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回到家裏,我激動地將林子崢給我介紹胡飛導演的事情告訴給了唐曉言和藍圖,藍圖回了句“可喜可賀”,然後就去做事了。

她在準備去白馬的麵試,陳凱悅給人事部打了招呼,藍圖交上去的簡曆很快落到了陳凱悅手裏,人事部讓她去麵試,走個過程。

她說,了了,你比我運氣好,從畢業到現在總是有人不斷地幫你,比如唐曉言,比如林子崢。可是人不可能永遠好運,所以現在,抓住一切你能夠抓住的機會,全力以赴吧!

唐曉言得知我要去找胡飛,第二天大清早就背著包包鑽進了我家,要和我一起去。

“我都不知道去了之後要做什麽,你跟著去做什麽?”我一邊換衣服一邊問。

唐曉言在客廳裏吃著我的白水蛋,叫著說:“去見識一下啊,我長這麽大隻看過電視劇,還沒看過別人是怎麽拍電視劇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了了,林子崢對你不錯呀!”

我套好衣服出來,坐在沙發上穿襪子,說:“的確是挺好的,就是太好了讓我有點兒不安。”

她說:“幹嗎?你還怕人家潛了你啊?”

我說:“他要是想潛了我還好說,可是他不想。你覺得這世上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嗎?他在我身上怎麽打算盤我都不怕,我就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對蔣臣非常感興趣,說什麽給我做專訪,其實就是為了蔣臣。”

唐曉言說:“也對,不管從哪方麵看蔣臣都比你有價值多了。”

“好了,走吧。”我起身走到門口,取下包包穿鞋,唐曉言跟著過來,出了門往樓下走去。

唐曉言一邊走一邊說:“你知道白靜苒最近是怎麽回事嗎?QQ也不回,手機也關機,我都找不到她的人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可能是研究所事情多了些,前幾天不是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嗎?”

唐曉言還是不放心,說:“回頭我去學校找她吧,怕她出事。”

“嗯。”我應一聲。

唐曉言把車丟在我的小區裏,和我一起出小區往地鐵站走去。

我們擠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地鐵裏艱難地等待到站,每天早上是上班的高峰期,無論是地鐵還是公交車都人滿為患,私家車更是將道路堵得一塌糊塗,所以唐曉言才選擇不開車進三環以內。

看著每一張匆匆趕路的臉,我突然想到,北京是這樣一座充滿機會和希望的城市,每一年都有無數逐夢的青年北上,那些人、那些夢想如滄海一粟,在波濤洶湧裏掙紮。

我不知道最後的我們會被打磨成什麽樣,但就目前來說,懷抱希望熱烈地追逐,這樣的活著就已足夠。

到了大廈樓下,我給胡飛打電話。他接了電話後問我在哪裏,然後讓我等著。沒過一會兒,一個小平頭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把我和唐曉言一打量,笑著問:“請問你們哪一個是蘇小姐?”

唐曉言立馬指著我說:“她是。”

小平頭於是對我說:“你好,我是陳衛,胡導讓我來接你的,跟我走吧。”

他說著就在前麵帶路。

唐曉言好奇地打聽,問:“你們今天拍什麽戲啊?有什麽大牌明星嗎?可以和他們合影嗎?”

陳衛笑起來,說:“上去你就知道了。”

我們跟隨著陳衛上樓,被他帶到了攝影棚。攝影棚裏工作人員很多,陳衛帶著我們繞開器材往胡飛身邊走去。唐曉言看見正在拍戲的演員,激動地拽著我壓低聲音叫起來:“是葉琳,是葉琳。”

她的叫聲不大,卻還是引起了工作人員的注意。

我尷尬地拽了拽她,往胡飛那邊走去。

“胡大哥好,我是蘇了了。”站在胡飛身後我笑著同他打招呼。

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揮了揮手裏的劇本稿紙說:“那誰,過來一下。”

陳衛急忙跑了過去,彎腰問:“胡導有什麽吩咐?”

胡飛手裏的稿紙說:“帶她去熟悉熟悉。”他始終望著鏡頭裏的人,突然臉色就變了,勃然大怒地叫起來,“卡卡卡,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裏席寒的表情應該是憤怒,憤怒什麽意思你不懂?要不要你再回學校,叫你們老師好好教教你們?你那一臉便秘的表情是在叫我憤怒嗎?重來!”

整個攝影棚被胡飛的吼聲鎮得鴉雀無聲,工作人員小心地再來一次。

我跟著陳衛往旁邊走去,他笑了笑說:“幹我們這行長年累月地熬夜,工作壓力大,脾氣也不好,你們倆別被嚇著了啊。”

唐曉言同情地看我一眼,說:“了了,以後你就要在這家夥手裏做事嗎?真是同情你,你多保重。”

我皮笑肉不笑地衝她一咧嘴,心裏暗暗歎一口氣,不管了,就算再難熬也要熬下去。

唐曉言陪了我一會兒後,她老爸打來電話,怒吼著追她去上班。攝影棚外,隻聽得到她跟她老爸飆高音,最後氣衝衝地進來,說:“我爸的奪命CALL,我得回去一趟,回頭來找你玩。”

“嗯,去吧。”我衝她揮了揮手,她拎著背包急匆匆地離開。

胡飛把我交給了陳衛,陳衛把劇務組的雜活交給了我,比如去看看盒飯來了沒有,去找找某個道具,去充當路人甲,去扶著某個器材,一天下來我累得半死。

等到拍攝終於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劇務組的盒飯不好吃,晚飯的時候因為趕著做事也沒怎麽吃,等到結束的時候我又餓又累。

胡飛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看見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我,於是走過來,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累啊?”

我慌忙笑著回道:“累是累了點兒,但是學到的東西不少。”

“哦?學到了些什麽?”他問。

我不好意思地說:“拍攝的角度不同,畫麵感也不同,也對分鏡有了些感覺。嗬嗬,具體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種感覺心裏明白,但是說不出來,而且隻學到一些皮毛,讓你見笑了。”

胡飛笑起來,說:“你明天把你寫的東西帶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你要是能拜他為師,什麽樣的門都能給你敲開了。幹編劇這一行沒有你想得那麽輕鬆,但是如果有個師父肯帶你,那就事半功倍了啊!走,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好,謝謝胡大哥。”我笑著跟在他身後走出去。

出了大廈,他和劇務組的人去吃燒烤。

往燒烤攤走去的路上,他冷不丁地問:對了,你跟林子崢是什麽關係?”

我老實地說:“是朋友。”

胡飛笑起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說:“小姑娘年紀輕輕還是挺不錯的,有前途啊。”

說完,他笑著往前同工作人員走在了一起,徑直往燒烤攤走去。

燒烤攤前,大家分成兩個桌子坐在了一起,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一口氣吃了三十根羊肉串,把陳衛吃得目瞪口呆。我不擅長喝酒,卻還是被胡飛灌了幾杯,臉就變得通紅。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著罵著,直到淩晨才散了去。

陳衛攔了一輛的士送我回家。

【2】

因為喝了酒,一進家門,我倒床就睡著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多鍾才醒來。一看時間嚇了一跳,於是飛快地衝進衛生間洗漱。

“完了,完了,都這麽晚了,胡飛肯定要發飆了。”我急急忙忙地洗漱完,換好衣服往外衝,才衝出門,門關上的瞬間我猛然想起什麽來,慘叫一聲用力地拍門,“完了,稿子和鑰匙都沒帶。”

接著,我火急火燎地跑下去找物業,結果物業吃飯去了,連一個值班的人也沒有。我跑到樓下仰望自己的房間,三層樓高,要從下麵爬上去除非我變身蜘蛛俠。

炙熱的太陽下,仰望著我房間裏的窗戶,我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上去。門打不開,稿子和鑰匙都在裏麵,我哭喪著臉翻出手機,給胡飛打電話,滿懷歉意地說:“胡大哥,對不起,我出了點兒小意外,可能還要遲一會兒才能到,實在是抱歉。”

“你怎麽回事啊,蘇了了?關鍵時候你掉什麽鏈子?人家看我開了口,才答應見你一回,你可好了,別人在這裏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你一句出意外就完事了?怎麽著?你的譜比人家名編劇還要大啊?我告訴你,蘇了了,就算你是林子崢的朋友,你也得給我弄明白了,不要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求人辦事就得有個求人的態度,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電話那端胡飛生氣地破口大罵,罵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被他劈裏啪啦的一頓臭罵罵蒙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不是因為他說話有多難聽,而是因為我竟然因為貪睡而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還一次性得罪了兩個重要的人物。

藍圖說,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好運,所以機會來的時候要全力以赴,可是現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烈日下,我蹲下身來,在三十米高的樓層下難過得號啕大哭。

半個小時後,物業回來了,替我打開了門,我衝進去拿了鑰匙和稿子就飛速離開。

前往攝影棚的路上,我飛快地整理思緒,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彌補。

站在地鐵口時,我停了下來,拿出手機給陳衛打電話。這會兒我是多少慶幸昨晚在喝酒的時候留了他的電話啊!

電話打通了,陳衛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了了,你怎麽回事?剛剛胡導大發脾氣,你怎麽還沒有來?”

我愧疚地說:“不好意思,昨晚跟你們一起喝多了,所以早上睡過頭了,出門後又稀裏糊塗地把鑰匙和稿子落在家裏了。請問,胡導要給我介紹的那個編劇還在嗎?”

陳衛說:“早已經走啦。”

“他叫什麽?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我焦急地問。

陳衛說:“叫徐誌剛,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但是他家地址我知道,你要去找他嗎?”

“嗯,麻煩你把他的地址給我吧,幫我跟胡導說一聲,今天我不去攝影棚了,實在是抱歉。”我說。

陳衛說:“好,我一會兒給你發過去,你不要放在心上啦!徐誌剛這人脾氣好,關鍵是講道理,比我們胡導好對付多了。”他正說著,電話那邊傳來胡飛的獅子吼,“那誰,給我過來。”

陳衛急匆匆地說:“我一會兒把他的地址給你發過去,他喜歡吃巧克力,回頭我再跟你聯係。”

說完,他趕緊掛斷了電話。

捏著手機我想了想,決定今天不去找徐誌剛了,於是給唐曉言打電話,問:“唐曉言,你能幫我搞到好一點兒的巧克力嗎?”

唐曉言說:“沒問題呀,你什麽時候喜歡吃巧克力了?”

“送人的。”

我於是把徐誌剛的事告訴了唐曉言,唐曉言聽完後說:“得,巧克力的事交給我吧,我讓同學從瑞士給你運過來。胡飛那兒你今天也別去了,跟我去找白靜苒吧,她好像出事了。”

“白靜苒怎麽了?”我不解地問。

唐曉言說:“昨晚上我爸喝高了點,逮著機會又給我上政治教育課,說著說著就說到白靜苒了。他說姓趙的跟白靜苒鬧掰了,就上個月的時候,剛好那姓趙的做了筆大買賣,所以就給白靜苒買了套房作為分手禮物。這事不知道怎麽就傳到姓趙的前妻耳朵裏了,前妻自然是眼紅啦,就慫恿她女兒去找姓趙的鬧。鬧完姓趙的鬧白靜苒,這不都鬧到學校去了。難怪我怎麽也找不到白靜苒了。你跟我去學校看看吧,是死是活好歹得見著人。她爸媽都不管她,真要是想不開死了,都沒有人給她收屍。”

“別胡說八道了,我現在就坐地鐵過去,你快點兒,一會兒我們在學校門口會合。”說完我掛了電話,往地鐵裏鑽去。

【3】

一個多小時後,我在法大門口找到了唐曉言。她穿著牛仔背帶褲,戴著個鴨舌帽,斜背著帆布袋靠牆站在門口。

見到我,她立馬站起來,招了招手朝我走過來,說:“白靜苒電話還是打不通,先去她寢室看看吧。”說著她彎腰看我,問,“你哭過啦?”

我撇開頭,說:“沒什麽,走吧。”

她於是搭住我的肩膀,摟著我往學校裏走去。

我們兩人穿過校區來到宿舍樓,乘著電梯上樓,往白靜苒的寢室走去。寢室裏隻有一個人在睡午覺,沒有白靜苒。得知我們是來找白靜苒的,她頓時警覺起來,打量著我們問:“你們是白靜苒的誰?”

我說:“我們是她的朋友,高中同學,你知道白靜苒在哪裏嗎?”

她爬上床去翻東西,一邊翻一邊說:“這幾天老是有人來找她,三天兩頭地在學校裏鬧,寢室也被他們鬧得不得安寧了,白靜苒沒有辦法就搬出去了,連課也沒法上。她給我留了個電話,讓我交給她的高中同學,你們倆誰是蘇了了?”

“我就是。”我趕緊說道。

她從枕頭裏翻出一張字條來,遞給我,說:“喏,這是她留的號碼,你們要找她就打這個電話。”

“好,謝謝。”接了字條我跟唐曉言走出去,在走廊裏給白靜苒打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那邊傳來白靜苒疲憊的聲音。

“喂,是了了嗎?”她問。

我焦急地問:“白靜苒,你在什麽地方?”

她笑起來,說:“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我在麗江花園這邊,離學校不遠。”

“好,我跟唐曉言馬上過去找你。”說完我掛了電話,跟唐曉言急匆匆地往麗江花園跑去。

不一會兒,我們在麗江花園找到了白靜苒。出租房裏,她打開門時我跟唐曉言都傻了。她嘴角處被打破皮了,赤紅的指痕未消,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身後的房間也亂七八糟的,像是被人大掃**了一樣。

唐曉言憤怒地叫起來:“是不是他們打的?王八蛋,把你打成這樣了!”

白靜苒憔悴地笑了笑,轉身說:“進來吧,本來以為搬到這裏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被他們找到了。房間有點兒亂,你們隨便坐吧,喝什麽?我去給你們拿。”

我跟唐曉言走進屋,地上到處都是被打砸的痕跡,我心疼地說:“你跟那姓趙的不是分手了嗎?他們為什麽還追著你不放?”

白靜苒從冰箱裏翻了兩瓶礦泉水出來,遞給我們說:“隻有這個了,你們將就著喝吧。”她說著坐下來,滿不在乎地將垂發往耳後一鉤,海藻般的頭發安靜地披在肩膀上,安靜地笑著,輕描淡寫地說,“是他前妻幹的。”

唐曉言憤怒地說:“她也欺人太甚了吧!姓趙的跟她早就離婚了,你們倆是自由戀愛,關她屁事啊?她憑什麽幹涉?再說了,你們不是分手了嗎?她幹嗎還對你窮追不舍?”

白靜苒嗤笑一聲,說:“你知道趙成跟我分手的代價是什麽嗎?一套房加150萬現金,他前妻是出了名的妒婦,當然是不服氣了。她說這些東西是她女兒的,想要我把那些東西吐出來,門都沒有。算起來,我跟趙成在一起的時間前後也有兩年了,我這兩年浪費的青春值這麽多怎麽了?何況她把我弄成這樣,她想玩,我就陪她往大裏玩。明天蔣臣家裏有活動,你們誰陪我一起去?”

我跟唐曉言麵麵相覷,不知道白靜苒玩的是什麽把戲,白靜苒眨眼說:“不來你們會後悔的。”

唐曉言最喜歡湊熱鬧,問:“什麽時候?幾點?”

白靜苒說:“下午六點,記得穿漂亮點兒,可別丟了我的臉。”

“好,了了,我們一起去。”唐曉言看看我說道。

我點頭,想著明天還是先去攝影棚一趟吧,下午盡量早點兒離開。

唐曉言覺得白靜苒住在這裏不安全,讓她跟自己回去,白靜苒拒絕了。她說反正也隻是一晚上,過了今晚,她要趙成的前妻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我跟唐曉言都不知道白靜苒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好也不再說什麽了。爾後,唐曉言負責點了外賣,我們三個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客廳,就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飯。

白靜苒勸我不要再寫劇本了,還是老老實實地找個工作去上班,不然總是找唐曉言借錢過日子也不是個辦法。

唐曉言倒是毫不介意地說道:“了了她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養。等以後有了錢,加倍還給我就是。”

我豪氣衝天地接道:“等以後有了錢,我養你。”

唐曉言滿嘴的魚香肉絲,端著飯盒往我懷裏一鑽,貓一樣地撒嬌道:“啊呀,人家的下半輩子可就全指望你了。”

白靜苒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吃飯。

【4】

從白靜苒家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七多點了,天已經黑了下來,路上街燈亮起來。唐曉言一直開車把我送到小區門口才自己回去。

回到家裏,我打開電腦開始修改稿子,不一會兒,蔣臣給我打來電話。

“了了,明天我家有個小派對,白靜苒和藍圖都會過來,你有時間嗎?”

我看著稿子漫不經心地說:“白靜苒跟我說了,明天我跟唐曉言也去。”

“好,明天我去接你們?”蔣臣問道。

“不用了,唐曉言有車,她載我去。”我想了想,說道。

“那好,明天見。”說完,蔣臣就掛了電話。

我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改稿子,腦子想的卻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蔣臣說白靜苒和藍圖都會去,看樣子他們早就聯係過了!怎麽都沒聽她們提起過?白靜苒還說明天我們不去會後悔,她到底想幹什麽?

正想著,一旁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一看,這回是林子崢。

林子崢?他找我做什麽?

我奇怪地接起電話,問:“林子崢?這麽晚了有事嗎?”

林子崢問:“在做什麽?”

我看一眼電腦,老實地說:“改稿子。”

林子崢說:“來樺林一趟。”

樺林?不就是他家嗎?

我愣了愣,抬頭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於是說:“這麽晚,不大好吧?”

林子崢說:“嗯,是有點兒晚,晚上就在這邊過夜好了,過來的時候別忘了帶上稿子。”

“啊?”我拖長聲音驚叫一聲,帶上稿子去他家過夜?

等等,他說讓我帶上稿子?

難道說,他要給我牽線搭橋?

這樣想著,我立馬答應道:“好,我馬上過去。”

說完,我飛快地把打印好的稿子和U盤塞進包包裏,急匆匆地跑出門去。

出了門,我攔了一輛的士直奔林子崢家。

一個小時後,的士在林子崢家門口停下來。我急匆匆地跑下去,站在門口喘著氣,整理頭發,然後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這一次,很快地就有人來開門,隻是這一次開門的人不是林子崢,而是葉琳。

看見她,我頓時愣住了,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然後條件反射地伸長脖子看屋子裏麵。客廳裏幹幹淨淨的,一個人也沒有,怎麽回事?

這和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沒有胡飛?也沒有什麽著名編劇?隻有葉琳?

門內,葉琳穿著一套珍珠白的裙子,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順著我的目光往裏麵看,問:“呃,你在看什麽呀?”

我回神,尷尬地縮回了腦袋,衝她訕笑著。

她笑了笑,轉身招手說:“進來吧。”

說著,她走到樓梯口衝樓上喊:“林子崢,你等的人來了。”

然後,她又回頭衝我眯眼笑,說:“隨便坐,想喝什麽自己去拿,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我尷尬地坐在沙發上,樓上傳來聲響。不一會兒,穿著寶藍色襯衣的林子崢走了下來,他脖子上的領帶被扯開,卷著袖子拎著瓶紅酒,遞給葉琳。

葉琳如獲至寶地捧著紅酒笑眯眯地說:“謝啦,林少。”

林子崢走到我麵前,伸手:“讓你帶的東西給我。”

我猛然回神,慌忙把U盤和稿紙都拿了出來,說:“這是已經打印好的,這個U盤裏是電子檔。”

他拿了稿紙轉身遞給葉琳,葉琳把稿紙收到包包裏,說:“放心啦,交給我就好啦。”說著,她抱著紅酒飛快地往門口跑去,開了門走出去,又把腦袋伸了進來,衝林子崢調皮地拋了一個媚眼,曖昧地笑著說,“抓緊時間好好享受哦,祝你們有個美妙的晚上,拜拜。”

林子崢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她“嘎嘎”怪笑著飛快地關了門消失不見。

她走了?

我呆呆地望著已經關上的門,又扭頭看林子崢。他轉身往冰箱走去,然後打開冰箱,找了一包麵條出來。

我急忙放下包包跑過去,說:“我來吧。”

“嗯。”他應一聲放下東西,轉身走到客廳裏,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

我轉身又在冰箱裏找了雞蛋和培根出來,開始給他煮麵條。

廚房裏,煎好雞蛋和培根後,我開始煮麵。鍋裏的水煮得沸騰,我把麵條倒進去攪拌著,拌著拌著,腦袋就開始走神。

林子崢把我的稿子交給了葉琳,許是讓葉琳幫忙牽線搭橋吧!也是,葉琳的麵子總是要比我大一些的。可是,林子崢為什麽會幫我把稿子給葉琳?還是說,今天的事情胡飛都跟他說了?

這樣想著,我有些不安,感覺自己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還要麻煩他再次出手。

這時,客廳裏傳來他的聲音:“麵快糊了。”

我猛然回神,慌忙把麵撈了出來。做好麵湯,一碗熱氣騰騰的培根雞蛋麵就出來了。

我正要伸手去端,他竟然走過來說:“我來吧,燙。”

說著,他便端著麵條,轉身往餐桌上走,問:“你不吃?”

我急忙說:“我早就吃過晚飯了。”

他應了一聲,坐下來開始吃麵,才吃了一口就微微蹙眉,手裏的動作頓了頓。我不安地望著他,緊張地看麵湯。完了,我沒有嚐過味道,難道很難吃?

“是不是很難吃?”我不安地問,然後提出建議,“要是不好吃就倒了吧,我再給你做。”

他說:“還行。”然後低頭繼續吃起來。

我雙手托腮望著他,他低著頭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

他一邊吃著,一邊突然開口道:“我跟徐誌剛有過節,所以不好直接帶你去找他。”

我回神,驚訝地望著他,他是在跟我解釋嗎?

他頓了頓,繼續說:“但是他的確很有才華。你如果能師承他的門下,也是不錯的。”說完,他繼續吃麵,安靜的屋子裏沒有半點兒聲音。

我好奇地望著他,他吃得很慢,很優雅,燈光下看得人有些恍惚。

我輕聲問:“你們公司很忙嗎?都已經這麽晚了,才吃晚飯。”

他淡淡地應一聲:“嗯。”

“可是,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忍不住把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

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對一個人好,可是,他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好?

是因為蔣臣?

可是蔣臣的專訪不是已經順利完成了嗎?

他抬頭,定定地望著我,似乎在思索答案。

半晌,他說:“不知道。”然後低頭吃完最後一口麵,說,“我吃飽了。”說完起身走到客廳,拿起遙控器繼續看電視。

【5】

我看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去廚房。

到了廚房,我正準備把他吃剩的湯倒進水池裏,可是突然腦袋裏轉過一個念頭,我於是停了下來,好奇地伸手在湯裏蘸了蘸,然後舔一口指尖上的湯汁,立刻鹹得直吐舌頭。

居然這麽鹹啊!

可是,他竟然悶不吭聲地把它吃完了。

端著湯碗,一股陌生的情緒在我的胸膛裏攪得天翻地覆。我垂著頭,沉默地把碗筷洗幹淨。收拾完廚房,我又在廚房裏到處亂翻,翻遍了廚房也沒有找到茶葉,隻找到一包大紅棗。我於是把紅棗切細了泡茶,找來玻璃壺裝了出來,端到他麵前。

“喝茶。”我說。

他看著黃黃的茶水,端起來聞了聞,露出詫異的表情來,喝一口,說:“不錯。”

我開心地笑起來,坐在他身旁扭頭看電視。看著看著,突然發現,原來已經轉鍾了。

我急忙站起來,拎起包包向他告別:“已經這個時候了,我該回去了。”

他拿著遙控器調台,說:“太晚了,明天送你回去。”說著關了電視,丟下遙控器起身對我說,“跟我來。”

呃,我難道真的要在這裏留宿嗎?

拎著包包站在那裏,我隻是遲疑了幾秒就跟著他上樓了,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隨著他的動作,樓上的客房門被打開,我跟著他走進去。房間的裝修簡潔卻又不失品位,隻是這樣一眼望去,這個客房都快比我的整套出租房大了。

打量著客房,我忍不住暗暗感慨,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明亮的燈光下,他站在門口看著我,說:“櫃子裏有被子。”

“哦,好的,謝謝。”我回神轉身打開櫃子,便看見好幾床被子和床單被整整齊齊地疊在裏麵。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啊,我拿起一床素色的床單歎一口氣。

他說:“都是新的。”

“啊?”我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旋即明白過來,咧嘴笑起來,說,“沒關係的啦,我不講究,這樣已經很好了。”

“嗯。”他應一聲,說,“你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

“謝謝,晚安,再見。”我謙卑地彎腰道謝目送他離開。

直到他完全離開,我才轉身走到床麵前,然後縱身一躍撲到**,望著天花板感慨道:“要是有朝一日我能買得起這麽大的房子,我就把藍圖、唐曉言和白靜苒一起接過來住。”

客房裏有獨立的衛生間,衣櫃裏有幹淨的睡衣,幹淨的拖鞋,整個房間幹淨得一塵不染,根本看不出來是客房,他每天都有打掃衛生嗎?

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我坐在**望著四周想著,但是這樣的念頭很快就被否定了。因為的確很難想象林子崢那樣的人做起家務來會是什麽樣,怕是叫的清潔阿姨吧!

為了報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伸出援手,我決定明天早上一定要早起,做一頓豐盛的早餐以作報答。

“睡覺。”一掀被子,我鑽了進去,關了燈,開始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鬧鍾吵醒來,趕緊想都沒想就蹦了起來,自覺地將林子崢家裏的衛生打掃得幹幹淨淨。雖然不擅長做三明治,但是蒸餃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於是,我從冰箱裏選好食材,做好蒸餃,煮好稀飯和白水蛋,又炒了幾個小菜。滿意地看著一桌子傑作,我留下字條,背著包包出門,乘坐最早的一班車趕往劇務組。

昨天放了胡飛的鴿子,今天必須得去報到,不管他還要不要我。

可是,一坐到車上,我就開始感到困乏了。

晚上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忙了兩三個小時才離開,報恩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啊!

我一邊想著,一邊靠著車窗迷迷糊糊地打盹。

突然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林子崢發來的短信,三個字——

“太多了。”

不愧是他林氏的風格,就連發個短信都這麽簡潔。

我拿起手機,也回了三個字——

“慢慢吃。”

【6】

來到劇務組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工作了。胡飛坐在那裏盯著鏡頭,陳衛正忙著搬東西。

見到我,陳衛驚喜地跑過來:“了了,你還好吧?後來怎麽樣了?你有去找徐誌剛嗎?”

我偷偷地指了指胡飛,壓低聲音問:“老大怎麽樣?”

陳衛說:“你隻管幹活就好了,他不叫你滾,就是沒事。他這人雖然脾氣是大了點,但心腸不壞。別看他老是凶巴巴的,但是真有什麽事兒了,他還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幹咱們這行的壓力大,難免脾氣大了點兒,你別太擔心。”

“嗯,謝謝你,陳衛。”我感激地道謝。

陳衛拍了拍我說:“好了,做事去吧。”

一整天,我就像一隻小工蟻一般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總之是哪裏需要往哪裏搬,我是人民的小板磚。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唐曉言給我打來電話,問我在幹嗎。我剛剛搬完道具,累得半死不活地躲在門外休息,有氣無力地說:“還能幹嗎?在劇務組做事。”

唐曉言同情地說:“蘇了了,下輩子找個有錢的爹媽,就不用這麽拚死拚活了。”

“所以,你就知足吧,對你老爸好一點兒。”我適時地提醒她。

“哈哈哈,我不一樣……”唐曉言笑了笑,說,“別說我了,晚上去蔣臣家,看你也沒時間準備衣服了,我幫你準備準備吧!”

“你隨意吧,我掛了,晚上見。”說完我掛了電話,起身往裏麵走去。

劇組一直忙到五點多還沒有下班的意思,我不斷地看著時間,快六點了,也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結束。我站在胡飛身後,看著鏡頭裏正在飆戲的演員,心不在焉。

突然,胡飛好像注意到了什麽,問:“你趕時間?”

但是說話的他一直看著鏡頭,就像在跟鏡頭說話一樣。

我愣了愣,飛快地回神,張嘴下意識地說:“沒事,不著急。”

胡飛依然看著鏡頭,說:“反正也沒什麽事了,你如果趕時間就走吧。”

我遲疑地望著他,他回頭看我,問:“怎麽,你舍不得走?”

他的眼神很平靜,就像昨天對我破口大罵的是別人一樣。

我慌忙說:“那謝謝胡導,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麽事您就給我打電話。”

說完,我就急匆匆地離開。

才從劇務組出來,唐曉言的奪命電話就追過來了,問我到哪裏了。

我一邊下樓一邊飛快地說:“剛剛從劇務組出來,正下樓。”

她說:“好,我開車來了,快到了,你在路邊等我。”

“好。”說完,我就收起手機,跑進電梯下樓。

出了大廈,我站在路邊等唐曉言。不出五分鍾,唐曉言就開著她那輛跑得跟賽車似的北京現代停在了我麵前。一開車門,藍圖也在裏麵。

她穿著一套月牙白的禮服,膝蓋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包包,踩著高跟往裏麵一挪,說:“進來吧,趕緊的。”

我鑽進車裏,唐曉言開著車,飛快地駛入車流中。

她把副駕駛座上的購物袋往後麵一丟,說:“穿。”

“什麽東西?”我一邊打開購物袋一邊問,扯開一看,裏麵是一套黑色的晚禮服。

我就納悶了,唐曉言怎麽就對黑色這麽情有獨鍾呢?上次是寡婦裝,這次是一套像寡婦裝的晚禮服。可是唐曉言說,對於一個半點兒氣質也沒有的文藝女青年,除了黑色,她已經想不出什麽顏色才能把我烘托得稍微有氣質一些了。

就這樣,我在車內換上了那套黑色的晚禮服,還沒上四環就開始堵車了。我們拉下車窗望著前麵堵成一條龍的車流,開始相互推卸責任。

藍圖說,但凡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知道在魔都這種地方早、中、晚是絕對不能開車出門的。我們就應該坐地鐵出門。唐曉言說,要不是為了來接我,她也不可能走這條路,所以都是我的錯。我說,要不是蔣臣突然搞什麽聚會,我們也不會被堵在這裏。

於是最後,我們團結地把責任推到了蔣臣身上。

然後在半個小時的堵車後,唐曉言開始以龜速前進。

看著前麵龜爬一樣的車速,她憤憤地說:“我活了這麽久,還沒有開得這麽慢過。”

於是,在我們離開了鬧市後,唐曉言把車開得跟脫韁的野馬一樣,要多快有多快。我在驚心動魄中咬牙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想坐唐曉言的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