第六幕 懼

一切的不確定和距離

在最恐懼的時候

心的空間驟然縮小

隻能裝下一個人

江家加長的玻璃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香氣四溢。

客廳裏的沙發上,江上雪在烈歌的示意下拆開了禮盒。禮盒打開,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條長裙。

“哇,好漂亮哦!”梁湘妃忍不住驚訝地讚歎。

長裙是薰衣草的紫色,在燈光下,柔軟的麵料蒙上一層星光,顯得高雅至極。領口和袖口上有精巧的褶皺,使長裙看起來帶著公主裝的氣質。而長裙整體設計極為簡單,全身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在腰部別有一個深紫色的蝴蝶結。

“這個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江上雪想婉言謝絕。

“上雪!你是不是沒把我當朋友?這個禮物我可是挑了很久,不然怎麽會遲到?”烈歌隨即失望地說,“還是,你不喜歡?”

江上雪搖搖頭。

“既然你不喜歡,我去丟掉好了。”烈歌說完,真要將衣服丟入垃圾桶。

“不要不要……我收下吧。”江上雪感激地笑著說,“學姐,其實你能來給我慶祝生日,我已經很高興了。禮物我很喜歡,謝謝。”

梁湘妃頗為苦惱地說:“怎麽辦,我送的隻是一本書,會不會太寒磣了啊?”

江上雪和烈歌都笑了:“傻瓜,書中自有黃金屋啊,所以你看多貴重啊。”

梁湘妃聽到,抓著腦袋笑了:“上雪,不要愣著了,快把衣服換上吧。平時你老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今天生日,當然要做壽星的打扮啦。”

烈歌拿著衣服朝上雪的身上比畫著:“一定會很好看的。”

“不用了吧,等一下就要吃飯了。”

“一定要,去去去,等一下他們回來,你先藏起來,嚇嚇他們。”烈歌把猶豫著的江上雪推進了房間。

禦苑小區某棟二樓的樓道上,一隻白色的貓從家裏跑了出來。門敞開了一條小縫。屋裏沒有人,隻有一個燒著水的電熱棒。水已經燒沒了,裏麵傳來陣陣塑膠燒著的氣味。

不一會兒,竟然出現了小小的火苗,然後電熱棒就燃了起來。火苗順著旁邊的紙盒子、沙發蔓延,一下子火勢就越來越大,蔓延到了整個房間。

司青和韓離買了飲料,走在回來的路上,突然聽見了由遠至近的消防車的呼叫聲。

他們抬頭看了看,不遠處一幢樓的上空彌漫著灰色的濃煙,依稀還能看到樓上閃爍的火光。

“似乎是上雪住的那棟樓!”

司青和韓離對看了一眼,神色沉重,接著飛奔過去。

一下子,那麽近的路在韓離的心裏變得好遠,心在不安地跳動著。

夜色在火光下顯得詭異,一種危險的氣息在周圍彌漫開來。安靜的小區一下子沸騰起來。

有一個聲音直達韓離的耳膜:“上雪,上雪,你千萬不要有事。”

這個聲音蓋過一切雜音,在他的耳邊越來越響。

他們趕到樓下,隨即被消防員阻止繼續上前。

有的消防員已經衝上樓,有的正在支起梯子準備從窗口進入每一戶人家。不少人都被消防員救了出來。

火勢越來越大,消防車的水柱好像被火蒸發了。

司青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趁消防員不注意,悄悄地接近大樓。

韓離冷靜地問旁邊的消防員:“是幾樓著的火?”

“二樓。”忙碌的消防員簡短而幹脆地回答他。

“那請問你們有沒有從三樓救下過人?”韓離接著問,但是語氣中的憂心已經沒有絲毫的掩飾。

“這個不是很清楚。不過目前的狀況很危險,你最好不要上前。這裏很可能會因為一些家用電器起火或者液化氣著火而發生爆炸,所以你還是先離開這裏。我們會盡全力營救樓裏的每一個人。”

“可是我不能等了。”韓離說完,眼裏暗光一閃。他不知道用了什麽巧勁一下子就逃開了消防員的鉗製,衝破了警衛線,然後衝向煙幕中的樓房。

火勢終於在消防員的不斷努力下漸漸減弱。厚重的濃煙彌漫在四周,熏著人們的眼睛。韓離被煙霧刺得難受極了,強忍著睜開眼。他在一輛水車旁弄濕自己的手帕,捂住口鼻,接著往樓道口靠近,看見有被救出來的人就跑上前去問:“是上雪嗎?”

他拉開濕濕的棉被,察看被裹在裏麵的人的臉,結果一次次失望。

上雪,你不能有事……

你不能……

直到這一刻,直到恐懼不斷地啃噬他的心,直到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因為害怕而開始凍結,直到……他祈禱無數遍,仍然覺得毫無希望,終於……

他察覺到自己是如此地喜歡江上雪,喜歡到寧願麵對死亡的是他。

他緊抿著唇,那雙眼睛,那雙曾經盛滿了無數月光般光華的眼睛直直地在濃煙中搜尋著。即使被熏得疼痛,他依然睜著,不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是她的身影。

如果,大家能夠平安,他想,他一定不會再放棄她。

不會!

另一邊,江上雪抱著兩盆紅雀珊瑚,在消防員的救助下,剛剛從窗口安全地出來了。剛剛身在火場的無助和恐懼仿佛還在腦海裏。她在房間換完衣服的時候,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外麵也傳來了烈歌她們的呼喊。當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周圍全部是濃煙,讓人睜不開眼睛。她竭力睜大眼睛卻看不見東西,耳邊隻聽見火焰蔓延的聲音,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席卷了她。那種無助的恐懼裏麵還夾著哀傷,也許就會死在那裏,永遠地死在那裏,永遠地沉睡,再也見不到媽媽、爸爸,還有……韓離。

她摸索著到了客廳,才找到烈歌和梁湘妃。屋頂的吊燈被火燒斷,突然掉了下來。在最危險的時刻,她奮力把她們推向門口,而自己卻被火阻隔,不得不退到了窗邊。

在以為會死掉的那一刻,她緊緊抱著韓離要送給她的那盆紅雀珊瑚。這個他所給予的幸福就在她的懷裏,即使死去也要抱著它。但是如果……還能有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告訴韓離,她喜歡他,喜歡很久很久了,很久之前就很喜歡很喜歡他。

可是……會不會太晚?

她漸漸不能呼吸,癱軟地倒在地上,一種窒息的痛苦和恐懼湧遍全身,火也在朝她逼近。但是在迷蒙中,她聽到窗戶被敲開的聲音。

“裏麵還有人嗎?”

聽到這樣的聲音,江上雪精神一振。她知道是消防員來了,來救她了。突然她的身體裏就生出一股巨大的求生力量。她爬了起來,朝窗口靠近,終於遠離了死亡。

韓離找了好久,就在他決定去找一床濕棉被硬衝上樓的時候,看見前方有一個朦朧的熟悉的身影朝他走來。

他驚喜地迎上去,漸漸就要看見她的麵容了。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地感謝上蒼,感謝它讓江上雪平安無事,感謝它讓他們重逢……

他的喉嚨不禁哽咽,心中有一種勃發的情感暗湧……

可是——

“離哥哥。”那人驚喜地叫了出來,並且迅速地朝韓離奔來。

在一片嘈雜聲中,韓離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但卻看清楚了她的麵容。垂直柔順的短發已經蓬亂,可那麽純真美好的眼睛一點兒也沒有失去它的美麗。

是烈歌。

韓離的身影僵硬地停住。

是烈歌,那麽江上雪呢?她在哪裏?

被消防員救出後,驚魂未定的江上雪隨著大樓裏被救出的其他人一起來到安全區。雖然周圍嘈雜聲一片,她卻依舊能聽到身體內如雷響的心跳聲。忽然,江上雪停住了腳步。她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淚水就忍不住鋪天蓋地地洶湧而出。

那樣修長的背影,就好像暗黑的天、暗黑的世界亮起了一盞明燈。

濃霧忽然消失了,驚慌的人群不見了,一切危險也仿佛遠離。周圍的一切一切都不見了,隻剩下那個俊秀的身影,仿佛凝聚了所有月光的清輝,猶如神祇。

就在她要挪步上前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嬌弱的身影撲進了他的懷裏。

她被這一幕驚住,身體仿佛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眼淚沿著臉頰一顆一顆地滑落。原來,就算她艱難地存活下來,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他始終喜歡的是烈歌,始終擔心的是烈歌,始終都不會……看身後的她一眼。

心仿佛被撕裂成了一片一片,哀傷這頭野獸在那裏不停地啃噬。疼痛沿著四肢百骸蔓延,蔓延至每一根神經末梢。

她緊咬著嘴唇,下唇都沁出暗紅的血絲。眼淚沒有再流,可能是流幹了。眼神無比空洞,裏麵兀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司青站在後麵,靜靜地看著江上雪,看著她落寞悲傷的背影,覺得呼吸也是一種疼痛。他心中的焦急慢慢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望的無奈。

他能想象出她看韓離的眼神,能感覺到她的世界已經全部崩潰。一點一點的哀傷像濃煙般要侵蝕他的眼睛,讓它疼痛,讓它湧出鹹澀的淚水。

上雪……

上雪……

是不是不管怎麽努力,不管付出多少愛,你的心都裝不下我?

其實,隻需要一點點的位置,一點點的位置就夠了。

這樣都不行嗎?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遠離。沒有青色的濃煙,沒有薔薇色的大火,沒有慌亂的人群……世界上隻剩下他們四個人,互看著對方的背影。

夜空中有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宿命的鍾聲在敲響。

“大家快撤退!”

消防員的話音還未落下,二樓就突然發生了爆炸,窗戶玻璃全部被震破,碎片四濺,周圍的人們開始驚慌失措地逃竄。

“小心,上雪。”司青想上前護著江上雪。

可是他卻看到江上雪飛奔向前,朝著韓離的方向跑去。

火光大亮,爆炸聲震耳欲聾。

他看見穿著紫色長裙的江上雪,長長的頭發飄揚在火光下。薔薇色的火,穿著紫色長裙的她,那麽美麗,美麗得令人感到驚心動魄。

她是那麽迅速、那麽毫不猶豫地撲到了韓離的身上,就像一隻在火中重生的紅雀珊瑚,張開她的羽翼,不顧一切地保護著心愛的人。

那幅畫麵深深震撼著司青,深入骨髓。

“上雪!”他被一股灼熱的氣流衝擊著倒在了地上,但是仍然抬頭朝著江上雪倒下的位置大喊。

江上雪壓在了韓離的身上,她感覺背上有一道灼熱的傷口,即使是呼吸或者是稍微的顫動都會讓她疼痛不已。一種暈眩朝她襲來,她感覺身體異常冰冷。

她會不會死掉呢?

“上雪,上雪,你有沒有事?”韓離急切的詢問聲傳進她的耳膜,她泛著虛弱的微笑。

還好……

他沒有事。

她想盡一切力量睜開眼睛看清楚他的樣子,因為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看他。可是稍微使力,就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痛,鑽心的疼痛。

她稍微張張幹澀的嘴。她想告訴他,她很好,隻是想暫時休息一下,可是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之後她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中。

韓離的心似乎掉進了一個千年冰窖。他看著安靜地躺在地上的江上雪,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心跳。她的樣子那麽虛弱,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一種絕望的悲慟就要從他的胸腔中噴湧而出,喉嚨感覺到一種腥甜的味道。

“上雪。”他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打擾到她。

幾縷血液趁著這個機會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一滴一滴,滴到了江上雪的臉頰上。

“上雪,你不要死,不要死。啊!你聽到了嗎?不要死。”

他幾乎是在懇求,心中完全失去了主意。他伸出顫抖的手,不知所措地擦拭她的臉龐。

她的臉冰涼,他的手指寒冷,隻是血液透出一種黏黏的熱度。

周圍有人為了經過,試圖把他們分開,可是他隻知道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手。他害怕一鬆手,就會再也看不到她。

“離哥哥,離哥哥,我的臉好痛。”烈歌被抬到了擔架上,無助地對韓離喊著。

可是韓離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他隻是緊緊凝視著江上雪似乎沉睡著的麵容。

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喜歡上了她,深深地喜歡?

已經喜歡到無法看她離開,無法這樣看著她靜靜地離開。

上雪,你不要走……

周圍有人想扳開他抓住她的手指,可是怎麽使勁都無法扳開。他們的手指就好像是長在了一起,任何分開他們的力量都是徒勞。

“這位小姐傷勢非常嚴重,現在要馬上送到醫院搶救。難道你想讓她死嗎?”一個護士在他耳邊喊著。

這樣一句話,讓他的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的眼睛又恢複了一些光彩,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抬頭看見了穿著白色衣服的護士,就像看到天使降臨在自己身邊。

“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他讓護士把江上雪抬到擔架上,然後自己也跟著上了救護車。

火終於滅了。

大樓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在夜幕下顯得猙獰可怕。

鍾嫻雅看到電視後趕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副頹敗的場景。她在地上看到了兩盆紅雀珊瑚,枝葉和花朵已經被踩得支離破碎。

韓離是從病**醒來的。他撫著額,記起了那場大火,也記起了後來跟著江上雪來到醫院的一幕。醫生說他因為情緒太激動,血氣上湧,最好去休息一下。可是他依舊執著地站在搶救室外。護士沒有辦法,隻好給他打了鎮定劑。

他不安地睡下,卻在很短的時間內醒了過來,這令值班的護士無比驚訝。

“上雪,上雪……”他一直呢喃著這個名字。

他睜開眼睛時,眼前的影像仍然是江上雪毫無生氣地躺在他懷裏的那一幕,這讓他無比地驚恐。他連忙下床,一定要看到上雪的念頭支撐著他疲累的身體。

醫院的急救室外,梁湘妃焦急地等待著,一旁靠牆而立的是司青。他一直低垂著眼瞼,異常沉默。

“上雪,千萬不要有事啊!千萬不要!”梁湘妃祈禱著,慢慢因為不安而開始哽咽,“為了讓我們先走,把自己困在大火中,結果現在又學做英雄去救人。傻瓜上雪,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也許是因為梁湘妃的話,司青轉身麵對牆,手掌握成拳捶打著牆壁,低沉卻堅定地說:“上雪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的,不會。

上帝不會這麽殘忍。

梁湘妃聽到他的話後安靜下來,心雖然依舊不安地跳動,但還是踏實了許多。

這時,走廊裏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梁湘妃看過去,驚訝地叫了聲:“學長?”

韓離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有淡淡的血漬。盡管衣服已經被碎石和玻璃劃破,並且蒙上了薄薄的灰塵,但是依然不損他淡定的氣質和宛若天人的俊秀。

還沒有等他走近,司青就幾步衝上前,雙手揪住了韓離的領子。

“你來這裏幹什麽?你還來這裏幹什麽?為什麽受傷的不是你,不是你?”他怒視著絲毫不反抗的韓離,大聲吼道。

說什麽喜歡上雪,說什麽要別人給上雪幸福,可是他自己呢?難道還要讓上雪撲過去保護他嗎?這樣的人配喜歡上雪嗎?

不!不配!

“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喜歡上雪?”

一旁的梁湘妃看到如此激動的司青,連忙上前勸解:“司青,你放手,你放手!這根本就不是韓學長的錯。”

可是她雙手的力度根本幫不上任何忙。司青怒視著韓離,韓離的眼神卻始終停留在急救室。韓離的眼神是那麽痛苦,還夾雜著濃烈的自責,讓人一看就同樣覺得難過。他這樣的表情讓揪住他衣領的司青雙手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氣。司青鬆開他,後退幾步,輕笑。

“司青?”梁湘妃擔憂地看著此時的司青。

他悲傷的麵容浮現出一絲笑意,喉嚨像被扼住了,心痛得無法呼吸。

司青笑了,笑自己揍了韓離又怎麽樣?

上雪為他進了醫院,就是不希望看到他受傷。而如果他現在揍了韓離,隻會讓上雪傷心。所以怎麽能揍他呢?

這個時候,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掉,三人焦急地圍住了從裏麵走出來的醫生。

“醫生,醫生,她怎麽樣了?”

“病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她的後背上被一塊玻璃劃破,如果傷口再深一點,就難說了。還算萬幸。”

聽到醫生的話,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們能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但是不要待太久。”

“嗯。”

就在韓離準備跟著一起進去的時候,後麵有個護士跑了過來,對他說:“請問你是韓離嗎?”

“嗯。”

“剛剛一起被送進醫院的另外一位小姐一直吵著要見你,能麻煩你去看一看嗎?”

韓離停住了腳步,他從病房打開的縫隙裏看到了躺在**的江上雪。她戴著氧氣罩,虛弱得讓人感覺不到呼吸的起伏。

上雪……念叨著她的名字,韓離覺得心開始疼痛。

這樣看著她安靜地躺在那裏,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胸口鬱積的一口氣才緩緩呼出來。

上雪,她終於還是在這個世界裏。

“請問你能……”後麵的護士催促道。

韓離仍然愣在那裏,久久凝視,已經進去的司青又走到門口,嘲弄地看著他:“還是去照顧你的青梅竹馬吧,她在等你。”

隨即,病房的門被司青關上,韓離視線裏看到江上雪的範圍越來越小,直到視線完全被門阻隔。他捏緊拳頭,眼裏黯淡的光芒閃爍了一下,才緩緩轉身離開。

“走,你們走開,啊!”

剛剛跟著護士來到門口,韓離就聽見了烈歌的怒斥。

“砰!”

一樣東西飛過來,韓離側了一下身體,東西擦過他的身體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烈歌穿著病服,左臉上貼著一塊很大的紗布。她的神情有些歇斯底裏的憤怒,不讓醫生和護士向她靠近,還拚命摔著身旁的東西,剛剛她扔的竟是一瓶藥水。

“烈歌。”蹙著眉,韓離的聲音帶著緊繃的嚴厲。

“離哥哥!”

站在角落裏的烈歌聽見叫喚她的聲音立刻朝門口看過去,看到韓離時眼裏湧滿了欣喜的淚水。她迅速跑到了他的麵前,剛才的憤怒在眨眼間消失,隻剩下一臉純真和惹人憐愛的脆弱。

“為什麽發脾氣?這裏是醫院。”韓離邊說邊拉著烈歌來到病床邊。他讓烈歌躺下,方便醫生給她做檢查。

“離哥哥,我的臉這邊很難看,很難看。他們是醫生,竟然說不一定能治好!”烈歌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捂著左臉頰上的紗布,眼裏還帶著驚恐。

韓離看向一旁拿著檢驗單和病曆表的醫生,無聲地詢問。

“烈小姐的臉頰被爆炸中氣流衝出的玻璃碎片劃破了一道口子,我們已經將它縫合。接下來的治療主要是靜養。一段時間後,傷口就會慢慢愈合,不過我們不敢確定傷口會不會留下疤痕。這要看愈合的情況而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烈小姐一直是現在這樣的情緒,那傷口的恢複是很有問題的。希望她以後能配合我們的治療。”醫生不緊不慢地說道。

韓離點點頭,然後對烈歌說:“現在你知道了,不要隨便發小姐脾氣,臉頰才有痊愈的可能。”

烈歌乖巧地點頭,眼睛一刻也不離開韓離,仿佛眼前的他就是她所依靠的大樹。她隻要靠在大樹邊,就會變得安心而平靜。

旁邊的護士很快為烈歌吊上點滴,醫生叮囑烈歌好好休息後就和護士一起離開了病房。

“好好睡一覺,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烈歌還是大家心中漂亮的烈歌,不會有任何改變。”韓離溫和地勸著她。

“嗯,離哥哥,你會留在我身邊吧?”烈歌抓住韓離的手,緊張地問。

“好,我會留在你身邊,乖,睡吧。”

烈歌輕輕地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都受了驚似的不住顫抖,腦海裏還有剛才樓房著火的畫麵,漫天的大火似乎全部朝她撲過來,濃煙讓她無法呼吸……想著想著,握住韓離的手一緊,頓時心安了下來。

不要害怕,對,不要害怕。

離哥哥不是正在身邊嗎?

韓離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烈歌的呼吸慢慢變緩,心裏不禁又想到了火場中朝他撲來的江上雪。不顧生命危險的紫色身影,至今在他腦海裏停留,心為之悸動。他站起來,想再去看一看,或許看她一眼,浮躁的心才會安定。

他掙開烈歌的手,給她蓋好被子。正欲轉身,他靠向床邊的手就被烈歌抓住了。她抓得那麽用力,那麽緊,唯恐他會再次掙脫。韓離轉身,看見烈歌的眼裏閃著瀕臨瘋狂的偏執亮光。

“烈歌?”

“你要去哪裏?”

“我隻是出去走走。”

“你說謊,你是不是去找江上雪?我不允許你去!”烈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烈歌!”韓離聲音重了點。

“離哥哥,是不是我變醜了,所以你就不想再理我了?你放心,烈歌會很聽話,你千萬不要不理烈歌!”

烈歌說著,臉上落滿了珍珠般的眼淚,此時的她又顯得那麽脆弱,惹人憐惜。

“沒有,我沒有不理烈歌,我知道烈歌很乖。”韓離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江上雪救了你,你很感動,我們可以謝謝她。等我好了以後,我們一起謝謝她。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傻孩子。”仿佛能感覺烈歌心中怕失去他的恐懼,韓離輕輕撫著烈歌的頭發。

“我喜歡離哥哥,離哥哥,我們開始交往吧?”烈歌說完帶著一份羞澀,溫順地靠在韓離身上。

韓離撫著她頭發的手停住了。

如果是以前,這會是他多麽期待的一刻,可是為什麽現在他感覺不到任何興奮了呢?從什麽時候起,這份感情已經悄悄改變,隻剩下了一份親情和責任?

“烈歌,你不要衝動,你會有屬於你的幸福的。”韓離拉開烈歌。

烈歌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韓離熟悉的臉:“離哥哥,你怎麽了?你不喜歡歌兒了?”

一確定自己的情感,韓離就有了決定,他說道:“其實……”

“啊!夠了夠了,我不想聽不想聽!”烈歌恐懼地捂住耳朵,她不要聽,她似乎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韓離的眼裏變了,徹底地變了。她隱隱能預料到韓離要說什麽,於是搶先開口。

“烈歌,烈歌,你冷靜點,聽我說……”

“不要!不要!我知道你是嫌我醜,我知道……”烈歌的眼裏又出現了剛才那種偏執的目光,她以令韓離來不及阻止的速度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

“烈歌,你在幹什麽?”韓離迅速上前。

“反正你也不會理我,那還要臉好幹嗎?”烈歌朝著韓離大聲說道,“你走,你走啊!”

她這樣歇斯底裏的神情一點兒也不像記憶裏的歌兒了,以前那麽純真的臉現在變得扭曲。他看到她的手背上開始湧出血液,那鮮紅的顏色抗爭著他的理智。泛濫的難過洶湧而來,盡管不再喜歡烈歌,但是她就像他的妹妹一樣,所以在這個時候,他怎麽能棄她而去呢?

韓離上前擁住了她,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而烈歌就像一隻刺蝟,慢慢收起了自己的刺。

“我不走,不走,就在這裏看著我們的歌兒。”

“那……你答應了嗎?”

“答應什麽?”

“答應和我交往!”

“……嗯。”

韓離沉沉地歎口氣,隻有先這樣,先穩住烈歌的情緒,以後再和她解釋吧。而終於安靜下來的烈歌靠在他的懷裏,眼裏閃過一絲光芒。

夜很深了,月亮的光芒有些晦澀難明,就像韓離現在的心情。他徘徊在江上雪的病房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終於,他有了決定,推開門。

月光照進窗戶,將病房照亮。晦澀的光線讓韓離看清楚了病**那張思念的臉龐。吸氧罩已經被撤掉了,江上雪的臉異常白皙,是流失了大量血液的蒼白。她那麽安靜地躺著,隻有她淺淺的呼吸聲才能讓人感覺到她生命的存在。

他想起了她壓在他身上時的笑容,虛弱而安心,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衰竭,而仿佛隻要知道他沒事就好。那樣的笑容震撼著他,融入骨髓,把他的心都揪疼了。韓離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從骨節的微弱動作裏慢慢溢出了一種憐惜和深刻的感情。手指慢慢接觸到了江上雪的頭發。他輕輕梳理著它們,動作溫柔又小心翼翼。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了你?

很喜歡……

他每一聲呢喃,心都悸動地輕顫。他的嘴角輕揚,記起了第一次見到江上雪的情景。滿目緋紅的楓葉,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灑下,楓葉林中就像墜滿了無數的繁星,耀眼而刺目。而她就站在光影之間,讓他忽然有一種恍惚,覺得極為不真實。空氣中傳來哼唱的聲音,是他掉落的那首曲子。在他疑惑的時候,哼唱清越婉轉,將曲調中要表達的旖旎彰顯無疑。那麽不真切的背影,那麽動聽的哼唱,讓他以為踏進了一個仙境。

“嗯……嗯嗯……”不禁,韓離輕輕地哼唱起那個曲調來。

……

安靜的病房外是迷離的月光。房內高貴俊美的少年哼唱著溫柔深情的音調,呼喚著病**宛如睡美人一般安靜美好的少女。

時間流逝,月光傾灑,夜的小精靈們在跳著情人的舞。

在睡夢中迷失的江上雪,周圍縈繞著濃濃的白霧,看不到路,隻有不停地朝前走。在無助中,她仿佛聽到了一陣誘人的曲調。聲音熟悉柔軟,就像傳說中紅雀珊瑚的歌聲,那麽深情……

她小小世界裏的天空忽然飛來了一隻紅雀珊瑚,那麽鮮豔的顏色在天空中劃過,清脆的叫聲衝破迷霧朝遠方飛去。江上雪急忙跟上前,一直跟著那抹豔麗的影子跑。她想問它一個問題,一個自己很早就想問的問題。

“明知道不可以在一起,明知道會受到傷害,明知道前麵的路是死亡,可是你為什麽還是寧願靈魂寂滅?”

它是如此,媽媽也是如此,可是這樣值得嗎?就在她疑惑的時候,紅雀珊瑚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用滄桑憐憫的眼神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江上雪渾身一震,是啊,她又何嚐不是這樣?當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她隻是想著韓學長一定要活著,就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

是的,因為她喜歡韓學長啊,所以隻是簡單地希望他幸福。

想到這裏,再看向紅雀珊瑚的時候,它點點頭,風化作了它的聲音在說著:“因為這是愛情。”

……

韓離哼完最後一個音符,握住了江上雪的手。她的手纖細冰涼,但是正好觸到了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上雪……”

“上雪……”

……

韓離呼喚著沉睡著的江上雪,每一聲呼喚裏欲言又止。這樣安靜地坐了很久,凝望了很久,終於他起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的輕響,讓病**江上雪的眼睫毛動了一下。她的意識漸漸明朗,剛剛是誰在呼喚她,是韓學長嗎?可是怎麽會,那呼喚中有著複雜的情感,讓自己聽了都覺得感動和心酸,學長怎麽會這麽叫喚她呢?

但是她還是朝著內心渴望的方向想著,安靜的睡容漸漸露出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司青慢慢地睜開眼睛,凝視著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那個背影。剛剛韓離在上雪房間裏哼歌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不過,他沒有阻止他唱完那首歌。因為他知道,那首歌也許會讓上雪早一點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幾天後,江上雪的傷已經明顯地好轉,除了背上的傷口不能做激烈的動作扯動外,其他的小傷口都已無大礙。一早,她看著旁邊正在削蘋果的媽媽又削斷了果皮,還差點削到手指。

奇怪,平時媽媽削蘋果的技術可是一流的,從不會把皮削斷,更不會削到手指。看媽媽的樣子,似乎是走神了,可是她在想什麽事情呢?

“媽媽,危險!”江上雪看到水果刀又非常危險地將要接近媽媽的肌膚,急呼出聲。

“啊!”結果,鍾嫻雅還是割到了手指,大拇指的指腹滲出點點血珠。

“媽媽,你在想什麽?”江上雪疑惑地問。

“沒有……嗬嗬,不小心而已。”鍾嫻雅掩飾地說。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敲了幾下門,然後推開,走了進來。江上雪看過去,竟然是爸爸江瑞華。他一隻手提著一個水果籃,另外一隻手抱著一個大大的維尼熊娃娃。

“爸爸!”她輕叫出聲。

“嗬嗬,上雪,抱歉,爸爸現在才來看你。”今天的江瑞華有很大的不同,麵容整潔,衣服服帖,笑起來就像記憶裏那個慈愛的爸爸。

“爸爸,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江上雪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媽媽,不禁明白了。

“你們……嗬嗬,如果爸爸能重新振作照顧媽媽,我會非常開心。”

“那你不反對嗎?”他緊張地問,就怕唯一的孩子還在介意以前他做的錯事。

“當然不會,爸爸。”其實江上雪的心裏早就原諒爸爸了。

看到媽媽重獲幸福,她真的感到很高興。通過他們的述說,江上雪才知道,出事的那天,爸爸還惦記著她的生日,想回家給她慶祝。但剛走到家附近,他就看到了滿天的火光。他匆忙趕過去,就遇見了同樣趕過來的媽媽。開始爸爸以為她們都出事了,擔心得不得了,那時他才發現她們在他心裏有多重要。遇見媽媽後,他就抱著媽媽不放……

一家人在一起說笑著,氣氛很溫馨。門突然被推開,露出司青俊秀的臉。

“上雪,你怎麽坐起來了?還自己吃東西?醫生說你能動了嗎?”一看到江上雪,司青就急忙靠了過去,著急地詢問。

“放心,醫生說隻要傷口不被扯動,就沒什麽問題了。”江上雪好笑地看著比她還擔憂的司青。

這時,媽媽拉著爸爸表情神秘地出了病房。

“上雪,能再次看到你這樣笑著,真好。”

剛在神遊的上雪聽到了司青低沉的聲音,抬眼就看到他認真凝望自己的眼神,欣喜、感恩,還有自己怕觸碰的一些情感一起閃爍在他的眼睛裏,心莫名地溫暖起來。

“你很擔心我嗎?”

“嗯,很擔心很擔心。當你被送進急救室時,我的心裏是從來沒有的恐懼。嗬嗬,我當時想,如果你不醒過來,我就把這間醫院拆了,甚至想去拆閻王殿。”司青輕笑起來,眼睛裏又有了初見他時的明亮。一眼望進去,裏麵有漫天漫地的小雛菊在盛開。

“謝謝你,司青。”江上雪真誠地說道,她是真的被他感動了。

“所以快快養好傷,出去後陪我吃冰淇淋。”司青調皮地眨眼。

“嗯,好啊。”江上雪揚起溫柔的笑臉,讓司青的心開始急速地跳動。

他掩飾著緊張的情緒去倒水,然後抬眼偷偷地看著她。

“上雪……”他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上雪……”

唉,怎麽說好呢?直接一點,很簡單嘛,就是很流行的幾個字啊!可是……

這樣的呼喚,像極了昨晚出現的聲音。江上雪出神地想著,不自覺就說出了口:“司青?”

“嗯?”真是膽小,喪失了一個機會。司青責怪著自己。

“昨晚,韓學長好像來過我的房間。”江上雪蹙眉細想。

“是嗎?”聽到她的話,司青的心疼了一下,竟忘了自己還在倒著開水。

“他不停地喊著‘上雪上雪’……那種感覺……”江上雪不確定地說。

司青手中的杯子已經被倒滿,開水溢了出來,燙到了手指,他竟然渾然未覺。

“是嗎?”

“司青,水已經滿了。”江上雪看向他,驚呼出聲。

“哦,嗬嗬,走神了。”司青放下水杯,手指已經被燙紅。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心裏的疼痛已經蓋住了手指上的。

他在上雪旁邊坐下,雖然在笑,但是眼裏原本盛開的雛菊已經凋謝。那麽俊秀明亮的笑容,卻似乎要把江上雪的心烙痛。

“你剛剛要說什麽?”她轉移話題。

“哦……沒有,想問你渴不渴!”司青淡淡地說。

他本來想問可不可以做她的男朋友?

可是,現在不用問了。其實他的心裏早已明了,隻是自己在一味逃避,想霸占這最後一點溫柔。

……

“這飯是人吃的嗎?這麽難吃!”烈歌脾氣暴躁地朝護士發脾氣。

“因為你臉上的傷,隻能吃這些有助於愈合傷口的食物,而且這些飯菜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重做好幾次了……”護士有些委屈。

“你的意思是我在無理取鬧嗎?”烈歌盛氣淩人。

“不是,烈小姐。”護士低著頭,淚水都流出來了。

“砰!”

碗筷被烈歌掃下桌,灑了一地,嚇得護士瑟瑟地往後躲。

“你就是!”烈歌繼續斥責。

韓離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此番情景。他輕輕吩咐護士出去重新端一份飯菜過來,然後自己蹲下來打掃著飯菜殘渣。

“離哥哥,你不用打掃,等一下讓別人來做就行了。”烈歌著急地說。

韓離沉默著,繼續仔細打掃。

“離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烈歌慌了。

韓離的表情有些嚴肅,依然沉默著沒有開口。

“離哥哥,我隻是沒有看到你,有些慌。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烈歌語氣中帶著哭腔。

“唉……”韓離輕歎了一口氣,“我沒有生氣。”

“是嗎?”

“嗯。”韓離打掃幹淨後,坐到烈歌的床邊,眼神審視地看著眼睛濕潤的她,“以前的烈歌我會對她生氣,對她微笑,給她一切的好,但是現在的烈歌變了,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一個人,所以我不會對她生氣。”

烈歌瞪大眼睛,傷心地看著他,輕輕喚著:“離哥哥……”

“你知道嗎?你變得讓我不敢置信。”

從韓離的眼神中再也找不到以往的寵溺,他此刻看著烈歌的眼神那麽陌生,讓她心裏難過至極。那麽陌生的眼神,就像隨時會離開她,不帶一點兒留戀。

“離哥哥,歌兒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隻是害怕,一早就看不到你,所以害怕。”烈歌拉住韓離的手,邊說邊哭,“小時候,不是不管歌兒做錯什麽,離哥哥都會原諒歌兒的嗎?我曾經在花園裏追蝴蝶,結果把整個花園裏的花都踩壞了;曾經玩棒球棍,結果把整個玻璃門都打碎;曾經把你心愛的玩具鋼琴弄丟……你從來都沒有怪過我,還安慰我,幫我承擔所有的懲罰。所以這次離哥哥也會原諒歌兒的,是嗎?”

“以前的歌兒會因為踩壞了花而傷心很久,會因為打壞了玻璃而哭很久,會因為弄丟了我的玩具鋼琴而想方設法買一個一模一樣的送給我……她從來不會有傷害別人的想法。”

當韓離還想繼續說的時候,烈歌一把抱住了他,緊緊地抱住。

“歌兒好喜歡好喜歡離哥哥,你知道嗎?所以不要用那麽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如果離哥哥不喜歡現在的歌兒,歌兒會改變,會變成離哥哥心中的歌兒,好不好?”

韓離沒有說話,這一刻的歌兒又回到了以前,那麽讓他憐惜寵愛,想給她最好的一切。

“如果離哥哥不在我身邊,你知道嗎,我會痛苦得死掉,會死掉的……”烈歌不停地哭泣,淚水不斷地滴落在韓離的肩膀上,浸濕了一片。

“傻瓜!離哥哥會一直照顧可愛的歌兒,讓歌兒擁有幸福。”輕輕地,諾言就這樣說出口。

這樣的烈歌讓他心痛不忍。也許等她臉好了,自己慢慢學會獨立成長,就會知道韓離不是她的一切。他輕撫她的頭發,心裏湧上一種苦澀。

“真的嗎?”

“嗯。”韓離點點頭。

“那歌兒會好好吃飯,快快好起來。”烈歌破涕為笑。

那樣的笑容就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禮物,雖然貼著紗布,但是笑容仍像櫻花一般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