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在唐曉言這種不要命的車速裏,一個小時後,我們抵達了蔣臣家門口。

下了車就有人過來泊車。

我以為林子崢的家已經是夠浪費的了,可是見到蔣臣的家,我才知道什麽叫奢侈。

隨著陸續趕到的人們,我們往裏麵走去。這是一個小型的派對,來的人不算多,卻都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穿過人群,我們尋找著蔣臣和白靜苒的身影。

路過桌子,藍圖隨手端起桌上的香檳,嘴角上揚地盯著前方說:“你們慢慢玩,我的獵物找到了。”

說著,她就踩著高跟優雅地走過去,朝對麵一群人中的一個中年大叔朗聲笑道:“張總,好久不見啊。”

在一群業界精英裏,藍圖談笑風生,遊刃有餘,似乎每個老板她都能準確地叫出名字來。唐曉言說藍圖背後肯定是做了功課的,否則不可能連人家兒子上哪個幼稚園都摸得一清二楚。

“了了,你得跟人家藍圖好好學學,瞧瞧人家,再瞧瞧你,長點兒心吧!我敢打賭,職場這條路上,藍圖肯定會混得比你好。”唐曉言端起酒杯就要往嘴巴裏送。

我一把奪過酒杯,說:“你怎麽知道我就不善交際了呢?”

說著,我端著酒杯朝人群中的一個人走去。

茫茫人海中,他站在那裏,一身黑色的西裝優雅安靜,微笑地端著酒杯看著對麵與他攀談的人。我不懂,他怎麽會在這裏?他和蔣臣的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林先生,好巧,你也在。”我端著酒杯走到他麵前,笑著說。

他抬頭看我,目光不留痕跡地在我身上掃一眼,說:“是很巧,衣服很漂亮。”

他麵前的老板扭頭看我,笑著扭頭問林子崢:“這位是?”

林子崢說:“這是我朋友,蘇了了。蘇了了,這是魏老板。”

“魏先生好。”我笑著禮貌地問好。

魏老板笑著恭維道:“蘇小姐長得好漂亮呀!”

林子崢笑了笑,挽住我的胳膊對魏老板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說著,他就帶著我離開。

我被他拖著拽離人群往後麵走去,唐曉言一手端著果汁,一手拿著蛋糕,睜大了眼睛瞪著我,最後衝我欽佩地豎起了大拇指。

可是,林子崢要帶我去哪裏?

不一會兒,安靜的遊泳池邊,林子崢停下來,鬆開我,似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

天上月光皎潔,倒映在清澈的泳池裏。

他在池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扭頭看我,問:“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我走過去,坐下來,問:“怎麽看出來的?”

他說:“你看起來很高興。”說著扭頭看池水,說,“如果經常參加,即使臉上掛著笑,眼裏也是掩不住的厭煩。”

“所以,你經常參加?”我好奇地問。

他懶懶地笑一聲,說:“你說呢?”

我於是想起來,他是做八卦周刊的,這種活動自然是經常參加了。不過我沒想到蔣臣居然會邀請他,可是轉念一想,他和蔣臣始終是有過交情的,也算是認識,想必是因此才到這裏的吧。

坐在池邊,屋子裏音樂聲和談笑聲顯得那麽熱鬧,我靜靜地坐在池邊望著池水發呆。

林子崢躺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望著天空。

說來也奇怪,隻是這樣和他靜靜地待在一起,一言不發,我也不會覺得尷尬。

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在開始適應他的存在了。

我躺下去,望著天空發呆。身邊燈火璀璨,頭頂的天空卻一片漆黑,隻有一輪皓月當空,沒有星星,隻有烏雲。即使是這樣,我也覺得這樣的夜色真好看。

夜風涼涼的,吹在人身上仿佛一雙會勾人記憶的手,將記憶深處那些深埋的過往一一叫醒。

高中那年,我和何夕第一次夜不歸宿,就是去到盛夏的樓頂上,兩個人躺在氣墊船上枕著頭望著星空。漫天的繁星像一粒粒璀璨的鑽石,樓下是家長焦急的叫喊聲。

他們四處尋著我們,驚慌失措,我們卻置若罔聞。

青春期的孩子總是能幹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當我媽找到藍圖家問我上哪兒去了的時候,正在藍圖家蹭飯的唐曉言想也不想地說:“私奔去了。”

那天,我媽和何夕的媽都嚇了個半死,於是第二天我回到家,我媽把我打了個半死。

想著想著,我就笑了起來。那時候的時光真是美好。可是笑著笑著,我就想哭了。現在,我躺在這裏望著天空,可是何夕呢?他在哪裏?

我扭頭看林子崢,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英俊的臉龐側對著我,細碎的頭發安靜地落在額前,我開始恍惚,如果何夕還在,是不是也會變得像林子崢這樣,長得這樣好看?

“蘇了了,你躲在這裏幹嗎?”突然,白靜苒出現了,她站在門口衝我大叫著。

我被驚動,抬頭起身朝她走去,指了指林子崢說:“小點兒聲,他睡著了。”

白靜苒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擠眉笑著問:“他是誰啊?你男朋友?”

“一個朋友,走吧。”我說著挽著她離開。

【2】

進了屋,我們去找唐曉言。角落裏唐曉言躺在椅子上已經吃撐了,開始覺得無聊了,因為這裏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隻能無聊地挽著叉子。

看著走過來的我們,她抱怨道:“這裏真是無聊透頂了,一點兒都不好玩,什麽時候結束啊?我想回去了。”

白靜苒坐下來,說:“再等一會兒。”說著,她張望四周,問,“藍圖呢?”

我扭頭望了一眼,起身說:“我去找找她。”

說著,我就往人群裏走去,四處尋找藍圖,可是找遍了樓下也沒有找到她。我沿著樓梯往樓上走去,上了樓在走廊裏穿梭,突然聽見藍圖的笑聲。

我追著聲音走過去,果然看見了正站在窗邊、端著酒杯的藍圖。我笑著正要開口叫她,卻見她正在與對麵的人攀談著。那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端著酒杯,目光一直盯著藍圖的事業線轉。

他看藍圖的眼神令我感到厭惡,突然,他附耳過去在藍圖耳邊說了句什麽,藍圖掩唇低笑,男人寬厚的手掌順勢落在了她的腰上。

“藍圖。”我大叫一聲走過去,他飛快地縮回了手,扭頭看我,我飛快地走到藍圖身邊,挽住她說,“白靜苒來了,咱們下去吧。”

藍圖笑著對那男人道:“那麽趙總,我先失陪了。”說著她優雅地衝他微微頷首,挽著我離開。

身後男人端著酒杯喝一口,眯眼望著我們。

我回頭看他一眼,扭頭皺眉不高興地說:“藍圖,以後少和這種人打交道,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剛才那個人分明就是在占藍圖的便宜,看藍圖的眼睛裏充滿了欲望,那樣的人不是什麽君子。

藍圖漠然地笑了一聲,聲音冷漠地說:“可是,了了,這個社會就是由那樣的人主宰的。這是一個權力遊戲的時代,想要得到,總要付出代價。”

我愕然地扭頭看她,沒想到她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來。她說的我不同意,也不想同意。現實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即使現實是這樣的,她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個不甘屈服、頑強不屈、百折不撓的藍圖,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社會的遊戲規則是怎麽樣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希望藍圖被那樣糟糕的規則改變。

藍圖笑了笑,扭頭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腦袋,說:“沒事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管怎麽樣,我會堅守底線,不會出賣自己。”

這才是我的藍圖。

“嗯。”我點頭。

我跟藍圖走到白靜苒和唐曉言麵前,四個人坐下來。

唐曉言張望著四周說:“怎麽沒看見蔣臣啊?這麽多人都在這裏,為什麽偏偏看不見主人?”

白靜苒露出奇怪的笑容來,說:“等一會兒,馬上就來了。”

唐曉言問:“你跟蔣臣什麽時候聯係上的?”

白靜苒說:“幾天前吧。”說到這她扭頭看我,笑著說,“了了,我不知道你跟蔣臣的關係竟然這麽好呢,聽說他回國後見的第一個人是你。”

我說:“還不是因為你沒時間,被我撿了個便宜。你呢,跟蔣臣再續前緣,有沒有考慮把這隻金龜婿抓在手裏啊?”

白靜苒笑起來,說:“感情這種事很難說,有的人你一見就能鍾情,而有的人即使麵對一輩子,也隻能做朋友。”

唐曉言忍不住說:“你就別作了,人家蔣臣是哪裏配不上你了?姓趙的那種過期產品你都要了,憑什麽人家蔣臣就不行啊?”

唐曉言是個急性子,她沒有藍圖聰明,沒有我沉著,沒有白靜苒心思縝密,因為她從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對,錯就錯。她覺得白靜苒配不上蔣臣,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白靜苒,偏偏對蔣臣愛答不理。唐曉言覺得白靜苒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可是感情的事情從來不是用對錯來衡量的,一如白靜苒所言,有的人你一見就能喜歡上,有些人即使陪伴你一輩子,也隻能是朋友。

唐曉言的話令白靜苒感到不悅了,她眼神明顯冷了下來,淡淡地笑著說:“既然他這麽好,幹脆你把他收了得了。不如我給你們牽線搭橋如何?”

藍圖打斷她們說:“別鬧了,蔣臣來了。”

說著,她抬頭看樓上走下來的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蔣臣,燈光下,他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深色的襯衣,微笑著看樓下的人。

白靜苒看見他身旁的人笑起來,問我們:“你們知道蔣臣身邊那位穿著紫色裙子的夫人是誰嗎?”

我們順著她所指的人看過去,蔣臣身邊的確站著個穿紫色裙子的女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微胖,脖子上戴著一條血紅的寶石項鏈,諂媚地衝蔣臣笑著。

白靜苒冷靜地說:“她是趙成的前妻。”

“什麽?”我跟唐曉言同時驚詫地問,扭頭看那女人。

唐曉言問:“就是這個女人把你打得連學校都不敢回?”說著她站起來就要衝過去。

白靜苒一把拉住她,問:“你幹嗎去?”

唐曉言義憤填膺地說:“找她算賬去。”

白靜苒用力地把她拽得坐下來,說:“別鬧,給我坐著看好戲吧。”

說著,她站起來,朝蔣臣走過去。人群裏,蔣臣抬頭向這邊看過來,目光落在白靜苒身上,臉上露出高興的笑來。

他穿過人群,走向白靜苒。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靜苒身上,大家紛紛低頭,竊竊私語,議論著白靜苒。

我跟唐曉言好奇地望著白靜苒,不知道她玩的什麽把戲。

藍圖似乎猜到了什麽,懶懶地看著白靜苒,說:“沒意思。”

蔣臣笑著向白靜苒伸出了手,白靜苒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仰頭望著他笑。

蔣臣挽著她轉身對眾人道:“各位,蔣某向各位隆重地介紹一個人,我的女朋友,白靜苒。”

白靜苒挽著他,優雅地笑著,眼神禮貌地掃過所有人。一時間,屋子裏炸開了,誰也沒有聽說過蔣臣有女朋友,突然之間冒出了個女朋友來,把眾人炸得不輕。

很快地,恭維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

“蔣少的女朋友真有氣質,和您真可謂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看來今天的派對是為白小姐辦的啊!白小姐,我是深達公司的總經理,以後請多指教啊!”那人說著,上前遞給白靜苒一張名片。

白靜苒笑著回應,接受大家的祝福。她身後,趙成的前妻臉色難看得跟破產了一樣。蔣臣的這個女朋友是誰她比誰都清楚,可是她怎麽也沒有算到,現在的白靜苒居然是蔣臣的女朋友。

我瞬間明白白靜苒為什麽要我們來了,也明白那天她為什麽說要陪趙成前妻玩大了,原來是找了蔣臣這樣的靠山。看著白靜苒揚眉吐氣的臉和趙成的前妻,我卻不覺得有多開心。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已經慢慢變了。

白靜苒身後,趙成的前妻擠出一抹難看得跟哭似的笑臉來,走到白靜苒麵前來,賠笑著說:“對不起啊,白小姐。我想我們先前有些誤會,希望白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白靜苒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說:“什麽誤會?我不是很明白。”說著,她扭頭嬌聲問蔣臣,“蔣臣,她說什麽誤會,我一時記不起來了,你跟這位夫人熟嗎?”

蔣臣看一眼趙成的前妻,淡淡地說:“不熟。”

趙成的前妻臉色瞬間慘白,擠出笑來問:“白小姐,你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我知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您一定要原諒我。您說吧,隻要您肯原諒我,不管您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白靜苒望著她,笑著說:“趙夫人,哦,不,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前趙夫人,也許您跟我們的人生觀是不同的。在我們的觀念裏,錯了就是錯了,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什麽是可以彌補的。東西被砸壞了,再買就是了,身體被弄傷了,休養就是了,可是心情被弄壞了,就什麽也彌補不了,您懂嗎?我現在心情很不好,特別是看見您。”

趙成的前妻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了,絕望又失魂落魄地看看白靜苒,又看看蔣臣。旁邊陪同前來的手下見狀,立刻扶住她,把她扶到旁邊去。

望著趙成前妻落魄的背影,白靜苒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鬆開蔣臣,朝我們這邊看了看,說:“我先過去了,謝了。”

說完她朝我們走過來。

蔣臣抬頭看我們,目光落在我身上,朝我微微點頭笑了一笑。我禮貌地笑著回應他,直到白靜苒走過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3】

見到白靜苒,唐曉言激動地問:“你什麽時候跟蔣臣好上的?剛剛問你你還不說實話,白靜苒,你這人太能藏著掖著了。”

白靜苒坐下來,說:“假的,蔣臣陪我演了一場戲。”

我詫異地問:“怎麽回事?”

白靜苒說:“我從趙成那裏得知他前妻有一個項目一直想跟蔣臣公司合作,可是蔣臣一直不買賬,談了好久了,終於有了眉目,我於是找到蔣臣,讓他幫我演這場戲。趙成前妻好不容易才跟蔣臣搞好關係,可是她才把我家砸了個稀巴爛,現在她隻怕是哭都哭不出來了。一想到她剛才那副嘴臉,我就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哈哈。”

她說著得意地笑起來。

唐曉言不甘心地說:“蔣臣也答應陪你演戲啊?那趙成前妻怎麽辦?蔣臣不會真的不跟人家合作了吧?”

“他本來就沒打算跟她合作,現在隻不過是斷了她的念頭而已。”白靜苒說著,靠在椅子上,一臉得意地笑了笑,“跟我鬥,哼。”

望著這樣的白靜苒,我心裏突然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隻好低頭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然後塞回到唐曉言手裏。

不一會兒,蔣臣走了過來,笑著問:“怎麽樣?你們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唐曉言聞言,倒豆子似的抱怨道:“就是!除了東西好吃,真的是挺無聊的。要是隻有咱們五個倒也好了,一群人圍著你,要跟你說上一句話都很難,沒意思。”

蔣臣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改天我一定單獨約大家聚一聚。”說著,他扭頭看我,“了了,聽說你在導演胡飛手裏做事,還好嗎?”

我輕輕應一聲:“嗯,還好。”

唐曉言一聽,憋不住說道:“好個屁,昨天還被胡飛罵了個狗血淋頭。胡飛我見過,脾氣很大,不好伺候。”她說著扭頭說,“了了,你不就是想把劇本賣出去嗎?我可以找我爸幫忙啊,實在不行,這不是還有蔣臣嗎?你說是吧,蔣臣?”她說著扭頭看蔣臣。

蔣臣看著我,問:“需要幫忙嗎?”

我笑了笑,說:“不用了,我這樣挺好的。”

薄薄的金絲眼鏡下,他笑起來,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揚,輕聲說:“蘇了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唐曉言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我一眼,說:“她就是個呆子,放著好好的資源不利用,就知道可勁地折騰自己。你看看白靜苒和藍圖,四方資源,能用就用。社會就是這麽現實,人啊,就應該讓自己變得現實起來。”

白靜苒笑起來,說:“說得好像就我很勢利一樣。但是,話說回來,朋友一場,當然是能幫就幫了,是吧,蔣臣?”她說著看蔣臣。

蔣臣笑著說:“是啊,有什麽需要你們大可來找我。”

派對上人來人往,我們坐在那裏談笑著,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沒一會兒,蔣臣就被人叫走了。我們其他幾個人繼續邊吃邊聊,快到11點的時候,唐曉言無聊得受不了了,於是大家準備打道回府。

我們剛走到門口,泊車的人就幫忙把車開了過來。我跟藍圖鑽進了唐曉言的車,白靜苒站在外麵,揮一揮手裏的車鑰匙,說:“你們先走吧,我在後麵跟著。”

說著,她一個人轉身往後麵的一輛奔馳走去。

車內,唐曉言坐在駕駛室,伸長脖子看著身後鑽進車內的白靜苒,說:“白靜苒這是發了呀,八十多萬的奔馳,她一個在讀生,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我趴在車內望著白靜苒的車,猜測道:“估計是用趙成給她的分手費買的吧!”

唐曉言羨慕地說:“長得漂亮就是好,什麽時候我要是也攤上個大款就再也不用受我爸那些莫名其妙的氣了。”

旁邊,始終沉默的藍圖突然開口,語氣不好地問:“你到底走不走了?不走我下車了。”

我跟唐曉言同時扭頭看藍圖,搞不懂好好的她怎麽就發脾氣了。唐曉言有些委屈,可是看著不開心的藍圖什麽也沒說,開著車離開。

晚上的北京在夜燈下格外漂亮,也格外冷漠。

這座城市承載了幾代年輕人的夢想,滿腔的熱血和青春灌溉出這樣的城市。它是年輕的,充滿希望的,卻同時也是現實的,充滿無奈。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藍圖望著車外發呆,突然,一行淚從她眼中倉皇地滾落,她抬手抹掉眼淚,倔強孤傲地望著窗外。

我呆呆地望著她,不知道她怎麽了。

唐曉言打開音樂,車內又放起了《兩隻老虎》的兒歌,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奇怪了。

我扭頭心煩地說:“別唱了,能換首歌嗎?”

唐曉言於是關了歌,嘀咕一聲:“誰叫你們這麽安靜了?我車上就隻有這首歌。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到底是怎麽了?從蔣臣家裏出來後就感覺大家都怪怪的。”

藍圖望著窗外,突然平靜地開口。

她說:“我妒忌了。”

唐曉言飛快地扭頭看一眼藍圖,才發現她居然在哭。

藍圖也不看我們,低落地說道:“今天看見蔣臣幫白靜苒出氣,我想起了當日我被師父盜了創意又被趕出公司,又有誰能站出來為我出氣?沒有,連一個為我主持公道的人也沒有。趙成的前妻為什麽會怕白靜苒?因為蔣臣,因為權力,如果我能做到像蔣臣那樣,又怎麽會被人欺淩到這種地步?了了,你說我不該和那些人搞在一起,可是我有什麽選擇?我有什麽資格說‘不’嗎?我就像趙成的前妻一樣,我的命運握在像蔣臣一樣的那群人手裏,什麽樣的理由都能夠把我立刻打回原形。我沒有白靜苒漂亮,也沒有她那麽有頭腦,沒有人可以那樣幫我,我隻能靠自己。我不想再做一個被人剽竊了還不能吭聲的受害者了,我不想再做被人踩在腳下的那個懦弱的人了。”她說著難過地抹淚,單薄的肩膀看起來更加瘦了。

我心疼地抱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

是啊,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白靜苒,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混得風生水起。藍圖沒有白靜苒幸運,也沒有白靜苒圓滑,她孤傲倔強,這條路能夠幫她的隻有自己。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孩子,可是不是每個孩子都是上帝的寵兒,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幸運,能夠遇見幫助自己的人。

【4】

唐曉言送藍圖回去後,載著我來到了湖邊。坐在車頭上,望著幽靜的湖麵,夜風打在人身上有些冷。

唐曉言突然開口說:“了了,我好怕有一天大家都變得麵目全非,我完全認不出了。有沒有什麽是可以永遠不變的嗎?”

我扭頭看她,問:“你也覺得藍圖變了?”

唐曉言點點頭,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藍圖變了,白靜苒變了,蔣臣也變了。我好怕有一天醒來,連我自己也變得不認識了。我知道人總是會長大,總是會變的,可是了了,我好懷念小時候。如果有時間機器,我們就一起回到高一的時候,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突然地,我就紅了眼睛,抱住了唐曉言。

如果有時間機器,我想回到高一,回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因為那裏有何夕,有永遠長不大的我們。

那天晚上,淩晨兩點多我們才回家。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們回到了高中的時候。那時,何夕站在校門口,穿著白色的T恤和藍色的牛仔馬褲,安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我背著書包急匆匆地跑過去,從後麵用力地一拍他的肩膀,他被嚇了一跳,回頭看我。薄暮的晨光中,他笑了起來,笑得那樣好看。

望著他,我突然笑不出來了。明明是在夢裏,可是我清醒地意識到,何夕已經不在了,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然後我就哭了,他笑望著我,整個人一寸一寸地潰散在我眼前。

然後我就醒了,醒來的時候正好鬧鍾叫了起來。外麵天剛剛亮,我才發現那是自己做了一場夢,可是兩鬢已被眼淚打濕了,冰涼冰涼的。

我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妥當後準備去劇務組報到。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是林子崢。他讓我準備準備,下個星期去見徐誌剛。

“謝謝,實在太感謝了。”我高興地叫起來,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表達了。

林子崢平淡地繼續說道:“胡飛那裏就不要去了,你這幾天用心準備一下下周去見徐誌剛的事情。關於你那個劇本,他想跟你聊聊。”

“啊,他真的看了嗎?”我激動地問。

從寫作到現在,終於有名師肯看我的劇本了。

林子崢回道:“具體的我不清楚,你們見麵再說。對了,明天你過來樺林一趟,冰箱裏沒菜了。”

我愣了愣,半天不知道如何反應。

那啥,他還真把我當女傭使喚了啊!

“有問題嗎?”他問。

“沒有,知道了。”明明我有一肚子的問題,可是他一開口,我就慫了,滿肚子的問題也變得沒有問題了。

我給胡飛打了電話,告訴他我不去了,他也沒說什麽,草草地應付了一聲,說:“以後有機會過來玩。”然後就掛了電話。

終於不用再去劇務組了,我高興地撲在**打算繼續睡覺,可是閉上了眼睛就是睡不著,於是給唐曉言打電話。

唐曉言興奮的聲音傳來:“恭喜恭喜,你終於恢複自由身了。正好今天沒事幹,我們找白靜苒出去唱歌。”

我拒絕道:“我現在覺得時間特別寶貴,尤其是休息日,更加寶貴,所以我不想用我寶貴的時間陪你去幹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唐曉言嗔怪道:“那要是我跟你說順便去拿巧克力,你去嗎?你上次托我拿的東西,我可是都給你弄來了的,我現在心情不好要唱歌,你都不願意陪我去,這說不通吧?”

“好,陪你去。”為了巧克力,我豁出去了。

唐曉言於是興高采烈地掛了電話去找白靜苒。一個小時後,我們就坐在了KTV的包廂裏,唐曉言拽著話筒唱得撕心裂肺,又是蹦又是跳,鬧得瘋得很,白靜苒坐在一旁吃開心果。

我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怎麽來了?平時看你都挺忙的,不要上課嗎?”

白靜苒說:“上次被趙成前妻那麽一鬧,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到畢業證,反正也不差這一天了。心情好,就來陪你們了。”

KTV裏唐曉言鬼哭狼嚎的歌聲震得我耳根發麻,最後她點了首歌讓我和她一起唱。正唱著,我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林子崢,我立刻把話筒塞給白靜苒,一個人走出包間。

關了門,耳根立刻一片清淨。

“還有什麽事嗎,林先生?”我接著電話,小心翼翼地問。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能現在過來樺林一趟嗎?”

他那邊聽起來很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我也不好拒絕,直接應了下來:“好,我馬上過來。”

說完,我掛了電話轉身走進包廂,問唐曉言跟白靜苒:“我要去樺林區一趟,你們誰能送我去?”

唐曉言唱著歌,說:“讓白靜苒載你去,她開車來的。”

白靜苒起身,拿起車鑰匙對唐曉言說:“你在這裏等我還是再說?”

唐曉言說:“再說吧,你回來的時候跟我打電話就好了。”

“好。”白靜苒說著往外麵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我說,“走吧。”

出了KTV,白靜苒開車載我離開。前往樺林的路上,她打開了音樂,立體環繞的效果真的非常讚。很明顯,跟唐曉言那破車相比,她的車上檔次多了。也是,一個十幾萬,一個八十幾萬,能比嗎?

坐在副駕駛座上,我環顧她的車一眼,問:“你幹嗎買這麽好的車啊?”

白靜苒笑著說:“想要就買了,反正不是我的錢。”

“趙成的?”我問。

“嗯。”白靜苒說著,扭頭看我,“你看,現在我車也有了,房也有了,人生也算是齊活了,現在我就差一個給我錢花的男人了。”

我看著一臉淡然的她:“你跟趙成是真的分了?”

“分了就是分了,還能有假?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他會心疼人,可以為了我什麽都不管不顧,現在想想,還是我太天真了。在他女兒和我之間,他還是選擇了他的女兒。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打斷了骨頭連著肉,他平時再疼我,也不過是貪慕我的年輕和漂亮罷了。”白靜苒一邊開著車,一邊以一副看破紅塵的口吻說著,“其實看穿了,也就是那麽回事,所以下一次我要找,就找一個年輕有為又帥氣的。反正不管是老是少是美是醜,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人活在世,為的都是自己,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遊戲。既然是遊戲,就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

白靜苒本身就是一個極端。現在,她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她可以不管趙成有多大,是不是離過婚,有沒有小孩,隻要他喜歡她,心疼她就好了,可是一旦這種美好被碾碎,她就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要麽,完全相信愛情;要麽,再也不相信美好。

“等緣分到了,你就不會這麽說了。”我隻好這樣安慰她。

可是,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錯過了的說那是因為有緣無分,愛到最後還是分手的說那是緣分已盡,未曾愛過的,說那是緣分沒到。可是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還是說,如我這般,一切說辭隻是一個借口?

【5】

根據導航,白靜苒帶著我來到林子崢家門口。

進入小區的時候,白靜苒詫異地說:“北京還有這麽好的小區?真沒想到啊!這裏環境真好,跟世外桃源一樣。要不,我把趙成給我買的那房子賣了,在這裏買一套?”

唐曉言說白靜苒這人就是心比天高,而且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所以她說要賣房再買的時候我說:“別折騰了,等你遇見真正好的,決定不再改變了,就再說吧。”

林子崢家門口,我們下了車,白靜苒跟在我身後,打量著林子崢的家的外觀。

我站在門口,按響了門鈴。沒多久,林子崢就過來打開了門。他站在門內,看一眼我身後的白靜苒,什麽也沒說,徑直轉身往裏麵走,而後丟下一句:“進來。”

於是,我跟著走進去,一邊走一邊問:“你急著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話剛一出口,一抬頭我就看見了客廳裏滿地狼藉,跟世界大戰爆發了一樣,東西被丟得到處都是,一個看上去才一歲多點的寶寶正在地上到處亂爬。

看到我們,他從茶幾裏鑽了出來,一隻手抓著拖鞋拍打著地麵,一隻手指著我們。

林子崢走過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扭頭看我。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蹦出一句話來:“林子崢,你私生子都有啦?”

他嘴角明顯地一抽,黑著臉說:“我外甥,我姐姐姐夫去剛果談項目,家裏保姆臨時有事請假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看護人,就把這東西丟在我這裏了。你給處理一下。”

這東西……

他是這麽稱呼他外甥的?他到底是有多不喜歡小孩子啊?

我汗顏,走過去把小家夥抱了起來。

白靜苒跟在我身後看著寶寶,笑著抬頭對林子崢說:“小寶寶長得真可愛呀,叫什麽名字?”

林子崢看一眼她沒有回答,白靜苒笑著望著他,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搭理自己,頓時有些尷尬。

我慌忙給介紹道:“林先生,這是我朋友,白靜苒。白靜苒,那是我朋友,林子崢林先生。”

白靜苒微笑著挺直了腰板,說:“林先生好,初次見麵,我是白靜苒。”

林子崢連看也懶得看她一眼了,對我說:“你幫我看著他,我去睡一會兒。”

說完,他轉身上樓去。

白靜苒望著他上去的背影氣得噎住,一直用眼睛瞪著他。

直到他消失不見,她才扭頭對我說:“這是什麽人啊?這麽神氣,對人愛理不理的,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我抱著寶寶笑起來,說:“他就是那樣的。”

白靜苒坐下來,環顧四周一眼,說:“不過,這房子裝修挺好的,他很有錢?”

我想了想,說:“應該吧,不大清楚。他是做八卦周刊的,就是那個《緋聞先生》。”

“就是那個寫你跟蔣臣的八卦雜誌?做那種周刊怎麽可能有多少錢?”她說著打量著四周,說,“如果隻是做《緋聞先生》,不可能在這裏買得起房子,《緋聞先生》銷量並不高,賺不了多少錢。”

我笑了笑,說:“他有錢沒錢都跟咱們沒關係,你不去找唐曉言嗎?她還在KTV呢。”

白靜苒於是站起來,說:“那我先走了。你有什麽事就打電話吧,拜拜。”

說完,她轉身出去。

白靜苒走後,我找出一個會閃光、會發聲、會自己走動的玩具,打開開關,吸引寶寶的注意力。果然,寶寶一看到那個玩具就喜歡得不得了,坐在地毯上好奇地擺弄起來。

我於是開始收拾客廳,彎腰整理了大半天後,總算稍微把戰場清理得幹淨了一些。

就在我收好最後一件玩具後,寶寶停下手裏的動作,好奇地望著我。幾秒鍾後,他突然爬過來,努力地想要往我背上爬。

我停下來,翻身倒在沙發上,把他抱起來,高高地往上舉,他咯咯地笑起來。舉了幾秒鍾後,我的胳膊酸得厲害,於是將他放了下來,抱著他在屋子裏走動。

走著走著,懷裏的人越來越安靜。我一看,他竟然趴在我胸前,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

我笑一聲,輕輕地撫摸他,直到他慢慢睡著。

抱著他,躺在地毯上,我也漸漸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輕微的敲擊鍵盤聲中醒來,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工作的林子崢。看外麵天色應該不早了,我抱著寶寶起身坐起來,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

他敲著鍵盤,眼睛看著電腦裏的文件,臉上卻不由得微微皺眉,一心二用地問:“醒了?”

“嗯。”我把寶寶抱起來,問他,“寶寶放在哪裏?”

他說:“你上次睡的房間裏有嬰兒床,放那裏去。”

我於是抱著寶寶上樓,直奔上次我睡的客房。果然,推開門就看到那張舒適的大床邊擺著一張小嬰兒床,屋子裏也堆滿了嬰幼兒用品。

我把寶寶安頓好後,打量了一下房間,發現**的被子、床單什麽的都沒有動,還是那天我睡過後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轉身下樓去。

“隨便。”他說。

我於是打開冰箱,冰箱裏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難怪他叫我明天過來買菜。

我找了些蔬菜和肉類出來,簡單地炒了幾個菜,盛好飯,擺好碗筷,坐下來,抬頭喊還在客廳工作的林子崢:“先吃飯吧!”

“嗯。”他應一聲,放下電腦,去洗漱台洗了手,然後過來坐下,端起碗開始吃飯。

我坐在一邊吃著飯,試了一下每個菜的味道後,想著,還好,今天的菜不鹹,味道都還不錯。

突然,吃了幾口的林子崢抬頭看我,好像在思索著什麽。

我不解地抬頭看他,問:“怎麽了?”

他收回目光,說:“沒什麽。”

然後淡定地繼續吃飯。

【6】

剛吃完飯,就聽到寶寶在樓上睡醒了,我趕緊跑過去看。

寶寶哭著吵著要喝奶,我隻好先抱著哄著。好不容易哄得他不鬧了,我才放下他,轉身去衝奶粉,結果奶粉還沒泡好,他又哭了起來,在沙發上又吵又鬧。

旁邊吃過飯的林子崢淡定地跟個局外人一樣看著電腦,完全無視他的外甥。

我欽佩地想,能夠擁有這樣超凡定力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是冷血動物好不好?他外甥哭得撕心裂肺,他竟然坐在旁邊穩如泰山,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喂完寶寶後,他終於不哭了,又開始滿屋子亂爬,我跟在他後麵陪他玩耍。直到晚上八點多,他終於玩累了,打著哈欠,擦著眼睛。

林子崢見狀說道:“給他洗澡睡覺。”

“好。”我於是抱著寶寶上樓洗澡。

因為玩累了,所以在澡盆裏寶寶還算安靜,我給他擦洗著身子,忍不住抱怨道:“喂,小東西,那是你親舅舅嗎?你是被撿來的吧?你媽怎麽會放心把你交給這種人?我都擔心你能不能活著等到你媽回來。”正說著,寶寶望著我身後笑嘻嘻地伸手,咿咿呀呀地叫著,然後我身後一個陰影籠罩過來,站在我身後一動不動。

我嚇得僵住,心突突亂跳,微微側頭,努力用餘光去瞟來人。

他就站在浴室門口,靠著門懶洋洋地垂眸看我。我嚇得倒抽一口氣,扭頭默默地給寶寶擦幹淨,然後在心裏狂吼:蘇了了,都說晚上別說鬼,這下好了吧,背後說人話,被他撞了個正著。怎麽辦?他真的聽見了嗎?應該沒聽見吧?

就在我糾結得風中淩亂時,他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抱著寶寶上床,哄著他睡覺。

結果這家夥雖然困,但就是不肯睡覺。哄了半個小時,《兩隻老虎》都唱了幾十遍了,他才終於慢慢搭下眼皮。我累得腰酸背痛,搖搖晃晃地往樓下走,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有氣無力地問:“喂?”

我說:“還沒呢,剛剛弄完。”

白靜苒說:“都已經這麽晚了,他憑什麽把你留這麽久啊?你一個大姑娘家的,從那裏回去多不方便啊!你等著,我來接你。”

我正要說什麽,客廳裏林子崢的聲音傳來:“今晚留在這裏。”

“啊?”我驚叫出聲。

今晚又留宿?

沙發上,他問:“有問題嗎?”

哦,我的老板,沒問題。

我沮喪地拿起手機跟白靜苒說:“你別來了,我今晚在這裏留宿。”

電話那邊白靜苒震驚的叫聲嚇了我一跳,她像見鬼了一樣地叫起來:“什麽?你要在那裏留宿?”

旁邊伴隨著唐曉言興奮的叫聲:“什麽?了了要和姓林的上床了?”

我聞言,腳一滑差點兒倒地。

從小到大,唐曉言的想象力永遠都那麽豐富,不去寫小說實在是太浪費人才了。

“不要胡說八道了,你們,明天再跟你們說,我掛了。”說完我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因為客廳裏坐著的還有林子崢。

我走過去,衝他訕訕地笑了笑,彎腰開始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想,但願浴室裏他什麽也沒有聽見。

客廳裏,他抱著電腦看文件,我趴在茶幾旁收拾東西,屋子裏靜靜的,隻有收拾的聲音。

突然,他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我,問:“我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

“啊?”我愣住抬頭看他,旋即窘迫得滿臉通紅。

果然,浴室裏的話他聽見了。我尷尬地望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時候我開始後悔,為什麽平時沒有跟唐曉言好好學一學呢?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我一點兒都不會呀,叫我怎麽糊弄他呢?

見我不說話,他收回目光,收起電腦,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往樓上走,說:“不早了,休息吧。”

“嗯。”我尷尬地應一聲,不安地望著他上樓的背影。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我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垮著臉沮喪地把東西收拾好,起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