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暮瞪了我一眼，可看到我額頭上的創可貼，他隻是歎了口氣說道：“放心吧，這次我真的不會害你了。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麽強。”說完他將我摁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用不容抗拒的語氣對我說道，“不要動，我送你回家。”
我狐疑地望著他，心想這家夥又是想整我吧，可看他的樣子又不太像。
“哦。”我低低地應了一聲。可是，好一陣過後，李暮也沒有要出發的意思。
“喂，怎麽不走呀？”我催促道。
“你沒坐好，我怎麽出發？”李暮突然回頭對我說。
我納悶地看了一眼李暮，不明所以地說：“我坐好了呀。”
“你是想再摔一跤變得更笨一點吧。”他煩躁地歎了一口氣，側過身將我的兩隻手臂環在他的腰際，這才轉身蹬起自行車來。
身前的李暮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我的心卻因為李暮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久久不能平靜。
夕陽染紅天際，自行車在落日的餘暉中緩緩前行。李暮周身被光線暈染，仿佛就要融到溫熱的空氣中了。我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腰上，真實的觸感提醒我，這一切並不是夢境。
回到家後，我仔細回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突然發現，那個玩世不恭的李暮原來也並不是那麽讓我討厭。
自從受傷事件發生後，我和李暮雖然還沒到成為好朋友的地步，但起碼不會再針鋒相對。雖然現在的李暮不再為難我，但是我們兩個人的關係依舊很僵。
不管怎麽說，至少比成天吵架要好。
這周周末，老爸因為要出差，所以媽媽也懶得做飯，白天隨便吃了點東西，晚上媽媽又打發我出去買燒烤當做消夜，她卻在家吃著瓜子看電視。
我不情願地穿著睡衣和拖鞋，拿了零錢就出門去買燒烤了。我家所在的小區附近有一大片夜宵攤，很多小商販都會在七點以後出來擺攤，好方便居民去吃東西。
我點好東西，老板把烤好的食物遞給我，我美滋滋地付過錢，提著“戰利品”凱旋而歸，邊走還邊啃著一隻雞腿。
“站住！”剛轉了個彎，身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喊聲跟腳步聲混雜在一起，使得原本就熱鬧的夜晚變得更加嘈雜起來。
我本能地回過頭去，一眼就看到有個男生朝我這邊跑了過來，在他身後還有幾個人窮追不舍。因為隔得有些遠，所以我看不太清男生的麵貌。
被追的男生一邊跑一邊往後看，看起來並不害怕，當把身後的人甩開一點，他甚至轉身對他們做出一個“鄙視”的手勢。
當我終於看清那個男生的臉時，頓時嚇了一跳，他怎麽會在這裏？鬼使神差般地，我脫口喊了一聲：“李暮！”
李暮轉頭看向我，可能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我，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他皺起眉頭，並沒有要跟我打招呼的意思。
李暮身後的那些人被惹急了，罵人的話此起彼伏。
聽他們氣急敗壞的口氣，多半是想抓住李暮痛打一頓。
我完全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可我大概是神經短路了，所以才會追上去問他：“李暮，你怎麽在這裏？”
“周嘉妮！”李暮沒想到我會追上來，驚訝之餘說道，“不關你的事。”
“你惹到他們了嗎？為什麽他們要追你？”看那幾個人似乎並不友善，應該真的是被惹怒了。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怎麽還問。”李暮不耐煩地說道，不時回頭看看那夥人離自己還有多遠。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那幾個人已經追了上來。
李暮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看那些人越來越近，搖搖頭對我說：“算了，我怕了你了。”說完，他拉著我一起跑起來。
追著李暮不放的那些人沒想到半路會多出個人，愣了一下，隨後大聲喊著：“都給我站住！”
我手裏提著裝有燒烤的塑料袋，腳上穿著拖鞋，跑起來很笨拙。李暮因為拉著我，速度也變慢了。
我手中的塑料袋被風吹得發出“噗噗”的聲音。李暮牽著我的手奔跑在街道上，逃離了喧囂的夜市，四周慢慢寧靜下來。馬路兩邊的柳樹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擺著枝條，這一刻，仿佛水平如鏡的湖麵突然被投入一枚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我的心也一直往下沉。
我屏息凝神，隨著李暮的腳步奔跑著。這是繼上次書城後，李暮第二次牽著我的手狂奔了吧。明明每次都像是在逃命，可我並不覺得討厭，甚至在緊張中帶著一絲雀躍和興奮。
身後的人越追越緊，我拚命地跟上李暮的腳步。
可是我們到底為什麽要跑呀？我的腦子裏一片混亂，轉頭問李暮：“他們為什麽追你啊？”因為呼吸不順，我說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趕緊跑就好了，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他回頭看了一下後麵的那些人。
“你說話怎麽總是這麽刻薄呀。”我極為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我無緣無故地陪著你跑了這麽久，你總該告訴我原因吧。”我可不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也沒什麽，就是我把他們的酒瓶砸了。”李暮說完，轉過頭衝我一笑。昏黃的路燈下，他的頭發隨風飛揚，讓他顯得越發英俊帥氣。
我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你居然喝酒了？”
該不會是喝了酒耍酒瘋，然後失手把人家的酒瓶砸了吧？
李暮轉過頭說道：“誰說我喝酒了，我隻是看他們不順眼，順手教訓了一下他們。”
“你脾氣這麽壞，肯定是你惹了他們。”話一說完，我便忍不住大叫起來，“啊！”
“怎麽了？”李暮條件反射地停下了腳步。
“糟了，我……我的雞腿掉了！”我回頭看著身後不遠的地方，無比惋惜地看著地上散落的雞腿。
“現在是擔心雞腿的時候嗎？”李暮看著身後的人已經快追上我們了，額頭上布滿黑線，似乎覺得我已經不可救藥。
“那現在怎麽辦呀？”雞腿多貴啊，我能不覺得可惜嗎？
眼看著後麵那幾個人離我們越來越近，李暮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小聲對我說道：“等下我叫你跑，你就馬上跑，跑得越快越好，不要回頭，知道嗎？”
那夥人離我們隻有幾米遠了，我朝他們看了一眼，又擔憂地望向李暮說：“那你怎麽辦？”
麵對那幾個小混混，李暮並沒有害怕退縮，隻是笑了一下說：“周嘉妮，這裏本來就沒你什麽事，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呀。如果你不想變得跟地上的雞腿一樣，等下就聽我的話快跑。”
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說得似乎很輕鬆的樣子，但我心裏還是覺得很不安，如果不是我跑得這麽慢，他也不會這麽輕易被人追上。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這個時候，他還能想到我的安全。我覺得心裏暖暖的。
“小子，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那夥人終於追上了我們，為首的穿著耐克球衣、頭發染成黃色的年輕人眯著眼睛看著我們，一臉的得意。
“這裏沒她什麽事，讓她先走，其他的事等下再談。”李暮和他們談起了條件，分明不想讓我卷入這場紛爭。
為首的年輕人誇張地幹笑了幾聲：“你真以為我傻呢，放了她，然後方便你一個人逃跑？真是想得太美了。”他說完，其他幾個人也附和著大笑起來。
“你們以多欺少，這不公平！有什麽事大家好好說。”我叉著腰，大義凜然地站了出來，努力不讓他們看出我在害怕。
“喲，還穿著史努比卡通拖鞋啊。史努比妞，長得還不賴啊。”為首的年輕人痞痞地衝我吹起了口哨。
“好好待在後麵！”李暮伸手一拉，將我護到了他的身後。
“小子，看不出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妞。這個小妞挺維護你的，豔福不淺啊。”為首的年輕人戲謔地笑起來。
我瞪了那個混混一眼，心想：你哪隻眼睛看出李暮喜歡我了，他喜歡的人是餘丹，白癡！這麽想著，我心裏居然泛起了一種酸酸的感覺。
“說吧，你們想怎麽解決？”那些人的嘲諷李暮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將事情挑開來講。
這時，為首的年輕人終於嚴肅起來，臉色一沉，說：“我們車上有九箱酒，你打爛了八箱，如果不想被我們打死，我勸你還是乖乖賠錢，然後磕頭謝罪。”
“還沒到睡覺的點呢，你做什麽夢啊。”李暮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臭小子，我看你是真的欠揍！”李暮的話讓為首的年輕人在自己的同伴們麵前下不了台，說話時也更凶了。
李暮聳了聳肩說：“我就這麽說話，你能怎樣？我今天隻是給你們一個教訓，讓你們學會尊重老人。”
“一個掃垃圾的臭老頭，憑什麽讓我們尊重！”為首的年輕人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斜著嘴說道。
“你們連搶老人家的錢這麽無恥的事情都做了，我隻砸了你們的酒是輕的，讓我賠錢道歉，想都別想。”
說完李暮轉頭看著我說：“周嘉妮，我們走。”說罷，李暮轉身想拉著我離開。
從他們的話裏，我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暮會砸了這群小混混的酒，是因為看見他們幾個人在欺負一個掃垃圾的老人家。
看不出來啊，一向玩世不恭又愛整人的李暮居然也有這麽善良的一麵。我看了一眼站在我麵前不動聲色的李暮——外形滿分，雖然平時嘴上不饒人，還喜歡惡作劇，但是心地很善良。這家夥就像個謎，讓我越來越弄不懂了。
這真是那個愛欺負我的李暮嗎？我覺得今天的他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可那群小混混並沒有讓我們離開的意思。
“臭小子，你今天別想那麽容易就走。”為首的年輕人攥緊了拳頭，發出了最後的警告。
聞言，李暮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可惡！”為首的年輕人大吼一聲，其他人全都一擁而上，根本就是以多欺少。
李暮看準了時機給最前麵的人一拳後，回頭推了我一把，提醒我：“快跑，白癡！”說罷，又給了迎上來的人一記拳頭。
“我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裏來的勇氣，倔強地望著李暮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又望了一眼對麵的那一夥人，心裏想著：就是我真的想跑，能跑得掉嗎？
我搜遍了全身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手機，而四周的小商店也全都關了門，所以打電話叫警察的想法也落空了。
情急之下，我看見了掉在地上的一隻雞腿，趕緊將它撿了起來，死死地攥在手裏。
“姐姐我跟你們拚了！”我把雞腿朝為首的那個年輕人用力扔了過去。隻聽“哎喲”一聲，他被我扔的雞腿砸中了。
恰好此時遠處傳來一陣警笛聲，我一咬牙尖叫道：“你們這群壞蛋一個都逃不了，我剛剛已經報警了。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聽到“警察”兩個字，那群混混愣了一下，一臉警惕的樣子。
為了演得更逼真一點，我指著遠處幾個朝這邊走過來的人大喊：“警察叔叔快來呀，這裏有人打架！”
“老大，怎麽辦？”其中一個混混緊張地問為首的年輕人。
“傻啊，跑啊！”
為首的年輕人揚手給了問話的那個人一巴掌，撒腿就跑，跑了兩步又回過頭，惡狠狠地對李暮說道：“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好，別讓我再看見你！”
看著那群混混沒命地逃出我們的視線，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剛剛朝我們走過來的那些人可能是害怕惹事，還沒靠近我們就轉頭跑了。
李暮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足足看了十幾秒，甚至麵部肌肉都有些抽搐，緊接著，他突然笑了起來：“行呀，周嘉妮，看不出來你也有這麽機靈的時候。”
這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平心靜氣地說話，沒有爭吵和諷刺。夜風輕輕地吹著，讓人覺得這樣的時刻很美好。
我突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著說道：“都這麽晚了，我媽肯定要罵我了，我先回家了。”說完，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往家走。
“周嘉妮。”李暮突然喊住了我，“等一下。”
“幹什麽？”我望著李暮，等著他開口。
“我……”他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唇，“我送你吧。”
“啊？”我不敢相信地望著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李暮送我到了我家樓下，我轉身要進樓道的時候，被他喊住了：“喂。”
“什麽？”我疑惑地回過頭，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嗯……之前的事，我們就一筆勾銷吧。”
一筆勾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特別是照片的事——現在全校皆知，已經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可是，現在的我也並不那麽討厭他了。想到這些，我輕聲說：“我盡量吧。”
李暮像是鬆了口氣，剛想開口說話，臉上的表情卻別扭起來，最後他拋下一句：“周嘉妮，今天的事，不用太感謝我。”說完不等我說話他便轉過身，背對著我揮手道別。
“哼，說句謝謝我就那麽難嗎？”我忍不住吐槽。明明就是我幫了他！
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心裏甜絲絲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和滿足感。
“喂，明天見。”我衝著他的背影大喊道。夜風中，李暮的背影看上去挺拔清瘦，他的周身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看上去如夢似幻。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我忍不住對艾然說了昨天晚上和李暮相遇並救了他的事。
艾然聽了我對昨晚“美女救英雄”的詳細描述後，誇張地看著我搖頭說：“你別開玩笑了，你會有那麽勇猛？我才不相信呢。”
“你這是什麽表情呀。”我是十分認真地告訴艾然的，沒想到她壓根就不相信。
“你那麽討厭李暮，又怎麽會去救他？嘉妮，我才不相信呢。”艾然撇著嘴，覺得這件事的可信度不高。
“我是很討厭他，可當時情況特殊。”我扔給艾然一記白眼，“你不信就算了。”
一想起李暮說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我就覺得鬆了一口氣。其實李暮也不是那麽壞，或許隻是我們之前有些誤會，才會鬧得很不愉快。這麽想著，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和艾然分開後，我便往教室走去。去教室最近的那條路會經過一個水池，雖然池水不深，不過裏麵還是能夠養些小魚。因為心情好，我拿著剛從小賣部買的麵包準備去喂魚，卻沒想到碰上了餘丹和我們班的梁麗。
自從李暮轉來我們班後，我們班大部分女生都成了他的忠實粉絲，而梁麗就是其中表現最瘋狂的一個。
“那就是周嘉妮，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麽樣，整天纏著李暮。”梁麗對餘丹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我的耳朵。
我剛想反駁，突然聽到有人喊了我一聲：“周嘉妮。”
這時，一群搬東西的同學走了過來，他們嘴裏嚷著“讓開讓開”，我一下子就被擠到了水池邊緣。
然後，我感覺有人從後麵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穩，一頭往水池裏栽去。
“啊！啊——”我揮舞著手臂大叫。
“砰！”
跌進水裏發出的響聲，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狠狠地嗆了幾口水後，我終於反應過來，掙紮著想站起來。幸好水不是很深，我在水裏撲騰了幾下，勉強站了起來，全身都濕透了。
我站起來的時候，大家像是等著看好戲似的，紛紛往我這邊靠攏過來。
九月末，天氣還不是很冷。我身上單薄的白色校服襯衫因為被水徹底打濕，變得透明，牢牢地貼在我的身上。
我低下頭，看到襯衣下清晰可見的粉色內衣時，雙手快速捂在了胸前。
我像一個被戲弄的小醜，在那麽多人的目光下無處遁形。我很想逃，可腳怎麽也動不了。委屈與屈辱的淚水慢慢地蓄滿眼眶，我使勁咬著嘴唇，倔強地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周圍的嘲笑聲如一個個巨大的海浪拍打著我。
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抬起頭，可就在那一刻，我居然看見李暮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我憤怒地看著他，兩隻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了。我張了張嘴，極力忍著眼淚，不確定又充滿希冀地問站在我眼前的李暮：“是你？”
李暮皺著眉頭看著我說道：“笨蛋，別站在那裏發愣了，快從水池裏出來呀。”
他沒有否認……瞬間，我隻覺得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坍塌了。
“周嘉妮，你傻啊，還站在那兒發什麽呆？”李暮看起來似乎很生氣，一邊衝著我大吼，一邊脫下了他的校服朝我走來。
明明是他將我推下水池的，現在又裝出一副很擔心我的樣子，他不覺得很可笑嗎？
在水池前，李暮朝我伸出手說：“周嘉妮，你這個傻瓜，把手給我。”
可李暮的手並沒有拉到我。隻聽“咚”的一聲，肖成軒已經先他一步跨進了水池，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李暮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然後他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聲。
我驚訝於肖成軒的舉動，眼睛卻看著李暮，心裏憋著尷尬、憤怒、怨恨以及委屈，最後整個人慢慢地蜷在肖成軒的懷裏。
我並不漂亮，可我同樣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那一麵展現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我那麽希望可以和肖成軒走得近點，再近點，這下美夢成真，可是為什麽是在我這麽狼狽的時候？我的自尊和驕傲，在這一刻**然無存。尷尬讓我緊緊咬著嘴唇，不敢看他的眼睛。
肖成軒的懷抱多麽溫暖啊。可是為什麽當我看到旁邊的李暮時，心裏會有些疼呢？
落難公主被趕來的王子救下，那些看熱鬧的同學或許是覺得接下來沒什麽意思，都悻悻地回教室去了。
“李暮，上次你弄壞周嘉妮的書時我就對你說過，讓你不要再惹她，你真覺得欺負她很好玩嗎？”肖成軒看起來是真的動了怒，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發怒的樣子。
肖成軒把我放下來，又把他的校服披在我的身上。從始至終，我都低著頭沒有吭聲。
“李暮，我也聽說了你和周嘉妮之間有些矛盾，可是你這種行為實在是太卑鄙了。”我第一次看到肖成軒這麽生氣，而他生氣的原因居然是為了維護我。我應該開心才對，可是為什麽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
李暮沒有說話，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突然說：“周嘉妮，該不會你也認為這事是我做的吧？”
我避開李暮的視線，有些嘲諷地說道：“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你……”李暮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拜托，難不成你被水嗆昏了頭？這不關我的事。”
“既然做了，為什麽不敢承認呢？”肖成軒打斷了李暮的話，語帶慍怒地問道。
“我欺不欺負她關你什麽事呢？你是她的誰？”李暮終於看向肖成軒，嘴角帶著冷笑。
“你……”肖成軒皺著眉沒有說話。
我裹緊披在肩上的校服，不想再被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然後推了推肖成軒的手說：“我想回家。”
肖成軒看了我一眼，一臉疼惜，放柔了聲音說：“別怕，我帶你走。”
在經過李暮身邊時，李暮有意用肩撞了肖成軒一下。
“把話說清楚再走！”李暮抓住我的胳膊，卻沒有回頭。
我微微一震，但下一秒，我深吸一口氣，盯著李暮說道：“李暮，你自己說過的，以前的事一筆勾銷。所以，求求你，放過我吧。”說完，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李暮聞言，鬆開抓住我胳膊的手。
那一刻，我覺得心裏說不出地失望，卻無力掙紮。
“周嘉妮，你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上課吧，這樣會感冒的。”過了好一陣，肖成軒將我放了下來，一臉溫柔地說，“老師那邊你放心，我會替你請假的。”
我感激地衝他笑了一下。
肖成軒幫我攔了一輛出租車，把我送上車後關上了門。在出租車開動的那一瞬間，我無力地閉上眼睛，覺得又冷又累。我緊緊地抱住自己冰冷的身子，逼迫自己往好的方麵想。
因為水池事件，對我指指點點的人在學校隨處可見，可這件事也讓我和肖成軒走得更近了。考試前的一段時間，肖成軒主動提出幫我補課。換作是以前，我肯定開心得連做夢都在笑，可是現在，我和肖成軒在一起時總忍不住想起李暮。
我的腦袋該不會是摔壞了吧，他那麽惡劣地對我，我怎麽還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啊？每一次想起他，我都會忍不住鄙視自己。可是鄙視歸鄙視，我還是會想起他。
自從上次在學校水池分開後，我總是想辦法避開李暮，可他好像一副根本無所謂的樣子，該幹什麽繼續幹什麽，就算我裝作不想答理他，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這天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正端著餐盤找尋座位，肖成軒突然站起來對我揮手說：“周嘉妮，這邊。”
我端著餐盤走過去。
肖成軒微笑著對我說道：“周嘉妮，這次月考放榜了，你考得不錯，繼續加油。”他笑得很真誠。
我也露出一個舒心的笑，說：“這得多虧你的筆記和輔導呀。”
正說著，突然一片陰影壓了下來，接著我的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周嘉妮，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
我一轉頭就看到彎著腰湊到我耳邊說話的李暮，他手裏也端著餐盤，笑容燦爛。
在見到李暮的刹那，我嚇了一跳。
還沒等我說話，肖成軒先開口了：“這裏已經有人坐了。”說完他指了指我們旁邊的同學。
“是嗎？”
李暮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將餐盤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衝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女生露出了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同學，不介意換個座位吧？”
我旁邊的那個女生在對上李暮的眼睛的那一瞬間，立刻漲紅了臉，然後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走之前，她甚至還不忘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李暮。
對於這樣的事情李暮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平靜地坐下後，看了一眼肖成軒，然後對我說：“周嘉妮，我還以為你最近很傷心呢，剛才看到你，沒想到這麽開心呀。”
一時間，兩個超級花美男，一個坐在我的對麵，一個坐在我的旁邊，換成別的女生早就樂開了花吧，可是此刻，我隻覺得頭疼不已。我繼續吃著餐盤裏的飯菜，並不打算理會李暮。
李暮還在繼續說：“我最近發現你跟對麵的這個家夥走得很近。”
“你到底吃不吃飯呀，怎麽話這麽多？不吃就快走吧，這裏還有很多人找不到位子。”我不耐煩地說道。
李暮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我隻是作為你的同桌好心提醒你，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打交道的。”
“你到底有完沒完？”肖成軒有些看不過去了。
“關你什麽事啊！”李暮一轉頭，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警惕。
看來這家夥不是來吃飯的，分明就是來攪局的！
“李暮，我看你適可而止吧。”肖成軒放下筷子，板著臉說道，語氣裏有著不容忽視的怒氣。
“適可而止？是這樣嗎？”李暮抿著薄唇看了一眼對麵的肖成軒，順勢摟過沒有任何防備的我，挑釁地望著肖成軒。
然後他馬上換了一副溫柔的表情對我說：“傻瓜，你看你都瘦了。”
有李暮出現的地方，我的生活就絕對不會太平！肖成軒望著李暮搭在我肩上的手，眼神冷得有些嚇人。
我明明應該恨李暮的，可是當我對上他的眼睛，我的心又止不住地狂跳起來。看著李暮，我突然想起了在咖啡店裏的事……
我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抑著心裏的情緒，無奈地說道：“如果你真想看我出醜，那麽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還要怎樣？”
聽到這裏，李暮有些不高興了，沉著臉說：“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氣，“你說之前的事一筆勾銷，那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故意把我推進水池？”
李暮皺著眉看著我：“你真的覺得是我做的嗎？”
我憤怒地把手裏的筷子一丟：“那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那麽討厭我？”
“我怎麽知道你得罪了誰……”李暮說話時，眼睛看向了別處。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一眼就看到了端著餐盤恰好望著我們這邊的餘丹。餘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們，臉上沒什麽表情。
看到餘丹，我就想起之前在咖啡店破壞李暮告白的事，因為我的惡作劇，害得她和李暮分開，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我主動惹李暮，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這麽想著，我竟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肖成軒也看到了餘丹，然後又看了看愣在一邊的李暮。餘丹的視線落在了李暮搭在我肩上的手上。
麵對餘丹，我本來就十分心虛，而李暮這家夥居然還火上澆油，這讓我更加無地自容。
“你走開！”我鬱悶地想推開李暮，卻被他牢牢摟住，動彈不得。
“李暮，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放開周嘉妮。”肖成軒放下了手裏的筷子，臉上帶著怒氣。
李暮看了看對麵的肖成軒，又回頭看了看我，說道：“不放。”
“你這麽糾纏不清，到底想幹什麽？”肖成軒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李暮。
李暮接下來的話，無疑像是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炸得人頭腦空白。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說：“周嘉妮，跟我走！”
“喂，你發什麽瘋，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我看了一眼餘丹，尷尬地想推開李暮。
“李暮，放開你的手。”肖成軒站了起來，一臉嚴肅。
李暮完全不理會肖成軒，拉著我站起來，說：“周嘉妮，我得跟你說清楚，把你推進水池的真不是我。我們走。”
“不走！”我堅決地說，心卻有些動搖。
把我推進水池的，真不是李暮嗎？
“她不能跟你走！”肖成軒說著伸手拉住了我的另外一隻手。
李暮望著肖成軒，皺著眉頭說道：“憑什麽她不能跟我走？你憑什麽一再地維護周嘉妮，你是她什麽人？”頓了一下，李暮又接著說道，“看來你很喜歡玩這種英雄救美的把戲。你就這麽喜歡管閑事嗎？我勸你不要做這麽多餘的事情。”
李暮的這些話使得整個食堂在一瞬間變得靜悄悄的。
而站在他們中間的我隻覺得腦子運轉不過來，就快要崩潰了。
“我不是多管閑事。”過了好半天，肖成軒望著我，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我也不覺得自己是英雄救美，我隻是看不得周嘉妮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