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讓一個正常的人類愛上一隻貓啊?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啪”的一聲,又一支筆被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同時,我一把抓住自己麵前的本子,將那張寫著“戀愛作戰計劃書”的紙扯下來,揉成團丟到了字紙簍裏——隻是,因為字紙簍裏同樣的紙團已經快堆成山了,這個紙團隻不過輕輕一跳就滑落到了地上,跟其他好幾個紙團一起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了。

“啊啊啊,怎麽想都覺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我哀號了一聲,“砰”地趴在了地上,覺得自己的思想都要枯竭了。

雖然說,卡夫卡並不是真正的貓咪,而是一隻妖精,而且,據說它人類形態的樣子很萌、很可愛、很美麗(以上形容詞全部出自卡夫卡自述),可是……

可是它現在沒有法力,左看右看,都隻是一隻肥嘟嘟又很貪吃的貓啊!

“喂,別裝死,快點寫計劃書!”

一隻蹄子重重地踢了踢椅子。

我眯了眯眼睛,頂著大大的黑眼圈,緩慢地扭過頭,看著坐在身後的真宮,毫無顧忌地向他射出了眼刀。

“真宮你這個家夥,不要太過分了!”

我揮舞著拳頭,憤怒地吼道。

要知道,在我絞盡腦汁、快要把自己的靈魂都耗幹地寫著計劃書的時候,這個家夥卻優哉遊哉地趴在地上,嘴裏吃著我洗好的紅富士蘋果,麵前攤著我珍藏的小說。

“你總是那麽暴躁,難怪一直找不到男朋友。”麵對我的憤怒,真宮的表現是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用蹄子點了點那本書,“這一頁我看完了,幫我翻。”

“啪啪啪——”

我感覺額角青筋暴跳。

“你這個家夥……”

我真想撲上去咬死這個討厭鬼!

“沒辦法,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誰叫我現在是一隻羊駝,而羊駝隻有蹄子,蹄子根本沒有辦法翻書呀。其實我也不希望麻煩你,但是沒辦法,唉……如果不是我因為‘某人’的許願而變成了羊駝,大概也不需要你來特意幫我翻書吧。”

真宮轉過頭,用一種詭異的、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段話。

“你……”

詛咒因為他的這段話而被我直接吞回了肚子。

可惡,可惡,可惡!

我回過頭,“砰砰”地用額頭重重地砸著桌麵。

“喵,小米你看上去一副快要爆炸的樣子呢,這樣不好哦,臉上容易冒痘痘的。”

卡夫卡在我以頭搶“桌”的時候,一邊說著不負責任的話,一邊踩著我的頭走了過去。

你以為到底是誰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啊!

看著“嘀嗒嘀嗒”往前走的鬧鍾,我真的好想哭——如果是平時,這個時候我都已經開始做夢了,可是現在,我卻跟一隻貓和一隻羊駝待在房間裏,痛苦地想著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計劃。

我仿佛聽到了屬於自己的背景音:“小白菜啊……地裏黃啊……”

“我想不出來。”

我抬起頭,幽幽地對那兩個該死的渾蛋說道。

“就算殺了我,我都想不出來。而且,我現在不是快要爆炸了,而是已經爆炸了,我覺得再寫下去,我的眼珠子就要從眼眶裏滾出來了……”

我抓著已經被我撕得不剩幾頁的本子,重重地丟到了真宮的臉上。

“老娘不想幹了,啊啊啊!”

我雙手叉腰,對著他們咆哮起來。

……

卡夫卡沉默地眨了眨眼睛。

真宮沉默地眨了眨眼睛。

過了一會兒,真宮忽然站起來,走到字紙簍旁邊,將我之前寫的一份計劃書費力地展開了。

“深夜潛入鬆井家,將其打暈,嚐試讓他大腦混亂,愛上卡夫卡……”

真宮幹巴巴地念著上麵的句子。

“在鬆井的飲用水中放入致幻藥劑,讓他以為卡夫卡是世界名模……”

卡夫卡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叼了一張廢棄的計劃書,在一旁念著。

“還有這個,”我憤怒地撿起一個紙團,展開後怒氣衝衝地念道,“製作人體模型,讓卡夫卡藏身於模型之中,讓鬆井以為卡夫卡是個人,與之談戀愛。”

話音落下之後,真宮沉默了,卡夫卡也沉默了。

整個房間都沉浸在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我覺得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為什麽找不到男朋友了……”

真宮詭異地打量著我,然後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聲音對我說道。

“啪啪啪——”我額角再一次迸出了青筋。

如果不是這個家夥老是說我是什麽“黑道千金”,我絕對絕對可以找到男朋友……吧?

好吧,我承認,從小到大,我身邊連一隻公蚊子都沒有,就算是真正的黑道千金,也沒有我這麽慘的。

所以,難道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不自覺地,我有些心虛。

“算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個時候,真宮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我們需要靈感。”

“靈感?”

我傻傻地看著他。

“沒錯,靈感。小說也好,電影也好,既然大家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我想,從這些愛情作品中,我們應該能找到一些可以攻克鬆井的靈感。”

“言情小說?浪漫電影?”我為難至極地摸了摸後腦勺,看著真宮,臉頰有些發熱,“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家沒有呢。”

“作為一個少女,你家連言情小說都沒有?”

真宮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語氣中的驚訝讓我愈發覺得有些難為情。

“沒,沒有就是沒有啊,有什麽奇怪的。”

我硬著頭皮爭辯。

“可是,我看到你有很多光盤哦,那些是什麽啊?喵。”

卡夫卡抖了抖身上的毛,睜著貓眼,十分“無邪”地開口問道。

我看著麵前兩張毛臉,咬著嘴唇猶豫了半天,才訥訥地說出了真相:“肱二頭肌的鍛煉方法……如何一招斃命……女子搏鬥術……”

“行了!”真宮一臉無法忍受的表情,打斷了我,“我竟然對你有所期待——一定是因為我被魔法影響了智商。”

“喂……”

我正打算抗議他對我的侮辱,他接下來的話就讓我呆滯了。

“去我家吧。”

“啊?”

我沒聽錯吧,真宮讓我去他家?

這,這是什麽情況?我記得15秒鍾之前,我們談論的話題還是言情小說和浪漫電影啊,話題究竟是怎麽跳到去他家上來的?

也許是我的疑問太過於明顯,真宮偏過頭,有些微妙地避開了我的目光。

“那種東西,我,我家有啦!”

而截至到這一時刻,我都沒有意識到他為什麽會避開我的目光。

直到我和他帶著卡夫卡千辛萬苦地偷偷翻牆,從後窗翻到他的房間裏之後,我才震驚地明白了為什麽他會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有些結巴。

“真宮,我記得,你家世世代代都是警察對吧……”

我看著真宮的房間,目光呆滯。

“沒錯!怎麽了?”

“你確定,你家不是開書店的嗎?”

猶豫再三,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而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我真的,真的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到了。房間除了有門的那麵牆是空的之外,剩下的牆全部被書架覆蓋了,而書架上滿滿當當、分門別類地擺上了小說、漫畫和碟片。仔細去看,那些書和碟片還根據類型、出版時間等信息分了類。

而更加讓人覺得恐怖的是,這些書無一例外全部是言情小說!

“真宮,你……”

我好奇地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不過是隨意翻了翻,就很震驚地在書頁上看到了屬於真宮的字跡——

“好好看,這個地方我都快哭了呢。可樂姐筆下的愛情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撲哧——”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終於還是沒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真宮,你,你竟然還在言情小說上寫筆記!哈哈哈……”

如同偏執狂一樣的完美主義者真宮,竟在言情小說上寫出這樣的筆記,這樣的反差讓我無論如何都忍不住,想笑的衝動就像是洪水一樣,一下子衝破了我自製力。

“你,你還哭了?”

我揮舞著手上那本書,肚皮都因為笑太多而痛起來了。

“路小米,你別太過分啊!”

即便是羊駝的形態,我還是可以感受到真宮在這一刻流露出來的害羞。我可以肯定,如果這個時候他是人類形態的話,臉一定比猴子屁股還要紅。

“我,我沒過分啊。我隻是……我隻是沒想到……撲哧……”

我很想克製自己的情緒,可越是想要控製,越是控製不住。

一想到真宮這家夥竟然是一個言情小說和浪漫電影的愛好者,還曾經看小說看哭過,我就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壞掉了一樣,整個人都笑到要崩潰了。

“小米,你別這樣了啦,喵,每個人都有權利喜歡自己喜歡的東西啊!”

偏偏這個時候,卡夫卡還要義正詞嚴地蹲在真宮的背上對我說話。

“我知道啊,可是……撲哧……”

“路小米!”

真宮打了一個響鼻,一字一句地對我吼道。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不過,我因為笑得太厲害,根本無暇去注意這些。

結果,真宮那家夥竟然衝過來搶我手上的書,不過……他現在是羊駝,所以,他搶書的唯一手段,就是咬。

看到氣紅了眼的真宮衝過來,我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去跟他硬碰硬,幾乎是他伸脖子過來的瞬間,我就下意識地鬆了手,而真宮也十分敏捷地一口咬住了那本書。

可是……大概是剛做羊駝不久,還不熟悉技能,下一秒鍾,我就聽到了書本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低下頭,我看著散落一地的書頁,還有書頁上那明顯的半月形缺口,愣了半晌。

真宮竟然用力過猛,把那本書咬出了一個缺口!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連他自己也沒反應過來——這個時候,他正含著嘴巴裏剩下的書,呆呆地看著我呢。

“哈……哈哈哈……”

我再也忍不住了,指著他笑到快要暈倒過去。

“呸,呸……”

真宮憤怒地吐掉口中的書本殘頁,全身的毛都因為生氣變得更加蓬鬆了。

“你這個家夥,這本書是我最喜歡的啊!”

在真宮的咆哮中,我們兩個按照慣例準備開始打架。結果,在這個過程中,我一不小心靠在了身後的書架上。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太差,還是真宮實在放了太多書,那書架竟然在我的一靠之下搖晃了起來,緊接著,就在巨大的撞擊聲中砰然倒地,與此同時,書架上的書也劈裏啪啦散落一地。

……

“是誰在房間裏!”

一聲雷鳴般的怒吼瞬間從門外傳來。

我和真宮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驚慌——完蛋了!

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就算是死豬這時候也被吵醒了,更何況,真宮的父母還是警察!

因為太過於驚慌,我的大腦一瞬間陷入了空白。

真宮現在是一隻羊駝,無論如何都不能出現在他父母麵前。

而我……作為別人眼中的“黑道千金”,三更半夜跑到“失蹤人士”的房間裏來,無論怎麽想都覺得形跡可疑。

我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自己被手銬銬著、在記者的閃光燈中被人推搡著送入警車的場麵。

冷汗順著背脊而下,幾乎要打濕我的衣服。

怎麽辦?

怎麽辦?

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慌亂的情緒淹沒了。而就在這時,真宮房間的門把開始轉動了,我當機立斷撿起一本書夾在了胳膊底下。

不管怎麽樣,如果待會兒真的被當成不法分子帶到警察局去,我也準備好了擋臉的道具。抱著這樣必死的決心,我就像是遇到危險就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一樣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了卡夫卡“喵喵”的叫聲。

“呃,那就這樣辦好了。”

它特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遲疑。

這樣辦?這樣辦指的是……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心中那盞取名叫“危險”的警示燈陡然間開始閃動了,然後我就看到了卡夫卡陡然間變得矯健的身姿,它抬起腿,粉色的肉墊快而準地狠狠抽在了我的臉上。

“啊……”

我被卡夫卡的“無影腿”踢得一個站立不穩,不由自主地就往一旁倒去,而就在這個時候,它已經踩著我的肩膀跳到了真宮的頭上,同樣也是一腳。

一秒鍾後,那張羊駝臉在我的視野裏放大,放大……

直到我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

毛茸茸的觸感在一瞬間轉化為了柔軟、溫熱的感覺。

“啪——”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破裂開來了。

真宮宛如童話故事裏的天鵝公主,褪去了羊駝的皮毛,在我的麵前變成了人類的形態。

“誰在房間裏……”

憤怒的大喝聲伴隨著開門的聲音在房間中炸響,然而話語的後半截卻像是被砍掉了一樣戛然而止。

走廊燈橙黃色的光射進來。

我眨眨眼睛,理智緩慢地恢複——

“走開啦!”

我用力地把還貼在我身上的真宮推開。扭過頭,我無比絕望地看著門口。真宮的爸爸和媽媽正臉色鐵青地看著我們兩個,表情就好像是他們吃了一口蘋果之後卻發現蘋果裏有半截正在蠕動的蟲子一樣。

我迅速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場景,然後比絕望更加絕望地發現,剛才的我和真宮看上去絕對就像是在親吻一樣……

天啊……如果我現在用書把自己的臉擋住還來不來得及?

我憤怒地扭過頭,看著躲在書桌旁把自己偽裝成毛絨玩具的某貓……某妖精。它有些無辜地衝著我翹了翹胡子,好像自己剛才什麽都沒有做一樣。

可惡,這隻死妖精,明明有辦法把真宮從羊駝變成人,竟然還這樣耍我們兩個!

我給了它一個白眼,準備等應付完真宮的爸爸媽媽就給它好看,然後,我就聽到了一聲炸雷般的怒喝。

“真宮,你這個臭小子!”

就在我陷入混亂中的短短的瞬間,真宮的老爸已經像猛虎一樣撲了過來,然後當著我的麵,把明顯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真宮以過肩摔的方式甩到了房間的另一邊。

呃……我呆呆地看著他們兩個。

書本從書架上落下來,掩蓋住了某個呈現出“屍體”狀態的家夥。

我頓時感到自己的背上涼颼颼的。

不愧是警察……下手真的好狠啊……

看到真宮老爸是如何對待他的,我頓時覺得自己的前景不妙。如果不是真宮的媽媽正皺著眉頭凝視著我,我真的很想直接從窗口翻下去然後抱頭鼠竄。

“阿,阿姨……”

我僵硬地貼著書架,衝著她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小姑娘,你是跟著我家真宮回來的?”

出乎意料的是,真宮媽媽對著我露出了相當和藹可親的微笑。

而在房間的另一頭,真宮的老爸捏了捏哢哢作響的拳頭,正在以一種讓人牙疼的方式“教訓”著真宮。

“失蹤這麽久……讓大家擔心……卻帶女孩子回家鬼混……”

在這樣的咒罵聲中,真宮媽媽臉上的微笑一點都沒有讓我感到心情放鬆,反而讓我額頭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了。

“我,我和真宮沒什麽的。”

我幹巴巴地解釋道。

老實說,這一刻我甚至覺得,早知道還不如讓真宮以羊駝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麵前呢,那樣的話,至少我和他不會陷入這麽尷尬的境地啊。

“是嗎?可是都已經這麽晚了,你和他卻……”

很明顯,真宮的老媽也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對象。

我和真宮那個家夥真的沒有什麽啦!

我真想這麽大喊出聲。

“啊啊啊——老爸你聽我解釋啦,啊啊啊……”

“臭小子,解釋什麽,今天不把你抽死,我把我的姓反過來寫!”

“救命啊……”

真宮發出的淒慘無比的痛呼聲讓我把嘴裏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子。

“咕——”

我咽了一口口水,瞅瞅在我麵前笑得超級“甜蜜”的真宮媽媽,又不自覺地瞅了瞅已經被自家老爸抽得滿頭包的真宮,有一種毛毛的感覺。

我有一種預感,在這一刻我已經迎來了人生最大的危機,如果不把這個危機解決好的話,我絕對會麵臨悲慘到極點的結果。

而就在我急速轉動腦筋,耳朵裏幾乎要冒出大腦過熱製造出來的濃煙的時候,一團白毛球映入我的眼簾。

造成這一切的倒黴事情的罪魁禍首——卡夫卡,竟然還有臉一邊用爪子洗臉,一邊眯著眼睛,蹲在角落充當布景板!

“叮——”

忽然,我腦袋裏的小燈泡亮了,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

“真宮在幫我找我走失的小貓!”

我握緊拳頭,對著房間裏的人大喊。

“小貓?”這是真宮的媽媽發出的疑問。

“找貓?”這是真宮的爸爸發出的疑問。

“貓?”這個是真宮本人——

這個笨蛋!配合我一下會死嗎?

我在心裏對著這個遲鈍的家夥揮了揮拳頭,然後跑到角落,把卡夫卡舉到了真宮的爸爸媽媽麵前。

“那個……昨天我的貓丟了,因為這隻貓對於我來說超級重要,就跟我的親人一樣,所以我一直在外麵找了好久,好久,好久……真宮同學看我找得那麽辛苦,就幫我一起找貓……”

我開始絞盡腦汁地編謊話。

“可是,找貓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嗎?”

真宮媽媽眯了眯眼睛,眼神異常銳利地刺向我。

“嘩啦啦——”

我背上的冷汗都快要變成瀑布了。

“當然不是啦。”我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擠出幾滴眼淚,裝出一副超級傷心的模樣,“其實,昨天晚上,我們就找到卡夫卡了,可,可是那個時候它已經被車撞得快死了……真宮同學在醫院裏陪著我,等醫生搶救卡夫卡,因為太緊張,等到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你是說,真宮幫你找到了貓,然後陪著你在醫院搶救貓咪,所以才一天一夜沒回家?”

真宮的爸爸將挽起的袖口放下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懷裏看上去很有精神的卡夫卡。

我猛然覺得不對勁……低下頭,卡夫卡睜大了藍藍的眼睛,正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看著我們。

毫無疑問,這個家夥正在看好戲。

可惡……

我垂下眼簾,然後用力地掐了一把卡夫卡,附送一個殺人般的眼神。

如果不配合我,就再也沒有小魚幹吃!我努力傳遞這個信息給它。

也許是我的威脅意味太明顯吧,我隻感到卡夫卡皮毛下的肥肉陡然間僵硬了一下,下一秒,我就看到它猛然垂下了頭,連尾巴都耷拉了下來,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就,就是這樣!卡夫卡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危險,為了感謝真宮同學對我的幫助,我決定將他送回家並且跟你們解釋這一切。”

有了卡夫卡的配合,我直接無視了真宮一副“見鬼了”的表情,開始自顧自地將謊話繼續說了下去。

我的話說完之後,房間裏一下子就陷入了寂靜,隻有時鍾“嘀嗒嘀嗒”往前走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自己腳尖前的地麵,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到底會不會相信我的話呢……

我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繃得很緊很緊的弦,隻差一點點就要斷掉了。

“嗯……”忽然間,真宮的媽媽開口了。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她準備拿出警棍揍我這個胡說八道的“黑道千金”,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從窗口跳出去。

“所以說,真宮這臭小子幫你找貓……跟和你接吻有什麽關係嗎?”

真宮的媽媽托著下巴,笑眯眯地對我說。

“呼啦啦——”

一瞬間,我的心中刮起了台風。

沒錯,無論我怎麽解釋,剛才那個“接吻”,都沒辦法說得通……

對不起,阿姨,實際上你的兒子是一隻羊駝,我們兩個剛才嘴唇碰嘴唇是為了把他從羊駝變成人——如果我這樣跟阿姨解釋,會不會被她當成神經病然後送到神經病院去啊?

我呆滯地與她對視著,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實際上我的靈魂已經如同《呐喊》中喊叫的人形那樣扭曲了。

“因為……”

我張開口,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接上了我的話。

咦?

我詫異地扭頭,看著真宮,有那麽一瞬間完全無法理解他說的話。

女朋友?

他說,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是他哪門子的女朋友啊?

“我什麽時候……”

“看到自己的女朋友那麽傷心,是個男人都會想辦法陪在她身邊的啊。”

真宮凝視著我,打斷了我的話,就像是偶像劇裏被棒打鴛鴦的男主角一樣踉蹌著走到我的身邊,然後用力握緊了我的手。

好痛……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但是,也因為他超用力的握手,我非常清楚地接收到了他傳遞過來的信息——如果不配合他,我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克製住想要揍人的衝動,用力回握他的手,然後扭頭對上了真宮爸爸媽媽的視線。

“叔叔,阿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真宮陪著我,害得你們擔心……”

“哈哈哈,女朋友嘛!當然是要哄的啦!小貓既然像你的親人一樣,因為太過於擔心而忘記了時間也是可以理解的啦,哈哈哈……”

一陣陡然間爆發的笑聲讓我瞬間就忘記了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什麽。

我看著笑容滿麵抱在一起的真宮的爸爸媽媽,完全傻眼了。

“哎呀,真是不容易,我家那個臭小子竟然也到了這個年齡了呢!”

“是啊,就跟我當年追你的時候一樣呢,親愛的!”

“寶貝!”

“心肝!”

……

我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總覺得麵前抱在一起的兩人身上好像在往外迸著亮瞎人眼的粉紅色桃心。

“啊,真是夠了。”

我聽到了真宮的嘟囔。

“你爸和你媽……”

“隻要提到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的智商就會降低,所以也隻有用你是我女朋友這個借口糊弄過去了。”

真宮扭過頭,異常陰鬱地說。

所以,隻是借口啊……

我愣了一下。真奇怪,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我竟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啊啊啊,我的腦袋一定是壞掉了!

我猛然搖頭,拚命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從自己的腦袋裏晃了出去。

一個小時之後——

我坐在真宮家的客廳裏,麵帶菜色地看著一臉興奮的真宮媽媽,鬱悶無比地聽著她興奮的聲音。

“……所以,小米你結婚的時候,可以穿米白色的婚紗呢!”

我明明還在上學,考慮這個還太早了吧?

“如果生了兒子呢,就可以帶他去踢球!不過生女兒也好,生女兒的話就去這個公園**秋千好了!”

等一下,剛才的話題不是結婚典禮嗎,為什麽忽然間就跳到這種讓人害羞的話題上來了?

我嘴角抽搐地看著真宮的媽媽,她此時正非常興奮地在地圖上畫著圈,規劃著我和真宮的未來生活場景。

而真宮的爸爸和真宮正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促膝而談。

“對自己的老婆一定要好……教導兒子絕對不可以使用暴力,要講道理……”

那邊傳來的談話聲讓我覺得額頭上冒出了無數黑線。

事情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我真的好想哭。

從我承認了是真宮的女朋友之後,這個家庭裏的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奇怪的狂熱之中。被他們這麽說啊說的,就連我自己都快產生錯覺了——我已經跟真宮結婚,並且有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好冷……

我被自己腦海中出現的場景嚇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雖然作為“女朋友”,被男朋友的家長親切地對待並不是什麽壞事,可是……可是實際上我跟真宮那個討厭鬼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就在我即將崩潰的時候,之前還很安靜的卡夫卡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卡夫卡?”

我疑惑地看著它,發現它的尾巴尖正在不安地抖動,耳朵和胡子都豎了起來,看上去非常緊張的樣子。

“喵喵,喵喵喵!”

它拚命地衝著我眨著眼睛,似乎是想說什麽,不僅如此,它還衝到了保持靈魂出竅狀態的真宮旁邊,不停地撓著他的褲腿。

到底要幹嗎啊?拜托,我又不懂貓語。

我想這一刻我的頭上一定有好多好多的問號在撲閃著翅膀繞圈圈。

真宮看著卡夫卡,看得出來,他也十分茫然。

就在這個時候,卡夫卡忽然停下了喊叫,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真宮,忽然歎了一口氣,隨後就伸出了銳利的爪子,朝真宮的小腿惡狠狠地抓了下去。

“嗷——”

伴隨著真宮的慘叫,卡夫卡輕盈地跳過沙發背,直接躍上了窗台。

“卡夫卡!”

在我的驚呼中,卡夫卡回頭看了我一眼,接著就朝窗口外麵跳了下去。

“卡夫卡,你要去哪裏?喂——”

我顧不上別的,直接拉開門跑了出去。

“我去幫她追貓!”

也不知道真宮是不是因為被念叨得太頭痛,看到卡夫卡跳出窗口,竟然像是抓到了什麽機會一樣緊跟在我身後衝了出去。

我和真宮氣喘籲籲地跑下樓道,然後頓住了腳步。

剛才還在鬧“離家出走”的主人公卡夫卡,正盤著尾巴端正地蹲在幽暗的樓道中間。

“卡夫卡,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我急促地喘著氣,看到它就忍不住沒好氣地質問道。

卡夫卡眨了眨嫵媚的藍眼睛,一臉嫌棄地瞪著我:“你那是什麽口氣啊?拜托,我可是救了你們兩個呢!”

啊?救了我們?

卡夫卡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我有些納悶。

真宮也皺著眉頭上前一步,開口道:“什麽救不救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我也立刻就明白了卡夫卡的意思……不過是片刻,真宮就直接在我的麵前,從一個也還算英俊的美少年,變成了一隻長滿卷毛的羊駝。

“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像傻瓜一樣,喃喃地問道。

“是啊,我,我怎麽又變成這個樣子了?啾啊……”真宮一副比我更受打擊的樣子,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卡夫卡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們兩個該不會以為詛咒就這麽解除了吧?”

不,不是嗎?

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卡夫卡:“等一下,難道你剛才不是解除了魔法……”

“當然不是啦!我都說了我因為失戀而沒有了法力……”卡夫卡白了我一眼,嫌棄地說,“他從羊駝變成人,不過是詛咒的附加作用——如果你和真宮接吻,他可獲得一到兩個小時的詛咒免疫時效。一旦過了這個時間,詛咒就會恢複。”

“所以……我剛才變成人是……”真宮現在是羊駝狀態,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臉色,可是從那陰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聲音來看,這個時候的他絕對處於抓狂的狀態。

“沒錯啦,你變成人是有時間限製的,剛才如果不是我想辦法把你們兩個從房間裏弄出來,恐怕你就要當著你父母的麵變成羊駝了哦。”

“這種事情為什麽不早說!”

“那你早說啊!”

我和真宮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可惡……

我尷尬地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雙雙扭頭,狠狠瞪著卡夫卡。

卡夫卡的毛發微微有些蓬鬆,耳朵也不自覺地耷拉了下去。它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有些心虛地開口:“那,那個,人家剛想起來嘛……反正不過是跟小米親一下就可以變成人形了……”

“才不要!”

“誰要跟她親啊!”

好吧……我和真宮再一次異口同聲了。

“也就是說,在讓你恢複法力之前,我都要跟這個死丫頭親吻,才有可能暫時變成人形,對吧?”

真宮煩躁地用蹄子踢著地麵,一副很想衝著卡夫卡吐口水的模樣。

“暫時……是這樣。”

“可惡。”

得到肯定回複之後,真宮恨恨地低語,恰好被我聽到。

我忍不住丟了一個白眼給他。

“該說可惡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我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覺得腦門上現在一定頂著兩個字——悲慘!

雖然短時間來說,我也隻能這樣做,可是……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我一定要快點解決這件事情!”

我緊握拳頭,扭過頭對著真宮和卡夫卡氣勢洶洶地低聲說道。

如果不快點解決,我一定會變得比現在更倒黴的……

莫名地,我有這樣一種奇怪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