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玩寵物店

(1)

走進病房前,我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一個得妄想症的老人,再溫和也很古怪,而且思維跳躍,我有沒有能力哄好她呢?我一定要盡力。不過,要是她發病的話,還有嵐沫斯幫忙。

我暗暗給自己打著氣,跟著嵐沫斯走進病房。

病房一片安靜,米色木質啞光地板反射著微微的陽光,室內一片燦爛,與幽暗的走廊形成強烈反差。窗戶打開一小半,玻璃外,高大的楊樹與榆樹安靜地站著。

我們在玄關脫掉鞋子,換上棉布拖鞋,走進大廳。說是病房,其實這裏更像一套布置淡雅的複式樓。底樓有兩個客廳、三間臥房,樓上是另一個小廳和臥室。

我跟在嵐沫斯身後,不敢出聲。木質樓梯旋轉而上,鋪著米色地毯。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水果香氣,具體說不清是什麽水果,像是多種新鮮水果的香味夾雜在一起。

上了二樓,嵐沫斯敲敲門,門裏似乎有喧鬧聲,模糊不清。門被打開,吵鬧聲立即清晰,像粗糙的石塊撞擊聲衝進耳朵。我驚訝地發現房間隔音如此之好,不愧是頂級的療養院。

兩個護士圍著一張寬大的雙人木床,一個老人坐在**發脾氣,大叫大嚷。刺繡綢麵蠶絲被落在地毯上,牆角東倒西歪躺著兩隻靠枕,像是剛被扔出去的。

“奶奶。”嵐沫斯快走了幾步,坐到床邊。

護士們如見救星,一臉鬆了口氣的表情。

“奶奶,你又不乖了。你不吃藥,大家都不喜歡你了。”嵐沫斯拉住老人的手。老人將手一把抽出,反手拍在嵐沫斯肩膀上,氣哼哼地不吱聲。

“奶奶,維娜來看你了。你要是不乖,維娜要走了哦。”嵐沫斯像哄小孩般繼續握住老人的手,接著朝我使眼色。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緊抓住手裏的花束,出了一頭冷汗。

護士們好奇地看著我,讓開站在一邊。

我頭皮發麻,這老人看上去不好惹的樣子啊,嵐沫斯說她記不得人的麵孔,可萬一她突然記憶好了起來,朝我發火怎麽辦?

老人哼了一聲。

“維娜,你還不過來,發什麽愣啊?”嵐沫斯再使眼色,頭朝老人揚了揚,目光像箭。

我定定神,緩口氣,慢慢走了過去。嵐沫斯挪了挪,讓出一塊位置,示意我坐下。我坐下去,感覺臉上的笑容要凝固了。

陌生的豪華病房、陌生的護士,我得扮演一個陌生女孩哄騙一個陌生的老人。天啊,我這是在做夢吧?趕緊醒來吧!

“奶奶,你看維娜來了。她剛來的。”嵐沫斯一把抓起我的手,放在老人手背上。

我隻能握住老人綿軟的手,清清喉嚨,艱難地說:“奶奶。”

老人一動不動,臉還是朝外,很不滿的樣子,但沒有把手抽出去。

我大著膽子又叫了一聲:“奶奶,我來看你了,你別生我的氣了。”

老人撇撇嘴:“誰要你來看我了?我是沒人管的!我才不稀罕誰來看我呢!”

老人開了口,我放鬆了一些,盡量保持冷靜又說了一些道歉的話。

“奶奶,你看,這是什麽?我給你買了花,你喜歡嗎?”我將花束放進老人懷裏,輕輕晃動她的肩膀。

老人的表情緩和了,她轉過臉,看看玫瑰,氣消了一些。

嵐沫斯趁機又說了些其他的話,我附和著他。

“維娜,你總是不來看我,你答應常來看我的嘛。”奶奶抱著花,轉過身子。

我將護士撿回來的靠枕墊在她背後,將蠶絲被拉起蓋好,說:“奶奶,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吧,好不好?你要是不解氣,就打我幾下吧。”我拉起她的手,在我頭上打了幾下。

她將手掙脫,“撲哧”笑了:“維娜,你這個小鬼頭。”

我知道她終於解氣了,鬆了一口氣,嵐沫斯向我投來感謝的目光。

我連哄帶勸地讓老人吃了三片藥。

老人躺好了,手卻緊抱著那束花。護士要拿開,她狠狠瞪了護士一眼。

“維娜,你這次要待久一點,吃過晚飯再走,聽見了吧?”老人下命令。

“奶奶,維娜下午還有事情呀。”嵐沫斯給奶奶捏著腿,試探地笑著。

這是我第一次見嵐沫斯笑,真奇怪,笑容竟可以將一個人的五官都改變,像有一道奇異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

“不行!必須吃過晚飯再走!”奶奶臉色一沉。

我趕緊說:“好的,奶奶,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奶奶的臉色轉陰為晴,她滿意地點點頭,看著我說:“維娜,你給奶奶再唱一遍那首歌好不好?”

我一驚,削蘋果的手停在半空,用眼神向嵐沫斯求助。

“奶奶,維娜嗓子不好。今天您唱吧,好不好?”嵐沫斯馬上說。

“嗯。這首歌別人的確唱不好。”奶奶似乎在自言自語,喝了幾口水,凝視著前方,開唱了。

我驚訝於奶奶的聲音,細膩而溫婉,如春燕低語,很難想象從一副蒼老的軀體中能流淌出這麽清亮的歌聲。

春風吻你的時候,

你還在沉睡;

小溪流過的時候,

你在夢中微笑。

當你聽見有聲音,

輕輕喊你的名字,

薔薇花啊薔薇花,

醒來吧,

醒來吧,

我就要走遠啦!

我將陽光送給你當暖床,

我將雨露留給你做披紗,

我最後再看你一眼,

親愛的薔薇花。

你蘇醒時,我已走遠啦,

啊,薔薇花,

風中的薔薇花,

何時才能聽到春天的回答?

奶奶唱完了,我還沒回過神。這首傷感溫柔的歌,像落葉飄落平靜的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這是什麽歌曲,竟然如此動人?

奶奶唱過歌後,表情逐漸安寧了,仿佛那首歌帶走了她的一部分幻想和思慮,她疲倦地閉上雙眼。我幫她蓋好被子,看著她睡著,和嵐沫斯一同退出了病房。

(2)

嵐沫斯將我送到瑪麗醫院門口。

“謝謝你。”他說,表情淡淡的,嘴角彎了一下,微笑的漣漪又消失了。

“沒事。我能幫忙也很高興。”我趕緊說,轉頭去看遠處的風景。空氣中飄浮著草莓香味,低矮的鳳凰樹穿插在高大的白楊樹間,像害羞的少女安然不動,樹影在夕陽下拉長,金色的淡影覆蓋了台階,覆蓋了我和嵐沫斯的臉。

“這麽晚了,我送你。”嵐沫斯走下台階。

我趕緊阻攔:“沒事,我自己回去就好,前邊不遠處就有公交車可以坐。”

嵐沫斯皺了一下眉:“你是從市裏坐公交車來的?這麽遠……”

“呃。是,是啊……”

“那必須要送你一下。”

“真的沒事。你留下吧,萬一你奶奶醒了,看不到你怎麽辦?”

嵐沫斯有些猶豫,有些為難。

此時,一陣汽車鳴笛聲響起,嘀嘀兩聲,像跟人打招呼。我抬起頭,看到一輛白色的賓利車駛來,幾乎貼著我們停住,嵐沫斯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臉。

我是看錯了嗎?這張臉……我定神細看,這個人……怎麽長得這麽像人氣偶像瀧羽啊?世上還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嗎?不會吧?

來人衝嵐沫斯笑著說:“怎麽樣,我來晚了嗎?”

“奶奶剛睡。”嵐沫斯走上前去,“你不是說有發布會?”

車門打開,對方走下車,目光掠過我,衝嵐沫斯眨眨眼:“怎麽回事?我錯過了什麽大新聞嗎?”

“你廢話太多了吧。”嵐沫斯不慍不怒,手朝我揚了下,“一個朋友。”

“朋友?哦哦哦,我懂,我懂。”來人向我伸出手,熱情地一笑,“你好,沫斯的特別朋友。我叫瀧羽,多多關照哦。”

“你真的是瀧羽?”我叫出了聲,難以置信。

金色的陽光下,瀧羽的笑臉格外燦爛,淺金的頭發做了造型,烏黑的眼眸眯成兩道黑線,讓人想起童話中清晨開放的水晶薔薇。

“哈,看來我人氣不錯。”瀧羽孩子氣地得意起來,朝嵐沫斯眨眨眼,“我比你人氣高哦。”

“少臭屁一點又不會死。”嵐沫斯瞟了他一眼,接著想到了什麽,拍了一下他,“你來得正好,替我把她送回去吧。反正奶奶睡了,下次再來看她吧。”

“啊……這樣啊?”瀧羽撓撓頭,回身彎腰從車中拿出一盒包裝精美高檔的提拉米蘇,遞給嵐沫斯,“這個代為轉交吧。”

嵐沫斯接過提拉米蘇,道謝後,為我拉開了車門。瀧羽也坐回駕駛位,關上了門。

“拜托你了。”嵐沫斯俯在車窗玻璃上,朝裏望了一眼,朝我招招手,我也招手。

“一切盡管交給我。”瀧羽語氣輕快,用某個曲調唱出這句話,接著說,“替我問候奶奶哦。”

“行啊,如果奶奶還記得你的話。”

這樣一說,兩個人都笑了。嵐沫斯離開車門,藍色的迪奧西裝外套像一抹海水消失在陽光下。

本來瀧羽是打算直接送我回家的,可走到一半時,他接到一通電話,然後他很抱歉地對我說他得先去一趟休閑會館巴爾豪斯,問我介不介意跟他一起去。我表示自己可以坐公交車回家,卻被他一口回絕。

“沫斯的朋友,我當然要照顧好。你跟我一起去,我的事很快就會辦完。”

“會不會太麻煩你啊?”我有點不好意思,心裏當然很願意,對方可是瀧羽啊,我算是他的歌迷呢。

“你應該不是沫斯貴族學院的同學吧?”瀧羽問了一句,從後視鏡中看了我一眼。

“啊?呃,哦,不,我不是。”我連忙擺擺手。

“我看你不太像,因為我沒在學校裏見過你。而且,我們學校的女生……哎呀,那些大小姐,絕對不會像你這麽體貼,還會考慮到別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臉頰熱了起來,低聲說:“也不是,就是覺得你有事還要送我,不太方便。”

“我這個人,最喜歡麻煩。哈哈。”瀧羽笑了,“世界因麻煩而可愛。”

瀧羽咯咯笑著,我也跟著笑了。他的笑像是有形電波,可以感染別人。我放鬆了很多,心裏羨慕瀧羽口裏的“那些大小姐”,她們多幸運,與瀧羽和嵐沫斯同一個學校,而且還有機會做他們的朋友……像我這樣平凡的女生,能夠見到偶像一麵,也像是夢中的事情了。

瀧羽開車飛快,嚇得我心髒狂跳,又緊張又興奮。我緊抓住安全帶,緊緊盯著擋風玻璃,總是幻覺下一秒就會撞飛一個人或者一輛車。瀧羽打開音樂CD機,播放著瘋狂的搖滾樂。他跟著大聲唱,電子鼓聲和貝斯聲將我們淹沒了。

沒想到,一向以溫柔優雅示人的瀧羽,竟有這麽瘋狂的一麵。

十幾分鍾後,我們到達巴爾豪斯會館,車子駛入地下車庫,我和瀧羽一起乘坐電梯上了三樓。

瀧羽將我安頓在咖啡廳中,幫我點了香草蛋糕和草莓聖代。

“在這裏等我哦,無聊的話就在四周逛逛,附近有免費書屋和免費電影區。”瀧羽擺擺手,離開了。

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每件東西都覺得新奇好玩,想用手機拍幾張照又怕被人笑話,隻好安靜地吃東西。一個小時過去了,瀧羽還沒回來,我決定四處逛逛。巴爾豪斯人很少,可以說幾乎沒什麽客人。

寬敞的大廳裏每隔幾十米陳設一個服務台。我去書屋翻翻書,沒什麽意思,免費電影也都是老美國大片,早已看過。我信步走著,不知走到一處什麽地方,牆壁上嵌著玻璃格子櫃,每個格子裏放著不同的擺設,有陶瓷貓咪,有銅質茶壺,還有幾個布偶,每格玻璃櫃都附有一盞小燈,灑下光芒,很有趣。我順著這些玻璃格子櫃,一直走,一直看,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住了。

一扇木門,似乎是從一段原木上直接截取製成的,還能看清門板上細微的毛刺,還有一股淡淡的木頭清香。木門很粗糙,門邊卻包著金箔,金箔刻成華麗的歐式花紋,花紋間嵌著白水晶。木門頂端掛著一個小木牌,寫著——怪玩寵物店。

這是什麽店鋪?好像挺有趣的。

我推開門,一股莫名的感覺湧起,我突然想離開,但最終還是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一陣風鈴聲響起,像一盤水晶掉在地板上。室內光線昏暗,頭頂交織著巨大的紫色紗幔,像倒掛的海浪,我聞到一股極淡的像艾草又像中藥的香味。

屋子麵積並不大,大約隻有三十平方米的樣子,貨品卻很多。靠著三麵牆壁立著直達屋頂的玻璃架,架子分成六層,每層都堆滿東西——的確是“堆滿”,這些貨品十分雜亂,像被人無意堆在一起。牆角一座一米高的黑色木鍾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呃,這裏有人嗎?”我問,聲音在寂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沒人應答。

我走得更近一些,注意到架上的物品千奇百怪,有大小不等的水晶球、含著黑色八腳蜘蛛的黃色琥珀、還有幾塊石頭,石麵浮著一隻三葉蟲的形狀,難道是化石?

舊台燈、首飾盒、小巧的銅製田園犬……

一塊鬆垮攤開的絨布上堆著戒指,寶石在戒指上閃閃發亮。

這到底是什麽店?

我大聲咳嗽一聲,再問一遍,依然沒人應答,隻有座鍾沉重的嘀嗒聲。鍾邊立著一隻古典花架,架上胡亂堆著幾本厚重的牛皮英文書。這時,我看到了某個東西,渾身一陣發涼。書下放著一對耳機,銀色的。我走過去,仔細看著耳機,悅聽牌,正是我曾打算送給柳範元而掉進下水道的那款,而且……怎麽可能?這副耳機上也有一隻粉色的蝴蝶結!當時為了表示愛心,我特意買了粉色絲帶,紮在耳機線上,可如今……此時,我注意到書上有塊鏡子,鏡麵反射著屋內的光線,閃閃發亮。我走近,看到鏡麵刻著一行字——無法拒絕的禮物,就是你要送出的禮物。

一種莫名的神秘氣場在屋內盤旋,像展露了宇宙的一角,打開了世界的另一個空間。我有些不安,不想再待下去。

剛走到門口,突然背後傳來一聲炸響,我大叫了一聲,心髒差點蹦出來。原來是座鍾在敲整點鍾,座鍾頂端打開一個小窗口,一隻木質貓頭鷹滑到前端,睜著圓眼,咕咕鳴叫著又縮了回去。

我飛快地擰開門把,跑了出去。

我一路疾走,像背後有人跟蹤,直到看到服務台和咖啡廳,才放慢了腳步。

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嚇得大叫了一聲。

“你怎麽了?臉這麽白?”原來是瀧羽,他關切地問。

“哦,哦,沒事,沒什麽。”我撫著胸口。

“你去哪兒了?我打電話你都不接。”

“啊?你給我打電話了嗎?”我拿出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幾分鍾前打進的。剛才為什麽沒有聽到?想到那個詭異的店鋪,我有點寒毛豎起。

“那個,怪玩寵物店,是做什麽的?”我緩了口氣,問。

“什麽?”

“就是後麵那個……”我順手朝後指,打住話頭,突然從腳底涼到頭皮。怎麽會這樣?我的身後,書屋緊挨著電影區,此外隻有一堵牆。

我剛才去了哪兒?不對,我明明是順著這條路一直走的啊!

“你想買書看嗎?”瀧羽一臉不解,目光落在我指著的牆壁上。

“不不不,我不買。”我放下手,說,“我們走吧。”走了幾步,回頭再看,還是一堵牆。今天可真是見了鬼了。

(3)

學校餐廳二樓的光線很充足,我看著外麵發呆。

怪玩寵物店,怪玩寵物店,那到底是個什麽店鋪?難道我真的做了一場白日夢?別告訴我得了妄想症啊。不會吧?我敲敲自己的腦袋,可那奇怪的店鋪總是在我眼前晃動,那麽真實,絕對不可能是錯覺啊!

對了,上網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相關的信息。我打開手機連接網絡,輸入“怪玩寵物店”,一串新聞蹦了出來。

給寵物看病,請找張金正大夫……我新買的寵物狗狗,大家快來看……今年暑假玩什麽?遊樂場最新特價,歡樂嘉年華……

拜托,這都是什麽啊?能不能有點正經的啊?我看得腦袋發暈,全是不相關的內容嘛,早就知道不可能有結果的……呃,等一下,這是什麽?

我眼睛盯在頁麵最下麵一條信息上,這是私人博客日記——誰知道有個怪玩寵物店?不能輕易買他家的禮物。

心一跳,我飛快地點開信息。日記是三年前寫的,博客主人早不知去向,很久都沒有登錄了,日記也隻有寥寥幾行字——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絕對不會買這個禮物。但是,當知道你送出禮物時,對方會多麽開心,你怎麽能忍住呢?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怪玩寵物店,我不該走進你的門。

這是什麽意思?送出禮物,對方多麽開心……這是好事吧?可最後那句又是什麽意思,好像很後悔似的?真是越看越糊塗!

關掉網絡,我的心更煩悶了。最近的倒黴事一件接一件,我一向堅強的心髒都要承受不住了。退學令的事情還沒擺平,那個從天而降的橘高也讓人心煩,前天晚上去家裏的烤肉店吃晚飯,發現他居然在我家的烤肉店幫忙!老爸老媽還一直誇獎我,說我人緣真好,同學都跑來幫忙。

唉,我真是要瘋了!就算是心地善良,想要幫我忙,但別用這種辦法呀,我還要不要清靜了啊?每次見到我,他都喜滋滋地跟我聊天,想打斷他又怕傷害他的熱情,明示暗示他不要來店裏幫忙,可他完全置之不理。

身心疲憊,什麽時候能逃脫這一切啊?

我收拾起餐盤,朝門外張望,每天這時候,橘高都會在餐廳與我“偶遇”,看來三十六計,溜為上策!

校園裏的風好溫柔,陽光也很燦爛。學生們都在教室吃便當或在餐廳用餐,正好我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歇一會兒。退學令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現在同學們看我的眼神,似乎我已經退學了,沒有資格坐在教室裏。好幾次去找校長,秘書都推說校長出門了,其實我知道他在辦公室,隻是不想見我。我現在隻有一條路,就是得到苔莉娜的原諒。說得多輕鬆,做到有多難!要送一個她喜歡的禮物,我怎麽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麽啊?

啊,對了,有個人應該知道。我停住腳步,心沉了一下。難道隻能去求那個人了嗎?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他碰麵啊。沒辦法,金伊璿,這是非常時期啊,你要為自己的前途著想啊。好吧好吧,頂多丟臉一次,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深呼吸一下,走進教學樓,找到一年(A)班,拉住門外的一個同學,請他幫我喊一下那個人。

那同學打量了我一眼,嘴角帶著曖昧的笑意,朝教室裏大喊:“柳範元!有人找!”

教室裏一陣**,還有起哄聲。

柳範元走了出來,見是我,他有點驚訝,又有點尷尬,拉我去了比較安靜的陽台。

“找我有什麽事嗎?”柳範元問,看上去他不想多逗留。

我心裏一顫,眼淚差點冒出來,難道我有那麽討厭嗎?

的確就是這樣啊,金伊璿,你難道還存著什麽幻想嗎?快點說正事吧!心底一個聲音說。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說:“我,我想問你一下,苔莉娜平時喜歡什麽?”這個名字從我嘴裏說出口,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我真想扭頭走開,我到底在做什麽啊?!居然來求背叛者幫忙!

“啊?苔莉娜?”柳範元像被打了一下,警覺地看了我一眼。

“嗯。對啊。因為退學令的事情嘛。如果校長不在退學令上簽字,我就沒事了。我想還是先讓苔莉娜原諒我比較好。”

我的心抽緊了,一個聲音在大喊:拜托,到底是誰要誰原諒啊!

柳範元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聲音,他的緊張消失了,眼神裏甚至有了一點愧疚。

“我隻知道她很喜歡名牌包包和高檔護膚品,她前幾天一直說想買一款香水,叫什麽‘白夜2號’,但據說已經絕版。我想,貴的東西她應該都喜歡吧。”

“哦。這樣啊。”我的心不斷下沉,貴的東西?到底多貴算是貴啊?像我這樣的普通學生,去哪裏弄名牌包包和高檔香水?我連摸都沒摸過。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說著,失落地轉身,打算離開。

柳範元在背後叫了我一聲。

我疑惑地回過頭,柳範元動動嘴唇,似乎很為難,最終說:“伊璿,對不起。”

眼淚突然冒了出來,我都來不及控製。我趕緊低頭擦掉眼淚,眼淚卻又冒了出來。柳範元,你終於肯跟我說出這句對不起了。雖然來得很遲,但是畢竟你道歉了。

“伊璿,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和苔莉娜……我隻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抱歉。”柳範元抿抿嘴唇,挪開視線,輕聲說,“不要哭了,希望你能忘了我。”

最後這句話像刀一樣戳進我的心髒,眼淚更洶湧了。一陣絕望湧起,我和柳範元,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真的沒有了。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多麽殘忍!

我捂著嘴扭頭朝前跑,猛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我定定神,見橘高一臉怒容地站在我麵前。

目光掃過我的臉,接著他像一頭發怒的公牛般朝柳範元衝過去。如果是平時,柳範元可以抵擋三個橘高,可現在他毫無防備,被橘高一拳狠狠打在臉頰上,坐了下去。

我尖叫一聲,衝過去推開橘高:“你幹嗎啊!”

橘高被我一推,有點發蒙,指著地上的柳範元,結結巴巴地說:“他,他欺負你啊,你都哭了。”

“你懂什麽呀!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我大喊大叫。

柳範元從地上爬起來,細細的血自嘴角流下,橘高這一拳真是打得不輕,我掏出紙巾幫柳範元擦掉嘴角的鮮血。

“這樣也好,我算是還了你一點。”柳範元苦笑一下。

橘高臉色發白地站在一邊,直瞪著我們。

柳範元將紙巾抽走,自己擦著嘴角,經過橘高時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有種可怕的感覺,覺得他永遠離開我了,我再也見不到他。盡管他如此傷害我,但我無法忍受他受一點點傷痛。我轉頭看著橘高,連日來的煩躁化成了恨意。

“拜托你離我遠一點行不行?為什麽你總是要給我找麻煩?我們拉開一點距離好不好?!”

橘高愣愣地看著我,眼裏充滿絕望,我還在大喊大叫,他捂住耳朵轉身跑了。他跑遠了,我還在大喊大叫,很多學生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我。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想對所有人大吼,可最終我隻是分開人群,逃離了。

(4)

天朗風清,明媚的陽光如水般洗過大地,瑪麗醫院的花園內,香氣馥鬱,鳥兒在林間脆鳴,蜜蜂在花間飛舞。

嵐沫斯攙著奶奶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奶奶的妄想症暫時緩和了,神情安詳地靠著椅背,目光望著草木,似乎陷入了對往日的沉思。一陣腳步聲傳來,嵐沫斯放下手中的書,轉頭,看到一個卷發女孩出現在花園。她穿著瑪麗醫院的病服,架著單拐,臉龐俏麗,一雙眼睛閃亮有神。

“啊,對不起,原來這裏有人啊,我去別的地方好了。”女孩轉身要走,身體晃了一下,幾乎要摔倒,連忙又站穩。

“沒事,這裏地方很大。”嵐沫斯說,遲疑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女孩說,表情卻格外費勁,似乎單拐成了她極大的負擔。

嵐沫斯放下書,上前攙扶住她的胳膊,將她扶到長椅邊坐下。

“你是這裏的病人嗎?”女孩放好單拐,問。

嵐沫斯搖搖頭:“是我的奶奶。”

兩個人一時沒有話題,女孩幹脆自我介紹:“我叫苔莉娜,就在你們隔壁走廊的病房。”

“哦。”嵐沫斯淡淡應著。苔莉娜還想說什麽,嵐沫斯已拿起了書。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嵐沫斯接起電話。

“現在去接收資料嗎……我現在走不開……我知道十幾分鍾就行,可我和奶奶在花園裏呢。”

苔莉娜瞅準時機說:“你要是有事情,我可以照看你的奶奶。”

嵐沫斯遲疑了一下:“那就麻煩你一下,我十分鍾就回來。”

“交給我吧,沒問題。”苔莉娜說。

嵐沫斯站起來,書“啪”地掉在了地上。苔莉娜彎腰撿起,一張照片從書中飄落。照片上是一位優雅的中年婦人一隻手抱著一個嬰兒,另一隻手拿著一麵小鏡子,坐在一張華麗的梳妝台前。

“這是你的奶奶嗎?好美哦。”苔莉娜恭維著,接著套近乎地說,“哎呀,奶奶也有這麵鏡子呀,我也有一麵一模一樣的呢。”

嵐沫斯接過照片,插進書中,冷淡地說:“那是奶奶親手設計製作的,全世界隻有一麵,而且十年前就丟了。”

“呃……可,可能是款式有點像吧。”苔莉娜十分尷尬。

“奶奶就拜托你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嗯,沒問題。”苔莉娜趕緊招招手,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嵐沫斯走遠了,苔莉娜純真的笑容漸漸變成得意。自從父親苔安發現隔壁住著嵐奇科的媽媽,就鼓動女兒與嵐沫斯認識,今天終於達成了目標。

沒想到嵐沫斯這麽帥,真是賺到了!

奶奶挪動著身體,嘟囔了幾聲,拍打著膝蓋。苔莉娜厭煩地掃了一眼老人,真是的,還得陪著這個神誌糊塗的老東西,算了算了,畢竟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價嘛。哎呀,怎麽這麽困啊,趁著嵐沫斯沒回來,去附近摘一點玫瑰花好了。

苔莉娜起身走進花叢,等她捧著幾枝野玫瑰回來時,發現長椅空空****,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5)

我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通,直到下午放學時臉還腫腫的,皮膚好像繃緊了。我盡量低著頭走路,生怕別人看到我腫成桃子般的眼睛。

學生人潮大股大股朝外湧,我夾在人潮中,像大海中的一滴水。今天又沒什麽收獲,晚上要不要去看看苔莉娜呢?苔安是不是已經決定簽字了?我明天就得打包回家了嗎?

神明啊,如果你能聽見我說話,就給我顯個靈吧!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啊!

咦,前麵那個人好像是橘高!我將注意力從祈禱上轉移開,沒錯,正是橘高。他在人行道上匆匆走路,像有很急的事情要去辦,書包在他背後顛來顛去,像要將他拽倒。

我想到中午的時候,對橘高大叫大喊,一股後悔的暗湧在心中升起。其實,一直站在我身邊的人,不就是他嗎?我怎麽可以那樣對待他呢?他心裏該多難過啊,要不然去跟他道個歉吧。

“橘高!”我喊了他一聲,已經走到十字路口的橘高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我再喊了一遍,想往前挪一步,可人太多了,隻能找空隙跑到人行道上,綠燈亮了,橘高夾在一群人中間過了馬路。

“橘高!喂,橘高,等等我!”我喊著,四周的人不滿地瞪著我,我也不管,繼續喊。橘高走遠了,在前麵的路口拐了彎,等我過了馬路,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沿著他走的路找了很久,最終放棄了。走那麽快幹嗎,又不是要去撿錢!

我這是走到哪裏了?我放慢腳步,仔細查看四周的建築。哦,前麵是湖心公園,穿過公園中心,能從偏門出去,再回到主道上。我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太晚回家又要被老媽碎碎念。

湖心公園人很多,很多老人和小孩在這裏休憩,一些年輕的媽媽推著嬰兒車漫步,有一些情侶在湖中劃船。傍晚時分,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候,可是我的神經永遠這麽緊繃,頭上永遠頂著三個黑壓壓的大字——退學令。

真不明白苔安是怎麽得到校長選票的,難道就因為他的生物研究所有了成就,就可以抹掉他的專斷和不公嗎?現在的學校董事們隻看經濟效益,不管學生感受嗎?喜歡效益的話直接去做生意不好嗎,幹嗎要把攫取金錢利益的手伸到純潔的學生頭上?真是太氣人了!

想著想著,拳頭不禁攥緊了,我幻想半空有一張苔安的臉,一拳過去砸中他的老臉,那才爽快!

我繞過湖邊,穿過一片楓樹林,一群圍攏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七八個人圍在一起,背部朝外,衝著樹下的人說著什麽。大家七嘴八舌,似乎在指點道路,但又有人說要報警。

“哎呀,她說不清楚的啊!”

“看看她的家人有沒有在附近啊。”

“沒辦法,可能是迷路了。”

出了什麽事?我走向側門,回頭望了一眼,站住了腳步。人群的中心是個老人,而且……聽她的說話聲,好熟悉啊!我好奇地走過去,撥開人群,想看個究竟。看到坐在樹下的老奶奶時,我瞪圓了眼睛。

“奶奶!你怎麽在這裏?”我擠進人群,拉住她的胳膊。是嵐沫斯的奶奶,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啊?

奶奶看了我一眼,焦急的表情放鬆了,一把抓住我:“維娜,你來接奶奶啦?”

人群議論紛紛,見有人出來認領,陸續散了。

我朝四周尋找著,嵐沫斯在哪兒啊?也太不小心了,怎麽可以把一個老人單獨留在這裏嘛!過了十幾分鍾,嵐沫斯還沒出現,我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奶奶,你是怎麽來的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奶奶不斷地說,拉著我的手,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趕緊將她扶起,坐到附近的木頭長椅上。

看來奶奶的妄想症又發作了。可她到底是怎麽迷路的?嵐沫斯在哪兒啊?我得趕緊聯係他!可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要不然,送她回醫院吧?

“回家。得回家。他去哪兒了?他在哪兒呢?”

唉,奶奶,你的思維太跳躍,我完全跟不上啊。

我放下手機,突然想起,我有瀧羽的電話號碼。之前他送我到家後,給我留了電話號碼。太好了,救兵啊!我趕緊找到瀧羽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那邊響起一陣音樂聲,很快電話被接通了。

“喂,請問是瀧羽嗎?”我問。

“對啊,我是。”

“瀧羽,我是金伊璿,嵐沫斯的朋友,你還開車送過我回家。”我拉住身邊的奶奶,怕她再走開。

“哈哈,我知道你啊!”

“瀧羽,現在有件事情得麻煩你一下,你快點給嵐沫斯打電話,告訴他,奶奶走丟了,和我在一起。”

“啊,出了這種事?你們在哪兒?”

我告訴他地址,他馬上說:“我立刻聯係嵐沫斯!你等一下哦。”

瀧羽掛斷了電話,奶奶有些焦躁,不停地拍打著膝蓋,說要回家。

沒辦法,我隻好陪著她站起來不停地走,其實是在公園裏繞彎。

“奶奶,你給我唱歌好不好?一會兒就回家好不好?”我試著安撫她,扶她在一處樹蔭下坐下。

她回過頭,朝我笑了一下,有點害羞的樣子,但又很有底氣地說:“我可不隨便給人唱歌的。”

“奶奶,我是維娜呀,就給我唱一首吧,就唱上次那首有關薔薇花的歌好不好?”

奶奶安靜了一些,凝神想了想,開始唱歌。

依然是那副溫柔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傷感和憂鬱,似一個離別的愛人在低語,我聽得出了神。四周也有人停下腳步聽著歌曲,有幾對中年夫婦坐在湖邊,側耳傾聽。

這首歌太美了,我居然從未聽過,連名字也不知道。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樹叢間有人喊我的名字。

奶奶正好唱完了,我站起身,朝聲音的來源喊:“我在這兒!”

腳步聲停了一下,接著朝我們這邊傳來。很快,嵐沫斯的身影在樹叢間出現。

“奶奶!”他幾步跨過來,奔到我們麵前,後麵的瀧羽也跟了上來。

瀧羽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真像救命天使,沫斯都要瘋掉了。”

“怎麽回事啊?”我問。

瀧羽聳聳肩,表示不知情。

“你怎麽連藍沫斯的電話號碼都沒有?你們不是朋友嗎?”

“呃,其實,我們不算,不算太熟啦。”我臉一紅。

嵐沫斯咳嗽一聲,拉住奶奶的手。

奶奶唱完歌,情緒卻一直很激動,一直說著要回家,還問“他去哪兒了”。

“好的,奶奶,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嵐沫斯柔聲哄著,扶著奶奶朝花園外走去。

奶奶掙紮著,看到我,突然發起火來:“維娜,維娜,你怎麽站在那兒?你快跟我一起來,跟我一起,我們回家。”

嵐沫斯為難地看著我,我趕緊上去安撫她。

“金伊璿,你有時間嗎?好像還得麻煩你一次。”嵐沫斯眉頭緊皺,似乎很不願意求別人幫忙。

“沒關係,我已經放學了。我陪你一起送奶奶吧,她好像症狀很嚴重的樣子。”事情這麽多,我回家也隻是悶在臥室煩惱,不如去陪陪老人,有點事情做還能把壓力忘掉一點。

來到瑪麗醫院,將奶奶安撫好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的事情了。

窗外天色已暗下去,瀧羽也早走了。奶奶吃過藥,終於睡了。我和嵐沫斯在床邊看著她睡熟,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嵐沫斯在水吧買了兩杯紅茶,遞給我一杯。我們倆去了露天陽台。晚風輕拂,深藍色的天際有一線金色,像一條絲綢。之前沒注意,此時發現樹叢間響起一片清亮的蟬鳴。

“真是謝謝你。金伊璿,如果不是你找到了奶奶,真不敢想象會怎麽樣。”嵐沫斯說著喝了一口紅茶。

“我也是碰巧,可能是我跟奶奶的一種緣分吧。”話音落下,我真想敲自己的頭,金伊璿,你在說什麽啊?明明是偶然的事情,你說得這麽曖昧幹什麽啊?真是的,你的腦袋八成是蘿卜雕的,不然怎麽會惹上一身麻煩?

嵐沫斯停了一會兒,輕笑了一下,凝視著半空:“緣分,很奇妙的詞。不過,誰能解釋得清呢?”

我咽了下口水,發覺沒鬧出笑話,總算鬆了口氣。金伊璿,說話經過大腦吧!拜托了。

“你幫我第二次了,我一定得感謝你。你想要什麽?你喜歡名牌包嗎?”

名牌包!我的心一動,苔莉娜不是喜歡名牌包嗎?可是,一個名牌包包怎麽也得幾萬塊吧,這麽貴的東西,怎麽開口要啊?而且,利用人家的感謝來換取物質……

算了,自己再想辦法吧!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是普通女生,用不到那種東西。”但是笑得很勉強,唉,本來嘛,最怕的就是希望出現又破滅。

“那……這個送給你吧。”嵐沫斯從側兜掏出一個精致的玻璃瓶,“這是奶奶生前設計的一款香水,‘白夜2號’,全球隻發行了五百瓶。”

“嗯,奶奶一生都在設計香水,可惜,這款香水推出後,她的身體就不行了。”

“白夜2號”?好耳熟。

“她前幾天一直說想買一款香水,叫什麽‘白夜2號’……”

柳範元的話在腦海滑過。

是苔莉娜想要的那款香水!

我的心怦怦亂跳,接過香水,對著半空看,一瓶清澈的**,微微泛紅,一股奇異的香味透出,好像許多新鮮水果混合的味道。

如果把這瓶香水送給苔莉娜,她一高興的話……

“這是最後一瓶,我一直帶在身上。你不介意,就留作紀念吧。畢竟,是你把奶奶找回來的。”

原來這香水也是嵐沫斯很重要的紀念物。我握著小瓶,猶豫了,看他那麽愛奶奶,一定很想保留關於奶奶的記憶。再說,絕版的香水,價值一定很高。唉,金伊璿啊金伊璿,你的善良真是到哪裏都閃光啊!算了,狠狠心回絕吧,怎麽可以拿人家這麽貴重的東西呢。

“我不能收,謝謝你,你的謝意我心領了。”我將“白夜2號”推了回去。

“你有什麽要求嗎?我可以做到的一定去做。”嵐沫斯看著我,栗色的眼眸染上一層黑亮。我心底深處的一根弦被撥動了,顫音很重,我突然覺得不能再看他的眼睛。

我望著墨藍的天空,眼前突然閃過一行字——無法拒絕的禮物,就是你要送出的禮物。

怪玩寵物店……

我想了想,對嵐沫斯說:“我現在想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巴爾豪斯休閑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