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剝離的靈魂
“醒醒，木潛起來！快點起來！快點醒過來！”
終於，模糊的意識裏我聽到了有人叫我，一雙冰涼的手使勁地拍打著我的臉，痛覺搶先湧向了意識。我慌張地張開了眼睛，才發現我靜靜地躺在醫務室裏，而我的麵前使勁拍打我的人，十足地讓我嚇了一大跳。
她穿著與我相同的學院製服，隻是嬌小的身體以及麵容卻和我完全不一樣。亞麻色的長發帶著漂亮的大波浪，臉蛋因為半透明的關係看不出什麽臉色，卻有著一雙明亮得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微微地張大著，雖然沒有發聲音，但依舊可以從她的目光裏清晰地讀出和我一般的驚訝。許久，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撲到我身上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張臉雖然在現實生活中我沒見過，但是我也絕對不會認錯！
因為在我現在所住的地方，床邊、櫃子、牆壁以及各個角落，我都能找到她的照片！
“林攸南？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不是在我身體裏嗎？為什麽我能看到你？
而且你這個鬼打我，我還能感覺到被打到的痛覺！
腦子整個都混亂了，我張大著嘴巴，傻愣愣地盯著她。
“為什麽你不能看到我？”
“你不是鬼嗎？我又沒有通靈的眼睛……”
“可是現在木潛跟我一樣啊！”
轟隆隆——
我覺得我耳邊劈過了一道響雷，轟得我頓時不知所措。
我在做夢吧？夢裏林攸南很神叨叨地跟我說，我跟她一樣？
跟她這個鬼一樣？
老天，這個是什麽夢，太奇怪了吧？
啊啊，醒來醒來！我快點醒來！
我緊張地抱著頭使勁地搖，但是怎麽都沒辦法從這個夢境裏脫離出來。
“木潛，你不要激動嘛。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不過真的是這樣啦……”
“事實，什麽事實？你指夢醒不過來這件事？”我不知所雲地問道。
結果她卻丟了我一個碩大的白眼：“才不是做夢！是事實啦，你現在是醒著的！”她說著，還不忘雙手鉗著我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了一陣，為了向我證明我實際已經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我醒著？不是做夢？
我能看到林攸南的靈魂，還能觸摸到她？
而這種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
我僵硬地將視線移到了我自己身上，我的身體竟然和林攸南一樣，都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這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變成靈魂了？
“我的身體呢？”
“不知道，我醒來你就變成這樣了。阮寧遠也不見了……”
“怎麽會……”
果然被他陷害了！
原來在我進來的時候他就在算計！先是讓林攸南睡著，到時候催眠我的時候她就不會搶過身體再做掙紮，然後告訴我不知道的事情，讓我沉浸在其中來不及揣摩他的意思，最後再偷襲，來個徹底的毀屍滅跡！
這個又記仇又陰險至極的家夥！
“唉，怎麽會這樣！本來是我附在你身上，現在你身體也沒了，我們倒真成伴兒了。”林攸南無奈地感慨著，我嚇得猛地跳了起來。
“伴兒？什麽伴兒？你說我會跟你一樣死去，變成真的鬼？”
林攸南皺著眉頭為難地點了點頭：“我以前聽別人說過，人的靈魂若離開身體較長一段時間還無法回去，也會真的死亡。”
轟隆隆——
又是一道驚雷響過，我被嚇得六神無主。
會死？如果找不到身體就會死？
而且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死法？
“怎，怎麽辦？”
我覺得我的腦袋被雷轟得短路了，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思考。
林攸南雙手插腰，鼓著圓圓的小臉認真地說道：“還能怎麽辦，找回被阮寧遠藏起來的身體啊！”
“找？怎麽找？”
“嗯……木潛對於自己的身體，一點兒感應都沒有嗎？”
“感應？什麽感應？”
我現在除了驚訝之外，其他的什麽都感覺不到。
林攸南一聽我這麽說，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為難的神色：“沒有感應，這樣就麻煩了……學校那麽大，就算再熟悉地形，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翻一遍，沒有兩三天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更何況根本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消耗嘛！”
“那麽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我腦子裏已經被一個一個問號都充滿了，簡直是欲哭無淚。
“嗯……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到後援。”
“後援？”
“如果能讓學校裏所有學生都聽到我們的求救，幫我們一起找身體，就一定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所以我們要找一個能聽到我們求救信息的人……”
林攸南思索著說，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但是很快我們兩個人都同時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奇亞！”
“奇亞！”
真是奇跡，我還以為她第一時間一定會想到她的戍武哥。
“隻要找到奇亞，他有通靈的能力，肯定能感受到我們！”
“沒錯，時間不多了，我們趕快去找他吧！”
“嗯！”
以前要找奇亞總能找到，但今天卻跟中了邪似的，我和林攸南把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還沒有找到他。就連布茲也不見了。
難道這也是阮寧遠幹的？把唯一能感到靈魂存在的人引走，這樣就沒人能幫到我了？
“怎麽辦啊，木潛？”
“我也想知道怎麽辦……”
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見蹤影！
老天，你不會是故意幫著阮寧遠在整我吧？我活了那麽大，除了偶爾偷吃別人的食物之外，也沒做過其他什麽很缺德的事情啊！
唉……開這樣的玩笑也太過分了吧。會死人的啊……
還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死法！
如果明天八卦社突然登出一篇新聞——學院某學生意外猝死，那還不驚動全校？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就這麽死了，林攸南的家人一定會很鬱悶的。
做她的靈魂載體不成，最後還搭上一條命，這也太亂來了！
我在內心默默地哭訴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終於聽到了我的呼救，遠遠地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奇亞！有人在談論他？
我和林攸南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趕緊循聲飄了過去。
“你剛才看到奇亞那家夥抱著隻大狗了嗎？”
“哦，你說那隻叫布茲的狗？看到了，很多同學都看到了呢。它好像哪裏出什麽問題了，奇亞抱著它就跑。我看八成就是他一時生氣，失手害死了它。”
布茲？雖然平時奇亞總是對它表現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但是他才不會傷害它呢！
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麽啊？
“重點！快說重點！奇亞抱著布茲去哪裏了？”
我憤憤地揮著拳頭在旁邊喊著，可惜揮過去的拳頭連風都沒帶動，生生地從他們的身軀穿過，沒嚇到他們，反倒嚇了我一跳。
果然靈魂這種穿透性的身體還真是詭異啊……
“不管怎麽樣，你可千萬別去學校後門那裏的樹林，萬一他正好折回來了可就倒黴了。”
“那是。最近有關他的傳聞那麽多，誰還敢靠近他啊。”
……
學校後門那裏的樹林？
我從來沒去過學校的後門，更別說它附近的樹林了，我和林攸南一聽到答案就急匆匆地去找，走了好多彎路才終於找到了那兩個男生所說的樹林。
一路上，路的兩邊都是常青的樹木，在燦爛的陽光下形成一片片濃鬱的樹蔭。風穿梭在樹葉之間，輕輕地甩動著柔軟的枝條，發出沙沙的響聲。
這片樹林帶著一種奇怪的力量，仿佛越往裏麵走，深幽的環境就越讓人感到平靜。
沙沙……
風忽然改變方向，吹動了麵前幾枝低矮的樹枝，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總是不習慣自己身體變成了透明的狀態，習慣性地側身偏頭想繞過去，恰巧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不遠處某個被樹木所環繞的地方——一簇亮眼的紅色跳進了我的視線。那個發色應該就是……
奇亞！
“原來他在那裏！”
林攸南也看到了他，她大呼了一聲就漂浮起身體，穿過擋在麵前的矮樹叢，徑直就往他那邊飄去。
“啊，等等我！”我猶豫著該怎麽漂浮起來。
在兩腳離地的瞬間我還真有些不習慣，老是害怕自己會掉下來，小心翼翼地跟在飄得飛快的林攸南身後。在她即將飛到奇亞身旁的時候，她異樣地停了下來。
“怎麽了？”
總算靠近了她，我疲憊地立馬雙腳落在了地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之前還算寬敞的路，一到了這裏卻變成了坑坑窪窪的林間泥地，周圍都是茂密的灌木叢，一簇簇的野草、野花混雜其中。樹葉太密，光線根本進不來，天色被遮得昏暗了不少，宛如陰雨的天氣。
奇亞跪坐在樹叢中間，頭垂得很低，而布茲則靜靜地側躺在地上，嘴裏發著嗚嗚的聲音看著他。
“木潛，你看布茲身上！”
布茲的身上奇跡般地亮起了冰藍色的光點，那些光點宛如無數發光的螢火蟲一般從它的身軀中飛了出來，飄散在昏暗的空間，顯得更加耀眼了。
它們翩翩地飛舞著，像是隨著自己的意誌又像隻是依靠著氣流，我和林攸南都因這漂亮的景色看呆了。但奇亞卻沒有抬起頭看它們一眼，依舊垂著頭，像是沒有電池的玩具，一動不動。
漸漸地，光點如火星般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側躺著的布茲在地上掙紮了幾下站了起來，它抖掉了身上的土，然後湊到了奇亞的跟前，用頭去蹭他的臉。
“好奇怪……原來附著在布茲身上的東西不見了。”林攸南在耳邊悠悠地說著。
經她提醒，我才注意到布茲的身體之中的確再也看不到被什麽附著的跡象。
難道說，剛才那漂亮的光點就是原本寄住在布茲身上的靈魂？
可是……為什麽它的樣子看上去那麽像灰飛煙滅，好像完整的個體支離破碎成了無數細小的塵埃……
我好像，明白奇亞這副失落的樣子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他沒有像之前明雅消失時那樣大呼她的名字，但是同一種心情，還是能夠感受得到的。
“奇亞……”
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走到了他的麵前。
“奇亞，你還好嗎？”
我想伸手，像布茲一樣安慰他，可一想到之前手穿過男生頭的樣子又立刻收了回來。這樣實在太詭異了，觸碰不到，也不可能有感覺。
可和之前不一樣，雖然觸碰不到，但是他卻能夠感到我的存在。
“木潛？”他驚訝地抬起了頭，睜大著眼睛盯著麵前，然後又四處張望了一番，“嗬嗬，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她怎麽可能在這裏嘛！”
“什麽叫不可能在這裏？奇亞，奇亞！我就站在你麵前啊！”我蹲下身讓自己的臉和他平視，手則他麵前狂揮，想要招回他的視線，可過了半天他仍舊沒有反應。
也對……他已經看不見了。
就算能夠感到一些異樣的存在，但是看不見了，也就不會再在意。
我是不是該對他能準確無誤地叫出我名字而感到那麽一丁點兒的慶幸？
“奇亞你這個大笨蛋！快點抬頭嘛，不要不相信啊！我們就在這裏！我們被阮寧遠害了，需要你幫忙，快點聽到啊！”
林攸南急了，氣得用腳直踹他。隻是看上去踢得再用力，結果也隻是穿過罷了。
“林……攸南？”這下奇亞的表情看上去徹底地懵了，他倏地站了起來，再次緊張地來回張望起左右兩邊，“木潛？林攸南？你們在這裏？”
“謝天謝地，你終於感受到我們的存在了！”林攸南激動地喊著，急忙推著我站到了奇亞的麵前，“木潛她就在你麵前，不過她被阮寧遠害得找不到身體了。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你……慢點，我聽不太清……木潛在這裏？”
奇亞的臉上寫滿了錯愕，他閉上了眼睛憑著感覺向前伸出手，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我的臉頰上，宛如真的觸碰到了一般，沒有穿過。
咚咚……
不好，心跳又開始混亂了。
“我的身體……找不到了，不知道阮寧遠做了什麽手腳，我感覺不到它在哪裏。因為想到奇亞能感到靈魂的存在，所以……”我盡量放慢語速，但聲音卻莫名地顫抖得厲害。他落在我臉上的手像是觸到了什麽按鈕，我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
“阮寧遠？你怎麽會碰到他？”奇亞一聽到我說這個名字臉色立刻大變，“難道是因為我告訴了你那些？”
“不是的！就算奇亞沒說，我也大致猜到了。我去找他隻希望他能跟大家說清楚，不要再害你，可是沒想到他……”
“沒想到他會順便連你也陷害對不對？”
我老實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點頭這個動作奇亞能不能感受得到。
見我不吭聲了，奇亞卻生氣得更厲害了：“你是豬投胎還是比豬更笨？憑你的嘴巴怎麽可能說得動他！”
我現在知道了嘛……他的確就是隻狐狸，聰明絕頂，讓人不知不覺地就掉進了他準備好的陷阱裏。可是，可是……我也隻是想幫奇亞的忙……雖然用錯了方法。
“木潛也是想幫你，你幹什麽那麽罵她？大魔王！”意識到現在的奇亞根本打不到我們，林攸南說話也不再積口德了，把從前憋在肚子裏的綽號直接吐了出來。
奇亞被她說得一時啞然了，他側過頭收回了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是我的錯。”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要怪奇亞的意思！”
我沒想到奇亞會這麽說，他不會認為我現在是想把責任都推卸給他吧？
“是我的錯。”奇亞還是重複了這句話。
就連喊著他大魔王的林攸南也傻了，誰都想不到奇亞會這麽說。
“阮寧遠恨的是我，所以他想盡了一切辦法報複我。雖然這次牽連到的是你，但是我知道，他能看到的未來也必定和我有關係，所以……是我的錯——因為你的未來和我有了瓜葛。”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未來和奇亞有了瓜葛？
這句話該怎麽解釋？能不能理解為，我和他的世界，有了交集？
想到這，我的臉竟然不合適宜地紅了！
笨蛋笨蛋笨蛋，現在可不是想歪的時候！
“果然，從一開始就不該遇到你。”
奇亞一聲無意的低喃讓我猛地冷靜了下來，臉仍舊還是通紅，卻找不到剛才心跳混亂、羞澀的感覺了。
林攸南注意到了愣住的我，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我的手。
從前，最不可能觸碰到的人，卻成了現在唯一能看到我，握住我手的人。
這樣想著，我真覺得有些可笑。
“不要擔心，雖然憑我的能力要幫你把身體找回來不可能，但是要找到阮寧遠對我來說並不是個問題。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因為阮寧遠身上有著奇亞的眼睛，所以我們並沒有走什麽彎路就找到了在圖書館裏悠閑的他。
“想不到你那麽快就能找到我啊。”阮寧遠合上翻動了沒幾頁的書，微笑地看著奇亞，但我總覺得透過眼罩，他也同樣在看著我和林攸南。
林攸南看了他一眼，躲到了我的身後。
“她的身體被你藏到哪裏了？”奇亞身體朝前傾，臉湊到了他的麵前。
可阮寧遠沒有絲毫的緊張，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然後側過頭看向了窗外：“按現在的時間來看，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吧。”
一聽到他的話，我和林攸南條件反射地就往窗口跑，著急地往外探，可來回打量了好久也隻是看到四周茂盛的樹木。
“聚集了很多人？這是什麽意思？阮寧遠你到底做什麽了？”奇亞一把抓住了阮寧遠的衣領，全然忘了自己正處在安靜的圖書館裏。
他的吼聲立刻驚動了其他正在看書的學生，一個老師聞聲跑了過來，攔住了激動的奇亞。
“你要幹什麽？這裏是學校，不容你這麽放肆！放手！”
他使勁想要掰開奇亞的手，但比力氣一個老頭子又怎麽比奇亞大呢？更何況他根本沒有鬆開的意思！
“滾開！阮寧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麽？”
“嗬嗬，做了什麽？沒什麽，隻是特地抱著一個人跑到了10樓罷了。”
10樓？學校裏有10層樓的建築嗎？最高的教學大樓也隻有8層樓那麽高而已。
他不會憑空又製造出了兩層常人所看不到的樓出來吧？
“不是的木潛，有10層樓的建築。”
林攸南看出了我的困惑，她認真地解釋道，伸手指向窗外，給我指了個方向。
就在她回答的同時，奇亞也鬆開了手。
“就是那裏，學生會。學生會在一個大樓的第10層，因為方位很隱蔽，也不允許普通學生隨意進入，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以前聽戍武哥提到過。”
有沒有搞錯！學生會？這麽多人的地方阮寧遠竟然還能抱著我的身體進去？
就不會被人發現？
那裏的人是瞬間失明了還是被催眠了？
我聽到奇亞低聲說了一句“混蛋”，轉身就要往外跑。
“怎麽，想去那裏？”阮寧遠叫住了奇亞，口吻裏帶著異樣的語調，好像故意要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那裏不是有你很討厭的人嗎？哦，我忘了，這裏也有你很討厭的人。”
在他聲音落下的同時，我能感到奇亞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後他又立刻加快了腳步，仿佛想要通過逐漸拉開的距離，抵消他的聲音。
“你忘了嗎？是誰害你在學校裏就像過街老鼠一樣，被所有人厭惡？”
奇亞始終都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拚命地快步走著。他的臉上寫滿了煩躁和掙紮，似乎在很努力地抑製著什麽。
學生會裏有奇亞很討厭的人……是指白戍武嗎？而圖書館裏也有？誰？阮寧遠？
還有……阮寧遠嘴裏所說的，害奇亞的那個人，又是指誰？
我緊緊地跟在奇亞的身後，腦袋裏卻被滿滿的問號給充滿了。
“奇亞應該很討厭學生會吧，就像他討厭戍武哥？”
林攸南和我擔心地跟在奇亞身後。雖然可以避開一切障礙物飄過去，但奇亞仍舊跑在我們前麵。
天知道奇亞有多討厭白戍武，像是前世積壓了很多仇怨，平時就算見到了，他也都是板著副難看的臭臉，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可，現在……
一想到他們見麵可能發生的狀況，我就覺得一陣頭痛。
唉，我的身體，你到哪裏去不好，為什麽要去那麽一個是非之地啊！
或者早知道身體就被藏在那兒，一開始就該直接去找白戍武，也不用現在感到那麽煩惱了。
想到這兒，我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為什麽剛才你會和我一樣第一時間想到奇亞，而不是你的戍武哥？”
“我也不知道。隻是忽然覺得，能看到自己的就必然是能通靈的奇亞。木潛難道和我想得不一樣嗎？”
不一樣嗎？
因為奇亞能通靈，所以認為他一定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會馬上想到他？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總能感覺得到，心底裏總還有什麽情緒隱藏著，有個聲音在喊不僅是這樣，雖然一時間我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麽。
“奇亞，終於找到你了。你……剛才亂跑什麽……”
正跑著，一個男生忽然叫住了奇亞。雖然臉是陌生的，但看他校服上的特殊標誌，還是不難分辨出他是學生會的人。
他剛叫住奇亞的時候底氣很足，隻是越說越泄氣，最後聲音幹脆直接被他吞進了肚子。
我知道現在奇亞的表情的確有些可怕，可是他也不用表現得那麽沒膽量吧？
他身旁還有一個學生會的成員，見自己的同伴泄了氣，他隻能壯著膽接著說：“我們一路上收到很多同學的舉報，你剛才抱著布茲就往後門樹林跑。布茲呢？”
“回去休息了。”
厭煩地皺了一下眉頭，奇亞頭也不回地就要繼續往前走。
那兩個男生大叫一聲，也顧不上害怕了，快跑著堵在了他的前麵。
“再過去就是學生會的範圍了，你去哪裏幹什麽？我們的話還沒問完，不要擅自走動。”
“我有事要去那裏。等我的事做完你們想怎麽煩我都行，現在讓開。”
我和林攸南都能感到從奇亞身上散發出的濃重黑色氣息，讓人害怕，隻是那兩個男生就是不肯讓。
“學生會禁止外人隨便進去，你有事可以跟我們說。”
那兩個男生是怎麽了，滿臉古怪的神色……剛才有人向他們舉報，不會還有人惡作劇地順便說了一句，奇亞很有可能會帶著危險物品去炸了學生會之類的話吧？
林攸南和我對視著，看來我們都想到了同一點上。
雖然不知道有人造了什麽謠，但肯定是有人跟他們說了什麽讓人很擔心的話。
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阮寧遠。
“奇亞，你不要硬闖，看來他們是不會輕易讓你進去了。”
我站到了奇亞身旁，放響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奇亞原本著急的表情在聽到我的話後更加凝重了。
“難道就讓他們這麽擋著我？讓你繼續這樣？”奇亞一時沒控製住情緒，對著我就大吼。
不但我能聽到，就連擋著他路的兩個人也聽到了，他們像看怪物一樣用驚恐的眼神盯著他，又看向了我所站著的地方。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用那麽一副害怕的表情看著。
真是失敗到底了！
“既然怕鬼就讓開，不要讓我動粗！”
奇亞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趁他們忽然愣住的瞬間側身快跑了過去。
“啊！你等等，那裏真的不能亂闖！停下來！”
如果光憑他們這麽喊著就能讓他停下來，奇亞就不是奇亞了。
有精力放大嗓子狂喊，還不如把力氣放在腳上跑得更快一點兒！
我和林攸南無奈地從他們身旁飄過，除了感慨文質彬彬的男生跑步真慢之外，別無他想。
我們緊追在奇亞的身後，但他忽然停了下來，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一幢高高的樓四周都彌漫著濃重的黑煙，幾十個學生都圍繞在大樓之外。
“啊，這是怎麽回事？”
拖在最後麵的兩個男生看到這個場麵也傻住了。
我剛才隻是開玩笑地想會不會有人舉報奇亞要帶著炸彈去學生會，沒想到此時學生會的狀況，也跟遭遇恐怖襲擊沒什麽區別！
“阮寧遠那家夥……”
奇亞低沉地說了一聲，邁開大步就往大樓的方向跑。我和周圍的人都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待我們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推開緊閉的大門衝了進去。
“那人是誰？不會是羲的奇亞吧？”
“他腦袋是不是不正常？這裏煙那麽大他竟然還敢往裏麵衝？”
“我一定是被煙熏得眼花了吧？”
……
學生之間傳來了紛紛的議論聲，他們隻是驚訝地說著心裏的困惑，卻沒有一個人過去攔住他這個危險的舉動！
可是我也同樣不明白，他為什麽敢這麽闖進去。難道濃重的煙霧在他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麽？還是……
“不行，林攸南，我要進去看一下，你去找白戍武好嗎？”
“進去找他？就算你現在是靈魂不會受傷，但那裏麵根本看不清楚，進去了也幫不到什麽忙吧？”
我沒聽林攸南的話，急忙追隨奇亞離開的方向往裏衝，隻能遠遠地聽到她繼續大喊：“我也想去找戍武哥，可是萬一他聽不到我的聲音怎麽辦？”
不會的，他一定會聽到的，因為是你啊，是林攸南在向他呼救啊！
而我現在，隻想攔住奇亞。
雖然從外麵看，就像整幢大樓都燒著了，但是真的到了裏麵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一點兒火苗，隻是黑煙特別濃重，如果是正常人的身體肯定會被熏得睜不開眼睛，幹咳不止。不知我現在是不是該感慨，靈魂的體質在這種時候真的是很有利？
呸呸，我在亂想什麽嘛！
再有利我也要真的身體！隻是奇亞……奇亞他在哪裏？
我一邊摸索著樓梯，一邊完全沒有方向感地飄著，一不留神就飄出了樓道來到了樓房之外，看著懸空在腳下的大片空白和煙霧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啊啊啊……10樓究竟在哪裏啊？什麽時候才能爬完嘛！
我覺得我已經跑了很久了，跑到樓房外都已經有三四次了！
苦惱地抱著腦袋我發泄地叫著狂跑，在經過一處的時候，隱隱地我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咳嗽聲。
是奇亞！
“奇亞？你在那裏嗎？”我盡量放大我的聲音，雖然不清楚這麽遠的距離，我的聲音他是否能感受到。
連喊了好幾聲，終於我聽了他的回應。
“木潛？是木潛嗎？”
“啊！奇亞你能聽到我聲音？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呢？”
奇亞沒有馬上回答我，我想他應該在努力地感應我的方位，然後才回道：“你的左邊大約10米開外的地方，你快點來，我找到你的身體了！”
“真的？”
我欣喜地叫著，想都沒想就往他所說的方向跑。
煙很重，尤其是最頂樓，濃得看不清楚十幾厘米之外的事物。
我摸索了很久才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
奇亞低著頭，手背緊貼在鼻子和嘴巴之間，努力地抑製著咳嗽。
他一定吸進了很多煙！
“你還在發什麽呆，快點進去！咳咳……雖然現在你沒什麽感覺，但你的身體在這煙裏待了……咳，待了很久，所以剛開始可能會有些身體不適應不舒服的感覺，要忍著知道嗎？”
在我回到身體的同時，奇亞在旁邊叮囑著，聲音都顯得有些沙啞幹澀，我想他一定是掐著喉嚨在發出這些聲音。
可是，什麽是有些難受！明明就是超級難受！
就在我回到身體的瞬間，一股暈眩感瞬間湧上了大腦，我一時沒克製住，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狂咳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視線更加模糊了。
好難受，隻是那麽一會兒，在這種濃重的煙霧之中，眼睛就像壞掉的水龍頭，眼淚不停地往外直湧，眼睛腫脹得我怎麽都無法睜開。
好難受……一種快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時刻衝擊著我的神經。
原來人類的身體，在這種環境下是那麽痛苦！
那麽剛才，在我摸索著上來的時間裏，奇亞究竟承受了多少這樣的折磨？
如果我不跟上來……如果我不跟上來……
“咳，抱歉，我剛才有些難受，所以沒來得及送到更下麵一點兒，這樣或許你會……咳咳，這樣你或許會好受一點兒。”
我更想安慰奇亞，可反倒被他安慰了。他的手落在了我因為難受蜷縮起來的身體上，冰涼的指間擦過臉頰的瞬間，壓抑著的心髒又開始混亂地跳起來了。
有股熱氣直衝腦袋，我更加無法思考了。
我是怎麽了！在這種環境下竟然還一直發呆走神！雖然沒有火，但也不代表在濃煙的環境下就沒有危險啊！
我……
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隻是手掌剛觸碰到地麵，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起來。
“抱歉，我看不太清楚，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手。如果沒有抓錯的話你就不要亂動，我背你下去。”
我沒聽錯吧……
奇亞他要背我下去？可是他自己已經很難受了！他現在的狀況也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
“我可以……”
“你會這樣都是我害的。好了，不要說話。”
才不是奇亞害的……
那都是阮寧遠的詭計，是他因為自己的私心做出的事！由始至終都不是奇亞的錯啊……
奇亞沒有剝奪任何人的時間，隻是轉移了自己的，去回報了一個自己所感激的人罷了。
都是阮寧遠的錯，都是他的錯！
我心裏一遍遍地喊著，可喉嚨卻幹澀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張了口也隻能發出難受的咳嗽聲。
這樣隻會讓他更難受吧？我閉著嘴巴，靜靜地將臉貼在奇亞的背上。奇亞的體溫似乎總比別人低那麽一點兒，就像他時刻都是冰涼的手。
想到了第一次去手工社，那一瞬間落在我肩膀的手……我忽然可以確定，那次他是真的想要安慰我。
他是個好人啊，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隻是從前，大家都被一些奇怪的傳言蒙蔽了眼睛，所以才總把他當作壞人。
為什麽一個從來都沒有做過壞事的人，卻總要被扣上壞人的帽子？
而我，也同樣如此……
一瞬間，有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了心頭，和混亂不已的心跳交雜在一起。我貼在他背上，微閉上雙眼。
“木潛！”
在我驀然抬起頭的瞬間，我恍惚聽到了林攸南叫我名字的聲音，宛如錯覺一般，我卻找不到她。
“我在這裏。”我低聲地應和道。
就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疲憊的身體逐漸多出了一份力量。
“你沒事吧？究竟是誰做的？”
白戍武一個箭步衝到了我的麵前，雖然煙還是那麽重，但他擔憂的表情絲毫不會被掩蓋。
果然……林攸南還是找到他，並且讓他感到了自己啊！
雖然，他無法聽到她的聲音。
我垂下了眼睛，讓另一股比我更充滿活力的意識進入身體。
原本奄奄一息的身體就像瞬間活了過來，林攸南比我本人更快地適應了身體，從奇亞的背後跳了起來，帶著哭腔撲到了白戍武的懷裏。
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聽不清周圍的人在談論什麽，我隻是能感到大家的眼光都時不時地飄向奇亞，無論他怎麽低頭都無法躲過這些讓他感到尷尬不已的東西。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或許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抬起了頭看向了我這裏。林攸南還在跟白戍武哭訴著，但是即使不用那雙眼睛，我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奇亞的嘴巴微微地動了幾下。
不要擔心，我沒事。你能找回身體就好……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一個聲音闖進了意識，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跳又紊亂了。
不會有事的……這是他一開始給我的承諾。
如果是奇亞，就一定會去實現的吧？
此刻的我那麽確信著，隻是有一個聲音忍不住問：萬一出事了，萬一那裏不是煙，而是真的火海，該怎麽辦？
難道，奇亞他會……
一個不好的想法闖進了我的腦海中，心跳慌亂地少了一拍，我使勁地搖了搖腦袋，卻意外地搶回了身體。
“怎麽了，攸南？”
“沒，沒事。”
攸南沒事，同樣的，我也沒事，真的。
真的太好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