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光很長,我可以放手

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算是努力,餘音繞,我曾經那麽熱情。

可是現在,裏裏外外都像是寒冷冬天裏的雪一樣。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到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該爭取還是該放棄的程度。

(1)

路口一別,餘音繞和鬱寒再無交集。

餘音繞擔心鬱寒的拒絕會讓燕小七情緒不穩,可她的擔心是多餘的。燕小七的情緒非常好,因為鬱寒總會錯開餘音繞陪護的時間來看她。

鬱寒對燕小七說:“我來看你的事,你不要告訴你哥哥和餘音繞。”

燕小七希望鬱寒能陪著她,自然也就保守了這個秘密。

很快就開學了,餘音繞回到宿舍的時候,林默正靠在床頭看書。

“一個寒假不見,你瘦了這麽多?”

餘音繞摸著自己的臉頰,走到鏡子前。鏡子裏的人哪裏僅僅是消瘦了,她麵色蒼白,兩眼無神,憔悴得很。

林默從**爬下來,給她倒了杯熱水,問:“我錯過了什麽嗎?”

餘音繞接過水喝了一口,燙得齜牙咧嘴。

“我也不知道,這個假期的確發生了很多事。”

林默靠在寫字台上,雙臂環胸,說:“今晚沒課,我請你吃東西吧。”

林默帶餘音繞去了家燒烤攤,露天的。

她特意給餘音繞選了很多肉,美其名曰要補身體,還要了兩瓶冰啤酒。啤酒搭配燒烤,真是人間美味。

“多吃點。”林默將肉類烤串全部放在餘音繞麵前,餘音繞拿起又放下,絲毫沒有胃口。

“這可不像你,平時請人吃燒烤,你是吃得最多的那一個。”

“我吃不下。”餘音繞煩悶地放下烤串,兩隻手撐在桌麵撓著自己的頭發。

林默偏頭看著周遭歡聲笑語的人,說:“小繞,你這樣煩惱,隻會影響你自己,影響不到別人。你看,他們的生活照樣繼續,你卻繞在圈子裏出不來。事情總需要解決,不是嗎?”

餘音繞慢慢抬起頭,輕聲問:“林默,你有喜歡的人嗎?你有……陪了你很久,你忽然不明白自己對他是什麽樣感情的人嗎?我心裏很慌,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沒有喜歡的人,我也沒有陪了我很久不知道對他是什麽感情的人。”林默伸手抓著餘音繞的手,說,“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所以,你覺得怎麽樣開心,我就支持你怎樣去做。當然,我隻會支持你去做正確的事情,因為,那樣你會少很多煩惱。”

餘音繞微微哽咽,問:“默默,你曾說我跟燕琛不般配……我不知道什麽叫般配,自從我跟燕琛在一起後,鬱寒就變得特別奇怪,我覺得他離我很遠很遠。”

“鬱寒喜歡你,你不知道嗎?”林默說。

餘音繞被握著的手腕一抖:“我知道,可我就是害怕知道。因為我知道了我會不知所措,我會失去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已經深到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步了。”

林默安慰著餘音繞,說:“這隻是你自己這麽認為,因為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拜托了鬱寒幫你追求燕琛。燕琛是他最好的兄弟,你現在成了他最好的兄弟的女朋友,所以你現在得知他喜歡你,才會不知所措。小繞,般配這種事情,不是說互相喜歡就能般配,是說互相合適才會般配,喜歡隻是思想上的決斷,可合適是生活上的決斷。你喜歡一個人,可最終是要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不是嗎?”

餘音繞似懂非懂,她是局裏的人,局裏的人看事物總是霧裏看花。

林默又說:“你現在是燕琛的女朋友,你就要弄明白你該和鬱寒是什麽樣的關係,你也應該去跟他說清楚。要不然,兩個人你都會傷害。我不管你和燕琛未來會發生什麽,你目前的生活必須坦坦****。小繞,你若是能幸福,我自然祝福;若是不能,我也會永遠站在你身後。受了委屈就來找我,不要去找鬱寒,不然你會讓你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複雜。你才十九歲,未來等待你的不可能全是美好,誰不會受一點挫折呢。”末了,林默又說,“和鬱寒之間,保持最平等的朋友關係。小繞,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選擇,你心裏要明白。”

餘音繞點點頭,林默說的話她都能明白。

可感情是不理智的,是無法控製的,她若是能處理好,就不會這般糾結了。不過,她會努力地將糾葛全部解開,到那個時候,他們幾個還是他們幾個,始終一如既往地要好。

餘音繞想罷,抓起烤串就往嘴裏塞。

林默看著她,搖了搖頭。

人總要經曆點什麽,才會知道自己過去有多荒唐。

五月,學校裏組織了一場聯誼,是跟隔壁市的一所大學。

地點在距A大五公裏的一座度假村。

餘音繞問燕琛要不要去,燕琛讓餘音繞自己玩得愉快,他有很多事情纏身,根本走不開。餘音繞沒有辦法,隻能和林默一起去了度假村。

聯誼會安排在度假村,有兩天一夜的時間,包括了沙灘排球、篝火舞會、甜點派對等許多活動。餘音繞覺得新奇,倒是身邊的林默,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什麽活動都勾不起她的興趣。

餘音繞覺得林默的天性沒得到解放,很是惱火。

甜點派對上,餘音繞隻管吃,林默隻管看。林默喜歡這些手工甜點,不同的花式、顏色,在她眼裏就是一個個不同的故事。要是有特別喜歡的,她會用兩指拈起來,仔細端詳,然後細細地嚐一口,味道合意就吃了,不合意就扔給餘音繞吃,反正餘音繞什麽都不挑。

林默就像個高貴的公主,餘音繞則是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不過,餘音繞甘願做林默的丫鬟。

“給你了。”林默又將一個不合口味的糕點甩給餘音繞。

餘音繞恭敬地接住,點頭哈腰:“謝主子。”

“免了。”林默輕輕抬手,昂首走在前麵。

林默走了很遠,最後在一盤外觀普通的糕點前駐足。

“這坨白色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餘音繞將腦袋靠在林默的肩上,問道。

“你懂什麽,這叫‘雪媚娘’。”林默拈起一塊咬了一口,然後遞給餘音繞。

餘音繞極不情願地啃了一口,立馬驚叫道:“好滑、好涼啊,一點都不膩!”

林默又挑了一塊嚐嚐,說:“媚娘粉選得很不錯。”

“二位小姐,味道如何?”一個男聲在頭頂出現。

餘音繞抬起頭,是一個模樣幹淨的男生,穿著一件灰白色的襯衫,正微笑地看著她們。

“嗨,帥哥。”餘音繞先打了個招呼,林默放下“雪媚娘”,沒有說話。

男生一直看著林默,直到她說草莓不太新鮮,才笑了起來:“是不太新鮮,草莓是前一天摘的,在冰箱裏放了一晚。”

“不過味道已經很好了。”林默搓了搓手指上沾著的粉末說。

男生笑笑:“喜歡就好,你可是第一個誇我糕點做得好吃的人。”

“我隻是說了實話。”林默禮貌地回答。

餘音繞看著客客氣氣的兩人,心裏生出一個計謀。她笑著問男生:“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男生答道:“林渭,渭水的渭,D大大三學生。”

餘音繞介紹著林默和自己:“我叫餘音繞,餘音繞梁的餘音繞。這是你本家,我朋友,也姓林,單名一個默字。我們都是A大的大一學生。”

林渭友好地笑了笑,目光從餘音繞身上落到林默的身上。

餘音繞看在眼裏,不禁竊笑,然後假裝肚子疼急道:“哎喲,我……我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一下。林渭大哥,你先照看一下默默啊,我去去就來。”說罷,她不等林默說話,一溜煙就跑了。

林默瞪著餘音繞的背影,道:“拙劣的演技。”

林渭笑道:“沒關係的。那個……林默同學,你想必也對糕點情有獨鍾,我能和你探討一下嗎?”

身邊沒了餘音繞,林默有些不自在。她很少和男生接觸,餘音繞以為她性格高傲,實則不然,隻是她內心對於和異**流比較害羞。

麵對林渭的邀請,林默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人,隻好先答應了下來。

(2)

餘音繞一溜煙跑到洗手間外,躲在拐角處暗暗觀察林默的動靜,看見林默跟著林渭圍著糕點桌交流,不禁暗笑了起來。

身後忽然壓下來一個身影,疑惑地看著餘音繞偷笑。

餘音繞感覺到身後有人,連忙直起腰站起來,卻結結實實地撞上那人的胸膛。

“你又做什麽壞事了?”

抬頭見,餘音繞看到鬱寒正歪頭盯著自己,聲音和眼神都是不屑一顧的。餘音繞捂著額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指了指林默的方向。

“你很喜歡給人做媒?”鬱寒收回目光,似笑非笑,話裏有話。

餘音繞轉過身不去看他,他話裏帶刺,餘音繞又不是聽不出來。

“鬱寒,你好了嗎?快過來,大家都在等你。”遠處站著的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兒朝鬱寒揮著手。

餘音繞抬頭看著鬱寒,鬱寒做無辜狀,說:“沒辦法,長得帥受歡迎又不是我的錯。”說完,他臉上又堆起笑容,朝女孩兒們走去。

“嘁——不要臉。”餘音繞白了他一眼,進了洗手間。

於是,一整天的時間,為了不打擾林默和林渭的“友好交流”,餘音繞隻能一個人轉悠。她拒絕了所有陌生男生的搭訕,一個人在度假村的海灘上漫步。度假村到處都是人,餘音繞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都沒找到,最後,幹脆躲到礁石後麵坐著,望著蔚藍的大海發呆。

海風輕輕撩起她的頭發,她將鞋子脫了,兩隻腳在海水裏晃動。許是陽光的原因,這裏的海水溫溫的,一點都不冷。

餘音繞靠在礁石上,被暖暖的陽光照得困意洶湧。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音繞在夢境裏掙紮著,最後腳底一抽,驚醒時身子往前一傾,墜入了海中。

她還來不及呼救,海水就已經將她淹沒。

礁石上方忽然衝下來一個人影,也跳進了海水中。鬱寒雖然一直跟別人在一起,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餘音繞。她是如何拒絕別人的搭訕自己一個人溜達,如何竊喜找到了安靜的礁石開始在上麵淺淺而眠的,他都知道。

餘音繞睡著的時候,鬱寒坐在她靠著的礁石上方,海風將他的衣領吹翻,他沒有去整理,隻是偶爾瞥一眼下方礁石上的少女。夕陽從她的頭頂照到腳踝,她睡得很安靜,直到墜入了夢境,神色不安起來,一不小心,翻下了大海。

這樣也能掉進水裏,鬱寒真的服了她。

鬱寒幾乎沒有思考就跳進了海裏。他找到餘音繞,攬著她的肩,拉著她往海麵遊去。鬱寒將餘音繞拉上礁石,讓她平躺著,捏著她的鼻子抬起下巴給她做人工呼吸。

餘音繞恢複意識的時候,隻看到鬱寒濕漉漉的臉龐和嚴峻的眼神。他頭發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臉龐上,夕陽在他背後,給他鍍了一層好看的光芒。

“鬱寒……”餘音繞啟唇,微弱地喊著他的名字。

“你沒死,不用怕。”鬱寒的聲音像海水一樣冷。

餘音繞吐了口氣,摟著雙臂。

鬱寒的手繞過她的脖頸和膝彎,將她抱起來往度假村裏走去——她需要換一件幹淨的衣裳。

林默遠遠地就看見了渾身濕透的鬱寒抱著同樣渾身濕透的餘音繞跑了過來。

“失陪一下,林渭。”林默向林渭道了歉,急忙跟隨著鬱寒回到了房間。

“怎麽回事?”林默一邊給餘音繞找幹淨的衣服,一邊問。

“不打緊,就是犯蠢了。”鬱寒答,將餘音繞放在**,說,“你先給她換衣服,用幹毛巾將身體擦幹,我去打開水,順便看看樓下有沒有暖身的煲湯。”

“好。”林默應道。等鬱寒下了樓,林默開始給餘音繞換衣服。

餘音繞有些自責,說:“默默,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礁石上休息,結果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有人在追我我就跑,我一跑,也不知道前麵就是大海……”

“別跟我說,跟鬱寒說。”林默給餘音繞擦著身子和頭發。

“我等一下會好好感謝他的。”餘音繞可憐兮兮地說,十分委屈。

林默白了她一眼,責怪道:“真是沒人管你,你就無法無天了,還做夢有人追你。要休息不回房間卻在礁石上睡覺,你這是胸大無腦。”

“哎呀,你別罵我,我錯了嘛。再說……我胸小……”餘音繞拉著林默的袖子不住地撒嬌。

這時,鬱寒在門外敲門。林默趕緊給餘音繞把衣服整理好,去開門。鬱寒手裏端著碗湯。

“進去吧。”林默說,然後自己先行離開。

餘音繞見鬱寒進來了,連忙從**坐起來。

鬱寒將湯遞給她,說:“先喝了。”餘音繞接過湯碗,鬱寒去找來了吹風機。

餘音繞乖乖坐好,鬱寒插上吹風機的插頭,給餘音繞吹著濕漉漉的頭發。

小的時候,鬱寒就特別喜歡玩餘音繞的頭發,因為她的頭發軟軟的、涼涼的,把玩起來很舒服。偶爾鬱寒看到有什麽好看的花,都會摘下來插在餘音繞的馬尾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觸摸過她的頭發了。

餘音繞一邊喝湯,一邊說:“鬱寒,謝謝啊。”

鬱寒關掉“呼呼”響的吹風機,問:“什麽?”

“沒什麽。”餘音繞用湯堵住自己的嘴,沒聽見她絕對不會再說第二遍。

鬱寒沒有理她,又開啟吹風機給她吹著頭發。

“晚上的篝火舞會你去嗎?”餘音繞又問。

鬱寒又關掉吹風機看著她。

餘音繞說:“晚上……”

“不去。”鬱寒截斷餘音繞的話,說。

“你聽見了?”餘音繞問。

“我沒說我沒聽見。”

“那你剛才還問我‘什麽’幹嗎?”

“我樂意。”鬱寒蠻橫極了,他一把扭過餘音繞的腦袋,將她的發尾吹幹。

餘音繞等鬱寒關掉吹風機才說:“我們一起去吧,我、你、默默,啊,還有林渭!鬱寒,你不知道吧,林渭好像跟默默特別聊得來。”

“你話能不能不要那麽多?”鬱寒不耐煩地說道。

“你幹嗎凶我!”餘音繞皺眉道,然後又問,“你餓不餓?”

“不餓。”鬱寒沒好氣地說道。

“可我餓。”餘音繞說。

鬱寒很無語,餘音繞正常的時候思維跳躍特別快。

“你要吃什麽,我下去給你拿。”鬱寒看著她,聲音緩和下來。

餘音繞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們一起下去吃,叫上默默和林渭。”

(3)

鬱寒拗不過她,走過去找到她的鞋子,蹲在床邊握著她的腳踝要給她穿鞋。

“噝——等一下,我自己來。”餘音繞忽然攔住鬱寒的手,五官擰成了一團。鬱寒鬆手,餘音繞掰過自己的腿,看到腳後跟磨掉了一層皮。

“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來了。”餘音繞舉起腳,朝傷口上吹著氣。

鬱寒默默地下樓去找了一盒藥膏和創可貼上來。他抓著餘音繞的腳移到地麵,說:“別動,我看看。”

“啊,不用……我,我自己來就好了。”餘音繞有些手足無措。

“別動。”鬱寒加重語氣,餘音繞便不再反抗。

鬱寒歎了口氣,坐在**,把餘音繞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開始往傷口上抹藥。

“本來就不是穿高跟鞋的料,還硬要穿。你小時候不是偷偷穿我媽媽的高跟鞋摔了一跤,發誓以後再也不穿高跟鞋了嗎?還有你買鞋的時候也不注意點,哪種鞋磨腳跟、哪種鞋穿得不舒服,你不知道嗎?網上買看評論,商場買就穿上試著走兩步,要是磨了一回,下一回就別穿了。”

鬱寒嘮叨得像個老太婆,餘音繞怔怔地看著他,出了神。

鬱寒給餘音繞腳後跟的傷口抹完藥,細心地貼上創可貼,然後柔聲說:“穿拖鞋吧,可以走路嗎?”

“可以。”餘音繞垂著眼簾,輕聲說。

“那就好。”鬱寒點點頭,起身將藥膏和剩下的創可貼放在桌上。他背對著餘音繞,說:“小繞,你那天說的話,我回去想了很久很久。”

餘音繞不明白,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鬱寒轉過身,笑看著餘音繞說:“就是小七的事情。其實這些日子我去看過她,你不覺得她的氣色好了很多嗎?她比想象中要依賴我,我答應你我會做得很好的。”

沒有想象中的喜悅和快樂,餘音繞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反倒心裏沉重了不少。她努力牽扯著嘴角,說:“那就好……”

餘音繞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鬱寒盡收眼底,他心裏隱隱作痛。

以前,餘音繞總說他對燕小七的感情不夠坦誠,可是,要是餘音繞對他的感情也能很坦誠的話,就好了。她要是說,你對燕小七那麽好,我心裏很不開心,該多好。

餘音繞是怕自己自私。可是這怎麽是自私?這是感情啊,感情裏不存在大公無私。

那頓晚餐,餘音繞吃得如同嚼蠟。篝火舞會和第二天的沙灘排球,她都沒有參加。

從度假村回來後,餘音繞就趕到了燕琛的身邊。

日子還是像往常一樣毫無波瀾地過著,直到九月的時候,燕小七的病情加重了,醫生深感束手無策,建議去國外治療。

鬱寒守在燕小七床邊,她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燕小七享受著鬱寒撫摸她頭發的溫柔時光,躺在**,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淚。

“鬱寒哥,你說我是不是再也好不起來了?”

“你又在胡說了。”鬱寒安慰她,“這是你自己的身體,你要對它有信心。國外的醫療條件那麽好,你會沒事的。”

“可我覺得我又給家裏添麻煩了……”燕小七抽噎幾下,哭了起來。家裏本來就經濟困難,這下還要送她去國外治療。

她覺得,活著的自己就是一個可笑的累贅。

“這怎麽會是麻煩呢?你是他們最親近的人。”鬱寒給燕小七擦著眼淚,嗬護備至。

燕小七看著他,問:“鬱寒哥,那我也是你最親近的人嗎?”

鬱寒笑了笑,說:“當然是了。”

“那你能陪我一起去美國嗎?”燕小七渴望地看著他,眼睛裏是滿滿的殷切。

鬱寒沒有回話,他縮回手,沉默不語。

燕小七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了,他不說她也能知道。燕小七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帶著眼淚的那種笑。她說:“瞧把你嚇的。鬱寒哥,我怎麽會剝奪你的自由呢。”

“小七……”

“鬱寒哥。”燕小七喊他,緩緩閉上眼睛,“我啊,我知道其實你一直都喜歡小繞姐,你為了她來陪伴我,其實,我都知道。”

燕小七的聲音慢慢帶上了哭腔,閉著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她鼻翼微顫,說:“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也很高興,因為至少你來陪我了……鬱寒哥,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小繞姐,你就從我哥哥手裏把他搶過來吧。小繞姐跟著哥哥好累啊,都瘦了那麽多。小饒姐是很好的人,我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果我們四個人,在這場感情裏,硬要責怪一個人的話,就來責怪我吧,讓哥哥來責怪我,反正……我都是一個將死之人了,我怕什麽呢。”

“別說這樣的話。”鬱寒撫摸著燕小七的頭發,心裏的難過不比她少。

燕小七始終閉著眼睛,不肯看鬱寒:“鬱寒哥,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去吧……”

“小七。”

“沒事的。”燕小七翻了個身,抱著被子,說,“我隻是不想讓鬱寒哥看見我這副樣子,你先回去吧。”

鬱寒沒有辦法做其他事情,他總以為燕小七年齡小,沒有那麽懂事。其實最後看不明白的,卻是他們這些看起來懂事的。

“我就在門外,有什麽事情叫我。”鬱寒不敢離去,隻好這麽說。他起身走到門外,將門關好,守在外麵哪兒也沒有去。

燕小七將自己裹在被子裏,泣不成聲。

總該要有人放下,她喜歡鬱寒,不想讓鬱寒放下,因為放下一個人的心情她能明白,她比誰都明白。

雖然時光很漫長,但是,有時候成長或許隻是一瞬間的事。

(4)

燕小七出發之前,把餘音繞約了出去。

那天燕小七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住了這麽久的院,好久都沒有打扮過了。她這麽美好的年紀,這麽美好的容貌,多可惜。

燕小七和餘音繞一起圍著花園散心。燕小七塗了鮮豔的腮紅和口紅,遮掩了原本憔悴的臉色。

“桂花要開了。”燕小七看著桂花樹含苞待放,不禁感歎。

“是啊,到時候真的就是香飄十裏了。”餘音繞附和著燕小七的話,跟在她身後。

燕小七轉過身,俏皮地說道:“小繞姐,你不用這麽盯著我,醫生說了,我出來走走,隻要不做劇烈運動,是沒有關係的。”

餘音繞笑笑,她要是能一直這麽有活力就好了。

燕小七在花園裏的長凳上坐下來,歎氣道:“馬上就要走了,真舍不得這裏啊!”

“我們可以等你回來啊。”餘音繞笑著說。

燕小七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餘音繞坐下來。餘音繞坐過去,燕小七將頭靠在她肩上,說:“小繞姐,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

“什麽事呀?”餘音繞問。

燕小七挽著餘音繞的胳膊,說:“人,不能貪求太多。”

“為什麽這麽說?”

燕小七笑道:“因為會適得其反,你不會快樂,我也不會快樂。我努力過了,可最後還是得不到,那我為什麽不放棄不屬於我的,而去追求該屬於我的呢?”

餘音繞聽明白了。

燕小七又說:“現在該屬於我的,不是愛情,而是自由與生命。我想,我是不是應該換一個目標了。”

餘音繞抱著燕小七,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說道:“你這麽優秀,肯定會追求到自由與生命的。”

燕小七靠在餘音繞懷裏,心中釋然了不少。她說:“小繞姐,他這段時間其實一點都不快樂。我走之後,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一定要去解開,不要傷害在意自己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餘音繞沒有說話,輕輕撫著燕小七的頭發。

她在心裏祈禱著,這麽好的姑娘,上天,你一定要讓她平安。

在她們的頭頂,有秋蝶翩翩飛來,落在桂花花苞上。

世間所有不平坦,到最後,都會變好的。

送走燕小七之後,燕琛也能好好地休息了。

國慶放假,餘音繞在廚房裏忙得叮當作響,她想給燕琛做一頓大餐慰勞慰勞他。

薛晴站在一邊指點著餘音繞,不住地誇她聰慧,學什麽都快,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餘音繞都要笑噴了,她是賢妻良母,那真正的賢妻良母不得氣得跳河嗎?

“快做好了就打電話給燕琛讓他過來吃,我和你爸爸出去散散步鍛煉鍛煉身體。”薛晴說。

餘音繞朝薛晴眨了眨眼睛,說:“薛媽媽,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年輕的時候爸爸那麽喜歡你了,你情商這麽高,他不喜歡你才怪呢!”

“就你嘴甜。”薛晴拍了一下餘音繞的腦袋,然後走出廚房招呼著餘錚出去了。他們心裏亮堂著,要給年輕人騰出一些時間好好增進感情。

餘音繞給燕琛打了個電話。等燕琛來到家裏的時候,餘音繞剛好把所有的菜端上桌麵。

“當當當!燕先生,您覺得這一桌子美食如何?”餘音繞誇張地帶領燕琛來到餐桌前。燕琛看著滿滿一桌的海鮮,咽了咽口水。

“哈哈哈,嘴饞了吧?快來坐下。”餘音繞連忙拉開椅子讓燕琛坐下來。

燕琛笑而不語,坐下來品嚐餘音繞的手藝。

餘音繞問:“怎麽樣?合口味嗎?”

燕琛點點頭,有模有樣地評論:“我覺得可以開飯店了,你當老板,我當服務員。”一句話逗得餘音繞笑得前俯後仰。

燕琛吃完後,餘音繞收拾碗筷,燕琛打開電視機,一邊聽新聞,一邊給餘音繞熨衣服。這樣的他們,就像已經經曆了無數風雨的老夫老妻一樣。

一切收拾妥當後,他們倆坐在一起看綜藝節目,餘音繞手裏還捧著一包薯片。她看得安逸,燕琛卻看得難受。

燕琛對海鮮過敏,餘音繞不知道,而燕琛也沒想過告訴餘音繞。那是她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東西,他會不顧一切地吃下去的。

餘音繞瞥見燕琛不停地撓脖子和手背,便問:“怎麽了?”

“沒。”燕琛裹緊衣服,搖搖頭。

餘音繞打開客廳裏的燈,燕琛反射性地用手遮住了臉。餘音繞看見燕琛的手背上有一片紅紅的小點。

“這是怎麽回事?”餘音繞抓著燕琛的手,卻又發現他的臉上和脖子上到處都是紅點。

“燕琛,你是不是對海鮮過敏?”餘音繞恍然大悟。

燕琛抽回手,怕餘音繞擔心,忙說:“沒關係,隻是很癢,一會兒就會好的。”

“你怎麽那麽……”餘音繞嗔怒,跺腳道,“過敏你告訴我呀,我就不做海鮮做其他的呀,你還傻乎乎地吃了那麽多。你是傻子啊,燕琛!”

看著餘音繞暴跳如雷的樣子,燕琛將她拉入懷中,哄道:“沒關係,海鮮是美味,不吃海鮮很難受,況且你做得那麽好吃,我要是不吃就錯過了一樁人生美事,我該謝謝你。”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嘴滑舌了?”餘音繞沒好氣地捶了一下燕琛的胸口,道,“你說沒關係,可我心裏會自責啊。走,我們去醫院。”

“不打緊的,小繞。”燕琛說。

“哎呀,你別磨嘰,跟我走。”餘音繞將燕琛拉起來就往外麵走。燕琛拿她沒辦法,隻好跟她去醫院。

他們剛進電梯,鬱寒就從旁邊的電梯裏出來了。

“你下次有什麽不能吃不能喝的就直接告訴我,別再瞞著我了。”

“好好好,什麽都告訴你。”

鬱寒沒有看見他們的身影,他一扭頭,隻看見漸漸合起來的電梯門,然而他們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原來,關係好到已經開始串家門了。

鬱寒收回目光,獨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餘音繞把燕琛帶到醫院,醫生拿了藥給他,並叮囑他以後再也不要碰海鮮,餘音繞連連應允,和燕琛回家的路上還在喋喋不休地一邊責怪燕琛一邊自責。

燕琛看著她像個小老太婆一樣嘮叨,心底蔓延開了一陣陣暖流。

有人嘮叨著、關心著,多好啊!

他會好好珍惜這段感情。

如果不被時光打破所有美好的話。

那個時候,燕琛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是否會一帆風順,他隻單純地想守在餘音繞的身邊。

(5)

國慶假期的第四天,是鬱寒的生日,二十歲生日。

以前的每個生日,餘音繞都會陪鬱寒一起過。鬱寒記得他們曾爬上天台瞞著大人偷喝啤酒啃雞爪,曾包下一個KTV包間鬼哭狼嚎到天亮,也曾半夜在街邊吃烤串……那是隻屬於餘音繞和他的生日,時隔多年他仍舊能記起每一個細節。

不熱鬧,但是很開心。

這一次,他也很希望餘音繞能記得他的生日。對,隻是記得,陪不陪過沒關係。畢竟,現在的餘音繞,不是他的餘音繞。

生日那天,直到晚上,餘音繞都沒有給鬱寒打過一個電話,鬱寒一直握著手機,就為了等餘音繞的電話。

鬱寒忽然覺得自己像古代後宮等著皇帝臨幸的深宮怨婦,可憐又可笑。

他們之間……終究是變了啊。

晚上,下起了雨。城市在雨夜裏顯得朦朦朧朧,視線受阻,但即便如此,鬱寒也還是看見了小區裏共撐一傘的兩個人。

餘音繞從傘底下跳出來,然後燕琛撐著傘離開。這麽晚了他們還在一起。

鬱寒拉上窗簾,撥通了餘音繞的電話。

“喂,鬱寒?怎麽了?什麽事呀?”電話裏,餘音繞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詢問道。

鬱寒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麽,就是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你這幾天老是咒我死。”

“有嗎?”

“沒有嗎?”

“沒有。”鬱寒麵無表情地回道。

餘音繞在電話裏凶道:“出來給老子開門。”

“你再自稱一遍老子試試。”

“出來給你大爺開門。”餘音繞不跟鬱寒較真。

鬱寒氣得掛掉電話,匆匆地走過去打開門。餘音繞雙手叉腰站在門外,劉海上有被雨淋濕的痕跡。

“去我家。”餘音繞將腦袋往後一仰,指著身後的那扇門,一副霸氣模樣。

“不去。”鬱寒說。

餘音繞看著他覺得好笑,說:“你怎麽那麽矯情呢?不就是沒給你打電話,沒跟你說生日快樂嗎?幼稚!”她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他的心事,轉身過去開門。

鬱寒嘴上說著不去,腳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她進去了。

餘音繞從冰箱裏拿出一盒蛋糕放在桌上,又拿了兩罐啤酒出來,自認為很了不起的樣子,說:“這可是我昨天跟著樓下的姐姐學習,親手給你做的二十歲生日蛋糕。咱倆什麽關係,我怎麽可能會忘記你的生日?”

餘音繞等著鬱寒誇她,鬱寒卻不在意這些事情,問:“你白天去哪兒了?”

“去燕琛家幫他收拾屋子了。他爸媽不是陪他妹妹去了國外嗎,家裏沒人收拾屋子。”餘音繞一邊點蠟燭,一邊回答鬱寒。

鬱寒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他打開一罐啤酒,往自己的喉嚨裏一口氣倒了半罐。

“你幹嗎?”餘音繞問。

“渴。”鬱寒口是心非地回答。

餘音繞笑笑不說話。她將蠟燭全部點上,把鬱寒按坐在椅子上,輕輕地唱著《生日快樂歌》。餘音繞唱完歌,強迫鬱寒將蠟燭吹滅。蠟燭一吹滅,屋子裏就陷入了黑暗。

“我去開燈。”餘音繞跑得歡快,一轉身就撞上了凳子。

鬱寒聽到餘音繞喊痛的聲音,連忙摸索著過去拉著餘音繞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撞到哪兒了?”

“沒事沒事,就是膝蓋。”

“不要開燈。”鬱寒忽然說,餘音繞疑惑,鬱寒又說,“不要開燈,我喜歡黑暗。什麽都看不見,才能敞開心扉好好聊天,不是嗎?”

餘音繞隻好答應下來。他說需要敞開心扉好好聊天,她可以陪他。

餘音繞和鬱寒席地而坐,兩個人蜷在桌子底下,身前放著兩罐啤酒和一大塊蛋糕。

“你今年的生日很特別啊。”餘音繞說,“居然是在桌子底下度過的。”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這叫想象力和創造力。”鬱寒歪曲事實。

餘音繞喝了一口酒,笑道:“是是是,你是壽星,你說什麽都對。”

“我不僅說什麽都對,我還做什麽都對。”鬱寒說完這句話,餘音繞隻感覺肩膀一緊——鬱寒將她摟住了。

餘音繞心裏一驚,剛想說話,卻忽然感覺臉上塗了一層軟綿綿的東西。鬱寒抓了些奶油抹在了餘音繞的臉上,還在她的臉上掐了一下。

“鬱寒,你這個渾蛋!”餘音繞氣急敗壞地抓起蛋糕朝鬱寒臉上抹去,鬱寒一躲,她一追,兩個人齊齊撞在桌腿上。

“餘音繞,你是不是傻。”鬱寒故意嘲笑她,然後捂著自己的腦袋直喊疼。

“我就是傻怎麽樣?想咬我啊?”餘音繞昂著頭反駁道,沒想到話音剛落,鬱寒真的一把抓過她的手,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

“膽大包天,我饒不了你!”受到襲擊的餘音繞猛地把蛋糕抹在鬱寒嘴上,然後用手指擰著鬱寒的臉頰逼他告饒。

鬱寒就是不肯告饒,他死死拽著餘音繞的手,將她的手掰開。餘音繞就用腳踢,鬱寒則開啟了全麵防禦模式。本來是過生日,兩個人卻在桌子底下打起架來了。

餘音繞力氣沒有鬱寒大,耍起無賴來,一腳蹬在鬱寒的褲襠上。

鬱寒將餘音繞的腳夾在臂彎裏,一隻大手蓋在餘音繞的臉上,吼道:“餘音繞,你敢踢我!”

鬱寒一把丟開餘音繞,坐在那兒生悶氣。

餘音繞拿起啤酒,調侃道:“好了,小少爺,別生氣了,來,為我們的革命友誼幹杯。”

“咱們說好,以後談心就談心,不要打架。”鬱寒說。

餘音繞憋著笑,加上酒精的作用,她有些放肆:“鬱寒,你是怕打不過我吧?”

“我不是怕打不過你,我是不能打你。”鬱寒搶過餘音繞手裏的啤酒,喝了起來。

“我再去拿。”餘音繞爬到冰箱邊,取了幾罐啤酒,又爬了回來。

“餘音繞……狗……”鬱寒低聲笑罵。

餘音繞就像隻小狗一樣在地上匍匐前進,鬱寒說出這個比喻的時候,她還特意“汪汪”叫了幾聲。

鬱寒有些失笑,問:“小繞,你在燕琛身邊也會這樣嗎?”

餘音繞擺擺手,說:“得了吧,我恨不得在燕琛麵前展現我最美好的一麵,我哪敢這麽放肆?”

“那這麽說,我在你麵前也很特別?”鬱寒這句話說得曖昧,他在餘音繞這裏所謂的“特別”,就是她敢展現最真實的自己。

燕琛不如他幸福,因為燕琛看不見這樣的餘音繞。

餘音繞沒有直接回答鬱寒的話,她喝一點酒就醉了,趴在鬱寒的大腿上,迷迷糊糊地說:“是呀,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小爺總會給你點特別的。”

“小繞。”鬱寒看著她半醒半睡的樣子,有點做賊心虛地輕聲問道,“你喜歡過我嗎,和對燕琛一樣的喜歡……”

回答他的是餘音繞的呼嚕聲。

鬱寒自嘲地笑了笑,消滅掉了剩下的所有啤酒。

趁著餘音繞睡著,他才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心事。

“餘音繞,燕琛對你來說,很重要吧,你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記了他這麽久。你不知道,我把你放在心裏比你惦記燕琛還要久,你以前無論什麽都愛跟我爭輸贏,你無賴又笨拙,總是輸給我,卻又不肯承認。可是在喜歡你這件事上,你從一開始就贏了我。”

“餘音繞,我很想讓你過得開心,我不想成為你感情上的負擔。如果你要我放手,我也可以放手啊。”鬱寒喃喃自語,似笑非笑地盯著麵前那張他熟記於心的臉。

臉上明明在笑,可為什麽他感覺一顆心像被掏了一個洞,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很疼。

“餘音繞,我喜歡你。”

夜色漸深,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冰涼的夜風卷起窗簾。

鬱寒的腦袋越發沉重起來,他慢慢俯下身去,在餘音繞的太陽穴處留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會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