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挑戰戀愛的極限
時間:第N天後……
地點:學校天台
天氣晴朗,微風習習。
因為是午休時間,天台上靜悄悄的,如果沒有我、真宮,還有妖精卡夫卡,這裏大概會是一個睡午覺的好地方吧。
不過,這一刻,整個天台都籠罩著一種暴風雨前才會有的超低氣壓。
“準備好了嗎?喵?”
卡夫卡蹲在護欄上,藍色的眼睛緊盯著我,有些擔心地問。
我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臉色發青地點了點頭。
“那麽你呢?真宮?”
卡夫卡繼續問。
被問的對象,真宮(目前狀態為羊駝),吸了吸濕漉漉的黑鼻子,陰沉地回答:“好了。”
“很好,那麽,我數了,一,二,三……”
我咬了咬牙,鼓足勇氣朝著某隻羊駝親了下去……
看到這種情況,大家可千萬不要誤會什麽。我們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真宮這個家夥必須依靠我的吻來維持人形……不然,估計他要在學校裏“失蹤”很長一段時間了。
雖然說這是必需的,可是……
“呸呸呸——嘔……”
我用力擦拭著自己的嘴唇,隻差一點點就要嘔出來了。扭過頭,我憤怒地衝著在欄杆上用力舔毛的卡夫卡喊道:“可惡,這種情況到底還要維持多久啊?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來抑製詛咒嗎?親羊駝親得我都快得抑鬱症了啊!”
每隔兩個小時,我就要跑來親一頭羊駝……哪怕知道它是人變的,我依然覺得好惡心啊。
聽到我的話之後,恢複成人形的真宮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跟你這種人接吻,快得抑鬱症的人是我才對吧!真是的,總覺得會通過嘴唇的接觸,傳染到你的白癡病毒呢。”
“劈裏啪啦——”
一時間,仿佛有電流在我和他對視的目光中跳躍。
“既然你們兩個都這麽討厭這樣的狀況,就早點讓我家親愛的鬆井跟我在一起啊!喵!”
卡夫卡朝著我們兩個揮了揮爪子,十分不滿地翹了翹胡子,語氣中充滿了鬱悶。
呃……
聽到它的話之後,我和真宮立刻就蔫了。
至於我和他為什麽會這麽沒有底氣,其實也很簡單——至今為止,我們想的方法沒有一個可以成功的!
“我都說了這種事情根本辦不到嘛……”
我頹喪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想起之前的行動就覺得心中充滿了煩躁。
什麽跟蹤鬆井,製造他和卡夫卡的偶遇啦;什麽要來鬆井的手機號碼,給他發曖昧短信啦;什麽跟鬆井的好朋友套近乎啦……
完全達不到目的!
我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空,幾乎淚流滿麵。
鬆井這個人,下了課以後走得比誰都快,別說尾隨他了,出了校門後他往哪個方向走的都沒人知道。至於他的手機號碼,更號稱是“校園十大謎團”之首,還有的人懷疑他可能根本就不用手機。至於他的好朋友……自稱是他的好朋友的人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樣,然而,仔細詢問下來,他們充其量就是跟鬆井有點熟的同學而已。明明鬆井在學校裏這麽有名,可是調查下來,我才發現他簡直神秘得要命。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呃,是我把自己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我嚇了一跳,不過幾秒鍾之後我才反應過來,這話實際上是真宮說的。
我撇了撇嘴,壓抑住心裏異樣的情緒瞪著真宮,啊,為什麽我們又想到一塊去了?
“我當然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可是,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嘛……卡夫卡,它是一隻貓啊!”
我指著卡夫卡,痛苦地提醒。
“喂,要知道,在貓裏我可是長得很漂亮的!”
卡夫卡立刻炸毛地對我喵喵直叫。
你就算是貓界的赫本也沒有用啊……我默默地在心底歎氣。
“我們必須與鬆井進行直接而又不直接的接觸!”
真宮推了推眼鏡,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小本子,超有範兒地對我低聲說道。
“直接而又不直接?”
“沒錯,很顯然,我們的攻略對象對於外界有著非常嚴密的防範,這也就從根本上切斷了我們通過網絡或社交圈與他進行接觸的可能性。然而考慮到卡夫卡是一隻貓,我們又不可能讓它以貓的身份直接出現在他的麵前,所以我們在與他進行接觸的時候必須采用非直接性的手段……”
“說人話。”
我打斷了真宮,冷冷地說。
“找不到鬆井的手機號碼又打聽不出他的朋友,我們又不可能拎著卡夫卡的脖子把它扔到鬆井麵前——隻能借卡夫卡的名義給他寫情書試試看了。”
真宮飛快地說。
寫情書……
雖然說我真的不覺得寫情書這種老土的方式會有用,但是看到真宮一副超級專業的樣子,我這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也隻能摸摸鼻子,按照他的方式來。
卡夫卡非常開心地口述,而我則負責代替它寫——然後還要潤色這篇有史以來第一篇妖精(貓)寫的情書。
當然,寫情書實際上並沒有花太多時間,真正花時間的,是說服卡夫卡,像鬆井這種人類,是絕對不可能喜歡小魚幹的!還有,他對於一起在星星底下吃老鼠這種事情,也絕對不會覺得浪漫的!
總而言之,費盡了千辛萬苦之後,最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就是一份散發著奇妙貓糧味道的“情書”。
“不管怎麽樣,這封情書應該有我的個人特色嘛!”
卡夫卡用爪子專心致誌地在信封上蓋上了它的梅花腳印,十分開心地說道。
“唉……”
我和真宮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歎了一口氣。
卡夫卡雖然是一隻妖精,但是在相處過程中,它根本比貓還像是貓嘛,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能達成計劃嗎?
“你們兩個就連歎氣的聲音都一模一樣啊,真是的,我發現你們兩個越來越有默契了呢。”
忽然間,卡夫卡抬頭納悶地打量著我和真宮,不在意地說。
我和他當然會有默契啊,畢竟在寫情書的過程中,真宮也幫了我很多忙嘛,我想。
而且他跟我在某些地方也有合拍的地方……等一下,為什麽我竟然已經開始默認這一點了?
我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臉,被自己剛才的想法,驚恐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我可是要跟真宮這渾蛋鬥爭一輩子的人啊!我忽然間反應了過來。
“不要亂說啦,我和真宮這種低級人類才沒有默契!”
我有些驚慌地大聲否認,然後,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我一把扯過了卡夫卡爪子底下的情書。
“既然寫好了,那麽就給鬆井送過去好了!”
我慌張地說道。
顧不上理會真宮詫異的樣子和卡夫卡若有所思的眼神,我胡亂將情書塞到自己的包裏,跌跌撞撞地狂奔出了他們兩個的視線。
真是的,我的警惕性實在是太低了,一不小心,就覺得真宮人還不錯……一定是那個家夥用了什麽奇怪的方法,讓我的大腦變混亂了才會這樣。
我甩了甩頭,奮力將自己腦袋裏“真宮不錯”這種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當務之急,是要快點解除詛咒,不然,他一定會讓我的腦袋變得更加混亂的。
我咬牙切齒,暗下決心。
說到做到,我隔著包撫摸著那封怎麽看都有些奇怪的、帶著貓爪印的情書朝傳說中的貴公子鬆井的教室走去。
可是,到了目的地之後,我才發現事情跟我想的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
一般來說,送情書這種事情,無非就是把信給對方,或者是趁著對方不在,塞到他的書桌裏吧?怎麽看,這都是很簡單的事情對吧?但誰來告訴我,為什麽鬆井的座位旁邊,會有所謂的“護衛團”?
那些女生身上都掛著“鬆井鬆井我愛你”的條幅,一個一個圍在鬆井的桌子旁邊,將那個無人的座位圍得跟鐵桶一樣。
我剛剛踏進教室,就立刻受到了那些女生激光一樣的注視。
“讓,讓一讓。”
我猶豫了一下,抓緊了手中的情書,有些艱難地想要從她們中間擠出一條路。
一片陰影出現在我的麵前。
抬起頭,我看著筆直站到我的麵前,如同一麵牆一樣的高大女生,皺著眉頭開口:“你……”
“你想幹什麽?”
“牆”就像是護食的狼一樣惡狠狠地瞪著我說。
“我……我來送情書。”
我的聲音在她的視線中不知不覺地弱了下去。
嗚嗚嗚,好可怕,為什麽這些女生在聽到我說是來送情書的之後,就好像要撲上來把我生吞了一樣啊?
我有些緊張地後退了一步,心裏有些打鼓——要知道,鑒於我平時“凶名在外”,在學校裏我可從來沒見到有人對我露出過這麽可怕的表情。
真是奇怪,這些女生好像一點都不怕我……
“牆”同學往前走了一步,滿是橫肉的臉上陡然間露出了非常可怕的表情。
“你不是那個‘黑道千金’路小米嗎?你……來給我們英明神武、英俊動人、聰明聰慧的鬆井大人送情書?”
“我是來送情書的,可……”可我隻是來幫人轉送的。
我剛想這麽說,就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一個踉蹌,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
暗色的陰影籠罩了我,抬起頭,我震驚地看到好幾個女生並排站在了“牆”同學的旁邊,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非常可怕。
“你這種低級惡心的黑道女竟然想要用那種可怕的東西玷汙我們親愛的、敬愛的鬆井大人的課桌?”
“罪無可赦!”
“太可怕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
我臉色鐵青地聽著她們的對話,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傷人的話。而就在我發呆的瞬間,我的手中一空,一個女生已經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將情書從我的手中抽了過去。
“你們想要幹什麽!”
我忍不住喊出了聲,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而在我喊出這句話的瞬間,這預感就實現了——
“刺啦”一聲,被蓋上了貓爪印的信封被那個女生粗魯地撕開,然後粉紅色的信紙被展開了。一個尖嘴猴腮的女生帶著猥瑣的笑容,捏著嗓子對著信大聲地朗讀起來。
“我最最可愛的鬆井:你好,看到這封信,你大概會覺得很納悶吧,因為你一定不認識我……”
她竟然把卡夫卡給鬆井的情書當眾念了出來,而每念幾句,就會有人發出刻薄的嘲笑。
“好好笑哦,這年頭,真的還有人使用這麽老土的方式表白啊……”
“寫情書這麽落伍就算了,文筆還那麽差,真是丟人現眼……”
太過分了!
我皺著眉頭,開始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些女生囂張的笑聲忽然化為了慘叫——
“啊啊啊——”
隻見一道白影猛然從窗外躍進教室,直撲那些女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白影掛在那些女生的身上,伸著爪子直接給每個人臉上畫上了“貓胡須”。
等,等一下……我的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這個白影真的好眼熟,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牆”同學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邊慘叫著一邊用力地扯過校服,死死困住了那團肥嘟嘟的白毛。
哦,不。我聽到自己的心底有個聲音小小地呻吟了一下。
果然,那不是別人,正是還是白貓狀態的卡夫卡。
“卡夫卡,你怎麽在這裏?”
一不小心,我就驚呼出了聲。
“這是你的貓?”
一個女生一邊冷笑,一邊將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能嗷嗷哀叫的卡夫卡提到我的麵前。
糟糕……一看到那幾個被撓花臉的女生,不祥的預感簡直要化為黑煙直接從我的耳朵裏冒出來。
一個女生根本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她捂著臉帶著吃人的目光徑直扯過卡夫卡,然後一邊咆哮,一邊高高舉起手:“該死的貓,竟然敢弄花本姑娘的花容月貌,這種畜生弄死好了!”
“住手!”
眼看著她就要直接在我麵前摔死卡夫卡,我也顧不得別的,朝著她猛衝過去,一把奪下了卡夫卡。
而我這個舉動,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捅了馬蜂窩”……不,就算是捅了馬蜂窩也比惹惱被貓撓花臉的女生來得安全。
在我搶下卡夫卡的瞬間,那些看上去嬌滴滴的女生瞬間就化為了怪獸哥斯拉。
“可惡,攔下那個黑道女!”
“給她點顏色瞧瞧!”
“果然,她是故意放貓進來的!”
……
我滿頭冷汗,看著她們舉著書包、椅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桌子腿,還有掛滿蜘蛛網的掃帚和簸箕,一個一個,麵色猙獰地朝我聚攏過來。
“卡夫卡,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在那些簸箕啊、掃帚啊、桌子腿啊快要落在我身上的瞬間,跳到了課桌上。
那些女生瞬間呆滯了,我眨了眨眼,充分發揮了多年來在真宮那個家夥的圍追堵截下鍛煉出來的逃跑功力,直接越過發呆的她們,從桌子上一路跑到窗台。
鬆開手,卡夫卡徑直從校服中滾了出來,一道白影跳起,接著我就看到窗台旁的樹枝抖了抖。
“那個家夥放跑了那隻該死的貓!”
在一個女生憤怒的尖叫聲中,我提著氣,也往那棵樹上跳過去。
一,二,三……
在撲簌簌的樹葉拍打中,我抓著樹幹,成功地溜到了地上。
“呼——”
我抹著額頭上的冷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下一秒鍾我就聽到了教學樓樓梯口處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腳步聲。扭過頭,我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掉了下來。
上帝大叔,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這些女生真的跟馬蜂一樣,竟然會追著人蜇啊。
一大幫女生殺氣騰騰地向我狂奔而來。
一個轉身,我迅速地開始找路線逃跑。
10分鍾後——
“呼……呼……呼……”
我氣喘籲籲地繞著操場狂奔,在我身後,一大群女生追著我喊打喊殺,身後是一溜黃煙。
我很清楚,如果被她們追上,我的下場一定很慘。可是,我真的已經快要沒力氣了啊。
我一邊跑步,一邊仰頭看著藍天,幾乎熱淚盈眶。
嗚嗚嗚……怎麽辦……
“你是笨蛋嗎?啾啊?”
就在我快要被那群女生追上的瞬間,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忽然在我身邊響了起來。
扭過頭,真宮那張羊駝臉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啊啊啊——”
“羊駝——”
“我是在做夢嗎?為什麽學校裏會有羊駝?”
……
從我身後傳來了那群女生難以置信的聲音。
為什麽學校裏會有羊駝——因為它是一個受了詛咒的人!
“真宮,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我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癱倒在地。不過,在我接觸到地麵之前,真宮竟然張開嘴,一把叼起了我的領子,然後……我就趴在了它的背上。
“我是來救你這個白癡的!笨蛋!抱緊我!”
真宮憤憤地說道,順著它扭頭的方向,我看到了蹲在學校圍牆上用爪子洗臉的卡夫卡。
“這隻臭貓……”
我還沒說完,視野就劇烈地晃動起來。
真宮背著我,朝操場另一邊狂奔而去。
“抓住那個家夥!”
“她要騎羊駝逃跑了!”
……
身後傳來了那些女生不甘心的叫嚷聲,然而,坐在羊駝上的我,在這一刻已經不在意這些事情了。
風嘩啦啦地吹過,我的頭發也在空中飄揚,我雙手緊緊地摟著真宮的脖子,感受著他奔跑時的節奏,還有毛茸茸的手感之下血管的脈動。
呃,雖然有點怪怪的,但是我必須承認,坐著羊駝在操場上奔馳的感覺還真的挺不錯。
真宮跑得很快很快,沒多久,那些追趕我們的女生就被它漸漸地甩在了身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擺脫了……”
呼呼,終於逃出生天了!我的心頓時放回了原地。
沒想到真宮這個家夥竟然還蠻有用的呢。盡管已經跟他不對盤很久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這麽想。
如果在不久之前,有人告訴我真宮會變成一隻羊駝來拯救我於危難之中,我一定會覺得對方的腦袋被豬踩過。
可是,現在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我的死對頭,超級討厭鬼,真的來救我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壓抑住心底彌漫出來的怪怪的感覺,跟真宮道一聲謝。
就在這個時候,真宮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巨大的慣性讓我猛然往前一傾,差點扭了脖子。
“哇,你幹嗎?怎麽忽然……”
我忍不住驚叫出聲,但是也隻來得及驚叫出半句話——看清楚真宮前麵的場景之後,就連英明神武如我,都不由自主地傻眼了。
隻見校長、校工、學生會全體成員,還有保潔人員,還有無數前來看熱鬧的同學們……都站在了真宮的麵前,帶著驚恐的目光與我們麵麵相覷。
“警告,警告,那位同學請快點離開羊駝!”
“報告校長,闖入校園的不明生物已查明,是羊駝!”
“羊駝挾持了一名本校學生,目測……沒有危險……”
……
聽著從人群那邊傳來的竊竊私語,我頭上的汗滴瞬間流了下來。
我忘記了,羊駝這種生物如果出現在校園裏,可是會引起大**啊!
“怎,怎麽辦?”
我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小聲地問真宮。
而在我說話的同時,那些圍觀的人已經逐漸形成了包圍圈,不斷接近我和真宮。
“果然,前來救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真宮發出了響亮地磨牙的聲音,然後咬牙切齒地對我小聲說道。
好吧,我必須承認這確實是他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因為在人群的後頭,我一眼就看到了一輛卡車,而卡車上噴著“市動物園”的字樣。
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頓時化為了烏雲籠罩在我和真宮的頭上——難不成,真宮要被抓到動物園裏去了?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
“那位同學,請快點從羊駝上下來!請配合動物園的工作人員進行抓捕!”
不知道校長從哪裏拿來了一個大喇叭,鏗鏘有力地對我喊道。
厄運化為了雨點,呼啦啦落在了我的頭上。我幹巴巴地咽下一口口水,從真宮的身上滑下來,然後以大字形的姿勢擋在了真宮的前麵。
“你,你們憑什麽抓捕真……我家的羊駝?”
我硬著頭皮對著虎視眈眈的校長說道。不過,很顯然,我說的話一點用都沒有。校長皺了皺眉頭,而在他一旁的班主任立刻就很懂眼色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後不以為意地反駁了我:“路小米同學,你怎麽可以說這是你的羊駝呢?我之前還去你家家訪過,你家人不是對動物過敏嗎?所以你根本就不能養寵物。而動物園上個月跑丟了一隻羊駝,一直在尋找,毫無疑問這就是動物園跑丟的羊駝啊!”
這一下,我徹底愣住了。沒錯,不久之前因為我的緣故,班主任是去我家家訪了啦——還亂說我在學校欺負同學、放狗咬人……為了解釋這些謠言,我媽媽氣到把我家的事情告訴了老師。再加上動物園之前確實跑丟過一隻羊駝,不要說是校長和動物園的人了,如果我不是清楚地知道這是真宮變身而成的羊駝,大概我也會覺得它就是動物園的那一隻吧。
“怎麽辦?”
我非常後悔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輕推搡著微微有些顫抖的真宮。
他沒有說話,而是非常嚴肅地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我。
嗚嗚嗚,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就算看著我,我也沒辦法啊……要不然我告訴他們,你實際上不是羊駝,而是……”
我簡直要非常沒有出息地哭出來了。
真宮呼哧呼哧地打了一個響鼻,然後抬起蹄子一腳踩到了我的腳上,讓我的話戛然而止。
“如果你敢說,我就咬死你!”
它用隻有我才聽得到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
“所以說你幹嗎來救我,弄出這麽多麻煩……”
看著越來越靠近的動物園的工作人員,還有不停在喊話的校長,我忍不住小聲地嘀咕起來。
話音剛落下,我就感覺到真宮似乎僵硬了一下。
“真是抱歉啊,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
它非常細微地動了動嘴唇,從嘴唇的縫隙間擠出了這句話。
我一愣,納悶地扭頭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錯覺嗎?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氣?
“那位同學,請你快點離開羊駝。”
我來不及多想什麽,另一邊的校長大人又一次開始對我喊話。
我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朝校長的方向走了兩步。
“它真的不是動物園的那隻羊駝啊。”
我徒勞地解釋著。
可是,沒有等我解釋完,我身後猛然傳來了“砰”的一聲。
我震驚地扭過頭,正好與脖子上插著麻醉針管的真宮的視線對上。
那雙如同黑色寶石一般的眼睛裏溢滿了難以置信。
真宮,你還好吧?
我想要這樣問,但是沒有等我說出口,真宮清澈的眼睛裏逐漸浮現出了迷蒙的霧氣,它踉踉蹌蹌地朝我走了兩步,然後就當著我的麵轟然倒地。
原來,動物園的工作人員竟然在我不注意的這個瞬間,用麻醉槍放倒了真宮!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走上前來,準備將真宮抬到卡車上去。
“這是幹什麽?”
我又急又氣,控製不住地大喊起來。我想要衝過去攔住那些人,可是一個人影擋在了我的麵前。
班主任用手推了推眼鏡,一臉警惕地瞪著我說:“路小米,你別亂來啊,這是動物園的財產,你不要以為憑著你家裏的關係就能非法侵占國家財產。”
她的話音一落下,就有許多人圍了過來,防備地站到了我的麵前。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它真的不是動物園跑丟的那隻羊駝啊!”
我氣得全身發抖,眼看著真宮就要被推上車,我什麽都顧不得地想要衝上去把真宮搶回來,卻被人緊緊地拉住了。
“路小米,別亂來!”
“路小米,你不要胡作非為!”
……
在一聲一聲的斥責中,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動不動的真宮像是貨物一樣被人粗暴地運上車,然後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而直到這個時候,那些人才鬆了一口氣似的散開了。沒有人再理會失魂落魄的我,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隨風飄來的隻有他們的竊竊私語。
就像以往一樣,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我這個“黑道千金”是因為看上了羊駝這種新奇的生物,想要霸占羊駝當自己的寵物。
可是,那不是寵物,也不是普通的動物,而是真宮啊。
我頹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是木的,徹底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狀態。
真宮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而因為我,他才變成了羊駝,而且,還像是沒有靈魂的動物一樣被人麻醉送到動物園……
一陣微風吹過,吹得我骨頭都有些發冷。
現在,我到底該怎麽辦?
“喵……”
一團柔軟的白毛湊了過來,低下頭,我看到了卡夫卡圓圓的臉。
“竟然真的被抓到動物園裏去了呢,太神奇了!”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動物園的車離開的方向說。
呼啦啦的風吹過,帶起落葉從它的麵前飄過。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地敲了敲它的頭。
“就算賣萌也沒有用!真宮現在可是被抓到動物園裏去了啊!到底該怎麽辦啊?你這隻沒用的妖精!一到關鍵時刻就隻會躲在一邊看熱鬧!”
我氣得口不擇言,幾乎是在罵人,不,罵貓了。
卡夫卡委屈地看了看我,然後弱弱地解釋道;“我現在沒有法力,就算在你們身邊也沒有什麽用吧。”
我皺緊了眉頭,用殺人的目光瞪著它,而它的聲音也在我的瞪視下越來越小。
“嘀嗒,嘀嗒……”
在仿佛可以聽到時間流逝的沉默中,卡夫卡的毛一點一點地炸開。最後,它頹然地耷拉下眼皮,十分無奈地對我說:“你別這樣看著我啦……其實,我有辦法……”
我挑了挑眉毛,將卡住它脖子的手鬆開了……
拯救真宮大作戰,就此開始!
當天晚上,12點。
“當——當——當——”
從火車站的方向傳來了鍾聲。清冷的星光從有薄霧的夜空柔和地投射下來,路邊的街燈散發出朦朧的光芒,讓動物園前這條無人的小道顯得格外幽暗和恐怖。投影燈在草叢中自下而上地給黑黝黝的鐵門打上了綠色的光。
我皺著眉頭,蹲在路邊茂密的草叢中,看著那個地方,忍不住輕聲地抱怨起來:“到底為什麽一定要用綠色的燈光嘛……大晚上的,這裏看上去超恐怖的。”
“難道你害怕?”卡夫卡一邊悠閑地舔著毛,一邊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傲慢的樣子真是讓人忍不住火冒三丈。
“閉嘴啦,我才沒有害怕。”我咬了咬嘴唇,就連自己都覺得心虛,“那個,你確定你可以找到關真宮的地方嗎?這個動物園很大的哦,加上又是晚上……”我有些不安地問道。
要知道我可沒想到卡夫卡說的辦法,指的就是在晚上闖入動物園救出真宮。
拜托,晚上闖入動物園——怎麽想都覺得是違規的啊!也因為這樣,我緊張得全身都冒冷汗。
雖然隻是一隻貓,可卡夫卡翻白眼的動作還是非常明顯。
“拜托,雖然我現在隻是一隻沒有什麽法力的貓,可是,我本質上是妖精!真宮身上的詛咒還是我下的,我當然知道他在哪裏。跟我來就好啦,受不了你們這種愚蠢的人類……”
話一說完,卡夫卡根本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徑直輕盈地往草叢外跳了出去。
“呃,等,等一下……”
我手忙腳亂地跟在它的後麵,弓著背一路小跑到了動物園的大門口,然後拐了個彎,來到一處圍牆的下麵。
卡夫卡已經晃著尾巴蹲在了牆頭:“真宮所在的位置離這裏很近,你快點上來。”
我哭喪著臉在卡夫卡鄙夷的目光下狼狽地翻過了牆。雖然說因為遲到,我常翻學校的後牆,可是翻動物園的牆我可是第一次,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做賊一樣的心虛感。
“為了救真宮,你還真是豁出去了。”
躲避著巡視的人,我頭頂著雜草跟在卡夫卡的後麵,然後就聽到了它的話。
“豈止是豁出去了……我覺得我把下輩子要犯的錯在這一天之內都犯完了,我現在可是在非法闖入動物園……”
因為太過於緊張,我忍不住碎碎念道。
“你和真宮關係還真好。”卡夫卡忽然發出了羨慕的聲音,“如果有一天我能夠跟鬆井大人……”
後麵的話我沒聽到,因為我被卡夫卡無意中說的那句話嚇到整個人都快炸毛了。
對啊,我和真宮什麽時候關係變好了……
他被關進動物園,我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嗎?為什麽會這麽著急地想要把他救出來?為了避免別人的誤解,我從來都不會做任何違規的事情,現在卻可以為了他夜闖動物園……
難道……
難道……
難道我的腦子壞掉了?
我“咕咚”咽下一口口水,開始深深地憂慮起來。
“好了,到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卡夫卡忽然停住了腳步,然後探出頭看著不遠處一棟白色的房子說道。
“咦?到了?”
我也學著它的樣子張望著,隻見那棟白色的房子上麵有一個很大的標牌——檢疫防疫工作站。
真宮竟然沒有在動物園的籠子裏,而是被關到了防疫站裏!
我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鐵青,雖然真的很擔心真宮,可是在這一瞬間我還是有一種掉頭就走的衝動。非法闖入動物園是一回事,可是非法闖入動物園的辦公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被逮到,我一定會被認為是小偷的。
嗚嗚嗚……
直到我撬開鎖,進入那棟樓,我腦海裏還不停地浮現出我被逮到以後的可怕場景。
如果沒有卡夫卡在外麵放風,我一定不敢就這樣溜進來。
雖然依照我對那隻死貓的認識,就算留它在外麵放風也沒有什麽用……
也正是因為太緊張,當我看到被關在玻璃房裏的真宮(羊駝狀態)的時候,差點沒反應過來。
從窗口斜斜照進來的微弱燈光落在真宮的身上,雖然是羊駝的外貌,這一刻它卻像人一樣蜷縮著,背對著門口,縮在籠子的角落裏,在清冷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淒涼,就連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惶恐和迷茫的氣息。
此情此景,真是讓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呃,沒錯,我就是那個笑出聲的人。
畢竟,我跟那個討厭又小心眼的真宮針鋒相對了那麽久,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雖然覺得很可憐,但還是覺得好好笑。
聽到我的笑聲,羊駝瞬間跳了起來,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裏陡然間迸射出了喜悅的目光。
他幾步跑到了玻璃前,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後退了一步。
“路小米?”
他十分震驚地看著我。
“你幹嗎那樣看我?”
也不知道為什麽,被他那麽一看,我竟然有些不自在。
“你,你來救我了?”
過了好半天,真宮才難以置信地說道。
我皺了皺眉頭,有些生氣:“你在說什麽啊?難不成你真的以為我會丟你在動物園裏不管?”
“你不是說……我會給你添麻煩……”
真宮用蹄子踢了踢地板,十二萬分不自在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望了我一眼。
我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究竟在說什麽——我之前因為太焦慮而抱怨他給我添了麻煩。
“你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啊!我隻是,隻是……有點口不擇言亂說話而已啊!”我氣勢洶洶地用手指戳著玻璃,“雖然你這個家夥嘴巴惡毒又很討厭,但當時你是想救我才衝出來的,對吧?我,我還是覺得很感謝的哦!不然,我也不會跑來救你了!”
說到最後,我有些尷尬,臉頰也不由自主地發燙。
我真的沒有想到,真宮這種傲慢的人,竟然會因為我隨口的一句話而這麽憂慮。
真是的,就好像他超級在意我一樣……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砰”地一下,我用額頭撞了撞玻璃,努力把自己腦袋裏出現的想法撞出去。
我竟然會覺得真宮對我有什麽特別的想法,看樣子我腦袋壞掉的程度又增加了!
“你,你幹嗎?”
結果我才撞上玻璃,就聽到了真宮十分擔心的問話。
呃,我的臉好像變得更熱了。
“我,我在想辦法把你弄出來啦!”
我慌慌張張地說,然後就傻了眼。
對哦,我是來救真宮的,可是,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我和真宮之間隔著的玻璃牆沒有一絲縫隙,這可怎麽辦?
要知道我之前的打算,是隔著籠子給它一個吻,然後讓它自己從籠子裏爬出來,誰能想到現在的情況卻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啊,怎麽辦?”
我與真宮麵麵相覷,甚至連吵架都忘記了。而就在我和他困擾至極的時候,走廊裏竟然傳來了腳步聲。
我就知道卡夫卡那家夥不靠譜!
我慌慌張張地縮在牆角,緊張得快要暈過去了。
“聽園長說,動物園裏其實不需要更多的羊駝了……”
“那怎麽辦?”
“大概會賣到羊駝養殖基地去吧……”
“哇,真的假的……”
……
兩個工作人員手晃著電筒,從房間門口踱步而去。
聽著腳步聲漸漸走遠,我虛脫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那兩個人的對話。
抬起頭,我與看上去很鬱悶的真宮對上了視線。
大危機!
我好像看到了這樣血紅的大字浮現在我和真宮的頭頂。
眨了眨眼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天無論如何要讓你出去!”
“可是……”真宮不安地打了一個響鼻,用蹄子輕輕地踢了踢玻璃房的玻璃,有些沒有信心地說道,“你真的有辦法打開這個嗎?”
我瞥了一眼玻璃門上的鎖,胸口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不用試也知道,這種新型鎖,以我三腳貓的撬鎖技術,根本就不可能打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卻束手無策。
“你別太擔心。”
到了最後,甚至連即將要被送到養殖場去的當事人真宮,都忍不住開口安慰起我來。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啊!拜托,如果我今天晚上不救你出去,你可是要被送到養殖場去的!萬一你真的被……”
我打了一個冷戰,簡直不敢繼續想下去,真是太可怕了。
“不要說這種話啦!”
真宮那張被卷毛覆蓋的臉好像在那一瞬間扭曲了一下。
我剛想開口反駁,門口卻忽然探出卡夫卡毛茸茸的貓臉:“你們兩個還沒出來嗎?我剛才在外麵聽到有人說,待會兒就會檢查窗子和後門,那樣的話,路小米你撬開的後窗就會被發現哦!你快點啦!”
它越是催促,我就越是感到焦急。
“為什麽你之前不說……”
我咬牙切齒地瞪了它一眼。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我的黴運值是100的話,現在我的黴運值一定已經達到1000了!
什麽叫禍不單行,什麽叫雪上加霜,現在我完全感受到了。
“反正你快點啦!”卡夫卡被我瞪得有些心虛,縮了縮脖子,然後便躡手躡腳地往走廊另一邊跑去,“我,我現在去給你們放風!”
你在這之前都是在神遊嗎?看著這隻沒有責任心的妖精,我簡直想要仰天流淚。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你先回去,我……到時候說不定可以想到辦法……”
真宮看上去也非常鬱悶,有些猶豫地說。
“你能想到什麽辦法啊!當著所有的人的麵說你原來是一個人嗎?除了我,你以為還有誰會接受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的!”
我雙手叉腰,氣衝衝地說道。
其實,我表麵上這麽氣勢洶洶,內心卻很難受,因為就算真宮不說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我胡亂許願的緣故,它也不會變成這樣,也不會因為救我而被抓到這裏。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愈發討厭起現在這個什麽都沒辦法的自己。
真宮微微睜大眼睛,原本就像是玩偶一樣圓滾滾的臉,現在看上去顯得有些呆呆的。而他那跟以往不一樣的、十分溫柔的語調,更是讓我感覺心口好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一樣。
“謝,謝我幹嗎?”
我有些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臉頰火辣辣的,心慌意亂。
可惡,看上去有些溫柔的真宮,簡直比那個惡毒又刻薄的真宮難應付一萬倍!
為了掩飾胸口湧起的如同火焰一般的慌張,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站遠一點。”
我非常嚴肅地對真宮說道。
真宮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噔噔噔”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就好像被我嚇到了一樣。
“不要小瞧我這個‘黑道千金’啊!”
低吼聲中,我一腳蹬地,一腿屈膝抬高,雙手握拳,然後一個旋轉,用力地踹向了玻璃房的玻璃牆——
“哢嚓——”
一聲脆響過後,我的腳跟與玻璃接觸的部分出現了蛛網一樣的裂縫,隨後那裂縫越來越大,最後伴隨著巨大的嘩啦聲,玻璃牆砰地碎裂,化為無數碎片落在了地上。
……
沉默。
還是沉默。
在長長的沉默過去以後,我仿佛清楚地聽到了真宮咽下一口唾沫的聲音。
我縮回腿,搖了搖脖子,然後捏了捏拳頭,發出了非常清晰的關節擠壓的聲音,接著,我眨了眨眼睛,衝真宮露出了一個有些得意的笑容。
“別小看我哦,好歹我也是被你喊了那麽久‘黑道千金’的人,跆拳道多少還是會一點啦。”
看到真宮嚇到無言的樣子,我心中湧起一股名為喜悅的情緒。
哼,死真宮,我路小米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沒用的女生哦!
“你,你這個笨蛋!”
沒有想到的是,迎接我的卻是某隻羊駝氣急敗壞的怒吼。
“拜托,你這可是在踢玻璃!如果弄傷了自己怎麽辦?這麽危險的事情,你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亂來!”
“喂,我可是在救你!”
我嘟起嘴巴氣呼呼地反駁。
“如果是要以這麽危險的方式來救我,我還不如自己想辦法!”
看著真宮那副義正詞嚴的樣子,漂浮在我心中的那些小小的開心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這個家夥真是氣死我了!
“難道你寧願被關在這裏?而且……”而且我根本一點傷都沒受啊!
“沒錯,我寧願被關在這裏也不願意看到你做出任何可能讓自己受傷的舉動!”
……
在真宮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一下子就愣住了,而我也立刻就陷入到了尷尬之中。
我呆呆地瞪著他,簡直不知道是該生氣好還是該高興好。我的臉燙得要命,現在一定可以煎雞蛋了。
我有些惱怒地在心中嘀咕。
就好像,他真的很在乎我一樣。
一想到這裏,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激靈。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我說……”
忽然,一個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你們兩個……”
一團白影有氣無力地蜷縮在門口,帶著無比鄙夷的神情凝視著我和真宮。
“卡夫卡?”
我納悶地看著它那張苦瓜臉。
“知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啊!笨蛋!警衛馬上就要過來了,快點跑吧!”
卡夫卡對上我的視線之後,發出了咆哮。
而在它的咆哮之後,我清楚地聽到了從走廊外麵傳來的淩亂的腳步聲。
我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剛才的聲音太響,一定被人聽到了!
完蛋了!
這三個字再一次撲閃著小翅膀,在我的頭頂跳起了探戈。
“真宮!”
我快速地衝到真宮麵前,然後用力地勾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心一橫把自己的嘴唇往他的臉上湊過去。
“怦怦,怦怦,怦怦……”
心髒跳得好像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等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的,是真宮睜得大大的眼睛,窗口的燈光正好落入他的瞳孔,以至於那雙充滿震驚和詫異的眼睛呈現出了琥珀似的光輝,他俯下頭呆呆看著我的樣子,幾乎要讓我以為他正因為我的這個“吻”而感到開心。
“路小米,你又發什麽神經!”
真宮如夢初醒般往後跳了一步,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
“為了把你變成人類!你傻了嗎?”
我忍著害羞,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瞥了他一眼,然後抓著他的手,弓著背朝走廊外麵衝去。
就像卡夫卡說的,走廊的另一頭閃著手電筒的光,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叫喊聲快速地朝我們的方向而來。
“朝另一邊走!”
真宮忽然回過神,抓住還在發愣的我,朝另一邊樓梯跑去。
“這裏還沒有人!”
卡夫卡站在樓梯的上方,示意我們爬上去。
沒有多想,我就跟在了卡夫卡的後麵。
恐怕就連動物園的保安人員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人非法闖入動物園吧,所以他們派來的人並不多,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和真宮有了逃跑的可能。
不過……為了躲避從樓上一路搜索上來的保安,我不得不跟在真宮後麵往樓上爬去。在一樓的時候還可以想辦法翻窗出去,但是情勢所逼,到了五樓,我可真是完全沒有辦法了。
“呼……呼……這下真的完了……”
我喘著粗氣,看著已經到頂的樓梯,心慌極了。
簡直就像是被貓逼到角落裏的老鼠一樣嘛!
“如果能找到空房間就沒事了。”
卡夫卡好像也才反應過來它帶錯路這件事,有些不安地蹲在樓梯的扶手上,看著沿著樓梯往上走的保安們。
“怎麽可能找得到!”
我用力地按了按離我最近的房間的門把手,被鎖緊的門把手紋絲不動,讓我有些氣憤地低聲對卡夫卡嗬斥了一句。
卡夫卡很不負責任地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你……”我又氣又急,冷汗布滿了我的額頭。
“沒事的啦!”
我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安慰我的竟然是那個最要麵子的真宮。
自始至終,他一直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沒有放開。明明已經到了最緊迫的時候,他略帶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
“如果真的被抓到了,你就躲在一邊好了。”他對我說。
“啊?”
“我會想辦法的,如果動物園的人一定要認為我們兩個是小偷,那麽就讓他們以為我就是那個人好了,到時候你隻要躲在一邊就可以了。”
也許是怕我沒聽懂,真宮非常鎮定地一邊走一邊對我說。
“你是說你要替我背黑鍋?”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啦……”真宮忽然回過頭,對我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的微笑,“你這個笨蛋,平時在學校名聲已經夠差了,如果真的被抓到,會有更多風言風語吧。”
在短短的刹那,我忽然感到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而真宮的臉,也在那一刻變得格外陌生。
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我幾乎想要這樣對他大喊出聲。
我的名聲很爛,所以絕對不可以被抓到,難道真宮就可以嗎?他可是警察世家的繼承人,如果真的被抓到夜闖動物園,還“放走”了動物園的羊駝……天啊,我都不敢想象他究竟會遭遇什麽。
我很想對他大喊“你不要多管閑事”,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我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對我說。
我印象中的他又刻薄又麻煩,除了老是給我搗亂之外什麽都不會,可是這一刻,他卻像是一個英雄一樣,在我麵臨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
啊啊啊,這種胸口脹脹的感覺……
我用手捂住胸口,低著頭一聲不吭地跟在真宮的後麵。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我們還是沿著走廊挨個兒將房門試著開了一遍。而在樓梯的那一端,保安們的腳步聲已經近在耳邊了。
我的頭上、背上都冒出了冷汗,心跳也因為緊張而變得越來越快。
難道,我和真宮兩個人真的要被抓到了嗎?
這樣的想法閃過我的腦海,而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的最後一扇門竟然被我和真宮推開了!
驚喜一瞬間膨脹,我一把撈起卡夫卡,迅速地跟真宮潛入房間,然後順勢鎖上了門。
這是頂樓靠窗的房間,光線非常昏暗,隻能隱約看到一張巨大的辦公桌,辦公桌上擺放著淩亂的試管和一些其他儀器。
這裏大概是什麽實驗室之類的地方吧,保安應該不會重點查這種地方。
我吸著氣平複著自己的心跳,這樣想道。
可是,我的想法竟然是錯的!
從房間門底下的縫隙處投射進來手電筒的光表明,那些搜查辦公樓的人竟然徑直停在了我和真宮所在房間的門口。
“這裏……是鬆井醫生的檢查室吧?”
一個人隔著門板小聲地嘟囔,然後,我的耳邊響起了清晰的敲門聲。
“鬆井?鬆井你還在吧?辦公樓裏進了小偷,你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
我和真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大腦空白,連大氣都不敢出。
在一小段令人窒息的安靜之後,房間裏竟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我在這裏……”
辦公桌上的台燈被人擰開了,在昏黃的燈光彌漫開來的瞬間,我抓著真宮滾到了牆邊,像是鴕鳥一般,用一截窗簾遮住了我和真宮的臉——然後我就收到了來自於卡夫卡和真宮的白眼。
他們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在對我說“遮臉有屁用”。
我回給他們一個幹巴巴的苦笑。
能拖延一點時間就是一點時間,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也隻能祈禱上帝大叔顯靈了吧。
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情,我屏住呼吸,拚命地發射想象中的腦電波給對方。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我現在手上有試管,不好給你們開門。請放心,我一直在房間裏,門是鎖著的,沒有人進來,請你們不要擔心。”
那個人的聲音響起來。
“是這樣啊……那你自己小心,早點回去,別老是待在配藥室啦……”
“我知道……”一陣簡單的寒暄之後,一直追著我們不放的人就這樣離開了。
而我縮在窗簾後,心中震驚極了。難道是上帝大叔聽到了我的祈禱?所以讓人真的忽略了我和真宮?
“出來吧,他們已經走了。”
很快,那個人出聲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去的時候,真宮已經一把拉開了窗簾,站在了燈光之下。
有意無意地,他把我擋在了背後。
“……是你?”
不過真宮發出的震驚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悄悄從一旁探出頭,望向那個人。
那竟然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人。
燈光下,他穿著我們學校的製服,手上拿著一本厚厚的藥典,台燈的燈罩壓得很低,以至於他端正的臉隱藏於淺褐色的陰影之中,隻有鼻子以下的部分露在光線之中,嘴角的微笑因為太過於熟悉,反而讓人有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我喃喃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雖然之前那些保安也曾經叫過他的名字,但是我始終沒有跟學校裏那位王子般的鬆井大人聯係起來。
因為“王子殿下”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動物園的配藥室裏啊!簡直太奇怪了!
“我,我們不是小偷!”
真宮簡直就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變得格外緊張,他努力往我這邊偏了偏,好像是想把我擋住,然後才很認真地對鬆井說。
鬆井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我知道,真宮你家裏是警察世家吧,怎麽可能會是小偷。保安大叔們巡視完大樓之後,你們就可以走了。”
說完,他就重新坐到了座位上,然後低頭看著手上的藥典,完全沒有任何追究我和真宮為什麽會在這裏的意思。
老實說,我看著他那副淡定的樣子,反而有些毛毛的。
感覺好奇怪哦,鬆井這個人……
“喵……”
忽然,一聲帶著顫音的貓叫聲從我的懷裏響起。
低下頭,我一眼就看到了兩眼已經徹底變成了桃心的卡夫卡。
啊……
冷汗嘩啦啦地流下了我的額頭。
差點忘記這裏還有一個麻煩製造者。
嘴角幾乎流出口水的某貓如箭般躥出我的懷抱,眼睛閃閃發亮地就往鬆井那邊撲過去。
“喵……嗷!鬆——”
我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它的尾巴,然後用手捂著它的嘴,將卡夫卡一把塞到了自己的包裏。
“鬆井學長,謝謝!”
我刻意將聲音弄得尖尖的,對他說道。
接著我就拉過警惕地打量著鬆井的真宮,慌慌張張地離開了房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躡手躡腳關門的那一瞬間,一直低頭看書的鬆井好像忽然抬頭,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打了一個激靈,非常快速地關上了門。
“喵,你幹嗎不讓我接近鬆井?”
一直到我和真宮狼狽地翻牆離開了動物園,我才鬆開了包,讓卡夫卡鑽出來。
果不其然,它一出來就揮舞著爪子對我發出了憤怒的尖叫。
“鬆井才不會想跟一隻會說話的貓談戀愛呢!”我忍不住反駁道,“你說對不對?真宮?”
久久沒有得到真宮的回應,我扭過頭,才發現他正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沉思著什麽。
“真宮?”
“喂,路小米,為什麽鬆井會在動物園啊?還有,為什麽他要幫我們隱瞞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忽然開口問。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我歎了一口氣,說。
表麵上,我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顯得太在意,可是實際上,我還是覺得心裏有些怪怪的。
鬆井,真是一個充滿了謎團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