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暮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好半天後，才終於說道：“那個，周嘉妮，聖誕節那天你有沒有別的事情？”
“沒有啊，怎麽了？”原來是我想多了。我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忍不住有些失落。
“哦，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準備辦一個生日派對，你會來嗎？”
聖誕節那天是李暮的生日，而且他邀請我參加他的生日派對！一瞬間，我心裏樂翻了天，隻差沒尖叫出聲了。
我努力壓抑著心裏的激動，說：“我……”
李暮打斷我的話，說：“你肯定會來的吧，你可是我第一個邀請的人。”
我愣了一下，然後抿著嘴唇點頭。
李暮笑起來，又伸出修長的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突然放緩了語氣說道：“作為第一個被我邀請的人，那天我會給你一個驚喜的。”說完，他朝我眨了眨眼。
我皺著眉問：“什麽驚喜啊？”
“秘密。”李暮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我想在那天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
“這麽神秘呀。”雖然我嘴上說得不以為意，心裏卻不自覺地偷偷計算著距離聖誕節還有多少天。
聖誕節那天到底會有什麽驚喜呢？
在等待中，聖誕節越來越近了。這天，艾然主動要求幫我打扮，鑒於我太久沒有“更新”我的衣櫃，我欣然同意了。艾然拉著我在步行街逛了一整天，終於在一個時尚的小店裏買到了讓她滿意的衣服。
艾然幫我選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衣、一條時尚的毛線印花圍巾，一副白色絨球耳罩，一條呢子超短裙，一雙黑色長襪，還有一雙搭配整套著裝的高跟長筒皮靴！
“敬業”的艾然不惜搬出了她媽媽的特硬發膠、手動家用卷發棒、高檔口紅，甚至還有一瓶高級香水。
生日派對當天，我和艾然起了個大早，在鏡子前一坐一站。艾然顯得十分積極，而我心裏依然惶恐不安。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自己在家弄比較省錢。
“艾然，你確定這種打扮適合我？”在她動手之前，我再一次問道。
“放心好了，以我的欣賞水平和實際動手能力，你就等著我把你打扮成美麗的公主吧。”艾然興奮地舉著卷發棒一陣猛揮。
“是嗎？”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有點不忍心地看了看鏡子中頭發淩亂的自己，歎了口氣說，“暫且相信你一次。不過，我看我還是不對著鏡子比較好。”
我背對著鏡子剛坐下，又被艾然拉了起來：“嘉妮，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上吧，免得到時候把我給你弄好的發型弄亂了。”
“哦。”我嘴上答應著，心裏卻覺得真麻煩。
我將事先準備好的衣服一件件全穿在身上，頓時心裏隻有一種感覺——難受！
衣服還稍微過得去，可襪子太緊了，擠得肉疼，還有那條超短裙，讓我覺得實在是很不安全。
“艾然，我能不能不穿這身衣服。雖然穿在身上挺好看的，但是我這樣打扮也太成熟了吧。”我指著短裙，有些不確定地問艾然。
艾然指著我的衣櫃說：“好啊，那你就穿著你那些土得掉渣的衣服去參加派對吧。你不想想，人家李暮以前讀的是貴族學校，邀請的朋友肯定也是很有品位的，到時候你穿上那些土得掉渣的衣服，你是想讓人家說你像土包子嗎？”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問艾然：“那你確定，我穿成這樣真的好看？”
艾然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點頭說：“我保證你豔驚四座。”
我還是有些猶豫：“真的嗎？可是我怎麽總覺得自己像一棵白色聖誕樹呢。”
“這是現在最時尚的打扮。嘉妮，你這是在質疑我的眼光。”艾然瞪了我一眼，強調道。
我雖然對她所謂的“時尚”有所懷疑，但是眼看著離約好的時間沒多久了，也就不再提出異議。
艾然露出“你真是不可救藥”的表情，搖頭說：“你就安心等著看自己麻雀變鳳凰吧！”
我歎了口氣，說道：“知道了，快行動吧。”
整個過程中，我都特別無聊。而艾然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拿梳子，一會兒拿粉撲，不是手忙腳亂地打翻了發膠瓶，就是緊張得弄翻了腮紅盒。
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化妝，艾然甚至幫我修了眉。
艾然一邊幫我修眉一邊抱怨道：“嘉妮，你這眉毛從來沒有修過吧，又粗又硬，我覺得我不像在幫你修眉。”
我問：“那像什麽？”
“像砍樹。”
我默默無語地低下了頭。
艾然為了節約時間，用卷發棒為我燙頭發的同時抽空在我的臉上塗塗抹抹。為了可以有一個完美的妝容，乳液、隔離霜、保濕水是必不可少的，然後還要抹上粉底液，擦上腮紅，塗眼影，夾睫毛，塗睫毛膏……可見，想漂亮，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艾然，我怎麽覺得有股怪味呀？”我使勁嗅了兩下。
“什麽味道啊？”一心專注於給我化妝的艾然疑惑地問。
“像是頭發被燒焦的味道。”
“哎呀！是頭發發出的味道。”艾然也聞到了，誇張地叫了一聲，馬上又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問：“該不會是卷發棒把我的頭發燒焦了吧？”因為沒有照鏡子，我也不知道我的頭發到底被弄成什麽樣了。
艾然幹笑了幾聲，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燙頭發都會有一點這樣的味道啦，幹嗎大驚小怪的。”
“反正你給我注意一點，別到時候把我的頭發燒焦了。”我不放心地說道。
“知道啦。”說罷，艾然將卷發棒拿下來，朝另一束頭發進攻。
又是好一陣過後，艾然拍了拍手說：“搞定了！”
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終於可以解脫了。
為了看清楚自己的新造型，我迫不及待地轉身麵對鏡子。當看到鏡子裏的人時，我隻覺得自己被雷擊中了，呆呆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一身跟我的身材、相貌、氣質完全不搭的衣著也就算了，那一張被塗得花花綠綠的臉又是怎麽回事？深色係眼影讓我變成了真人版的國寶熊貓！最顯眼的還屬那被燙卷的頭發，雖然我的臉型還比較適合燙發，可為什麽非要把頭頂最明顯的地方燙得焦黃！
我瞪著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大喊出聲：“艾然！”
“嘉妮，你別生氣，我覺得這樣其實挺新潮的。”站在我身邊的艾然嗬嗬笑著，有些心虛地吐了吐舌頭。
“新潮？”我微眯著眼看著她，極力壓抑著自己抓狂的心情。
“那個，我覺得這種造型比較特別，比滿大街的梨花頭好看多了。”艾然望著鏡子裏的我，賠著笑臉，身體卻不自然地往旁邊挪了挪。
我瞪了艾然一眼，說：“這就是你所謂的豔驚四座！”叫我這樣出門，是想嚇死別人嗎？
艾然也有些慌了，不確定地說道：“那……那現在怎麽辦？”
“我馬上就去洗！”我才不要這副模樣出門，更不想被李暮看到我這副樣子。他要是看到我這樣，肯定會嘲笑我，指不定還會在第一時間把我轟出門呢。
我一溜煙衝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使勁洗著自己的臉。
站在門外的艾然還在一個勁地說：“現在這年頭就是講究創新呀，我真覺得還不錯，除了被燙黃的那裏是個敗筆外，其他的我覺得還真是不錯。”
不錯你個大頭鬼！可我懶得和她爭辯，因為化妝用了很多時間，如果再不抓緊時間出門，等下就趕不上切生日蛋糕了。
把臉擦幹淨，重新站在鏡子前時，我怎麽看都覺得此時穿的這身衣服實在不合適。我不顧艾然的勸阻，硬是將衣服換成了自己平時穿的衣服。雖然衣服舊了點，但畢竟是我自己的風格。隻是在艾然的威逼利誘下，我還是穿上了新買的那雙高跟鞋，雖然不太情願，可艾然說這樣比較有氣質。
我提著精心為李暮準備的生日禮物走在街上，心裏始終無法釋懷，尤其是想到被燙黃的頭發，好像時刻都在提醒我，這個造型太失敗了。
最倒黴的是，艾然用的那支眼線筆居然是防水的，無論我怎麽洗也洗不掉，如果不仔細看，別人肯定會以為我有很深的黑眼圈。
平時看大街上那些穿著高跟鞋的人走起路來風情萬種，我還有些心癢癢的，想著什麽時候自己也可以穿上高跟鞋，可是當我真的穿上高跟鞋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麽難受的事。
因為我從來沒穿過高跟鞋，所以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的，總覺得雙腳不是自己的，身體的重心都轉移到了腳尖。我覺得腳好麻好痛，而且得時刻小心不崴到腳。每走一步，我都在咒罵發明高跟鞋的人。
李暮將生日派對的地點定在市中心一家KTV的豪華包廂。到達KTV的時候，我隻覺得自己的腿簡直不像是自己的了，不停地打戰。
包廂在四樓409號，為了在開門的那一刻可以給李暮一個大大的驚喜，所以我沒有打電話通知他，雙腿顫抖著上了四樓。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有些意外地看到電梯門口站著的人居然是肖成軒。不過對於我的出現，他倒是沒有覺得意外。
“周嘉妮。”他笑著朝我揮了揮手，然後看著我愣了一下，視線定格在我的臉上，“你……”
我尷尬地笑了笑，垂下頭，想起自己臉上怎麽也洗不幹淨的眼線，尷尬地笑著說：“昨晚沒睡好，嗬嗬——”
“嘉妮，你的黑眼圈好嚴重，以後要注意休息。”說完，肖成軒便將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我的頭發上。
我真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都怪艾然，搞什麽大膽創新，真是讓人抓狂！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我揚揚手裏的袋子，又指了指對麵的409包廂。
“你也是來參加李暮的生日派對的吧。”肖成軒說完，朝我走了兩步，“我也是，一起走吧。”
我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也是？”
他點了點頭，說：“嗯，是他主動邀請我的。”
“哦。”我納悶地應了一聲，心裏十分疑惑，李暮和肖成軒並不是很熟，而且他們兩個都和餘丹糾纏不清，李暮怎麽會邀請他？想到餘丹，我心裏一驚，該不會李暮也邀請了餘丹吧？
剛走到409包廂外就聽到裏麵的笑鬧聲，感受到包廂裏熱鬧的氣氛。我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去推門。
當我一手提著裝有禮物的袋子，一手將包廂門打開的時候，原本熱鬧的包廂一下子變得很安靜，一大群打扮時尚、長得也很好看的男生女生，無一不將目光投到我的身上。
看到他們個個打扮新潮的樣子，再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那件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外套就不提了，最讓人鬱悶的是我頭頂焦黃的頭發，還有熊貓一樣的眼睛，以及跟衣服完全不搭調的高跟鞋。看到其他人對我投來驚訝的目光，我自卑到了極點。在那群人的襯托下，我就像是最不起眼的醜小鴨。
李暮也看見了我，朝我走過來問：“周嘉妮，你怎麽現在才來？”
他走近我以後，看了我幾秒，似乎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將頭埋得低低的。
劉乾在李暮走到我身邊的時候終於回過了神，站起來朝我打招呼：“周嘉妮啊，你這麽打扮，我差點認不出來了呢。哈哈——”
我的臉瞬間發燙。
而站在我旁邊的肖成軒看上去似乎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我朝屋子裏的那群人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望向李暮，說：“我……”
李暮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周嘉妮，你沒事吧，不會是在路上被誰打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現在這樣很糟糕？”
“是有一點奇怪，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笑了笑，然後突然喊了我一聲，“周嘉妮！”
“啊？”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將頭埋了下去。
“其實，我覺得還不錯，別像個罪犯一樣低著頭。”李暮說完，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知道他的話多少有安慰成分，所以還是覺得很丟臉。
“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間。”我得再去洗洗臉。
我走到走廊上時，李暮追了出來，他說：“周嘉妮，你快點回來，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我覺得自己現在丟臉極了，根本沒在意李暮說的話。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快進去吧，裏麵還有那麽多人等著你呢。”剛轉身，我想到了心裏的疑問，於是又轉過身問，“李暮，你怎麽把肖成軒也叫來了？”
他明明和肖成軒不和，今天卻主動邀請他，這也太奇怪了吧？
“那個啊。”他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說了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他也算是見證者吧。”
聽李暮這麽講，我更加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他說：“等一下你就會明白的。”
“好了好了，你快進去吧。”我朝他擺擺手，然後朝洗手間走去。
推開洗手間的大門，我一抬頭就愣住了，餘丹竟然也在。我皺著眉頭鬱悶地看著她，不知道要不要和她打招呼。
倒是洗完手準備出來的餘丹主動先向我打起了招呼：“周嘉妮。”
我禮貌地朝她笑了一下，說：“真巧……”該不會真這麽巧，她剛好也來這裏玩吧？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整理了一下衣擺，然後說道：“我來參加李暮的生日派對，怎麽，你覺得很意外嗎？”
“怎麽會呢，多個人也熱鬧些啊。”我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些不舒服，畢竟她之前故意在我麵前和肖成軒抱在一起，而且又是李暮曾經喜歡的人。
“嗬嗬，那就好。”她對著鏡子撥了撥劉海，又在嘴唇上塗了一層淡粉色的唇蜜。
整理好後，餘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搖了搖頭，又朝我嫵媚地笑了一下說：“那我先出去了。”
我看著她漂亮的臉蛋，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馬上就相形見絀了。我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垂下眼簾說：“嗯。”見她走過來，我急忙挪開兩步給她讓路。
她把手放到門把上，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周嘉妮，等下李暮應該會給你一個驚喜。”
我詫異地望著她，心裏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舒服，於是說：“你怎麽知道？”
她挑了挑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一臉震驚地說：“你不知道嗎？整個年級都知道了，李暮和人打賭說要在一個月內追到你，沒想到你居然還敢來。”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視線停在我被烤焦的頭發上，冷笑一聲說，“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覺得你今天根本不應該出現。”說完，她就準備往外麵走。
聽到餘丹說的那些話後，我的心不受控製地疼了起來。我快速上前拉住她的手，強壓住心裏的震顫，說：“你說清楚些，什麽賭約？為什麽我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被我猛然拉住，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餘丹正視著我，說道：“全年級的人都知道李暮討厭你，總是想辦法整你。後來肖成軒站出來維護你時，有人開玩笑說李暮的魅力不如肖成軒，李暮就和人打賭說要在一個月內追到你。你該不會真的認為李暮會喜歡上你吧？”
我僵立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餘丹，心裏雖然難受，但是想起之前餘丹利用肖成軒來氣我，誰知道她這次是不是又想挑撥我和李暮。
雖然心裏百味雜陳，但是我依然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話？”
“你……”餘丹語帶怒氣，不過她馬上冷笑著說道，“你不信嗎？你有沒有想過，李暮喜歡的人一直是我，可是為什麽突然要和毫不起眼的你在一起？你真覺得事情那麽簡單？”
沒錯，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問題。可是我不能在餘丹的麵前表現出我的驚訝。我冷冷地抬起頭望向她，壓抑著內心的憤怒，說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李暮，為什麽當初拒絕了他？為什麽之後還故意讓我看到你和肖成軒抱在一起？你現在說這些我根本不會相信你。”
餘丹恨恨地看著我，微仰著頭對我說：“李暮喜歡的人是我，如果當時不是你衝過來搗亂，害得我誤會了他，你覺得你有機會接近他嗎？”她冷笑一聲，一臉不屑地說，“我也隻是想讓你嚐一嚐被人戲弄的滋味。不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話，等下你就知道真相了。你知道嗎，你沒有任何一個地方配得上李暮。”說完，她甩開我的手走出了洗手間。
當洗手間的大門被關上的一瞬間，我終於無力地沿著牆壁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前方，幻想著剛才的那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
什麽叫我沒有任何一個地方配得上李暮？
我不想去想餘丹剛剛說的話，但是滿腦子都是她說的那個賭約。餘丹說李暮和別人打賭會在一個月內追到我，而且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突然，我感覺一種無法言說的頹敗感襲擊著我的四肢百骸，悲傷和自嘲將我擊得心灰意冷。
我搖晃著站起來，踉蹌了幾步，隻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我扶著牆壁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不停地搖著頭自我安慰：“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餘丹是故意氣我的。”
在我被別的女生欺負時幫我出頭的李暮，打架時將我護在身後的李暮，送我回家的李暮，告訴我他的秘密的李暮，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跳繩的李暮，認真讀書的李暮，逗我開心的李暮……
李暮就像一個王子，給我築了一座甜蜜的城堡，到頭來卻突然告訴我那不過是一個夢，不過是他的一個賭約。此時此刻，我的心裏酸酸的，苦苦的，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難過的情緒聚集在心裏，讓我連呼吸都變得好沉重。
我從洗手間出來後就碰到了站在包廂門口的肖成軒，他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問：“你沒事吧？”
我呆呆地望著地麵，搖了搖頭。
肖成軒又叫了我一聲，我才從恍惚中驚醒過來，說：“你剛剛說什麽？”
肖成軒歎了一口氣說：“我說李暮在找你。”
我愣了一下，想起餘丹的那些話，隻覺得心口堵得慌。我朝肖成軒點了一下頭，然後打開了包廂的門。不論餘丹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我都應該在李暮那裏親自求證。
走廊上的燈光明亮且耀眼。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悲傷，才繼續往409包廂走去。
李暮見我進來，馬上朝我走過來，皺了皺眉頭說：“周嘉妮，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哦，沒什麽，剛才在外麵接了個電話。”我將頭埋得低低的，害怕他看到我一臉的哀傷。
“人都到齊了，壽星可以切蛋糕了吧！”劉乾大聲說著，推著一個裝著三層蛋糕的推車慢慢地從隔壁的小房間走出來。
在一片歡呼聲中，也不知道誰把燈關了，這下就隻剩下推車上那個蛋糕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李暮生日快樂……”大家合唱生日歌。
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唱，雖然我臉上是笑著的，眼睛卻澀澀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還好沒有開燈，這樣就沒有人可以看到我的悲傷。
在橙黃色的燭光中，李暮笑得很燦爛，生日歌結束的時候，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
透過燭光，我看著他明亮又透著些許孩子氣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以及笑起來時微微上揚的薄唇……
我很難相信這樣溫柔的他會欺騙我。
李暮一口氣將蛋糕上的蠟燭全部吹滅，引得全場的人拍手歡呼起來。
燈被人打開了，我裝作轉身撿東西慌亂地將眼淚擦幹，然後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轉過身和大家一起笑。但是我忘了我那雙被眼線暈染的“熊貓眼”。
“周嘉妮，過來一下。”李暮朝我眨了眨眼睛。
在一片起哄聲中，我有些忐忑地指著自己問他：“我？”
他笑著點點頭，然後朝我伸出手。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任他牽著我。
在推車前站定，他將切蛋糕的塑料刀塞到我的手裏，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握著我的手一起切蛋糕。
一塊，兩塊，三塊……
當最上麵那一層蛋糕被全部分裝在紙盤裏時，第二層與第三層連接的地方豁然現出了一條銀色的項鏈，項鏈上有同色係的墜子。整條項鏈看上去有些複古，在燈光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
“哇——”整個包廂的人都因為那條項鏈而鬧騰起來，隻有站在一邊的餘丹緊緊咬著嘴唇。
我也驚訝不已。難道李暮是想把這條項鏈送給我？我有些納悶地看了看那條項鏈，又看了看身邊的李暮，搞不清現在是什麽情況。
李暮壞笑著朝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拿起那條項鏈遞到我的麵前說：“周嘉妮，這是我媽媽以前最喜歡的項鏈，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可要好好保管。”說完他又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地問，“喂，你的眼睛怎麽這麽腫，你哭過了？該不會是太感動，所以哭了吧？”
我徹底被弄蒙了，看著項鏈說：“這……這太貴重了……為什麽要把它送給我？”
李暮並沒有回答，隻是笑了一下，然後當著大家的麵牽起了我的手，微微低下頭，深情地望著我，柔聲說道：“周嘉妮，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整個包廂都沸騰了，拍手、尖叫、吹口哨的聲音不斷。我覺得渾身的血仿佛都湧到了臉上。
做他的女朋友？我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因為我不確定李暮剛剛的告白到底是真心實意的，還是因為那個賭約而說出來的。可是，李暮看著我的時候，他的眼神那麽真摯，完全不像是在騙我。
我難為情地低下頭，心裏五味雜陳。
“周嘉妮，你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李暮有些擔心地問。
我看著他，抿了抿唇，支支吾吾地說：“我……”
我看著李暮，他的關心完全不是裝出來的。我在心裏安慰自己，或許餘丹隻是騙我的，她隻是想挑撥我和李暮之間的關係。
就在我準備抬起頭和李暮說話的時候，劉乾突然拍了拍李暮的肩膀大聲說：“哇，真不愧是李暮，真的隻用一個月就把周嘉妮追到手了。”
這句話讓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可我隻覺得劉乾的話震得我的腦袋嗡嗡直響。
而原本站在我麵前的李暮也是一愣，隨即臉色陰沉下來。我轉身想跑，卻被他拉住了，他一臉著急地看著我說：“你聽我解釋。”
我打斷他的話，問：“你真的和別人打賭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李暮，眼裏蓄滿了淚水。
我一再說服自己，所謂的賭約隻不過是餘丹的一個謊言，我還告誡自己不要相信餘丹，可是，當劉乾也這樣說的時候，我真的無法再騙自己了。
李暮看著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懂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然他怎麽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是小貓小狗或者是你隨手可得的玩具嗎？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在你眼裏，我真的那麽蠢嗎？”說著說著，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我之前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李暮會突然在所有同學麵前維護我，為什麽李暮會在餘丹和肖成軒抱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出現，為什麽李暮要一步步接近我，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賭約。
麵對包廂裏這麽多李暮的朋友，被戲弄的感覺讓我無地自容。我恨恨地看著李暮，在他看來，踐踏我的自尊心就是這麽有趣的事情嗎？
我隻覺得心裏一片悲涼。
我的話讓李暮忍不住緊緊地皺著眉頭，他伸出手想抓住我，卻在半空中停下了動作，頹喪地看著我，眼裏居然有一絲自責和心疼。
“你聽我說，聽我解釋，周嘉妮。”
“我不聽。你要說什麽，去對別的女生說吧，我再也不想聽你說任何話了！”我推開李暮，隻想盡快離開這個讓我覺得難堪的地方。
“周嘉妮，我承認我是和別人打了賭，可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李暮伸手拉住我，不準我走。
我兩手緊握成拳，緊緊咬著嘴唇。極度的悲傷和憤怒讓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在你看來，我這麽不起眼的人，被隨便對待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是嗎？”
“周嘉妮，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暮想解釋，卻又說不出像樣的話，隻能站在那裏幹著急。
我步步緊逼地問：“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怎樣？”
“我……”李暮心煩地撥了撥頭發說，“周嘉妮，拜托你不要這樣逼我好嗎？”
不要這樣逼你？
可是有誰能了解我現在的心情？
劉乾說：“周嘉妮，你以為李暮真的喜歡你？大家都知道，李暮喜歡的人是餘丹。”
“劉乾。”李暮瞪了劉乾一眼，劉乾立即退到了人群中。
我哀怨地看著李暮，冷冷地說道：“李暮，你就是個騙子！”
李暮回頭看了看坐在沙發上那些來參加派對的朋友，大概是覺得沒麵子，於是無奈地對我做出一個停止的動作，說道：“周嘉妮，你別鬧了。”
“鬧？”我的心一陣抽痛，望著他苦笑，“這是我在鬧嗎？是我想變成這樣嗎？那麽你呢，你又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是仗著你爸爸的勢力，在外麵這麽胡鬧。但是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麽你要帶我去你家？如果隻是演戲，那麽你幹嗎告訴我你家裏的事情？說什麽你爸爸在你媽媽去世的時候也不管她，甚至在你媽媽去世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馬上結婚了。難道這些話也都是騙我的？”
李暮本來緊緊握著我的手突然鬆開了。
站在我麵前的他，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眉頭也越皺越緊。
其實，在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我心裏很清楚李暮家裏發生的事情，他是不可能騙我的。明知道那些是李暮心裏最不願被人提及的傷痛，可是我已經被那個賭約氣昏了頭，也不管後果會怎麽樣，就這樣衝動地說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包廂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我們身上。
包廂裏靜得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沉默的氣氛讓人快要窒息了。
李暮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好半天過後，他才喃喃地道：“周嘉妮，你剛剛說什麽？”
他的聲音很小，我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了我的心上。
李暮一臉受傷的表情，像是想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無助又悲傷地望著我，然而，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整張臉陰沉下來。
我的心不可抑製地抽痛著。他現在好像又恢複成了從前那個看起來驕傲自大又善於偽裝的李暮，包廂裏明明有那麽多人，可李暮看起來還是那麽孤單，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
我痛恨自己說了那樣的話，可是隻要想到他對我的欺騙，我就把本來要說出口的道歉的話吞了回去。
“周嘉妮，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餘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氣憤地指著我大聲說道。
“閉嘴！”李暮看也沒看餘丹，冷冷地丟出這兩個字。
餘丹嚇了一跳。
“不知道什麽話可以說、什麽話不能說的人才應該住口！”餘丹爭論道。
“周嘉妮，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不說出來的。”李暮沒有理會餘丹，雙眼緊緊地盯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神那麽冷，如同深冬的寒冰。
“我……”我看著這樣的他，說不出話來。
“你這樣又算什麽呢？”李暮望著我，然後輕輕地笑了，“我以為你雖然看上去傻傻的，但是對人很真誠，可是現在看來我錯了。我以為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樣，其實有什麽不一樣呢？沒錯，我就是和別人打賭了。我還以為你有多聰明，結果還不是一樣被我騙得團團轉。”
李暮的話讓我震驚得往後退了兩步。
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扶住了我，我轉頭一看，忍不住驚訝地說：“肖成軒！”
“是你先欺騙她的，現在你憑什麽這麽說她？”肖成軒站在我的身後對李暮說。
“憑什麽？”李暮微微眯起眼睛望著肖成軒，“那你又憑什麽幫她說話呢？”
肖成軒走到我的身邊，看了我一眼，然後拉起我冰冷的手，堅定地說道：“我喜歡她，所以才說這些話。既然你不是真心地喜歡她，那麽就請離她遠點。”
所有人都因為肖成軒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驚呆了。
肖成軒喜歡我？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驚訝地看向他，一轉頭就對上了他疼惜的目光。
李暮沒想到肖成軒會這樣說，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們，然後自嘲地笑了笑，說：“你的意思是我玩弄了她的感情？”
沉默了一陣，李暮麵無表情地望著我說：“周嘉妮，你現在很高興吧，你喜歡的人終於說他也喜歡你了。這麽說來，我是不是該祝賀你？”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明明李暮離我那麽近，可我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我想抓住他，手卻不聽使喚，怎麽也抬不起來。
“周嘉妮，快走吧，這裏不歡迎你！”餘丹走過來，挽著李暮的手臂，嫌棄地望著我。
看著李暮被餘丹挽著手臂，而他似乎也沒有甩開餘丹的意思，我的心裏很難過。
李暮是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吧？不然他怎麽會在肖成軒拉著我的手時不阻止，而在餘丹挽著他的手臂時也不拒絕？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我完全無法動彈，眼睛死死地盯著李暮那隻被餘丹挽著的手臂。
“走吧，周嘉妮。”肖成軒攬著我的肩膀，勸我離開。
我看向李暮，可他不看我，而是將頭轉向了一邊。
肖成軒不再多說，拉著我的手離開。經過李暮的身邊時，李暮將手裏的那條項鏈狠狠地丟進了垃圾桶。
“我……”
我本想說對不起，餘丹卻在我的話還沒說出口時便將項鏈撿了起來，然後挑釁般地握在了她的手心。
“滾！”李暮生氣地大吼一聲，然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站在那裏輕微地顫抖著。
是啊，我還有什麽理由留在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雖然是李暮先欺騙了我，可是我也傷害了他，我們算是兩清了吧。可為什麽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反而覺得心痛不已，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推開包廂門的時候，我還希望李暮會突然衝過來拉住我，然而，他並沒有追來，也沒有要我留下。
包廂門被重新關上的一瞬間，我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