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敷衍怎麽演
(1)
微亮的香薰燈發散著溫暖的光,身著黑裙的少女被輕輕地放在墨綠色的大**,她的身體慣性地蜷縮起來,像極了一隻在自我保護的刺蝟。蒼白清冷的臉上掛著痛苦的神色,烏黑的劉海隨意地散落在白皙的額頭上,幾滴細細的汗水從額角滑落。
此刻的她看上去很是脆弱。
鏡玥燁送走醫生回來,就看到了這般無助弱小的紀念躺在他從不讓別人躺的**。
明明隻見過她一麵,可鏡玥燁就是被她吸引住了。
他不得不承認,看到紀念毫無意識地昏倒在冰冷的地麵上時,他的心繃得很難受。
這個神秘而又憂傷的女孩,似乎是上帝專門派來折磨他的。無論是她的冷漠還是她的脆弱,都會刺痛他的心。
醫生說紀念是太累了才會暈倒的,等她休息夠了就會醒過來。至於她為什麽會頭痛,得等她醒來去醫院經過具體檢查後才能得知,他現在隻能配些止痛藥給她,暫時緩解她的痛感。
鏡玥燁俯身坐在床邊,一手拿著幾顆止痛藥,一手伸向少女瘦弱的脊背,將她攬進了懷裏,小心翼翼地讓她的頭靠著自己的肩膀。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將手中的藥片塞進了紀念的嘴裏,鏡玥燁又拿起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動作輕柔地給紀念喂水。
沉睡的紀念突然感到很難受,劇烈地咳嗽起來,將嘴裏的藥片跟水全吐了出來。
鏡玥燁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眉頭皺了皺,用紙巾擦幹淨少女豐潤的唇瓣,繼續喂藥。
一連幾次,藥片都被紀念吐了出來。
從未伺候過別人的鏡玥燁變得有些不耐煩,懊惱地揉了揉皺緊的眉心,將所剩無幾的止痛片含在了自己的嘴裏,抿了一口水,俯下頭去,微微地撬開那潔白的貝齒,將嘴裏的藥片和水送了進去。
紀念覺得一股壓抑的窒息,像是被誰扼住了呼吸,她想揮手掙紮,卻被人抓住了手,無法動彈。
鏡玥燁扣住紀念的雙手,怕她再次將藥咳出來,繼續加深著這個吻。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人,他交往過很多女孩,吻過很多人,但都沒像這次讓他覺得辛苦,讓他忐忑得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
對鏡玥燁來說,這隻是自己想到的一個喂藥的方法,雖然帶著一些竊喜和一些期待,可是當他真的吻上那蒼白微涼的唇瓣時,鏡玥燁發現這感覺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他無法揣摩自己的心情,因為心跳得很快,快得讓他竟然無法正常思考。
鏡玥燁想,他完了。
他好像真的愛上了這個陌生的女孩。
理由,他也不知道。
停下這個吻,鏡玥燁將昏睡的紀念重新放回了**,小心地掀起棉被蓋在她的身上,然後一個人坐在床邊,凝望著那張睡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為什麽會是她呢?
這個看上去一點都不有趣的女孩冷得像塊冰,為什麽自己偏偏就是被她吸引了?
是因為她藏在鋼琴聲中的那股無人在意的孤獨與悲傷嗎?
鏡玥燁不知道自己沉靜地看了她多久,思索了多久,直到他疲憊地睡倒在床邊,依舊沒找到他所要的答案。
(2)
尚子涵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那天忍不住挑釁了莫紫茹。
她忘了莫紫茹有著她無法比及的身世背景,就算她不願意承認莫紫茹的才華,也不得不屈服於莫紫茹的父親——有名的政治家莫光迪以及他在樂壇顯赫高貴的夫人柳善意帶來的影響力。
她不知道那天莫紫茹是如何跟眾人解釋她腳上的傷的,她知道,她尚子涵因為“嫉妒故意弄傷音樂皇後”被整個音樂界唾棄了。
一夜之間,她成了樂壇的恥辱,人人對她厭惡至極,甚至有人挖出她的身世來嘲諷她。
尚子涵是驕傲的,她高傲的內心不能容忍那樣的詆毀與侮辱,她想告訴那些指責她的人,莫紫茹是怕在生日宴會上表演出醜所以利用她演了一場苦肉戲。可是她知道,沒人會相信的。
那卷從維也納城堡裏取出來的錄像帶,清晰地拍下了她撲向莫紫茹的畫麵,錄像帶是沒有聲音的,所有的場景像無聲電影一般掠過眼前。她這次真是百口莫辯,就算說出事實,眾人也隻會更討厭她,覺得她不僅幹了壞事不承認,還要誣陷他們心中那個“純潔的天使”莫紫茹。
尚子涵知道自己這次慘了,連肖邦學院的校長也不敢出麵保她這個優等生,隻是向所有人承諾近期將封殺她的一切演出,讓她好好反省。
封殺她的所有演出,這簡直斷了尚子涵的活路。
要知道,能在貝多芬學院跟肖邦學院就讀的學生,都是音樂方麵的優秀人才。每個人從學校出來,都能在音樂界找到一席立足之地。像她這種優等生,更是還沒畢業就受到了很多家娛樂公司的關注,請她參加娛樂演出。
她已經相當於一個明星了,每進行一場表演,她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禮金,這些都是她的生活費的來源。
她要擺脫貧賤的父母,從過去的生活中解脫出來,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她好不容易變得像現在這樣高貴,成了很多女生羨慕的偶像,就因為一個莫紫茹,再次將她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尚子涵從未感到像現在一般無助,這種時候,她隻能找那個人幫忙。
她跟鏡玥燁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的演出被封殺,就等同於鏡玥燁的樂隊——狂飛的所有演出被封殺了。
因為她是樂隊的主唱。
然而,她跟鏡玥燁又是情侶。雖然他們剛分手不久,但是昨晚鏡玥燁竟然主動邀請她當女伴。
花名在外的鏡玥燁有個所有人都知道的原則,那就是他從來不跟已經分手的女生再在一起。他每次換個女友,之前的那個都會被他無情地遺忘得一幹二淨。
她尚子涵是第一個分手後不僅能跟他接觸,而且還受到他主動邀請的女生。
尚子涵想,她在鏡玥燁的心中應該是特別的。
維也納城堡畢竟是這城市最繁華的地方,莫紫茹的生日宴會更是城裏的大事,很多娛樂媒體也會聞風而來。鏡玥燁在這種情況下突然邀她一同前往,無疑就是向外界表明他們倆不同尋常的關係。
這應該是鏡玥燁想跟她複合的暗示吧!
想到這裏,尚子涵緊繃的心髒微微放鬆了一些,她忐忑而又緊張地將手中的鑰匙插入了鏡玥燁那棟豪華別墅的大門門鎖裏。
鑰匙是鏡玥燁給她的。他交往過的每個女朋友都有一把,隻因為鏡玥燁睡著的時候很難被門鈴聲吵醒。為了避免麻煩,鏡玥燁索性給每個人一把鑰匙,不過一旦分手,這把鑰匙就會被要回來。
尚子涵手中的這把鑰匙,鏡玥燁也曾要過,但是都被她用“忘記帶了”這個蹩腳的借口給搪塞過去。她一直將它藏在身邊,沒有歸還。
雖然鏡玥燁在感情上花心,不過他的確是個溫柔的男生,就算明知道她在撒謊,也不會當麵拆穿。
這是他的風度。
尚子涵藏著這把鑰匙是因為放不下那段感情,她可以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得很清高孤傲,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在第一次見到那個妖精般美麗的少年時,就被那不經意而又散漫的眼神給迷住了。
她迷戀鏡玥燁那我行我素的樣子,沉醉於他桀驁不馴的作風,她像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明知道他這樣的人很難動情,但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為他美麗的外表以及埋在花花公子麵具下的孤傲而癲狂,最後就算滅亡,也甘之如飴。
開門的那一刻,尚子涵還天真地以為鏡玥燁心裏是有她的,認為她跟其他的女孩不一樣,她不會被漠視。然而,當她輕車熟路地走到鏡玥燁的臥室,輕輕地打開門,看到趴在床邊睡著的美麗少年和蜷縮在墨綠色大**的黑發少女時,尚子涵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鏡玥燁從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竟然睡著個女孩,而她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正被鏡玥燁牢牢地握在手心裏。
清晨和煦的陽光被黑色的遮光窗簾擋在外麵,臥室床頭邊未關掉的香薰燈還發著紫色的微光,整個空間一片寧靜,帥氣的王子和嗜睡的睡美人正安然地入睡。
這明明是一幅很和諧唯美的畫麵,尚子涵卻覺得很刺眼。
那個享有如此特權的女孩不是她。
(3)
銀色的鑰匙串被人重重地從空中甩下,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擊起一陣清脆的裂響。
尚子涵陰沉著臉,滿臉妒容的站在原地,劇烈地喘著氣,臉上因怒意微紅。
她生氣,氣鏡玥燁昨晚丟下她竟然是跟其他女孩在一起,而且還是以這麽曖昧的姿態。
紀念是個警覺性很強的人,吃了藥休息了一晚不再疼痛的她,又成了以往反應靈敏的小獸,一點聲響就能將她驚醒,何況還是尚子涵的滔天大怒。
紀念微微地睜開雙眼,對眼前的環境感到很陌生。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天花板,深藍色的板麵上鑲嵌著許多零星的金黃色水鑽,像極了晴朗的夜空裏那閃爍耀眼的星辰。
紀念一度灰色的天空突然有了不一樣的色彩,感到陌生而又茫然,卻又帶著些微微心動。
她的手不再像以往冰涼,變得暖暖的,像被什麽溫暖的東西緊緊地包裹住,紀念微微地側過身,看到了握著自己手的少年美麗的睡顏,一股陌生的感覺極快地席卷了她。她黑亮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床邊的鏡玥燁,稍微想了一下,她就想起了這張讓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臉。
紀念想起來了,他就是上次莫名攔住她的那個紅衣少年,如同妖精般美麗的少年,穿著一身明豔的紅,衝擊她的神經。
紅色,她討厭的色彩。
像觸電般抽回了手,紀念的目光又變得冰冷起來。
眼角的餘光觸及站在床邊盛怒的藍裙少女,紀念沒時間去思索自己出現在這個陌生地方的原因,隻是習慣性地微微抬頭,望向了攥緊拳頭意欲發火的尚子涵。
那張臉,紀念並不陌生,這十年,她認識的人很少,但尚子涵,是為數很少中的一個。
紀念緊緊地看著尚子涵,表情很是漠然,仿佛一切都跟她無關。
感覺到手中緊握的手被抽走了,一向嗜睡的鏡玥燁像極力地想要抓住重要的珍寶似的,驚慌地醒來,看到紀念仍坐在**,才釋然地鬆了一口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感到了背後喧囂的怒氣。
鏡玥燁轉過頭,看到尚子涵時顯然嚇了一跳,他錯愕地站起身來,剛睡醒的他嗓音帶著一些沙啞:“你怎麽進來的?”
話音剛落,他深邃的目光觸及到了被甩落在黑色大理石上的鑰匙串,已經了然。
尚子涵冷冷地看著質問自己的鏡玥燁,自嘲地笑了起來,突然目光掠過美麗的少年,冷冽地射向了坐在**的黑裙少女,語氣尖酸地說道:“是不是我打擾了你們的好事,所以你嫌我礙眼了?你既然有了新歡,為什麽昨晚還要讓我去當你的女伴?帶我去又為什麽把我一個人晾在一邊?你還不如直接不答理我,這樣的話我就根本不會惹到莫紫茹,被害到現在這地步!你難道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能將你迷倒,讓你丟下我,這麽不要臉地和她勾搭在一起!”
被憤怒與委屈衝昏頭腦的尚子涵歇斯底裏地朝鏡玥燁控訴道。
紀念的頭發很長很黑,濃密的劉海遮住了她的大半邊臉,尚子涵隻能隱約看到她蒼白清秀的下巴,和沒有血絲的唇瓣。
她看上去是那麽憔悴,那麽沉寂,尚子涵實在無法理解,總被各色美女環繞的鏡玥燁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女生?
她真的很好奇,這女孩到底長著怎樣一張勾魂的臉,才讓鏡玥燁如此著迷。
尚子涵突然抓狂地朝**的紀念衝了過去,她不知道,她衝向的不是別人,而是她這輩子再也不想遇到的女生,那個唯一贏過她的人。
紀念。
(4)
一眼就認出尚子涵的紀念,知道她該離開了。
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陌生而又美麗的地方。
她不是個愛追根究底的人,對於她為何出現在這裏,她並不感到好奇,她隻是想離開而已。
紀念從**爬起,還沒來得及穿鞋,嫉妒抓狂的尚子涵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朝她撲了過來。
虛弱的紀念來不及躲避,隻聽到耳邊一聲清脆的響聲,她瞬間一陣耳鳴,左邊的臉火辣辣地疼著,她竟然就這麽硬生生地承受了尚子涵這憤怒的一巴掌。
鏡玥燁的眼睛瞪得很大,很是驚懼地望著突然出手的尚子涵,這一巴掌打得太過迅速,讓他想攔都攔不住。
在鏡玥燁的印象中,尚子涵一直是高傲又優雅的,從不屑自己動手解決惹到她的人。她一直像女王般倨傲,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當初他會選擇她做女友,隻是因為在通常情況下,他不會拒絕自己送上門來的女生,特別還是個長得不錯的女孩。他本來就是眾人口中的花心鬼,所以再惹上尚子涵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
並且,當時的他是真的有點被尚子涵的狂傲所吸引了。比起那些隻會討好他的嬌柔女生,比起愛裝善良乖乖女的莫紫茹,對鏡玥燁來說,尚子涵更好一些。
鏡玥燁沒有想到,驕傲的尚子涵脫去高傲的假麵,其實跟普通女生一樣,善妒。
她抓狂的時候也會使用暴力,她不是不屑動手打人,她隻是在他的麵前裝出那一副自傲的樣子,一旦她發現沒有再假裝下去的必要,她也會像剛才那般,揮人一巴掌。
盛怒的尚子涵又要揮手打紀念,鏡玥燁連忙衝過去阻攔,然而沒等他出手,尚子涵的手腕已經被人握住。
鏡玥燁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差點忘了那個被打的少女曾踢過他的一腳,現在還隱隱作痛。能傷到他這個跆拳道高手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欺負的。
紀念及時鉗製住了尚子涵的手,慢慢地抬起頭來,神情淡漠地望著驚愕的尚子涵,臉因為被打顯得有些紅,嘴角開裂,有幾絲血流了下來。
“我從不給人機會傷我第二次。尚子涵,你該明白的。”
清冷的嗓音幽幽地在耳邊響起,尚子涵愣在原地,棕黃色的眼眸驚詫地望著眼前的少女,那張清冷的臉終於漸漸清晰在她的眼前,透過那遮掩的劉海,尚子涵終於認出了紀念。
那個曾讓她輸得一敗塗地,卻又不得不服的人。
“你是……紀念?”
尚子涵顫抖地出聲,像是在求證,被紀念禁錮住的手臂有些哆嗦。
紀念沒有回答,隻是垂下眼簾,鬆開了尚子涵的手,整了整淩亂的裙擺,漠然地越過僵立著的尚子涵和站在一旁表情意味深長的鏡玥燁,就要轉身離開。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方,紀念猜出了一些眉目。
這應該是那個長得像妖精般迷人的男孩的家,而那男孩跟尚子涵之間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至於她,明明昏倒在家的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也許隻有這個笑得雲淡風輕的男生知道。
可是,紀念並不在乎這個答案,她不想跟陌生的人有任何交集,更不想跟被她擱置在過去的同學——尚子涵有更多的接觸,她最不想的就是待在這個美麗卻壓抑的地方,承受更多的傷害。
一個巴掌已經夠了!
“你身體還沒好,我答應過你的朋友,把你照顧得健健康康的才會讓你離開。”
鏡玥燁突然擋在了紀念的麵前,表情真誠,語氣卻帶著霸道。
紀念的眉頭皺緊了一些,她猜得到是這個少年將她帶過來的,但她沒想到林飛沫竟然是知情的。
她以為林飛沫還不知道她昏倒過去被陌生人帶走,心想她現在一定很著急,可鏡玥燁的話,無疑打破了她的這個猜想。她不明白為什麽林飛沫會把她交給這個陌生的男孩,這個男孩是不是也知道她有那個病?
紀念更想早點離開了,她想找飛沫問個究竟,為什麽飛沫會允許這個男生帶她回家?
而這個男生又到底是誰?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莫紫茹的個人表演上,又能聽出她鋼琴曲的缺陷,又跟肖邦學院有名的高材生尚子涵糾纏在一起?
紀念的頭又一次痛了起來,她的腦神經越來越脆弱,每次發病後,一劇烈思考,就會頭痛。
鏡玥燁看著神色痛苦的紀念,心裏一陣慌亂,走過去想要問她怎麽了,卻被紀念伸手推開,冷漠地拒絕他的關懷。
靜默地站在一旁的尚子涵回過神來,看著被推開的鏡玥燁,又一次被少年受傷的眼神所刺痛。
鏡玥燁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卑微,一向被女生愛慕的他什麽時候被人拒絕過,那個紀念卻還不在意。
尚子涵更加嫉妒了,不甘心在音樂上輸給紀念的她又一次在感情上慘敗了。紀念沒她漂亮,沒她有魅力,她憑什麽能得到鏡玥燁的關心!
何況,她還有病。
是的,紀念有病,有精神病,她是個瘋子,一個患了人格分裂症的可悲的瘋子。
尚子涵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年突然發瘋的紀念一頭黑發淩亂地散落著,表情猙獰,眼裏飽含著淚水,雙手抱著頭痛哭著,嘶吼著,是那麽痛苦,那麽絕望,卻沒人敢上前幫她。因為瘋狂的她真的很可怕,會把自己的雙手抓得滿是鮮血。
尚子涵曾經很恨紀念,紀念在學校典禮上的表演贏了她,搶了她所有的風頭、所有的榮耀、所有人稱羨的目光。然而見到抓狂的紀念,尚子涵發現自己竟然同情她。因為她能深刻地感受到那個女孩的痛苦,就像她彈奏的那首贏了她的琴曲那般絕望。
如果要用如此大的痛苦換那份贏者的榮光,那一刻,尚子涵相信自己是不願的。
因為紀念看上去要痛得死掉了。
之後紀念就沒在學校出現過了,她再也沒有見到過她,直到今天。
這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讓她在音樂上折服過、痛恨過,卻又同情過的女孩,可是此刻,她受不了鏡玥燁被紀念緊緊吸引住的目光,受不了那對所有女生無情的少年獨留給那個女孩的心疼表情。
她很不甘,很嫉妒。
嫉妒,讓她也跟著紀念瘋了。
(5)
“真是可笑,她患的神經病,可怕的人格分裂症,會時不時地分裂成另外一個人,這樣的病怎麽可能待在你家睡幾天就好得了的!鏡玥燁,你未必也太可笑了吧!”
尚子涵突然笑出聲來,朝鏡玥燁嘲諷道。
鏡玥燁的臉色驟然劇變,驚愕地轉頭看向紀念,很是難以置信。
紀念也抬頭看他,表情冷漠,沒有做任何解釋,她淡然地開口:“你,就是鏡玥燁?”
這個名字對紀念來說並不陌生,不是因為他是有名的“音樂皇帝”,也不是因為他是很多女生追崇的“花花公子”,而是因為莫紫茹曾在練習時間,無數次向她提起過他。
她雖然清冷,但不是傻子,看得出來莫紫茹喜歡這個人。縱使莫紫茹說起他時總夾雜著挖苦,但如果不在乎,又為何要常常掛在嘴邊呢。
他是莫紫茹喜歡的人,隻要是莫紫茹喜歡的,無論是東西,還是人,她都會躲得遠遠的,不去爭搶,不去涉及,這樣就不會違背她對莫澐優的承諾,讓莫紫茹傷心。
比起尚子涵當麵說出她有病的事實,眼前叫鏡玥燁的少年讓她更為震驚。
她不知道鏡玥燁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將昏迷的她帶到自己的家裏,她隻知道,如果莫紫茹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高興的。
不能讓莫紫茹不開心,所以她必須遠離這個男孩。
如果她的病會嚇跑所有人,她這次倒感謝尚子涵將她有病的事實就這麽揭開來了,這樣,那個男孩應該也怕她了,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用異樣的目光看她這個瘋子了吧!
不能讓莫紫茹傷心,所以就讓那個人厭惡她吧!她不在乎,反正這個世界上不喜歡她的人很多很多。所有人都想拋棄她,逃離她,再多一個又何妨。
既然這樣,她選擇沉默。
紀念沒有解釋,隻是漠然地轉過身去,不等鏡玥燁再度開口阻攔,她加快腳步,離開臥室走到了大門前。
門是開著的,尚子涵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
紀念的腳步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站在門口腳上綁著石膏的少女,目光掠過那張精致的娃娃臉上哀怨的神情,紀念的心裏極快地掠過一絲不安。
有些誤會避免不了。
莫紫茹拄著拐杖站在鏡玥燁家的門口,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來這裏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不是別人,而是昨晚無故缺席她生日宴會的鋼琴手紀念。
鏡玥燁從臥室裏追了出來,隻穿著黑色的絲綢睡衣,嘴裏喊著紀念的名字,莫紫茹一眼就望到了焦急地跑過來的美麗少年,心口像被匕首狠狠地刺了一刀,很疼很疼。
原來這就是她昨晚在生日會上都未曾見到這兩個人的原因,一個是她相信不會背叛她的朋友,一個是她藏在心裏喜歡的人,就這麽背著她走到了一起。
而且,還在她生日的那天。
因為紀念的缺席,她不得不用摔傷自己這種自殘的方式來逃避演出,腳摔得骨裂,差點再也無法跳舞,可她呢,紀念呢?她在幹嗎?她明明知道鏡玥燁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為什麽她還要在她生日那天,搶走那個人?
這就是那個曾真誠地說會守護她的紀念嗎?
這就是那個說會為了她的微笑而努力的紀念嗎?
原來一切都是騙人的,話說得再高尚,她紀念還是跟其他女生一樣,會跟她搶鏡玥燁。
即使心裏憤恨,但莫紫茹的臉上除了微微的驚愕,沒有任何憤怒的表情,仿佛隻是一個看到新奇事的孩子,天真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們,笑容無邪地問道:“念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很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抱怨,這讓紀念覺得有些震撼,又感到無地自容。
莫紫茹是多麽善良的一個孩子啊,自己卻讓她失望了!
紀念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莫紫茹綁著厚重石膏的左腳上,臉色驟變,驚愕地看著莫紫茹,想要開口追問那傷的由來。這時,一個不耐煩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你怎麽也來了?今天到底刮的什麽風?一個個都往我家闖!”
鏡玥燁撅著嘴,瞥了一眼杵在門邊的莫紫茹,語氣不善地說道。
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難聽的嘲諷,莫紫茹倒也不意外,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沒等主人邀請,拄著拐杖走進了屋,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臥室內部的裝潢,粉色的櫻桃小嘴一張一合,歡快地反駁道:“放心,別那麽自戀,我不是來找你的。有人告訴我,尚子涵上你這來了,我是專門來找她的,她人呢?不在嗎?”
莫紫茹回過頭說道,目光卻不是在搜索尚子涵,隻是不停地在紀念跟鏡玥燁的身上來回掃視著。
紀念不喜歡莫紫茹審視自己的目光,感覺她就像是偷了人家東西的小偷,莫紫茹那一瘸一拐的腳讓她極度自責。
她答應過莫澐優,不會讓莫紫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可是由於她的疏忽,莫紫茹的腳傷成了這樣。
紀念想就此離開,手卻被鏡玥燁一把抓住,同時,尚子涵也從鏡玥燁的臥室裏走了出來,表情挑釁地望著莫紫茹。
“找我做什麽?來嘲笑我的嗎?”
尚子涵尖銳地說道,嘴裏冷哼了一聲。
莫紫茹沒有看她,目光一直盯著鏡玥燁抓著紀念的手。
似乎感受到了莫紫茹投射過來的視線,紀念像觸電般極快地伸手打落了鏡玥燁的手,跑出了門。
“呀,念姐跑了,她看上去臉色不怎麽好,你怎麽還不去追?”
莫紫茹瞪向鏡玥燁調侃道,望著聞聲追出去的鏡玥燁,她纖細的小手藏在背後,緊緊地握成拳,眼裏掠過一絲冰冷。
他這麽緊張,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莫紫茹心裏念道,嘴裏一片苦澀。
(6)
“你果然很會裝哦!明明喜歡鏡玥燁,卻老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你以為裝善良當了聖女,鏡玥燁就會喜歡上你嗎?”
尚子涵冷哼了一聲,鄙夷地朝莫紫茹說道。
莫紫茹對她的攻擊毫不在意,隻是透過開啟的窗戶,眺望著屋外追逐的兩人,嘴裏說道:“有你做惡人了,我幹嗎還要唱紅臉?她臉上的手指印是你留下的吧,那一巴掌,打得很過癮吧!尚子涵,我很討厭你,不過今天不討厭。”
莫紫茹說出來的話又一次震驚了尚子涵。
尚子涵發現自己其實低估了莫紫茹,這個女孩太不單純了。
在鏡玥燁和紀念麵前,她裝天真,而在她的麵前,就立馬換了一副嘴臉。
難道她就不怕自己把她的真麵目告訴其他人嗎?
似乎看穿了尚子涵的想法,莫紫茹的嘴角勾起了明媚的笑容:“我既然當著你的麵說,就有把握你會替我保密,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知道你現在因為我被弄得很慘,像隻過街老鼠,很是狼狽。我可以幫你解決眼前的麻煩,不過你得幫我做些事!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事?”一聽到莫紫茹會幫她,尚子涵很是震動,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莫紫茹抬頭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了窗外,笑著說:“先別急,在談交易之前,我們來猜一下鏡玥燁能不能追回紀念,你覺得能嗎?”
尚子涵不知道莫紫茹到底在打什麽算盤,隻好順著她的視線朝站在白樺林中糾纏的兩人望去,尚子涵的聲音不覺帶了一絲妒意。
“從來沒有女生不被鏡玥燁迷倒,我想紀念也不例外,她應該會被帶回來。”
莫紫茹笑了,看著說話的尚子涵,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事,笑得很是暢快:“你錯了,紀念不會回來,因為她根本不喜歡鏡玥燁。”
“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鏡玥燁?”尚子涵驚愣地追問道。
莫紫茹收住了笑容,用拐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地麵,幽幽地回答:“因為我喜歡,所以她不敢喜歡。再喜歡,她也不會跟我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那麽遷就我,我隻知道,她從來不搶我喜歡的東西,就連平時在一起吃飯,隻要我喜歡吃的東西,她絕對不會碰一下。而且我來的時候遇到林飛沫了,她帶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正開車往這裏來,我想他們是來接紀念的。紀念一定會拋下鏡玥燁,跟他們走的。”
尚子涵又一次發覺莫紫茹不僅城府深,而且很自私,她自私地將紀念對她的好當成理所應當。
尚子涵有些同情紀念,那麽有才華的一個女生,竟然因為一個陌生的莫紫茹而就此被埋沒了。
但是同情歸同情,尚子涵是聰明人,她知道在利益麵前,她隻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
此刻自身難保的她,隻能等著莫紫茹提出交易。
莫紫茹說的沒錯,一輛藍色的保時捷駛進了白樺林。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少女從車上走了下來,紀念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開了鏡玥燁的手,撲向了林飛沫。在上車的那一刻,紀念似乎看清了車上未下來的年輕男人,她的動作有了片刻的遲疑,最終還是坐上了那輛車。
尚子涵看不清車內那男人的臉,隻能隱約望到他的側臉,很精致很華美,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憂傷。
鏡玥燁一個人站在白樺林裏,久久地凝望著漸漸消失的車,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莫紫茹突然拍起了手,像個孩子般笑得很高興。
“戲看完了,該談交易了!本來我是想讓你徹底離開鏡玥燁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像今天這樣繼續針對紀念,讓她不痛快,那樣,我就幫你恢複原來的地位,告訴所有人,我腳上的傷不是你弄的,你撲向我隻是想拉我,你是在救我,不是在害我!”
這是個很誘人的條件,尚子涵無法拒絕。
因為她真的是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她不能就此被打垮。
就算對莫紫茹心存不甘,但此刻的她隻能選擇與她交易。
要怪隻能怪紀念,不該闖入不屬於她的世界。
(7)
香榭大道某個街角的兩側,高大的梧桐樹上的燈都被點亮了。即使是白天,翡翠色的燈光透過梧桐樹一波又一波地變幻著,整個場麵顯得極為壯觀。
這條街,是這個城市最美麗的地方,也是最虛華的。因為太美麗,所以一切看起來像假的。
林飛沫已經半路下車,寶藍色的保時捷裏就坐著兩個人,沉默的紀念以及同樣沉默的千爵風。
這是莫澐優曾經最喜愛的地方,她覺得這條街道就像是通往天堂的康莊大道,隻要沿著這條路走,再悲傷的人都能得到拯救,前往沒有痛苦隻有幸福的天堂。
千爵風把車子停在了聖淶街上,坐在車內眺望著路盡頭的歐式教堂,許久沉默著,不知道該跟身旁的少女說些什麽。
他找了紀念整整一個晚上,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查到了她是貝多芬學院裏不出名的學生,又查到了她有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叫林飛沫,又馬不停蹄地去林飛沫家找林飛沫幫忙,才得知昏迷的紀念被人帶走了。像是極力地去挽回丟失的東西,他又焦急地載著林飛沫去那個豪華而又陌生的別墅區尋找。
可是,當真正找到那個女孩時,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紀念安靜地坐在千爵風的車裏,臉上沒有表情,目光透過車外的反光鏡望著身旁已不再青澀的男人,他白皙精致的下巴上長出來的胡楂,清俊的臉上遮掩不住的疲憊……
紀念明白千爵風一定找了她很久,那本被她不慎遺落的琴譜一定讓他知道了些什麽。
他來找她,無外乎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莫澐優。
“我看到了那琴譜上寫的‘波恩城’,我知道我的猜測很怪異,但是我想知道……”
“她死了,這是事實!”
沒等千爵風說完,紀念突然轉過頭去,冷漠地打斷了千爵風的話。
千爵風表情訝異地看著她,喉嚨哽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唯有那雙憂鬱的眼眸還泛著盈盈亮光。
“可是……那琴譜上明明有她的字跡,波恩城是我們倆的秘密!她走的時候你才七歲,如果沒人教你,你怎麽可能會彈那首《貝多芬彈奏的肖邦》。我派人調查過,這麽多年你根本沒上過任何鋼琴課程,沒請過任何有名的音樂老師教導你,你不可能自學得那麽出彩,除非她還在。”
千爵風不死心地朝紀念激動地說道。
紀念看著這個失控的俊美男人,幽幽地說道:“原來你比我還天真,不敢接受這一事實。你既然調查過我,難道沒查出來我有病嗎?知道嗎?有種病很奇特,它能將人的基本個性、思維、情感、行為進行分裂,將那個人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它會產生一些幻覺,這些幻覺往往觸動著你心裏最強烈的思念。這種病叫人格分裂症,你相信嗎?我有時候能看到澐優姐,能聽到她跟我講話。有時候,我什麽意識都沒有,不記得我是紀念,可我活著,被另一個靈魂占據了我。
“莫澐優確實死了,我看著她躺在血泊裏,瞪大眼睛望著我,我比誰都不願意相信她死了,可是,她真的死了。關於我鋼琴上的天賦,也許你不會相信,沒有人教過我怎麽彈琴,但我的手指像被人牽引住一般。從我第一次摸到鋼琴鍵,那些曲調就會自覺地彈奏出來。世界上有很多事很奇怪,我明明那麽討厭鋼琴,因為鋼琴澐優姐才會被打,因為鋼琴她才會絕望,可我偏偏那麽離不開鋼琴,仿佛我的出生就是為了彈奏那些音符。我說得有些多了,這十年來,我從沒說過這麽多的話,因為沒人聽我說。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想告訴你,你愛的莫澐優,我的澐優姐,在十年前就真的死了。現在活著的,隻是我分裂出來的靈魂,你想見她,隻要我消失就行了。”
這些話藏在心底被壓抑了多久,她無法算清,她隻知道說完她的心裏很痛快,可是也很難受。
她曾多麽想這一切都是假的,莫澐優的死,她的瘋狂都是假的,可是此刻她親口告訴眼前這個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因為是真的,所有別再執著,別再妄想,別再期待了。
莫澐優是真的不存在了,除非……
她紀念的靈魂死了,這副終將腐朽的軀體裏獨留了那個分裂的靈魂。
紀念從千爵風的車上走了下來,千爵風沒有阻攔,他像被掏走了心髒的木偶,表情木然地望著遠方的教堂,眼眸裏盡是憂鬱。
他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深深地壓在胸口上,十年,那從未結痂過的傷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他的眼前,原來痛苦是如此清晰。
十年前,他曾無數次和那個有著淡淡憂傷、淺淺笑容的女孩漫步在這條街上,手牽著手,十指相扣地來到這個教堂。
對他們來說,這是天堂,通往幸福的天堂。
那時,千爵風就暗自在心裏發誓,以後一定要娶身邊的少女為妻,用一生去彌補她以往所有的傷痛,用一輩子去精心嗬護她,帶她去隻屬於他們倆的波恩城。
波恩城,不是一個城市,一個地方,是他千爵風承諾給莫澐優的避風港。
隻要她願意,他的懷抱永遠向她敞開,沒有她父親帶給她的痛苦,沒有她母親帶給她的苦難,隻有他千爵風一人所有的關懷。
幸福!
他想給她幸福!
十年前,他的突然離開,不是拋棄她,而是為了能給她更好的幸福。
他家是豪門世家,父親並不接受莫澐優這樣出身的孩子,他必須脫離家庭才能給她不受任何羈絆的幸福。
可是,那時的他太脆弱,一旦脫離家庭,在社會上就毫無生存能力。
去奧地利深造是他唯一的機會,從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除了那與生俱來的音樂天賦,一無所有。隻需要在奧地利深造一年,他就能憑借自己的才藝成名。那時候的他就什麽都有了,不需要靠家裏也能帶莫澐優離開,去任何他們想去的地方。
隻需要一年,真的隻要一年。
可是他沒想到,一年後他歸來得到的隻有她離世的消息。那是多麽沉重的打擊啊,讓意氣風發的他差點一蹶不振。
他知道,莫澐優會恨自己的。
因為他什麽理由都沒給她就離開了。
他沒有告訴莫澐優,跟家裏斷絕關係的他當時既沒錢又沒勢,根本沒有給她幸福的能力。他之所以不說,隻是怕她擔心。
他真的以為她就算怨恨自己,也會等他一年的。隻要他功成名就回來,一切誤會都會解除,他們就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早知道結局是這樣,他當初再苦再難也不會離開。
莫澐優,他曾深愛過的再也愛不起的女孩。
千爵風這次是真的痛了,眼淚像水晶般滑落在那張英俊的臉上。他重重地靠向椅背,捂著胸口,痛得窒息。
紀念一個人在梧桐道上慢慢地往回走,滿眼陌生的景色卻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澐優姐,這裏很美是嗎?你一定很愛這裏,很愛那個人,所以此刻我的心才會因為你的情感變得如此悲傷。但是姐,你們的愛情已經逝去了。我幫你放了千爵風,他該自由的,不該守著這份已經過去的感情而孤獨終老。這麽多年了,他悲傷得夠久了,他的眼眸太憂傷,都不像以前愛笑的他了。
“姐,就讓我一個人永遠地陪著你吧!地獄還是天堂,就讓我一個人陪著你吧!”
憂傷的語調緩慢而又沉重地響起,如此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