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卸下最後的偽裝

(1)

悠閑的下午,太陽已經不再灼熱,美麗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優雅地端著一杯茶喝著,她看著窗外的風景,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卻又迅速恢複成一派天真的模樣。

盡管她已經半是脅迫半是交易地與尚子涵達成協議,但她並不放心。

她看得出鏡玥燁眼睛裏閃爍的深情,那很多女生想要卻得不到的憐惜,足以讓她嫉妒發狂。

鏡玥燁是她的,隻能是她的,她從小到大眼裏就隻有他。她在心裏愛慕了他這麽多年,他怎麽可以愛上其他人?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她無法左右鏡玥燁的心,卻可以控製紀念的心。

莫紫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自信,但她可以確信,紀念永遠也不會傷害她。

紀念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像是鋼琴彈奏的簡單音符。

紀念一眼就望見了莫紫茹。

紀念一直都知道,莫紫茹是個天生的發光體。

而她,隻需要待在黑暗裏,成為她的陪襯。

精致的洋裝細致地勾勒出少女的身形,她低頭時露出一小截脖頸,像是優雅的白天鵝。

紀念沉默地邁動腳步,走到莫紫茹對麵。

莫紫茹仰頭,露出那雙笑起來宛如明月的眼睛。紀念的眼神有些訝異,莫紫茹頓時笑得更加明朗了。

“念姐,你來得好慢哦,我都喝了好幾杯了。”她俏皮的眼神,配上無辜的表情,成功地讓紀念有些內疚起來。

她原本是冷漠而無感情的,可是對著這個她一直守護著的女生,她硬不下心來。

想起那天的場景,紀念有心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沉默地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茉莉花香頓時充滿口腔。

她慶幸莫紫茹沒有提那天的事情,仿佛她們之間從沒多出一個鏡玥燁。

紀念放下心來,隻是越發內疚。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藍綠色襯衣的男孩突然走進靜雅的茶藝館裏。

他捧著一大束玫瑰,根根分明的頭發豎起來,顯得精神而有活力。他張望了一會兒,然後鎖定莫紫茹這一桌,捧著那束招搖的玫瑰花走了過來。

“紀念,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像是宣誓一般說道,然後露出了燦若陽光的笑容,紀念一下子愣住了。

莫紫茹笑著站起來,向紀念介紹道:“念姐,這是我朋友崔東浩,他喜歡你很久了,特地拜托我把他介紹給你。”說完,她又湊到紀念的耳邊說,“這個男生很不錯,念姐可以交往看看。”

紀念孤寂地站立著,像是一尊清冷的雕像,散發著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她看著向她介紹崔東浩的莫紫茹,一陣痛感猝不及防地襲上她的心房。

原來,終究不是不在意。

她早該想明白,鏡玥燁對於莫紫茹的重要性。

就如同莫紫茹對於她的意義一般。

守護與姐姐相同的眼睛與微笑,是她紀念許諾過的。

一直不曾拒絕過莫紫茹的紀念有些狼狽,對上崔東浩炙熱的眼神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先走了。”

說罷,她推開那一大束有著令人窒息的玫瑰,匆匆離開了茶藝館。

原本就靜雅的茶藝館頓時變得更加安靜了,莫紫茹低著頭,仿佛在為紀念的離走傷懷。

崔東浩卻突然伸了一個懶腰,將那一束玫瑰隨意地放到桌子上,他雖然笑著,眼神卻有些傷懷:“莫紫茹,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還把我推給別的女生。嘖,這個紀念,比起你來差多了。”

差多了。

這三個字像是重錘一般敲在莫紫茹的心上,她抬起頭,問道:“你真的覺得,她比我差多了?”

崔東浩以為莫紫茹被他感動了,忙不迭地點頭:“這個紀念長得這麽難看,身材又不好,哪比得上活潑可愛的你?”

既然比不上,那麽為何鏡玥燁會喜歡她呢?

莫紫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手心,但這細微的痛感又哪裏比得上她心裏的疼痛?

“更比不上你們在背後的惡意中傷!”氣憤的林飛沫再也聽不下去了,從角落裏站出來大聲地朝那兩人指責道。

原本紀念被莫紫茹約走她就有些擔心,跟過來的時候就見到慌忙逃走的紀念了,林飛沫原想追上去,卻被這兩個人惡心到了。

從那次無意中聽到莫紫茹跟尚子涵的對話後,她就知道莫紫茹不簡單。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直表現得如同公主般無可挑剔的莫紫茹,竟有這般醜惡的時候。

她竟然這麽對紀念。

“莫紫茹,這就是你的本性嗎?會不顧一切地傷害信任你的人!紀念沒有虧欠過你什麽,卻甘願做你一個人的鋼琴手,從不搶你喜歡的東西。你明知道的,隻要是你喜歡的東西,她連碰都不會碰一下。別以為我猜不出你的想法,你不就是怕鏡玥燁喜歡上紀念,所以急著把紀念送給別人嗎?如果你有那麽一點點在乎紀念的感受,有那麽一點點為她為你所做的事感動,你就算介紹,也不該介紹自己不要的人送給紀念。這個任意詆毀我最好朋友的男生,根本不配出現在她的麵前。而你,更不配。莫紫茹,如果你再這麽自私下去,我一定會告訴紀念,你善良純真的外表下那顆黑暗的心。”

林飛沫氣憤地朝莫紫茹他們吼道。

崔東浩剛要動,卻被莫紫茹攔住了。

她看著林飛沫因氣憤而變得通紅的臉,不急不緩地問:“那你說說看,她到底為我做了什麽?”

“她……”林飛沫語塞,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卻像被突然堵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來。

這是紀念的秘密,她答應過她,要幫她保密的。

“說不出來吧。”見林飛沫說不話來,莫紫茹精致可愛的臉上浮現出無所謂的表情。

雖然她表麵上無所謂,心卻狠狠揪起。

紀念,你真的像我想的那般沒有心機嗎?林飛沫為什麽會這麽說我?你們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麽?你到底為了我又放棄了些什麽?原因又是什麽?

林飛沫擔心跑走的紀念,更不想再看到莫紫茹自以為是的嘴臉,扔下一句“你們等著”便匆匆離去。

門口的風鈴再次清脆地響起。

明明是再動聽不過的聲音,卻無端令人心裏煩躁。

莫紫茹低下頭輕聲說:“茶都涼了。”

餘音消散在空氣裏。

(2)

難道愛情真的會令一個人改變嗎?

變得脆弱,變得陌生尖銳,變得癲狂。

一如莫澐優,一如莫紫茹,一如尚子涵。

愛情究竟是什麽?這麽折磨人為什麽又叫人趨之若鶩?

想不通的紀念低著頭慢慢行走,看著道路兩旁的風景,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照出難以言喻的憂傷。

想起今天下午的那一幕,紀念的心裏滑過一絲悲愴。她不知道這樣的難過算不算得上是委屈。

她早就不知道委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了。

她守護了莫紫茹那麽久,一直以為那抹微笑還在,可是今天,莫紫茹笑起來的樣子讓她覺得很刺眼,像是細小的針紮進她柔軟的心房,雖不足以痛到發狂,卻一直連綿不絕。

紀念輕輕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紀念走過一條條街道,仿佛永遠無法到達盡頭,也找不到歸宿,她近乎遊**,直到經過露天廣場。

那裏圍了一大群人,不時爆發出震天的掌聲。

這種場景並不常見,隻有一個樂隊才有這樣的感染力——狂飛樂隊。

時光在淺唱低吟,

白色的鵝毛筆風幹了記憶,

你站在這裏,冷眼看著結局,

抽離我的世界,

不留下任何氣息。

這天空開始下雨,

因為失去了你……

紀念不知不覺走近,然後駐足觀望。

風繾綣著思念,

我已不再愛你。

如果謊言可以希冀,

那我真的不愛你。

平行時空下的承諾,

再一次相遇我會假裝,

不曾認識你……

原本輕柔舒緩的歌曲被演繹得十分動感,對唱的少男少女眼裏閃動著耀目的光。

他們應該是一對,所以才會這麽有默契,紀念心想。

莫紫茹是否也曾因為鏡玥燁和尚子涵在一起,而獨自傷心過?

感情的事情,她真的幫不了。這麽多年下來,她早就習慣了守護者的位置,將莫紫茹所有的喜好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盡自己全部的努力幫她完成。

為了幫莫紫茹鞏固在音樂界的地位,她奉獻出自己最得意的曲子,卻將自己埋沒。為了更好地保護莫紫茹,她幾乎用不到一年的時間,用近乎自殘的刻苦方式去練習柔道,以防莫紫茹遇上危險,她好幫忙。

她可以為莫紫茹做很多事,卻唯獨在感情方麵幫不了忙。

知道莫紫茹忌諱她跟鏡玥燁靠近,她可以選擇逃避,卻無法讓鏡玥燁就這麽愛上莫紫茹。

她不是神,真的沒辦法讓莫紫茹的微笑永遠如最初的那般單純清澈。

澐優姐,你可知道,這樣的守護很累人?

我很累。

人們大聲地叫著“安可”,揮舞著手臂拚命想引起狂飛樂隊的注意。

這樣的熱鬧,不屬於她。

她紀念天生存於黑暗,歸於黑暗。

那個麵容精致的少年依舊穿著一身豔麗張揚的紅衣,頻頻向台下送出飛吻,氣氛十分熱烈,空氣都在燃燒。

然後他微微抬手,場內頓時安靜下來,接著另一首歌的前奏響起。

這是鏡玥燁的另一麵,不似她初見他時那般不羈,唱歌的他有著讓紀念陌生的認真。

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紀念能感受到那些音符擦過心髒的觸感。

心,竟然微微有些悸動。

停止思考,紀念像逃一般轉身快步離開了人群。

她怕被那個人的嗓音吸引住,不受控製地像所有圍觀的人一樣,為之沉淪。

這樣的觀望一次就足夠銘記一輩子。

站在台上熱情歌唱的少年看到了人群中轉身離去的黑色身影。

少女那頭烏黑的長發,以及身上獨特的清冷氣息,像一股清風吹拂過他灼熱的臉龐。鏡玥燁有些看呆了,瞬間忘記了歌唱,像被蠱惑了一般,丟下手中的話筒,快速地衝下了舞台,朝那個漸漸離去的身影追了過去。

“紀念!站住……紀念!”

背後突然傳來陌生的叫喊聲,紀念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遲疑的瞬間,胳膊已經被人拉住。

“紀念,你來看我的表演?”

鏡玥燁的臉朝紀念湊近了一些,魅惑的丹鳳眼上描著黑色的眼線,原本就像妖精般精致的臉更顯妖嬈。

他的眼裏閃爍著美麗的光,是紀念不曾看到過的。

紀念漠然地看著他,烏黑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她茫然而木訥的目光被很好地掩蓋了。

這樣的情形令她想起第一次與他相見。

第一次被人扯出黑暗,在人群中被人一眼就找出來,仿佛在這個世界裏自己終於有了一個位置。

心被觸動了一下,陌生的感覺流竄在紀念的身體裏,一時之間,她忘了掙脫他的束縛。

沒有預期中的拒絕,讓鏡玥燁忍不住感到雀躍不已,臉上的笑意毫不遮掩。

“我很高興又見到你了,紀念!”

鏡玥燁的話讓紀念不禁皺緊了眉頭,她不喜歡這樣的親昵。

紀念迅速地將手臂從鏡玥燁的手中掙脫開來,又成了那個像刺蝟般豎起滿身的刺,冷漠拒絕的紀念。

“我跟你不熟,請不要跟著我!”

紀念語氣平穩地說道,然後不再看鏡玥燁,轉身離開。

還沒走幾步,手臂又一次被人抓住,紀念驚愣地回頭,看到了朝她微笑的少年。

金色的陽光照射在他白皙的臉上,璀璨耀眼。

“就因為不熟才要多交流啊,這樣就熟了!”

太陽開始墜落,光線越發柔和起來。

紅衣少年拉著黑衣少女的手臂,有些無賴地笑道。

紅與黑交織著,兩個衝擊性極強的色彩卻在天地暗淡之際,和諧地融合在了一起。

紀念來不及掙紮,已經被那個硬要闖進她世界的少年牽著迎著漸漸下沉的夕陽奔跑起來。

她發現有些東西,真的無法抵抗。

(3)

紀念,我想看到你微笑的樣子。

這是少年此刻的目標。

於是紅衣如火的少年帶著如同黑夜般的少女悠閑地走過夜色彌漫的街頭,美麗的霓虹像七彩的火焰,明亮地映在紀念蒼白的臉上和黑色如墨般的頭發上。

鏡玥燁回過頭來粲然一笑,這種笑同他在舞台上或者麵對莫紫茹的笑都是不同的,跟他對著自己那些名義上的女朋友的笑也是不同的。

那麽真摯,所以那麽耀眼,紀念冷淡的臉上有了一些微微迷惑的表情。

那個在台上熱情狂野而張揚的他,現在真誠青澀的他,還有第一次見時魅惑霸道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都令人感到迷惑。

紀念覺得,在自己黑白的十年後,忽然有一天發現原來這世界也可以是彩色的,也可以有淡淡的溫暖,這一定是錯覺,可是,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沉溺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放縱著腳步跟著這個少年奔跑,來到了這個讓她感到新奇的地方。

“這裏是夜市,你一定沒來過吧。”其實鏡玥燁自己也很少來,他帶著紀念慢慢地逛著每個攤位,看著各種新奇的小玩意。

“這個是撈金魚,你玩過嗎?過來!”

鏡玥燁記得小時候父親曾經帶他來玩過撈金魚的遊戲,曾經美麗而單純的童年,像是一幅幅七彩的畫卷。而紀念,這個一直清冷的少女,讓他懷疑她是否有過這樣一個快樂的童年。不然為什麽她的眼裏隻有對生活的絕望,沒有對生命的熱情呢?

她總是用黑色將自己套住,像一個無法把握的影子,於是鏡玥燁隻能帶著她看這種新奇的小玩意兒,希望她能從最簡單的東西裏發現樂趣,那樣說不定,她會快樂。

鏡玥燁靜靜地看著紀念笨拙地伸手觸碰那些小玩具,嘴角浮現出一抹淺笑。其實,他想要的不多,隻是希望這個女孩,能像其他女生一般,懂得如何快樂。

紀念迷惑地看著淺淺的水池裏一條條漂亮的金魚,橘紅色的魚兒在清澈的水裏自由地遊動。那些圍觀的孩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臉上的表情充滿好奇。

紀念似乎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在一個最炎熱的夏日,鼓著紅紅的腮幫子蹲在撈金魚的池子旁,專注而快樂地將那些靈活的小家夥慢慢地弄進網兜。

多麽遙遠的記憶,她忘了原來她也曾快樂過。

她不知不覺地蹲了下來,鏡玥燁有些欣喜地陪在紀念身旁。紀念看著那些魚,鏡玥燁默默地看著她。

“怎麽樣,要玩嗎?情侶可以優惠哦!”擺攤的老板說道。

紀念剛要張嘴說些什麽,鏡玥燁卻一把拉住她:“老板,給我十個網兜。”

“我們來比賽吧,看誰撈得多。”鏡玥燁的笑容魅惑。

紀念抬起頭,正好看到煙火在他的身後綻放,美麗的煙火映入紀念清冷的眸子裏。

有那麽一瞬間,鏡玥燁看到紀念眸子裏美麗的色彩,生動單純,是那麽美。

紀念迅速低下頭,纖長的睫毛為臉頰映上淡淡的陰影,黑發遮去了她的大半張臉,剛才的一刹那,似乎有什麽闖入了她的心中,紀念握著網兜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鏡玥燁的網兜在三分鍾內就全用完了,他得到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金魚,而紀念還在用第一個。

紀念慢慢地伸出手中的網,她不抓魚,隻是逗弄著那些魚兒,嘴角掛著清淺的笑容。

自由的魚兒,看上去好幸福。

鏡玥燁看見紀念掛在嘴角的清淡笑容,心口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擊著。這個像精靈般美麗的少年,狼狽地羞紅了臉,不自然地跟著微笑。

那笑容如陽光般燦爛,月光般撩人。

隻因為,那個女孩笑了。

笑得如此單純。

他們像是孩子一般停停走走,一直都是鏡玥燁在玩,紀念隻是默默地看著,看著鏡玥燁誇張的笑容,聽著他講的冷笑話,望著他做的奇怪動作,感覺心口滿滿的。

空虛已久的心髒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填得滿滿的,摸上去竟能感覺到那有力地跳動。

紀念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麽愜意的時光了……

那一晚上,鏡玥燁就那麽霸道地拉著紀念的手,帶她看了許多她從來沒看過的東西,紀念感到了從沒有過的輕鬆。

河邊,潺潺的流水似乎能夠滌**心靈一般,在他們周圍漾起美麗的漣漪,淡淡的水光映在兩人身上,他們似乎來到了沒有任何人能幹擾的異世界,沒有痛苦,沒有煩惱。

紀念將鏡玥燁抓到的那條金魚放入溪水裏,看著它入水遊走,嘴裏輕聲呢喃著。

“這裏才是它真正的家,魚缸太寂寞太冰冷,不該屬於它。”

紀念落寞而又寂寥的話刺痛了鏡玥燁,像有什麽東西扼住了鏡玥燁的心髒,讓他的心一下一下地痛起來,他握住紀念的手,執拗地想溫暖那纖細冰冷的小手。

“紀念,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痛苦,但是,以後都有我。”鏡玥燁認真地看著紀念,雖然還不確定自己對紀念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可是,他很確定自己想照顧她想保護她,第一次有女孩讓自己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他就像撲火的飛蛾一般,想要在她麵前不斷燃燒自己,不求任何回報。

紀念漆黑如玉的眸子裏映照著鏡玥燁認真的臉,她就這樣愣愣地看著,直到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一個她無法察覺的微笑綻放在嘴邊,雖然細小卻將所有的風景都比了下去。

紀念淡淡的微笑又一次怔住鏡玥燁,這個微笑是對著他的。

那麽純潔,這世間再無任何事物能比得上。

鏡玥燁不受控製地摸向她的嘴角,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紀念,你在朝我笑。”

簡單的話,剛出口就被吹散在風裏,卻在紀念的心裏**起重重的漣漪。

紀念的表情很是木然,伸手摸著自己的嘴角,確實還在微微地上翹著,她訝異地看著鏡玥燁,在得到肯定後再次微笑。

原來,她還是可以微笑的。

闊別了十年的微笑,再次回來。

隻因為一個陌生的男孩。

鏡玥燁……

(4)

平靜的夜,皎潔的月。

十字路口上站著一對少男少女。

“今天……謝謝你。”遲疑了一會兒,紀念終於開口。

她還不適應微笑,笑容很不自然,原本蒼白的臉有著紅暈,但恰恰就是這樣毫不掩飾的紀念令鏡玥燁怦然心動。

“我送你回去吧。”鏡玥燁開口提議。

紀念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說罷,紀念微微用力掙脫一直被牽著的手,收起了嘴角僵硬的笑,又成了那個自我封閉的紀念,漠然地轉身離開。

晚風吹起少女黑色的長發,街道的喧囂已經遠去,隻剩下那個瘦小的身影。

鏡玥燁看著她一步步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心裏有些失落。

她還沒有徹底地對他打開心扉,但已經夠了,能看到她的微笑,對鏡玥燁來說,已經足夠了。

慢慢來,他有的是時間。

那個女孩會快樂的,因為他的心不允許她再這麽悲傷。

打開門,黑暗如同野獸一般吞沒了她。

孤寂陰冷的家,從來就沒有歡笑。

今天經曆了太多事情,沉寂下來之後,今天的一切仿佛電影一般在紀念的眼前來回播放,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仿佛一記重錘,敲在她的頭上。

那種突如其來的疼痛令紀念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原本還有些紅潤的臉頰變得跟白紙一樣蒼白。

“唔……”紀念痛苦地呻吟著,勉強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去摸燈的開關,卻猛然摸到一隻冰涼的手。

“誰!”紀念短促地叫出聲來。

那冰涼的觸感讓她感到驚懼,她想起了那個人,於是渾身的細胞都開始戰栗。

紀念冒著冷汗,身子緊緊地貼在牆上,嘴唇緊咬著,黑亮的眼眸警惕地在黑暗的空間裏搜索著,空氣卻一片靜謐,仿佛什麽都沒有。

宛如被執行死刑之前的心情,紀念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又夾著對未知的恐懼。

燈啪的一聲被打開了。

一個原本不該出現的女人站在紀念的麵前。

蒼白的臉色,空洞卻瘋狂的眼神,那個造成紀念夢魘的女人,竟然回來了!

紀念的脊背倏地冒出一股冷汗,驚懼地後退著,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李妍。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紀念問著,聲音卻沒了以往的冷靜,帶著些顫抖。

“醫院?”李妍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我為什麽要待在醫院?”

尖銳的聲音仿佛一把利器狠狠刺進紀念的耳膜,令她的頭更加痛了。

“你有神經病當然得待在醫院,你逃出來了?”

紀念抱著疼痛的腦袋,目光緊盯著冷笑的李妍說道。

“神經病?”李妍再次大笑,像聽到什麽搞笑的事情似的,反駁道,“有病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說得沒錯吧,小念,你有人格分裂症!你會變成我的小優,對嗎?”

李妍慢慢地朝紀念靠近,語氣裏帶著期待。

紀念痛苦地閉上眼睛,這個女人總有辦法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的頭很痛!

紀念沒有理睬走過來的李妍,顫抖地將手伸進包裏拿藥,豆大的汗珠沿著她蒼白的臉滑落下來,腦袋劇烈的痛感讓她抓狂,她的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著,無法集中力氣打開白色的藥瓶蓋。

好不容易打開了瓶蓋,沒等她倒出藥片,一隻蒼白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搶走了她手中的藥瓶。

李妍立馬將紀念推倒在地,拿著藥瓶就往洗手間走。疼痛不已的紀念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悲哀地朝李妍哭求著:“不要,把藥還給我,求你把藥還給我!”

紀念感覺自己的頭痛得要裂開了,她快要死了。

“不還!你要殺死我的小優,我不還!衝走,都衝走!把我的小優還給我!痛啊,再痛點!你痛死了,我的小優就會回來了!”

李妍猙獰地笑著,朝紀念詭異至極地說道,手中的藥瓶被舉到空中,白色的藥片悉數從瓶子裏掉落下來,一粒粒掉進馬桶裏。

紀念感覺到了絕望,再也喊不出聲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妍按下了衝水開關。

這個女人,她是鐵了心要逼她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出現。

紀念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汗濕的淩亂長發蓋在她的臉上,頭部的痛楚已經麻木,可是懲罰遠沒有結束!

李妍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她的力氣很大,一把將紀念從地上提了起來,用力地搖晃著她瘦弱的身體,毛骨悚然地說著:“還給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痛,再痛些吧!忍過去,我的小優就回來了!”

李妍的臉已經被散落下來的長發蓋住,那凶狠的眼神卻透過縫隙看著紀念。

紀念很痛,真的很痛,再也堅持不住了,也再也不想繼續堅持了。

李妍的手漸漸鬆開,任由紀念癱軟在地上,許久許久,她的眼眸裏終於有了其他色彩。

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帶著微微的絕望傷感,直勾勾地看著李妍。

“小優。”李妍的眼裏落下大顆的淚水。

“莫澐優”的眼神悲哀,表情痛苦地望著李妍,悲愴地開口:“媽,你為什麽要這樣?何必這麽折磨小念!我已經死了,我已經不存在了,你為何還要這麽執著呢?媽,放了小念,放了我吧!”

李妍的手顫抖地撫上“莫澐優”的臉,退去瘋狂,她隻是一個渴望見到孩子的媽媽。

“小優,媽媽好想你。”仿佛沒有聽到“莫澐優”的話,李妍兀自訴說著她的思念。

“莫澐優”被李妍抱進懷裏,漠然地掉淚。

“媽,求你放了我吧,不要再繼續折磨小念了!不要再用這麽殘忍的手法逼我出來了!我已經不在了,求你別再這樣了!求你,如果你還愛我,求你放了我!”

“莫澐優”哀傷地看著滿臉淚痕的母親說道。

李妍搖頭拒絕,表情扭曲:“不,你還在的!隻要小念死了,你就活了啊!媽不在乎你在誰的身體裏,媽隻要你好好活著,媽錯了,我以前不該那麽對你的!小優,別丟下媽媽!”

“莫澐優”的目光無奈而又哀傷,她慢慢地合上眼瞼,宛如疲累的蝴蝶,收住了五彩斑斕的羽翼,再也無力掙紮。

昏睡前,她還在乞求:“媽,別再折磨小念了……”

(5)

紀念的爸爸紀良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眼神呆滯的紀念,以及如同雕塑一樣呆坐著的李妍。

她臉上的表情是經曆過撕心裂肺的痛楚而沉澱下來的麻木。

紀良不知是無奈還是悵然地發出一聲喟歎,放下公文包,俯身抱起紀念,往臥室裏走去。

他已經隱約猜到家裏發生了什麽。

紀念的臥室不像其他女孩子的房間,沒有可愛的洋娃娃,沒有公主式的大床,沒有溫暖色調的美麗壁紙,沒有巨大的落地窗簾。她的房間很單調,單調得不像是個女孩子的房間。

紀良將瘦弱的女兒放到了**,一觸及床,紀念便轉過身去,背對著那個男人。

紀良想說些什麽,但說不出口,對於這個女兒,他一直感覺虧欠。

如果不是他愛上了憂鬱的李妍,把李妍母女領回家,紀念應該還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折磨得傷痕累累。

紀良沒有想到李妍會突然從醫院逃回家。他以為她會在那好好養病,原來都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紀良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屋內還有另一個人等著他去處理。

“爸,我媽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紀良關門的那一刻,紀念細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猛地停下了關門的手,站在原地驚愕地看著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轉頭看他的紀念。

那樣清冷的目光,看得紀良的心霎時被刺痛了。

紀良的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絲不自然,隨即扯出一抹微笑,僵硬地開口:“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這是紀念第一次問起她的母親,她坐起身來,抱著膝蓋緊緊地盯著杵在門口的不安的父親。

“我想,我媽一定是個很壞的女人,所以,她才會拋下我們。”

小小的聲音,卻帶著深沉的堅定。

紀良驀地心酸了,微吸了一口氣說:“小念,你別這麽說,你媽其實是很好的女人,真的,她很好。”

“既然很好,你為什麽會愛上外麵的那個女人?好女人會拋棄自己的家庭嗎?”紀念問道,“為什麽她不要我呢?如果有她在,我應該不會這般痛苦吧!”

幽怨的語氣,讓紀良越發感覺不安。

有些事情,他不便說得太清楚,因為真相往往是最傷人的。

“因為她的世界不在我這裏,而我也不曾走進她的世界。”

紀良留下這樣一句話便關上門離開了。

他怕自己在紀念麵前待得太久,會忍不住說出一些陳舊的秘密。

有些事情,還是一直留在過去比較好。

紀念看著門的方向,低下了頭。

“那我呢?她有把我歸納在她的世界裏嗎?應該沒有吧?不然為何會丟棄我?”

從有記憶開始,紀念便從未見過自己的媽媽,她不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知道她長得什麽模樣,會不會笑起來像陽光一樣溫暖,會不會將她抱在懷裏,唱著童謠哄她入睡。

家裏甚至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紀念隻能在黑暗裏一點一點依據自己的想象拚湊出媽媽的容貌。

直到後來李妍帶著姐姐出現,讓她對媽媽更加思念。

她的媽媽一定不會像李妍這樣毫不留情地打她。

她一定很溫柔。

這麽多年以來,紀念縱使想念也一直不說。她不希望爸爸為難,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可是如今,她再也壓抑不了了。

紀良回到客廳,將神色呆滯的李妍從地上扶了起來,扶進了臥室。他沒有問她為什麽從醫院跑出來。這是他深愛著的女子,他從沒有對她進行過質問與苛責。

他輕輕梳理好她淩亂的頭發,李妍卻還是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

紀良再次歎息,出了房間,輕輕掩上門。

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紀良拿起電話,撥通了精神病院的電話。

“你好,我是李妍的丈夫紀良,李妍離開醫院了,為什麽沒有人通知我?她的病看起來並沒有好轉,先讓她在家待幾天,讓她緩解一下心情,過幾天我再送她回去。她現在這樣的情況很不樂觀,麻煩醫院多加幾個看守,別讓她到時候又跑出來了!”

打完電話的紀良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閉目養神的他沒有想到他的話全被李妍聽到了。

李妍趴在門邊上,神色怪異。

(6)

如果一直睡下去,再也不必醒過來,會不會輕鬆一些?

昨夜不知想了多久的紀念抵不住身體的疲累,終於睡了過去,卻在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再次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紀念!”林飛沫一見到紀念醒來就迎了上去,問她,“你昨天跑去哪裏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有看到你。”

紀念看著林飛沫微笑。

林飛沫頓時睜大眼睛,驚愕地望著紀念臉上的淺笑:“紀念,你……你……”

林飛沫沒有說出口,她怕這抹微笑會像泡沫一樣破碎,她隻是拉著紀念的手,激動得有些結巴。

“飛沫,我沒事。”紀念拍了拍林飛沫的肩膀,安撫她說。

“你當然沒事,可憐的是我,昨天險些跑斷腿。”雖然嘴上埋怨,林飛沫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責怪的神情,有的隻是開心。

她的紀念,終於會微笑了。

紀念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一陣恍惚。

即便沒有疼愛她的媽媽,她還有飛沫,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朋友。

還有……她的記憶中頓時閃過一片紅色……

還有那個紅衣張揚、麵容精致的少年。

隻是那個少年永遠也不會屬於她。

她不能觸碰莫紫茹喜歡的東西,這是她的原則,顯然昨天她逾矩了。

紀念抿了抿嘴,抬起頭說:“我們上課去吧。”

“嗯!”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霧傾瀉下來,照射在兩個少女的身上。她們神情愉快,笑聲如同風鈴聲一般,隻是她們無法預料到,未來那一些足以毀滅靈魂的磨難……

一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了,放學後林飛沫突然想到校門口的甜品屋出了新的紅豆派,於是興奮地對紀念說:“紀念,我要去搶紅豆派,你在門口等我!”

林飛沫的心情一直很好,受到感染的紀念微笑著點頭。

得到了紀念的肯定,林飛沫扯緊書包帶,風風火火地跑了。

紀念收拾完東西,教室裏的人已經基本走完了。她一個人慢慢走出教學樓,美侖美奐的歐式建築在夕陽的映照下有種神聖的感覺。

屋頂的白鴿自由地飛翔在天空中,晚鍾輕輕敲響,香榭大街上亮起燈盞,溫暖的光線一如母親的懷抱。

紀念走出校門,轉頭看著甜品店,滿滿當當的人群中依稀可見林飛沫的身影,紀念微微勾起嘴唇,蒼白的臉上綻開美麗的微笑。

笑起來的感覺真的很好,像是一種癮,讓紀念開始迷戀。

隻是笑意還沒完全綻開,就被後麵帶著高傲的冷冰冰的聲音打破了:“紀念。”

紀念回過頭,就看到尚子涵帶著一群人站在她的身後。

尚子涵雙臂環抱,長發在晚風中飛舞,露出一張夾雜著妒意的高傲的臉。她的眼神十分危險,宛如毒蛇吐信一般盯著紀念:“看起來,你過得很好嘛。”

狹小的圈,就像是畫地為牢。

尚子涵的突然出現不是沒有原因的,她是在履行她跟莫紫茹的協議。

莫紫茹也如約在今天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準備給她澄清上次的誤會,而尚子涵所要做的,就是讓莫紫茹看到她的誠意——對付紀念,讓紀念不好過。

對付紀念的最好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拿她的病做文章。

對,神經病,紀念有神經病,人格分裂症!

尚子涵的眼裏驀地閃過凶狠,指著紀念大聲地說:“大家知道嗎?這個紀念,她有神經病,發作起來十分嚇人!她會摔東西、會咬人、會大吼大叫,就像是瘋狗一樣!你們看看她這副模樣,多麽清高,多麽正常,可是她一旦發起瘋來,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住。看來,貝多芬學院的招生標準降低了很多啊!”

來的人都是尚子涵的粉絲,對於偶像有一種盲目的崇拜,見尚子涵這樣說,立刻紛紛指著紀念開始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紀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尚子涵果然知道她的弱點。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指著說有病。

記憶中那些人嘲諷她的嘴臉又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紀念的頭再次痛了起來。

她捂著耳朵,蹲在地上,可是沒有用,那些嘲笑指責的聲音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裏,一遍一遍地重創著她原本就不堪重負的腦袋。

“不……”紀念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蒼白,身子劇烈顫動著,就像是個會隨時倒下去的木偶娃娃。

這種場景,讓她突然回想起了幾年前。那天也是晚霞滿天,溫暖的燈光照射在街道上,卻唯獨照耀不到她。她就像個被上帝遺棄的孩子,永遠都要受到別人的侮辱謾罵。

熟悉的痛感在腦子裏炸開,紀念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紀念死死地咬住嘴唇,她不能叫,也不能呻吟,因為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殷紅的血自蒼白的唇間滲出,汗濕的長發淩亂地散在她的臉上,那些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說著各種惡毒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紀念已經流不出淚,隻是沉默地望著天空。

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即使她學會了微笑,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殘酷。

“紀念,紀念!”

這急切的叫喊聲令紀念燃起一絲希望,飛沫……沫……

林飛沫瘦小的身軀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一腳踹開兩個女生,撲過去抱住倒在地上的紀念,轉過頭恨恨地盯著尚子涵:“尚子涵,你到底想怎麽樣?有本事就在音樂上跟念比高低,耍這些卑劣的手段算什麽?戳人傷疤很痛快嗎?別忘了,你也沒比人家高尚到哪裏去,你是什麽樣的出身,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飛沫說得沒錯,尚子涵的出身是她的弱點。

縱使她想方設法想要背離過去,但是過去一直跟著她,怎麽甩也甩不掉。

目的已經達到了,尚子涵無心戀戰,被林飛沫刺傷的她,氣焰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尚子涵揮了揮手,帶著眾人離開,再也沒回頭看紀念一眼。

天空變得灰暗,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林飛沫吃力地扶著紀念,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紀念什麽也沒有說,她的身體在顫抖,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隻會選擇封閉自己的孩子。

林飛沫知道,紀念又一次受傷了,她又一次選擇把自己藏起來,不見任何人。

她最好的朋友紀念,怎麽能夠承受這麽多的痛苦?

為什麽她永遠不被上天眷顧,一直被拋棄?

她可悲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