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小家夥的吵鬧聲中醒來,一看手機,才五點多。我迷迷糊糊地起床給他泡奶,然後倒回**,閉著眼睛給他喝奶。

肚子填飽後,小家夥終於安靜了下來,可是,在**到處爬,怎麽也不肯繼續睡了。

再看手機,也差不多七點了,我幹脆爬起來,給他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後下樓去。

他精神百倍,我卻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樓下林子崢已經起來了,穿著黑色的襯衣,戴著手表,看起來格外精神,看樣子似乎要出門了。

他拿著筆記本和車鑰匙往外麵走,對我說:“我要去開會,你幫忙看一下。”

“好。”我抱著小家夥說。

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像是想起什麽來,扭頭說:“有時間的話,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帶過來。”說到這裏,他停下來,像是想起什麽來,說,“沒時間回去也沒關係,需要什麽就買,卡在茶幾上,沒密碼。對了,記得買點菜回來。”

我抱著小家夥,愣在客廳,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等我反應過來追出去時,他已經把車開出了車庫。

我追上去問:“你讓我收拾東西帶過來,是什麽意思?”

他坐在車內,看著我說:“我姐要一個禮拜後回來。”

什麽?等等,他姐要一個禮拜後回來?那麽,也就是說,我要在這裏住一個禮拜?

“什麽?”我震驚地回過神來,倒抽一口氣瞪著他,結結巴巴地說,“你的意思是,我要在這裏住一個禮拜?”

車內,他淡定地望著我,問:“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啊!

我可是要跟你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啊!

我糾結於這一個禮拜,從前也就是住一宿,怎麽一下子就跳躍成一個禮拜了呢?

可是,沒等我糾結完,他就開車離開了,臨走還不忘叮囑我:“記得買菜。”

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車,我悲從心來,懷裏的寶寶在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些什麽。出門遛狗的鄰居從我旁邊走過,熱情地打招呼:“太太,你家寶寶好可愛呀!”

我猛然回神,怒目而瞪,說:“我還沒結婚。”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我從一個24歲的大好青年突然變成了一個看家照顧寶寶的大嫂了,能不鬱悶嗎我?

一個禮拜啊,真是愁死我了,這可怎麽辦?

我得跟林子崢同居共處一個禮拜!

回到家裏,我開始給自己和小家夥弄早餐,一邊弄一邊給唐曉言打電話。

我開了免提,給坐在餐椅上的小家夥喂食,苦著臉告訴她,我還得在這裏住一個禮拜。唐曉言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笑完之後說:“蘇了了,我覺得他不是想潛了你,根本就是想把你據為己有嘛。”

“據為私家保姆才是真的。”我說。

唐曉言在電話裏賊兮兮地笑,說:“其實我覺得他也挺不錯的嘛!按說,他跟你也沒有什麽交情,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你,找了胡飛不算,現在還幫你找了徐誌剛。我可是打聽過,在編劇這一行裏,徐誌剛可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其實幫人辦事這種事情,你求了人家,人家幫你那是情分,人家不幫那是緣分。可是像林子崢這樣不用說就幫上門的人真的是珍稀動物了,你呀,得懂得惜福。”

其實林子崢幫我,我感激不盡,所以不管他叫我做什麽我都會做。可是我不懂,他為什麽要一再幫我?似乎從一開始,他對我就沒有戒備,而我也從沒有提防過他。

我們倆就像認識了很久一樣,有一種默契與生俱來。

唐曉言見我不答話,繼續說:“對了,你的巧克力我跟白靜苒昨天去拿了,現在東西在她手上。她說她會給你送去的,你記得找她要啊!”

“好的,麻煩了啊!”我不無感激地說道。

我又和唐曉言胡侃了一會兒,想起林子崢交代的買菜,於是匆匆地結束了和她的交談,起身去買菜。

我找了一下,發現雖然寶寶是被臨時丟在這裏的,但是該有的裝備一件不少。比如除了開始找到的兒童餐椅,還有大推車、傘車、扭扭車,甚至連汽車安全座椅都有。

於是,拿著林子崢留在茶幾上的信用卡和鑰匙,推著一輛高級傘車就帶小家夥出門了,在小區裏找菜市場。

一路走一路打聽,最後遇到同去買菜的居民,於是帶著小家夥跟著一起去了。

【2】

買完早餐回來,我兩隻胳膊上掛滿了菜,同時還要給寶寶推車,我有種快要斷臂的感覺。啊啊啊,這樣的日子還有一個禮拜,熬過這一個禮拜我才能解脫。

不過,雖然有些累,但不得不說,林子崢的外甥長得真的很可愛。皮膚奶白粉嫩,大大的眼睛清澈無瑕。都說外甥像舅,難道林子崢小時候就是長這樣的嗎?

“你舅舅是個大壞蛋,是不是?”我逗著車裏嘻嘻笑的小家夥,往林子崢家門口走。

拐彎走到種滿綠葉植物的路上,一抬頭就看見林子崢家門口停著一輛奔馳,看著有些眼熟。我好奇地打量著那輛車走過去。

突然,車門打開了,白靜苒從裏麵走了出來。

對哦,是她的車!看來我還沒習慣她突然有了這麽高級的一輛車。

白靜苒拎著一盒精致的巧克力,看到我便問:“蘇了了,你幹嗎不接電話啊?害我在這裏等了老半天了!”

我愣了愣,說:“啊,我沒聽見電話響啊!”

說完我想起什麽來,抱歉地齜牙:“那個,不好意思,出門的時候著急了些,手機好像沒帶在身上。”說著,我把寶寶推車推過去遞給她,說,“給我扶著,累死我了。我騰個手拿鑰匙開門!”

白靜苒接過推車,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笑著問:“你這是什麽情況啊?你真的在給他做私人保姆啊?”

我拎著菜去開門,說:“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唯有給他打工了。”

開了門,白靜苒推著寶寶跟著我進去。

進屋後,我去冰箱前放菜,白靜苒把寶寶抱出來,往客廳裏走去,打量著四周問:“林子崢呢?”

我一邊擺放菜一邊說:“他去開會了,讓我幫他照顧孩子。”說到這裏,我停下來,扭頭看她,說,“你來得正好,一會兒幫我個忙,送我回去收拾下衣服,我要在這裏待一個禮拜。”

白靜苒詫異地問:“一個禮拜?為什麽?”

我歎一口氣,無奈地說:“因為林子崢的姐姐要一個禮拜後才回來,所以我得在這裏照顧這個寶寶一個禮拜。”放完菜,我拍了拍手走過去,拎起包包說,“走吧,送我回去一趟。”

白靜苒應一聲,把孩子遞給我,我示意她拿上安全座椅,才一前一後地走出門去。

回去的路上,寶寶安靜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玩耍,白靜苒開著車,注視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她終於發問:“了了,你跟林子崢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我笑起來,說:“朋友關係啊,能是什麽關係!他幫了我很多次,所以他叫我來我就來了。”

白靜苒似乎不信:“可是,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男性朋友,你為什麽會在他家裏過夜?了了,你就沒有想過這樣很危險嗎?你對他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我望著窗外,陷入沉思中。其實白靜苒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可是沒來由地,我就是那樣信任他。他說的話,做的事,我都相信。所以在他身邊,我從沒有覺得危險,因為信任使然。

白靜苒見我不說話,扭頭看了我一眼,問:“了了,你喜歡他嗎?”

我回神,笑起來,說:“你什麽時候變得跟唐曉言一樣,這麽八卦了?”

白靜苒握著方向盤望著前方,車在馬路上飛速地行駛,她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笑一聲說:“了了,其實已經五年了,如果你真的能夠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我們都會替你開心。隻是,我們都很關心你,希望你不要受騙。”

我漠然地望著前麵,單手撐腮望著窗外,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原來,已經五年了啊!

車開得飛快,小家夥在後麵的座椅上睡著了,窗外街景不斷地後退,我沉沉地閉上眼睛假寐。

回到家裏收拾完東西,白靜苒送我和小家夥到林子崢家門口就走了。

我伺候完小家夥吃粥、洗澡、喝奶,直至睡覺,才有時間自己弄東西。吃完一看時間,都晚上八點多了。再過了一會兒,林子崢才回來。

我不知道雜誌社原來是這樣忙,他幾乎每天早早地就出門了,又很晚才回來,有時回來後就坐在沙發上處理文件,一坐就到淩晨。

馬小婉說林子崢就是個工作狂,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工作,這樣看來,果不其然。

【3】

很快就到了我跟徐誌剛約好的時間。

當天,我早早地爬起來換好衣服,跑下樓的時候還是遲了。林子崢已經出門去了。他出門去了,寶寶怎麽辦?我總不能帶著孩子去見徐誌剛吧?

這樣想著我給唐曉言打電話,讓她趕緊過來。

唐曉言甕聲甕氣地說:“我感冒了,讓藍圖去吧。”說到這裏,她停下來,說,“哦,我忘記了,她要上班。你給白靜苒打電話,讓她過去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回頭我去看你。”說完,我掛了電話,給白靜苒打電話。

一個半小時後,白靜苒出現在林子崢家門口。

我急匆匆地把孩子塞給她,轉身就跑,邊跑邊喊:“你好好看著他,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白靜苒在後麵叫:“你跑什麽?我送你過去。”

我猛地一拍頭,說:“都忙昏頭了,忘記了。快點兒,你開車送我過去吧。”

說完,我就轉身進屋,拿安全座椅裝在車上。

林子崢說,約好的時間是十點到十一點一個小時,地點是在徐誌剛家裏,不能遲到。當我們火急火燎地趕到徐誌剛小區樓下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四十多了。

白靜苒坐在車內看著我,說:“那我就先帶著寶寶回去了,交給我你就放心吧,好好加油。”說完,她衝我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嗯,加油!”我握拳深吸一口氣,轉身往樓內走去,身後白靜苒開車帶著寶寶離開。

不一會兒,站在徐誌剛家門口,我拎著巧克力按響門鈴。望著緊閉的門我緊張不安,直到門被打開,穿著白色襯衣的徐誌剛站在門內。

他戴著眼鏡,臉上青青的胡子剛剛冒尖,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清秀中帶著書卷氣,和我想象中的那個出名的編劇完全不同。

我拎著巧克力站在門口,愣愣地望著他,一時半會兒忘記要幹啥了。

他將我上下掃一眼,目光落在巧克力上,問:“你是蘇了了嗎?手上的東西是給我的嗎?”

我回神,急忙遞上巧克力,笑著說:“嗯嗯,我是蘇了了。這個是送給您的,希望您能喜歡。”

他接過巧克力應一聲,轉身往裏麵走,說:“進來吧,喝點什麽?”

我慌忙說:“給我一杯清水就好了,謝謝。”

“好。”說著,他就走過去倒了一杯清水遞給我,“坐吧,我去拿你的稿子。”

我急忙接過茶杯,他轉身去拿稿子。

和林子崢家裏不同,徐誌剛的家不算大,但也不小,140個平方左右,屋子裏擺滿了書架和書,牆上掛著一些水墨畫,看起來舒適典雅。窗台上擺著一盆君子蘭,墨綠的葉子給屋子平添一點兒生氣。

我正看著,徐誌剛拿著稿子走過來,坐在我的對麵。我慌忙收回目光,恭敬地望著他,像學生麵對老師,規規矩矩,一動不動。

他翻看著稿子,說:“人物關係不符合邏輯,故事主線模糊,不過你對人物性格把握得很到位,有些地方我給你畫出來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揣摩。在後麵我給你列了幾個問題,你好好思考,想好了答案再告訴我。”說著他把稿子遞給我。

“謝謝您。”我慌忙彎腰去接稿子,翻開一看,裏麵全部是用紅色鋼筆標注出來的問題。

這樣隨手一翻,就知道他居然把整本稿子都看完了。

我心裏很是感激,抬頭看他,誠懇地道:“真的很謝謝您,徐老師。”

他隨意地應一聲,然後拆開了巧克力,取一塊出來吃起來,遞給我:“嚐一嚐。”

“謝謝。”我於是也從裏麵拿了一塊吃起來。

陳衛說,徐誌剛喜歡吃巧克力,看來不假,他當真是喜歡得很。和胡飛相比,他簡直半點兒脾氣也沒有,溫溫和和,態度謙和,平易近人,讓人完全沒有距離感。

他吃著巧克力,微微點頭,說:“不錯,口感很純正。”說著他抬頭看我,問,“你跟林子崢是什麽關係?”

我愣了愣,林子崢說他跟徐誌剛有些過節,所以不便直接向他引薦我,可是我沒想到徐誌剛會直接開口問。

我回神,如實地說:“是朋友。”說完我不安地看徐誌剛,他和林子崢有過過節,會因此而將我逐出門外嗎?

“哦!”徐誌剛淡淡地應了一聲,看著我說,“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啊?”我不解地望著他。

徐誌剛說:“他這個人向來寡淡得很,從來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人,胡飛那天叫我見你的時候我大約就猜到了,葉琳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更加確定了,是林子崢介紹你過來的。為了你,他也算是費了心的,他那麽孤傲的人也肯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托關係,不簡單。”

我驚訝地說:“您知道我是林子崢介紹來的?可是您……”

說到這裏,我才意識到自己問得唐突了,及時閉上了嘴巴,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徐誌剛笑著說:“可是我和林子崢不是有矛盾嗎?你是想問這個吧?我跟他雖然有矛盾,但是一碼歸一碼,胡飛和葉琳的麵子我不能駁,何況你還給我帶了巧克力來。混我們這行不容易,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要想在這行混出頭還得耐得住寂寞啊!”

“我耐得住。”我肯定地說。

徐誌剛好奇地問:“你為什麽會想做編劇?我看個人簡曆上你的專業跟這個可沾不上邊的。”

我扯開嘴角笑起來,說:“夢想,跟專業沒有關係。”

徐誌剛輕笑一聲,說:“夢想啊。”

說完,他沒有再說話。窗外的風輕輕地吹來,屋子裏書被吹得嘩啦作響。

我起身站起來,是時候告辭了。

“徐老師,那我先把稿子帶回去了,我會好好想一想你提的這些問題的,非常感謝您給我提的這麽多寶貴的意見。”我彎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真誠地說道。

他起身送我,滿不在乎地說:“沒事,下次有時間可以過來玩。”

徐誌剛沒有半點兒大牌的架子,待人處事令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我想這便是君子之道吧。

他將我送到門口,我回身準備跟他告別,卻無意中瞥見了書架上擺放的相片。

相框裏的人是徐誌剛和葉琳,他們兩個人親密地依偎在一起,臉上寫滿了甜蜜。我愣了愣,走出門去,轉身向徐誌剛告別,然後離開。

離開了徐誌剛家,我乘坐電梯下樓,想著他書架上擺放的照片。

難怪林子崢讓葉琳幫忙了,原來葉琳和徐誌剛在交往啊!

【4】

出了門,我給白靜苒打電話,問她那邊怎麽樣了。白靜苒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看著孩子,告訴我一切都很好,沒問題。我於是讓她幫我再看一會兒,我去看看唐曉言,她感冒了,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白靜苒說:“放心地去吧,我今天沒課,一切都交給我吧。”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記住看著孩子。”我叮囑完後掛了電話,乘坐的士往唐曉言家裏趕去。

在我心裏,唐曉言一直是彪悍的女漢子,沒有什麽能打倒她。我跟她認識這麽久,從沒見過她柔情似水的一麵,可是再彪悍的女漢子也有脆弱的一麵,比如現在,高燒39℃的唐曉言軟趴趴地躺在**,一臉疲憊地望著我。

我坐在她床前,剝好香蕉遞給她。

誰知她頭一扭,說:“不吃,沒胃口。”

看見她這個樣子,我有些心疼,說:“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弄。”

她聞言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想吃炸雞,喝啤酒。”

“都這個模樣了,還惦記著炸雞和啤酒,活該受罪。”我嘴角抽搐一下,決定無視她,自顧自地吃起香蕉來。

我告訴她,多虧了她的巧克力,徐誌剛那邊很順利。而且,幸好有白靜苒幫我看著寶寶,我才脫得開身,不然真是難辦。

唐曉言聞言,想了很久,問:“了了,你喜歡林子崢嗎?”

啊,跟白靜苒一樣的問題。

我老實回答道:“不知道。”

都病成這樣了,提及林子崢,她還是一臉八卦。

她說:“蘇了了,咱們打個賭吧,白靜苒肯定是看上林子崢了。你要是真喜歡,就不要心慈手軟,別讓她給鑽了空子。其實我覺得林子崢挺好的,跟何夕很像,對你很好。”

我吃著香蕉笑一聲,說:“你少扯了,白靜苒怎麽可能看得上林子崢?林子崢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唐曉言恨鐵不成鋼地扭頭瞪我,虛弱且氣急敗壞地說:“蘇了了,你就是頭豬。”

唐曉言對白靜苒總是提防得很。她說白靜苒喜歡搶別人的東西,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想要的就一定能搶過來。

我不以為然地說:“唐曉言,沒看出來呀,你骨子裏挺腹黑的,都裝著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唐曉言受不了地白我一眼,說:“你別忘了,當初你也不信她喜歡何夕,可是結果呢?”

唐曉言說,她看人的眼光獨到,白靜苒肯定是喜歡林子崢。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看出來這一點的。打從一開始,林子崢跟白靜苒連話都沒有說上兩句,他對白靜苒的態度可以說是不禮貌,白靜苒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他?

就像那個時候唐曉言跟我賭十個全家桶,她說白靜苒喜歡何夕,我也不相信。

從唐曉言家裏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我乘著公交車去林子崢家,到的時候已經是六點了。我想,反正林子崢回來得晚,這會兒應該還沒到,我還有時間做飯。

這樣的念頭才生出來,我旋即有種深深的挫敗感,蘇了了,你現在真當自己是他家的保姆了嗎?這麽盡職盡責。

我無力地扶著門口想著,這時門被打開,林子崢站在門內,看著我,問:“怎麽樣?”

啊,他已經回來了?

見到他,我愣了愣,旋即笑起來,說:“還好,徐老師給我提了很多意見,讓我回來好好揣摩。”

他應一聲,轉身讓我進屋。

我走進去,就有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扭頭一看,原來是白靜苒正在廚房裏做飯。

她端著做好的菜出來,見到我高興地說:“了了,你回來啦!你去洗個臉洗個手,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你怎麽在做飯?”我慌忙跑過去,不好意思地說,“還是讓我來,你去休息吧。”

她笑著把我推開,說:“沒關係的啦,別跟我客氣。要不你去客廳裏看會兒電視,我這邊很快就好了。出去吧,乖。”

我被她趕出廚房,來到客廳,林子崢抬頭看我一眼,拿起遙控器調台看電視。

我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洗幹淨手,然後坐過去抱起寶寶,問道:“寶寶,肚子餓不餓啊?”

林子崢替他回答道:“他剛剛吃過了。”

我於是坐在沙發上逗著寶寶。

林子崢坐在一旁,斜睨我一眼,說:“看樣子他沒有刁難你。”

我抬頭說:“是啊,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林子崢輕輕一笑,扭頭繼續看電視。

不一會兒,白靜苒擺好碗筷,叫我們過去吃飯。

看著桌上豐盛的晚餐,我笑著說:“真好,今晚我也有免費的晚餐吃了呢。”

白靜苒起身給林子崢盛飯,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也可以給你做。”她說著,端著飯過來自然地坐在林子崢身旁,笑吟吟地給他夾菜,說,“你嚐嚐這個,這可是我現學的呢,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有些詫異地望著白靜苒,她什麽時候和林子崢的關係這麽好了?

林子崢淡淡地說:“我自己來。”

白靜苒笑吟吟地望著他,扭頭看我。

見我呆愣地望著她,於是說:“了了,你也快點兒吃啊,發什麽呆?”

我回神,低頭慢慢吃起來。

五年前,唐曉言說白靜苒喜歡何夕,我不相信,也並未放在心上。可是,五年後,我已經不是那個不曉世事的小孩了。

傻子都看得出,白靜苒對林子崢的態度近乎討好。

吃完飯,白靜苒很晚才回去,我和林子崢送她出門,直到她開車離開,林子崢轉身進去,我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進屋的背影停下來,有些走神。

如果白靜苒真的喜歡林子崢,那麽林子崢呢?他對白靜苒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可是,我對林子崢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我和林子崢之間仿佛存在著一股無形的默契,他的存在我習以為常。在他身上,我時常能看見何夕的身影,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讓我覺得兩人是如此相似。

可是,蘇了了,這樣的感情,你分得清是屬於何夕的還是屬於他林子崢的嗎?

心底沉默得如一片死海,聽不見任何聲音。

何夕走後,它再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也就是說,何夕走後,我再也沒辦法愛上任何一個人。

大二的時候,藍圖曾經毫不客氣地說:“蘇了了,死了的就是死了,過去的已經過去,難不成你要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

那時候我想,真的為他守一輩子也是可以的,除了何夕,我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幸福了。

可是,如果那個人是林子崢,那片死海一樣荒蕪的地方願意開出新的枝丫嗎?

【5】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上樓的腳步聲驚醒,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林子崢敲門的聲音:“了了,醒了嗎?”

我起身下來開門,問:“怎麽了?”

話音落下,我便看見了林子崢身後站著的女人。她披著一頭大大的波浪鬈發,風塵仆仆的樣子。

看到我,她抬手摘掉大墨鏡,笑眯眯地將我上下打量一眼,說:“你就是了了啊?我是子崢的姐姐,我們見過麵的哦。”

我茫然地望著她,想不起來了。

她笑哈哈地提醒我,說:“北戴河,你還記得嗎?”

我猛然記起來,她就是那天在北戴河挽著林子崢的人,我頓時窘迫得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更沒想到,她居然是林子崢的姐姐。

想到自己曾經那樣丟臉,我連看她的勇氣也沒有了。她毫不在意地哈哈笑著走進來,徑直走到嬰兒床邊看著還在睡覺的寶寶,扭頭衝我說:“這幾天謝謝你啦!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子崢會把我兒子養成什麽樣。”

“不用客氣,寶寶很聽話。”我不好意思地說。

她笑著抱起寶寶往外麵走去,道:“我帶寶寶回去了,傑森還在樓下等著。”

我和林子崢送她出門,隻見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一個西方男人站在車旁,打開車門接過寶寶。安頓好寶寶後,他扭頭笑著衝我們打招呼,然後上車。

林子崢姐姐坐在車內,從裏麵伸手招了招,笑著說:“了了,下次來我們家玩啊,大家都想見見你呢。”

“好,好呢。”我傻乎乎地笑著。

旁邊林子崢打斷他姐的話,對她說道:“姐,你就快走吧!”

她笑了笑,示意傑森開車離開。

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我鬆了一口氣,扭頭對林子崢說道:“那個,林先生,現在寶寶走了,我也該回去了。”

林子崢看我一眼,轉身進屋去。

我也轉身走進屋,然後開始洗漱,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下樓,我就看見林子崢坐在客廳裏,拿著遙控器在看電視,不過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把行李放在一旁,想著反正是最後一天了,那就做完早餐再走吧。

這樣想著,我轉身去冰箱拿材料,然後再往廚房走去做早餐。

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窩去了,我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覺得愉快。

做完早餐,我好心情地喊他:“林先生,早餐好啦。”

於是,他乖乖地關了電視,過來吃早餐。

一頓早餐吃下來,他很安靜,吃完之後又坐到了電視機前。直到我收拾完屋子,拖著行李準備離開,他才起身說:“我送你。”

說著,他徑直往外麵走去,我拖著行李跟在他身後。

轎車穿過街道,駛過奔流的車海,最終停在我闊別一周的小區樓下。我拖著行李下了車,規規矩矩地站在車外彎腰說道:“謝謝您,林先生。”

他坐在車內,扭頭望著我,然後輕輕地應了一聲,開車離開。

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我拖著行李上樓,回到自己的小窩裏,丟下行李倒頭躺在**,有一種放鬆的快感。然後,我想起了什麽,隨即又爬了起來,拿起手機給唐曉言打電話,問她的病怎麽樣了。

唐曉言已經退燒了,有氣無力地控訴她老爸的惡行。

“我都病成這樣了,不就是讓他給我買個香奈兒的包包嗎?他就是不肯。他給他那些小情人都不知道買了多少個了,連吭都不吭一聲,給我買一個就偏偏舍不得。就這種爹,誰愛要誰要。”

唐曉言和她老爸的鬥爭從未間斷過,即使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能成為世界大戰。

我說:“你就別折騰了,你打開自己的衣櫃看一看,裏麵的包包還少嗎?”

唐曉言說,那不一樣,擁有得再多,不是她想要的那個就是不一樣。

我說唐曉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唐曉言說這個世上很多東西都是有得必有失,她並不是擁有全世界,圈裏的羨慕圈外的,貧窮的羨慕富有的,可是她羨慕別人,做一個一無所有的白癡也是很好的。

我有時候覺得唐曉言挺悲觀的,她雖然表麵上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是有時候她的很多想法都很悲觀,很陰暗。

她思考問題總是習慣從人性最黑暗的一麵出發,然後一麵驚恐這樣的黑暗,又一麵向往光明。

她說和我們這些人相比,她活得最沒有出息。

藍圖想要成為首席設計師,我想要成為著名編劇,白靜苒想要過得無憂無慮,我們這群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是唐曉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從小到大,她都是按照她爸爸的安排活著。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傀儡,沒有思想,沒有夢想。

我問唐曉言,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有個人幫你把未來的路都鋪好了,你的未來風雨無阻。

唐曉言說:“可是,我沒有夢想啊!不是很悲哀嗎?”

唐曉言說她想要夢想,我想起徐誌剛問我為什麽想要成為編劇。我告訴他這是夢想,可是他不知道,這樣的夢想原本是屬於何夕的。

高三那年,臨近高考了,“未來”這個詞才開始以一種嚴肅的姿態進入我們的生命。

蔣臣問我們,大家的夢想是什麽。

唐曉言說她想開一個小賣部,全部賣零食,還是她喜歡吃的零食,賣不完自己吃。

藍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國際頂尖的設計師。

白靜苒的夢想很簡單,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何夕。我懷著敵意擋在她和何夕之間,割斷她的視線。

何夕說,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編劇,寫自己喜歡的故事,然後拍出來,那應該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何夕問我,我的夢想是什麽?其實那時候的我哪裏有什麽夢想,我的眼裏心裏,全是何夕啊!

然而現在,我的夢想是完成何夕的夢想,成為一名編劇,讓自己寫的故事拍出來。

【6】

後來的一段時間裏,我開始根據徐誌剛提出的意見修改稿子,改好後,我從電子郵箱裏發給了徐誌剛。

一直沒有收到回複郵件,我有些忐忑不安,直到接到海安傳媒的電話。他們的工作人員表示看過我的稿子,想要和我合作,將劇本拍成電視劇,經紀部的約我星期三過去談合約的事情。

“如果沒有問題,那麽星期三見了。”電話那端態度溫和。

我激動地捧著電話連聲道:“好,星期三見。”

掛了電話,我興奮地給唐曉言、藍圖等人打電話,約她們出來聚會。

“唐曉言,恭喜我吧,剛剛海安傳媒公司給我打電話,他們願意用我的劇本了。”電話裏我興奮地叫著。

接著是唐曉言激動的叫聲:“什麽?居然有公司這麽瞎眼敢用你的稿子,他們就不怕傾家**產嗎?”

“唐曉言!”我沒好氣地吼。

唐曉言嘎嘎笑起來,說:“我們未來的大編劇,請客吃飯吧。”說到這裏,她似乎被提醒了,說,“叫上蔣臣,那廝還欠我們一頓飯呢。”

“好。”我高興地說著,掛了電話後就給蔣臣撥了過去,告訴他我的劇本被錄用了。

蔣臣嗬嗬笑著,說:“恭喜你了,晚上出來吃頓飯吧。”

“嗯,好,這次我請客,在上次咱們去的那個餐廳。”我說。

“嗯,都可以。”蔣臣笑著說。

和蔣臣約好後,我給藍圖和白靜苒打電話,約她們晚上碧雲軒見麵。

晚上六點,大家陸續來到碧雲軒,我和藍圖坐唐曉言的車過來,白靜苒和蔣臣開車而來。下車的時候正好遇到白靜苒,看著白靜苒的車,唐曉言於是有了換車的衝動,可是她爸不會給她買,這讓她感到很憂鬱。

我們笑著往餐廳走去,蔣臣已經坐在裏麵了,燈光下他西裝筆挺,斯文俊秀。

我們四個笑著走過去,在他麵前落座。蔣臣把菜單遞給我們,讓我們點菜,我心情好,吃什麽都開心。唐曉言捧著菜單一口氣點了十幾道菜。

白靜苒撐腮笑著說:“唐曉言,你是打算把蘇了了吃窮了嗎?”

唐曉言一合菜單,說:“了了這稿費還沒影子呢!蔣臣不是一直說要請吃飯的嗎?正好今天一起,這麽點兒東西吃不窮他的。”她說著驕傲地一拍我的肩膀,扭頭衝白靜苒笑。

白靜苒看我一眼,笑了笑,端起水杯抿一口沒有說話。

我說:“沒關係,今天我請客,大家放心地吃吧。”

蔣臣笑而不語。

飯桌上大家談笑著,唐曉言幾杯酒下肚又開始鬧了,起哄著逼問我跟林子崢是什麽關係。我窘得恨不得把她給一腳踹出去了。

我跟林子崢能是什麽關係?朋友關係啊。

可是對於“朋友”這兩個字,唐曉言顯然很不滿意,說:“其實我覺得林子崢挺好的,了了,你總不能為了何夕守一輩子吧!過去的人和事都已經過去,人應該往前看。”

我往她嘴巴裏塞東西,說:“吃你的東西吧,少胡說八道。”

唐曉言委屈地拽著藍圖說:“我又沒有說錯,你看她,這麽欺負我。”

藍圖抬頭看我,說:“了了,說真的,我也覺得,你要是認為林子崢不錯,是可以相處試試。”

我幹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白靜苒開口說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誰也不能幫別人做主。話說回來了,就算了了喜歡他,他喜歡了了嗎?”

她說著,笑著扭頭看我。

唐曉言和藍圖聞言臉色明顯變了,唐曉言生氣地想要站起來。

蔣臣在一旁始終一語不發,喝著酒望著我,過了會兒起身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著,他起身離開。

飯桌上,我、唐曉言、藍圖、白靜苒低頭吃著自己的東西,再沒有說話,氣氛變得很奇怪。

白靜苒一丟餐巾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說著,她轉身離開。

等到白靜苒離開,唐曉言生氣地說:“喂,蘇豬頭,我說得沒錯吧,她擺明就是喜歡上林子崢了。白靜苒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幫你是出於情分,可是為了林子崢跑得那麽勤,肯定就有貓膩。我說你還不相信。”

我吃著東西心不在焉。

藍圖搖著酒杯,喝一口酒,淡淡地說:“沒意思。”

我也覺得,是挺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