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塗聶聶·青澀的難題】

魔鏡魔鏡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什麽

夜晚的霓虹燈繽紛多彩,勾勒出繁華都市模糊的輪廓。

隻有西風中緩緩飄落的樹葉顯出一些蕭瑟和悲涼,同我的心境一樣。

其實早該預料到,費東藍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他一定喜歡文靜聰明、像黃子雯那樣的女生,或者驚豔出挑、像佘菲菲那樣的女生,反正不會是我這樣的。

我在人行道上迷了路,蹲在街旁用袖子抹著洶湧的眼淚。剛才在他麵前憋了那麽久,幸好沒流出來,不然又要被他笑話了。

汽車不停地從麵前掠過,掀起一陣陣熱浪,一定都是汽車尾氣的味道,不過我的鼻子堵塞了聞不出,隻覺得肚子裏咕咕直叫。

我這幾天食欲不振,接到費東藍的電話沒吃晚飯就趕去跆拳道館了,兩個小時又是打又是踢的,現在已經筋疲力盡,連站起來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爸爸遠在歐洲,我孤零零地住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一個親人。每當這種時候我都很渴望找到自己的媽媽。她不是離家出走了嗎?又不是憑空消失了,為什麽我找不到她?

掏出手機來翻看通訊錄,那些陌生的名字裏沒有一個是我想念的人。一直翻到最底下,“邵梧州”三個字閃爍著映入我的眼簾。那就他了吧,我按下了通話鍵。

邵梧州溫柔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的耳邊:“喂,塗聶聶?”

來往的車輛人流太過熙攘,我用手捂住另一隻耳朵,對著手機大聲喊:“邵梧州,你有空嗎?”

“現在?有啊,你在哪裏?”他都沒有多問一句話,很直接地想要過來找我。

刹那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關心我的,忍不住哽咽起來,答道:“在舊區大十字街頭。”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邵梧州沒掛掉,一直等到我輕輕“嗯”了一聲才鬆了一口氣說,“你別亂走哦,我到了就給你打電話。”

“好。”我瘦瘦的心房被他的聲音填得很滿,抱著腿坐在冰涼枯黃的草地裏等他來救我。

是啊,等他來救我,因為我真的餓扁了。

霓虹夜色下,穿著淺色外套的邵梧州朝我飛奔而來,不顧車水馬龍、像隻精靈翩然降落在我身邊。

他著急地拉著我的胳膊問:“塗聶聶,你怎麽了?”

我仰頭巴巴地望著他,多希望這句關切的話語是出自另外一個人的口中。可惜不是的。

我吸了幾下鼻子,嘟囔道:“餓了,我餓得沒有力氣了。”

“餓?”邵梧州有些驚訝地瞪著我,“你……沒吃飯?”

其實他想問餓了怎麽不去吃飯吧。我終於覺得自己丟人了,餓得哭成這樣子,狼狽又可笑,趕緊擦幹眼淚,說:“嗯,剛訓練完,摔了一身傷。”

邵梧州輕輕地笑了,頭發在額前隨風拂動:“哦,因為摔疼了才哭吧?”

“其實也不是……”我更加羞愧,這麽大的人了,怎麽會因為摔疼了哭呢,至少也得因為流血了才哭嘛。

邵梧州用力拽我起來,笑盈盈地說:“我們先去吃飯。”

我狐疑地問:“你沒吃嗎?”

他說:“吃了一半,剩下這半和你一起吃。”

看來他接我電話的時候正在吃晚飯,早知這樣,我是不會麻煩他的。於是我聳聳肩做出一副很抱歉的樣子不停點頭說:“真不好意思,打攪你了。”

他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拉著我的手,目不斜視,微笑著答:“不打攪,我很高興。”那樣子就像一位貴族的紳士,彬彬有禮,溫和謙讓。

我望著他清澈閃亮的眼睛,心情好了許多,帶著濃濃的鼻音問:“我們去吃什麽呢?”

“牛排、通心粉?”

“好,我喜歡吃通心粉。”

“多吃點兒牛肉好,能補充足夠的能量。”

我聽邵梧州這麽說不禁斜眼打量他:“你很喜歡吃牛肉嗎?可是也沒長得人高馬大、力大如牛啊!”

邵梧州溫柔地笑了:“誰說吃牛肉就要力大如牛了?難道吃豬肉就會笨得像豬嗎?”

我糊塗地點了點頭說:“有道理,我就喜歡吃豬肉。”

邵梧州好笑地摸摸我的頭:“你又不笨。”

“我要是不笨的話成績就不會這麽差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用心學習。”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側臉,脫口而出:“那你願意幫我補課嗎?”

“願意。”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啊?”我吃了一驚,有點兒難為情,“我可不是什麽好學生哦。”

邵梧州停下腳步,用他特有的純良目光盯住我說:“其實,你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為什麽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我是個壞人一樣?我忙擺擺手說:“我可沒讓你幹壞事啊!”

邵梧州扶在我腰上的那隻手越來越用力了,幾乎要將我抱過去。他眼睛一眨一眨地對我說:“塗聶聶,你還不清楚嗎?”

清楚什麽!我心裏亂糟糟的,渾身又沒有力氣,於是驚嚇之餘不停地發抖。

邵梧州終於撤掉了他純良而無辜的眼神,拉著我的手說:“先吃飯吧。”

陰暗的燈光點在西餐廳的一角,牆壁上掛了幾幅抽象的油畫,暖暖的顏色、暖暖的氛圍。

外麵秋夜涼薄,裏麵音樂低柔。

我很不雅地對著一盤通心粉狼吞虎咽,對麵的邵梧州卻矜持地衝我笑。他細心地將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時不時地往我盤子裏送。

我不滿意他這樣鄙視我食量大的行為,一臉不高興地說:“是你點的牛排,你自己吃啊。”

他輕輕地說:“我吃飽了。”

我明明看見他才吃了幾口而已,真是……更加凸顯出我的食量大了。

西餐不適合我,吃起來需要耐心和體力,還要優雅,這幾樣我都沒有。

幫邵梧州收拾完牛排之後,又上來了甜點和沙拉。甜點是烤麩,我皺了皺眉,難道邵梧州真以為我能吃得掉一塊牛排、一碗通心粉、三個餐包、四個烤麩?啊,還有水果沙拉……

我摸摸肚子,弱弱地問邵梧州:“你一點兒都不吃了?”

“我在家吃了一些,現在也不餓。不過看你吃得那麽香真好。”他一邊說一邊淺淺地笑。

笑得真是假啊!他明明在嘲笑我的食量來著。我端著杯子喝檸檬水,窘迫地指了指剩下的東西:“那這些就打包回去吧。”

邵梧州微微愣了一下,又勸道:“哦?你就不吃了?再吃點兒吧,不用跟我客氣的。”

我一口水含在嘴裏幾乎噴了出來,連連搖頭。

邵梧州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我請你去吃哈根達斯吧。”

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我又不是餓死鬼,你不用這樣喂我的!”

邵梧州的眼神裏透出小小的尷尬,低著頭說:“不好意思啊。”

我拍拍他的手:“也用不著道歉啊,我要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你吃飽了就好。”邵梧州仍然低著頭,像是被我欺負了一樣。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除了剛才那句話大聲了點兒,我對他還算溫柔了。可能是鄰桌上了份魚排,我聞見淡淡的鮮味,突然一拍桌子大叫:“我的貓還沒吃飯呢!”

“你養了貓?”

“是撿回家的小貓咪,小不點。”我比畫了一下,突發奇想地說,“你陪我回去喂它吧?”

“去你家?”邵梧州傻愣愣地呆在那裏。

我招呼服務員來買單,一邊問:“嗯,怎麽了?”

“沒……那我不能空手上門去吧?”他顯得有點兒忐忑不安,眼神都慌亂了。

我笑眯眯地逗他說:“怎麽那麽緊張啊?又不是見家長,我家沒人的。”

他咧嘴笑了下:“第一次受到你的邀請,很高興。”

我猜,如果周圍的燈光再亮一點兒,邵梧州的臉一定紅得不像話了。

這麽單純又善良的男生,似乎讓我有點兒莫名其妙的感動。

家裏冷冷清清的,保姆阿姨大概窩在自己房間裏看電視,客廳廊道都沒開燈,漆黑一片。

我也沒開大燈,直接領著邵梧州去了我臥室的花園陽台。

秋天的夜空裏寒星稀少,萬裏無雲。陽台上的室外落地燈泛著黃黃的微光,但不及天上的星星明亮。

風有點兒涼意,我進屋找了件外套披著,然後和邵梧州並排坐在陽台上喂貓。

小貓仍然隻有我巴掌那麽大,瘸著一隻前腿,蹲在紙箱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邵梧州輕輕撫摸它的背脊,問:“它叫什麽名字?”

“啊?”我驚呼了一聲,“我還沒給它取名字呢!”

“嗬嗬,你真粗心。”

“那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叫聶聶吧?”

“嘁,叫州州還差不多。”

“你會每天抱著它玩耍嗎?”

“當然了,等它的腿好了還要抱著它睡覺。”

“那就叫州州好了。”邵梧州的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透著一股奸笑的味道。

“咦?”我突然感覺中了他的圈套,仔細想一想,邵梧州還真是夠陰險啊,坑了我還麵不改色。原來那純良的眼神、善良的外表都是裝的、裝的!

“哼,想得美,我才不抱著一隻叫州州的貓睡覺呢!”

“那還是叫聶聶好了。”邵梧州的話又轉了回來。

我傻眼了,怎麽從前沒看出來邵梧州的腦子轉得這麽快?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我抱著柔弱的小貓長籲短歎:“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人坑了啊!”

邵梧州歪著頭看我,笑意盈盈,表情還是那樣溫柔善良,可他趁我不注意朝我貼了過來。我就眼睜睜看著那張俊美的臉越湊越近,最後,臉頰上落下了涼涼的一吻,還伴著一句似是夢囈般的表白:“聶聶,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頭頂上仿佛劈過一道雷,震驚地將小貓扔回箱子裏,大嚷:“我不知道!”

邵梧州又用那種無辜的眼神望著我,喃喃道:“那你現在知道了……”

我以為我的臉皮算是頂級厚的了,沒想到這種時候臉頰又紅又燙,渾身著了火似的。況且在邵梧州這樣的目光下,我連發飆都發不起來,隻得默默地抱著腿說:“你喜歡我什麽呢?”

這句話一出口,腦子裏又晃過費東藍那張冷漠的臉。他也曾經反問我這樣一句話,當時我不知道被人表白原來也是一件心煩的事,難怪他會毫不留情地把我打倒在地,不給我任何翻身的機會。

“喜歡你的直率和天真。”邵梧州很認真地回答了我,而不是像我一樣隨便一句“看著順眼”就敷衍過去了。我迷迷糊糊地望著他,發現他很清楚他喜歡我什麽,而我卻不知道我到底喜歡費東藍什麽。

這是不是代表我根本不喜歡費東藍?因為我連喜歡他哪一點都說不出來。

我籲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像你這樣靦腆的男生不會談戀愛呢……沒想到膽子這麽大。”

連說句話都臉紅的男生,怎麽也不敢相信他敢在我的地盤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偷吻我。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來摸著他方才吻我的地方,連帶著指尖也開始發燙了。

“對不起。”他輕聲道歉,嗓音裏帶著淡淡的沙啞。

“這算什麽啊,我的初吻都沒了。”我鬱悶地抱著頭,偷偷瞄他一眼,其實初吻的對象是邵梧州這樣的男生也不算吃虧,從各個角度看他都是完美得無懈可擊的,那麽多女生暗戀他,沒想到被我占了便宜。

邵梧州有些委屈地說:“我沒有奪走你的初吻啊,隻是……親到你的臉了。”

我憋不住衝他怒喊:“還沒有人親過我呢!”

誰料邵梧州咧嘴笑了:“真的嗎?太好了。”

“你,你……”他今晚的行為舉止簡直太反常了,我“噌”地站起來拖著他的胳膊,“在我報警之前你最好快點兒走!”

“我會告訴警察是你邀請我來的。”

我暴躁得幾乎要跳起來,吼道:“我可沒邀請你親我!”

邵梧州終於感覺到我真的生氣了,平靜如水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掃了好幾遍,低下頭說:“聶聶,對不起,我以為……你多少有點兒喜歡我。”

看著失落而悲傷的邵梧州,我突然從他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影子。被費東藍那樣狠狠拒絕過後,我一晚上都在用食物慰藉自己的傷口。還好有邵梧州陪著我,可是到頭來我又重重地傷了他。

不知道邵梧州會有多難過,不知道會有誰去安慰他。

在他臉色煞白準備轉身的一瞬間,我拉住他的手,喃喃地說:“我講話一向都是這樣不客氣,你別介意。”

邵梧州擔憂地看著我,臉色又是那樣委屈和無辜:“你不生氣就好。”

我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胳膊,大大咧咧地說:“我不生氣了,其實有人喜歡自己也是件好事,對嗎?何必要傷害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呢?”

邵梧州緊抿的唇角漾開了一個純淨的笑容:“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總能樂觀地看問題。”

我被他的笑容吸引住了,總覺得他是隱藏在煩囂塵世中最幹淨、最善良的精靈。剛才他說的話、做的事不過是他最直接的表達方式,被一個精靈愛慕、親吻是一種榮幸,我真的沒必要生氣。

“聶聶,其實從你第一次拉著我的手在學校裏大搖大擺地走,我就覺得你是我命裏注定的女孩……”

邵梧州的聲音輕柔動聽,像精靈在吟唱,我卻不好意思聽下去了,趕緊打斷他:“你別再說了,我怕今晚睡不著覺。”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角眉梢都綴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我深吸一口氣,吸入滿滿一胸腔的花香。

月色微黃,螢火閃亮,還有少年星一樣的眼眸襯托著這個不尋常的夜晚。

喜歡一個人,被一個人喜歡,都應該是幸福的,所以淚水很多餘,我隻需要一顆寬容的心就好。

剛剛入冬,我穿上了紅黑格子的羊毛大衣,圍了條英倫風的圍巾,腳下蹬著一雙最新款的高筒皮靴。爸爸每次從歐洲回來都會給我買皮靴,他總說那裏的靴子最保暖,下再大的雪也不怕凍。其實國內沒有那麽冷,隻是爸爸不了解,他很少在國內陪著我過冬。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與費東藍形同陌路了。

天那麽冷,他的臉也那麽冷。起先我看見他會漫不經心地打聲招呼,他衝我點點頭,漸漸地連招呼也沒了,他也就像從前一樣習慣性地無視我。

無論我穿多麽漂亮、多麽醒目的衣服,在他麵前始終找不到存在感。

我托著腮幫子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邵梧州溫柔地提醒我今天要交什麽作業,我就趕緊抄幾下交上去,在那個時候才能碰上費東藍若即若離的眼神。因為我們倆總是最後交上作業的,就如很久以前我們倆總是最後走下校車的。

想起來,似乎有一陣子沒看見他坐校車了。

每天我都和邵梧州結伴同行,經過盛園福利院的時候,校車不再停下,隻會很快地呼嘯而過。

傍晚時分,夕陽緩緩落下。寒冷的風掠過臉頰,吹亂了我的劉海。

我上校車之後掏出小鏡子來梳了梳頭發,忽然從鏡子裏看見費東藍的身影。急忙轉頭看車窗外,隻見他騎著一輛很舊的自行車沿著學校外麵的馬路朝相反的方向去。原來他每天放學之後都不回福利院,那他去了哪裏?

情急之下,我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就撇下邵梧州跳下了校車,果斷地攔下一輛出租車朝費東藍走的方向追過去。放學下班的高峰,馬路上車流洶湧,但是紛紜塵世中我總能一眼就發現費東藍。

他騎車騎得很快,校服被風充得鼓鼓的,頭發亂揚。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生怕一眨眼就把他弄丟了。

車子跟著他經過整整一條大街,拐了個彎,進入另一個街區。

這條路上車不多,都是剛剛放學的學生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他的目的趨於明顯了,我想我知道他來這裏做什麽了,一定是找他那個藍色女孩。

前麵不遠處就是一座寬敞的校門,這是一所普通中學,聽說校風不太好,升學率不高。

我下了車,躲在校門外一家報刊亭後邊偷看正在校門外等人的費東藍。

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自行車、滑板從街上飛馳而過,還有互相打鬧玩笑的女生、吹著口哨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衣服太醒目,路過的人總會有意無意地朝我看過來,就像看一個外來的入侵者一樣不懷好意。

我顧不得其他,隻管躲著費東藍,小心翼翼地觀察他。

果然,我證實了心中的猜想。

借著校門口的燈看得很清楚,一個纖弱的身影如輕盈的蝴蝶般朝費東藍飛奔而去。那女生單薄得如一片紙,穿著藍白格子的棉外套和長過膝蓋的裙子,長長的頭發編成了兩條麻花辮,乖巧地垂在胸前。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女生,清純、淡雅,溫柔、嬌弱。我好像哪裏都比不過她。

她很熟稔地坐上了費東藍的自行車後座,自然而然地用胳膊攬住他的腰。她從看見他的那一刻起就在笑,他們說著話,慢慢悠悠地從我麵前駛過。

費東藍的臉被飛揚的頭發遮住了,所以他沒看見我。即便他看見我了,也可以當成沒看見。

但是那個女孩真的看見我了。她側身坐著,正好與我打了個照麵。不知為什麽,她溫柔的笑容頃刻間僵住了,神情就好像看見了很可怕的事物一樣驚駭。

我轉身朝報刊亭的玻璃上照了照,我難道很像鬼嗎?竟然將費東藍的小女孩嚇成那樣子。

等我再回頭看他們的時候,自行車已經湮沒在人海中了。

天色已晚,我怔怔地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很想流淚。在沒有得到確認以前,我還可以逃避,假裝一切都沒發生,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喜歡上費東藍。可是我偏偏不甘心,親眼看見了這樣的現實以後,才發覺心裏真的真的很難受。

這次,我是真的失戀了吧!

其實也不算失戀,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我在關注他、糾纏他,在跆拳道館豁出去拿自己跟他賭一把,結果仍然賭輸了。他那麽毫不留情地將我摔在地板上,是想叫我死心。

所以他沒有戀過我,我也沒有失戀,一切都隻是我妄自的幻想而已。

11月的風帶著很厚重的涼意,聽說11月是屬於天蠍座的。

我不像別的女生整日研究星座,不過是發現最近給邵梧州送禮物的女生特別多,留心問了問才知道過幾天是邵梧州的生日。

原來他是天蠍座的,我百無聊賴地借了本星座書看,發覺邵梧州純良的外表下原來有一顆“毒蠍”的心。

教室裏開了暖氣,窗玻璃上蒙了層水汽,模糊了窗外麵的景色。

我捧著星座書打瞌睡的時候,黃子雯很客氣地把我拍醒了,問我:“聶聶,你和邵梧州關係這麽好,知道他會喜歡什麽禮物嗎?”

“啊?不知道啊。”

黃子雯顯然很失望,斜眼望著後排座上的佘菲菲:“她出手太狠了,居然打算送Swatch的手表。”

我認真回憶了一下,很篤定地說:“邵梧州平時不戴手表。”

“是嗎?”黃子雯露出了笑容,低頭看著課本,眼神卻出賣了她: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課本上。

我趴在星座書上想,天蠍座的人絕不會這麽膚淺,不是什麽昂貴的禮物就能收買的。

手機在大衣口袋裏震動,我摸出來一看,是邵梧州發的信息。

他就坐在我斜後方,有什麽事需要發信息?我忍不住回頭看,隻看見他微紅著臉衝我笑。我低頭打開信息看,他發了一句話:“周末注意查收快遞。”

明天就是周末了,這麽神秘?我飛快地回:“明天很特殊?”

“光棍節啊,送了你一份光棍節禮物。”

“那我也應該回禮咯?你想要什麽?光棍節和生日禮物一起送給你。”

“明天晚上班裏組織光棍節活動,你陪我去算是回禮。”

看吧,天蠍座就是這樣狡猾的。我回頭瞟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回了一條:“看來你這幾天收禮物收到手軟了,都不需要物質安慰了。”

“嗨,跟誰發信息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頭頂上突然傳來佘菲菲張揚的聲音,我嚇得手一縮,趕緊把手機扔進口袋裏。

看見我這麽心虛的樣子,佘菲菲用更加誇張的語調大喊:“喂!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我不甘示弱地站起來:“胡說,我在跟朋友聊天。”

“異性朋友吧?”佘菲菲狡黠地眨眼睛,用胳膊搭上我的肩,“明天光棍節,如果有男朋友就不能參加活動哦!”

“我當然要去了!”我推開她,逃似的跑出教室,末了衝她揮揮手,“WC!”

可是我的WC之旅不順利,出門轉彎居然碰上了費東藍。

他和別班的體育生勾肩搭背,討論著明天光棍節的活動。

我直接撞到了他身上,胳膊就好像被撞折了一樣劇痛。我齜牙咧嘴靠在牆邊,暗歎自己真是不走運。

“塗聶聶,是不是要過光棍節了,所以特別激動啊?”那個體育生開玩笑地問,費東藍臉上卻是一副我欠了他錢的表情。

我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地說:“是啊,不過某些有家屬的人就不能參加活動了,真可惜。”

“誰不能去?”

我別有所指地掃了費東藍一眼:“看來做兄弟做得不厚道嘛,連女朋友都沒介紹給人家認識。”

“嘿!東藍,你這就不對了,真有女朋友?”

“沒有,你聽她瞎說。”

走廊裏一個男生聽見了也湊了上來,大聲驚呼:“真的假的?如果真有女朋友,就帶出來玩啊!雖然是光棍節,不過也沒關係嘛!我們可都想見一見嫂子啊!”

我握著拳頭氣呼呼地說:“喂,不是光棍不能參加聚會的!”

“塗聶聶,又不是你辦的聚會,規矩也不是你說了算。”

“是啊,哈哈哈!咦?難道你是吃東藍的醋啊?”

“別胡說,人家暗戀的是好學生邵梧州。”

那幾個人那樣大聲調侃我,費東藍還若無其事地站在旁邊看熱鬧。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出渾身力氣發出一聲獅子吼:“不是暗戀,是明戀!我塗聶聶才不幹偷雞摸狗的事!”

這一嗓子喊出去,教室和走廊裏所有的談笑怒罵聲都收住了。

邵梧州從教室裏緩緩走出來,並不太驚訝地望著我。

冷風從走廊頂上的窗戶裏灌進來,我雙手絞著圍巾,不知所措地迎接四周的目光。雖然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塗聶聶,不過這一次似乎有點兒特別。黃子雯、佘菲菲她們都會怎麽看待我?我一直沒有朋友,這樣一來,原本就疏鬆的友誼完全崩散了。

邵梧州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聶聶,這裏冷,回教室去。”

“塗聶聶,你不要臉!”一向溫柔體貼的黃子雯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像瘋子一樣衝過來揪住我盤起來的頭發,“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怎麽能這樣?你說過不會喜歡他的,你說過會幫我的!”

我無奈地在黃子雯的拉扯下變得很狼狽,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就這麽自然而然地成了背叛好朋友的壞女孩。

不過,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女孩。

邵梧州拚命保護我,拉開糾纏不清的黃子雯,低柔的嗓音好似帶著威脅的語氣對黃子雯說:“如果當她是好朋友,那就不應該利用她。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假惺惺的女生,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喜歡我成績好、出身好?”

黃子雯瞠目結舌,幾乎陷入絕望了:“邵梧州,我喜歡你三年了。”

邵梧州漲紅了臉,拉著我的手從人群中跑出去,朝僻靜的地方逃亡。我腳步淩亂地跟著他跑,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隻覺得身邊的風都停了,有了些暖意。

回過神來望了一圈,發現身處圖書館,這個時候圖書館沒有一個人,安靜得出奇。

我的手始終被邵梧州攥得緊緊的,在出汗。這樣的場麵讓人猝不及防,我低聲說:“你不該對黃子雯說那麽狠的話,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呢?”

邵梧州說:“狠才能斷後患,這種事最怕糾纏不清,這樣對她也好。”

是這樣嗎?費東藍對我也狠,是為了我好?

那我對邵梧州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就是害他吧?

他似乎很高興,臉頰泛著運動過後的微紅,喘著氣說:“聶聶,明天我們不去聚會,我們約會吧。”

我猶豫了,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長筒皮靴泛著皮革的光,有點兒冷,有點兒不真實。我不敢告訴邵梧州剛才那句話是氣話,不敢讓他知道其實我被費東藍傷了心,所以才這樣口無遮攔。

“邵梧州,其實……”我鼓起勇氣張開嘴,決定要誠實一點兒,可惜,在他滿目殷切地看著我的時候,我從窗玻璃上看見了躲在樹幹後麵的費東藍。

他跟著我,是想看見什麽樣的結果?

既然他有了善良的藍色女孩,還關心邪惡的紅色女孩和誰在一起嗎?

“其實什麽?”邵梧州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

我靠近他,嘴唇朝著他細膩白皙且泛著淡紅的臉頰貼上去,然後忐忑地告訴他:“我的初吻真的沒了。”

窗外的身影轉身離去了,踏著地上厚厚的落葉,迎著呼嘯的寒風。

他腳上還穿著我送的球鞋。不知道福利院的冬天好不好過,冬衣是不是保暖,棉被夠不夠厚。如果他教完跆拳道渾身是汗還吹風的話,肯定會感冒的。

當我意識到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時,害怕得閉上了眼,緊緊抱住眼前的邵梧州,說:“讓我喜歡你吧。”

周末的清晨,快遞員按響了門鈴。

我打開邵梧州送的神秘禮物,是一把安娜蘇的歐式手柄化妝鏡,像是童話裏公主用的道具,那麽精美而不真實。我當即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問:“光棍節送鏡子是什麽意思呢?”

“孤芳自賞啊!”邵梧州很輕巧地笑了。

“那我現在還算光棍嗎?”

“第一次約會結束之後就不算了。”

“好吧,我等你晚上的安排。”

我掛了電話之後捧著鏡子照了很久,心情如今天的太陽一樣燦爛。我的第一次約會要打扮得漂亮才行,也應該準備什麽禮物給邵梧州吧。

於是從抽屜裏找出爸爸留下的信用卡,背上包包向商場出發。

人算總是不如天算,我在E-land的專櫃碰上了正在試衣服的黃子雯。她在穿衣鏡裏看見了我,但是選擇了無視。其實發生了昨天的事,她對我不友好是應該的,我努努嘴說:“來這裏買衣服,不像你的Style啊……你不是都穿淑女屋的衣服嗎?”

黃子雯冷嘲熱諷地說道:“我以為邵梧州會喜歡傳統的淑女,沒想到他喜歡熱情開放的太妹。”

我忍不住當著櫃台營業員的麵跟黃子雯爭辯:“喂,E-land也算是新英倫風格,不是什麽人都襯得上的。”

“是啊,它襯不上我。”黃子雯惋惜地對營業員說,“不好意思,你還是去招待那位暴發戶的女兒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笑盈盈地說:“請幫我推薦新款吧,我晚上有個很重要的約會。”

黃子雯進了更衣室,賭氣地將門摔上。

我給邵梧州選了一條駝色的圍巾當禮物,顏色很暖,也很襯他的發色。不過除了手裏捧的禮物,我包包裏還塞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條灰藍格子的羊絨圍巾,我一眼看見就忍不住買了下來。是因為想起昨天那個窗外的身影,穿著單薄的衣物,在冷風瑟瑟中艱難行走。於是趁回家之前,我想先把東西送去跆拳道館。

雖然不知道費東藍在不在,不過交給他的同事應該沒問題。我在跆拳道館外麵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咬咬牙進去了。

我找到他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探了一周,沒看見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位教練端著杯子好奇地看著我問:“同學,你找誰?”

我幹笑著說:“找費東藍,我有東西給他。”

“他在上課,要不要幫你叫一下?”

我趕緊說:“不要!不用了,我把東西放下就走。”然後做賊心虛地從包裏掏出盒子來,放在他的椅子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放在桌上。

那位教練不禁笑了:“放心吧,我幫你看著,不會丟。”

“謝謝啊!”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拎著包飛快地跑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了,心口怦怦跳,張著嘴大口呼出一串串白氣。

因為周末的緣故,街上很熱鬧。我從跆拳道館出來以後隻顧低著頭往前走,沒注意看路,突然聽見自行車鈴急促地響著,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輛車擋住了去路。我定睛一看,發現是幾個流裏流氣的男生騎著車在我麵前轉悠。

我沒糊塗吧,這裏是人行道,自行車怎麽能上來,而且還是逆行?我沒跟這種人打過交道,想著盡量少惹,於是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不料他們卻幾次三番擋住我的去路,還自覺地排成隊繞著我騎車。

我心裏氣憤,但身孤力單,不敢太張揚,忍氣吞聲地問:“你們幹嗎?”

那些男生漸漸圍攏了圈子,將我往旁邊的巷子裏逼近,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凶巴巴地問:“你老爸是建築集團的老總吧?”

我沒遇過這樣的事,慌張失措,下意識地將手偷偷伸進了大衣的口袋裏找手機,卻想起來手機放在包裏了,根本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麵拿出來。我被他們趕著往巷子深處走,裏麵一個行人也沒有,越來越害怕,手心隱隱地冒冷汗。

這幾個人怎麽會認識我,難道是同一所學校的?我試著跟他們套近乎問:“你們是白鴿中學的嗎?”

“不是。”帶頭的男生下了車,拖拉著步子走到我麵前,“我們可不打女生的,就是想跟你借點兒錢花。”

“我身上沒多少錢。”我分明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嗓子幹啞得發緊發疼。

男生瞪大了眼睛吼道:“錢包呢?拿出來。”

我頓時嚇哭了,也不知我平時的囂張跋扈怎麽就消失了,隻能在這群惡人麵前哆哆嗦嗦把錢包掏出來,嗚咽道:“真的沒多少錢,剛才逛街都花了。”

他們湊過去翻看錢包,數了數隻有幾十塊錢,幾個人暴跳如雷罵了起來:“什麽富家千金,比我們還窮!”

“她肯定藏了錢!”

“我沒藏錢,真的是花掉了!”我舉著手裏好幾袋東西哭著解釋,“買了幾件衣服,花光了錢才回家的。”

“搜她身上!”帶頭的男生一聲令下,幾個人朝我圍了上來。

我沒想到他們會真的跟我動手,像木頭人一樣動彈不得。其實我出門真的很少帶錢,都是用爸爸給的信用卡,要怎麽解釋才能叫他們放過我?

這個時候我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他們奪走了我的背包和手裏的購物袋,肮髒的手還往我身上的大衣裏搜。

寒冬,深巷,孤立無援。

一群毫無良知的小混混在我身上搜遍所有的口袋,一點兒一點兒摧毀我的意誌。這樣的侮辱我再也受不了了,於是拚盡力氣豁出去朝巷子口狂奔,大聲嘶喊:“搶劫!有人搶劫!”

“快攔住她!”

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我,七手八腳將我拽回去。我的手腕被揪得發疼,嘴也被緊緊捂住了,幾乎要窒息。

他們用不堪入耳的話語大聲罵我,將我丟在冰冷陰暗的地上。我哭得淚眼模糊,看著自己包裏東西撒了一地,剛為第一次約會而買的新衣服被踩得滿是汙黑的腳印。我長這麽大,從沒受過這樣的驚嚇,這個燦爛世界,這片清澈的天空,漸漸與現實脫離,變得汙穢陰暗。

“又是你!”揪著我的男生突然鬆了手,朝費東藍走過去。

“還想跟我打嗎?”費東藍穿著單薄的訓練服在寒風中佇立,緊緊地握住拳頭,做出應戰的架勢。

那幾個男生用眼神交流了幾下,紛紛遠離了我,跨上各自的自行車揚長而去。

費東藍趿著拖鞋跑過來扶我,臉繃得很緊:“你還好嗎?打電話報警吧?”

我靠在他胳膊上哭了一會兒,蹲著撿散落一地的東西。那幾十塊錢他們都沒要,與錢包扔在一起,我止不住抽抽搭搭的聲音,小聲說:“不用了吧,又沒丟東西。”

費東藍幫我撿起新衣服拍了幾下,交還給我,說:“他們是出了名的混混,到處欺負人,還是報警吧,免得以後再出這樣的事。”

“現在他們都認識我了,如果報警,他們更會找我的麻煩。”

“你爸爸在家嗎?碰到這種事要告訴家長,讓家長拿主意。”

我鼻子一酸,眼淚又“嘩嘩”地往下淌:“他不在,聖誕節才回來。”

費東藍好似從來沒有這樣溫柔地跟我說過話:“來,去我那裏坐一會兒,等下我送你回家。”

我膝蓋發軟,站都站不直,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

費東藍看不過去,把我的胳膊架了起來,還很不客氣地說:“你白學了跆拳道。如果你肯好好學,對付他們幾個人太簡單了。”

緊急關頭我隻剩下哭鼻子的本能了,哪裏還記得跆拳道這回事。我用紙巾擦了擦鼻子,問他:“你怎麽突然出現了?”

“看見你給我的東西,辦公室的老師說你剛走,我就追出來了。”

“幹嗎?想跟我說謝謝?”

“想還給你。”費東藍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架著我走到了巷口,地上是他剛才情急時扔下的盒子。我一眼就看上的圍巾,他甚至沒有打開就要還給我。在他眼裏,我究竟有多討厭?

我彎腰下去將盒子撿起來,與送給邵梧州的那個禮盒放在一起,用嘶啞的嗓音大聲說:“那也不用麻煩你送我了,我打電話給邵梧州,讓他來接我。”

“隨你。”費東藍輕描淡寫的語氣表示他根本不在乎我怎麽樣。

他不在乎我送的禮物,不在乎我和誰在一起。可是剛才的危急時刻,我明明看見了他緊張的樣子,那仍然是我的錯覺嗎?

上午還大好的晴天,中午突然陰了下去,接著開始下雨。

邵梧州從跆拳道館接了我之後就陪我待在家裏,他很緊張,小心翼翼地跟我說話,唯恐我難受。整個事情回想起來的確有些後怕,但是事情總算沒有發展到很壞的地步。

我乖乖地點頭,指著沙發旁邊說:“那個藍色的袋子裏,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邵梧州欣喜地從裏麵拿出包裝好的禮品盒:“是什麽?”

“看樣子今天晚上我們不能出去約會了,不如你現在就打開吧!”

他溫和地微笑點頭,又看見了袋子裏的另外一個盒子:“這個呢?”

“那是……給我爸爸買的。”我撒謊的時候語氣會不由自主地頓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其實就算承認送給費東藍的又怎樣!

僅僅是因為我心虛,所以要不停地對邵梧州撒謊吧!

“聶聶,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吧。”邵梧州忽然說這樣的話,讓我覺得很意外。

我反問:“為什麽?”

“你很想念他,可是從來不給他打電話。”

我激動地提高了音量:“那他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他怎麽從來不想念我?”

邵梧州愣了愣,安慰我說:“你也說過他很忙,而且在國外還有時差。”

“不是這樣的!”我心裏某根敏感的神經被挑撥起來,還未消腫的雙眼又濕潤了,“他太愛我媽媽了,但是我媽媽卻拋下我們離家出走,所以爸爸看見我的時候總會想起媽媽,會很難受。他在外麵肯定有別的女人,別的家庭,所以除了給我錢,給我買東西,根本就沒時間陪我!”

邵梧州被我又哭又喊的模樣嚇得神色一慌,不過馬上又平靜下來安慰我:“聶聶,這是你瞎猜的。”

我一手舉起邵梧州送我的鏡子,一手拿紙巾擦著紅紅的眼睛,委屈地哽咽道:“有時候爸爸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完沒了地抽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如果他很愛你媽媽,又怎麽會不愛你呢?聶聶,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怔怔地望著映在鏡中的邵梧州,視線恰巧與他撞在一起。他已經戴上了我送他的圍巾,可是另一條灰藍格子的圍巾卻將永遠躺在盒子裏。

我對著鏡子在心裏默念:愛?愛是什麽?魔鏡,你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