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第七章
因為能對你說遇見你很幸福,感到很幸福今天是星期六,原希圖按預定好的計劃,來了到這家被喻為聖櫻“三大奇景”之一的餐廳。
這是一間名叫“情迷普羅旺斯”的西餐廳。
“情迷普羅旺斯”沿海而建,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資,培植了一片四季永不衰敗的薰衣草花田。
在這樣秋高氣爽的天氣裏,蔚藍的海麵上輕波**漾。紫色的薰衣草花田,散發著獨特的香氣。花田隨著微微的海風和海浪,泛起一陣陣“漣漪”。
坐在餐廳麵向海洋和花田的位置,綿延無際的花田,廣袤、浩瀚的大海,一切美景盡收眼底。
幾隻矯健的海鷗,暢快地歡叫著在海麵上翱翔。
多情的薩克斯手正在吹奏著浪漫的曲子,伴隨著隱約的海浪聲,越發顯得窗外的美景迷人。
原希圖穿了一身純白的休閑西裝。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日子裏,穿休閑西裝不會顯得太正式、太嚴肅,也不會顯得太散漫、太輕率。
而白色是最襯原希圖膚色的顏色,他的皮膚細膩、白皙,一身純淨的白既能突顯出他高貴的氣質,又能讓他看起來像童話中的白馬王子般完美。
窗外,一輛寶藍色的小車正穿過紫色的薰衣草花田,向餐廳的方向駛來。
那是原希圖的車——他的司機把舒荷接過來了!
原希圖的心情開始緊張起來,他又匆匆將桌麵上的餐點擺設檢查了一遍,然後快步跑出去迎接舒荷。
“哇,這裏好美啊!”
舒荷仍舊穿著那身校服,手裏拿著她平時常拿的包包。下了車,她第一眼看的是一直蔓延到天際的薰衣草花田和海麵,而不是很紳士地替她開車門的原希圖。
原希圖卻不介意,他的手心裏冒出一層細密汗珠,有些拘謹和靦腆地說:“很美吧?你喜歡就好了。”
舒荷回頭,看見餐廳設計獨特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情迷普羅旺斯西餐廳呢,聖櫻的三大奇景之一!希圖,在這裏吃飯很貴的吧?對了,我記起來了,你在冰雪島的時候,詩社比賽得了第一名,但是你的獎金難道要全部用來請我吃飯嗎?”
原希圖一想到即將要向舒荷表白,心裏更緊張了,他的眼神有些閃爍:“哦,因為是朋友嘛,朋友本來就應該要彼此分享快樂。”
“嗯!謝謝你,希圖。”舒荷隻顧著看美景,沒有注意到原希圖的異樣。
進了西餐廳,舒荷發現整間餐廳除了僅有的幾個服務員和吹奏薩克斯的薩克斯手,再沒有別的客人。
這裏的每一處裝潢,無不透露著高貴與典雅。一燈一盞、一桌一椅,全都經過精心布置。
當舒荷和原希圖走到臨海的那間最大的VIP包間時,薩克斯手結束了演奏,巧妙退場。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紳士,手執一把上好的小提琴,演奏著旋律優美的曲子,用眼神恭請他們入座。
這樣美的風景,這樣浪漫的環境。
舒荷看著完全稱得上大師水準演奏技巧的小提琴手,覺得很神奇,像做夢一樣。
一名訓練有素的侍者走過來,動作優雅地替舒荷和原希圖倒上紅酒。
美麗的高腳水晶杯,盛著瑪瑙紅的美酒。
餐桌上,觸手可及的是一應俱全的餐具,還有一小碟心形的慕斯甜點。沒有看見主菜,應該是還在烹製中。
舒荷有些詫異地看向原希圖,他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微笑。他的眼中,有能讓一切美景黯然失色的光華。
過了一會兒,小提琴手也退了出去,把這唯美的空間,留給舒荷和原希圖。
“在詩社的時候,發現你很喜歡吃那些糕點。嚐嚐這個,這是這家餐廳的招牌甜品,叫罌粟之戀,是餐廳的主人發明的。”原希圖輕柔地說。
今天的原希圖,語氣特別溫柔。
“罌粟之戀?好特別的名字,那一定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吧。”舒荷說著,用銀色的小勺嚐了一口蛋糕,眼睛幸福地眯了起來,感歎地說,“嗯,真的好好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鬆軟無比,吃過之後有淡淡的原味咖啡的苦,卻更讓人回味入口時的甜。為了品嚐這一點兒甜,就會不停地想要吃它,像著了魔一樣。”
看著這樣的舒荷,原希圖的眼中越發閃爍著愛戀的柔光,他輕輕接過舒荷的話,說:“所以才會叫它罌粟之戀。它就像愛情,隻要能看到心愛的人的微笑,就會讓人想要不顧一切地付出。”
吃著精美可口的蛋糕,看著原希圖眼中越來越濃的點點柔光,舒荷的心慢慢安靜下來,隱約感覺到了什麽。
“也請會長和美晴來了嗎?”舒荷眼神飄忽,不敢去看原希圖。她的心裏很慌亂,似乎知道原希圖要說什麽,但又不想讓他說出口。她隻希望自己能找到什麽話題,能阻止原希圖。
美味的蛋糕,似乎也變得食不知味。她輕吮著銀色的小勺子,神色極不自然,偶爾和原希圖相視一笑。
“沒有,不過已經告訴過欒宇,叫他以後一定要請美晴來這裏。”原希圖的表情也開始尷尬起來,說話的聲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這裏……聽說在這裏開始戀愛的戀人,會得到祝福。”
“噢,好像是有這樣的傳說。”舒荷說話的時候,主菜上來了,她便趁機裝做埋頭吃東西,再也不肯輕易把頭抬起來。
“舒荷……”
聽見原希圖溫柔地叫自己的名字,舒荷條件反射似的抬頭看海,故作輕鬆地說:“這裏的海麵很平靜呢,好像永遠也不會有暴風雨的樣子。”
“哦,好像真是這樣。”原希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暫時被衝散了。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掩飾自己的緊張。
這之後,原希圖每次開口,總被舒荷岔開話題。
眼看餐點都快吃了一半,如果再不開口的話,舒荷可能就要說“我吃飽了,應該回家陪麗奈了”。
不行,告白的話一定要說出來!要不然,以後都不會有勇氣說了!
原希圖下定了決心,也猜到了之前舒荷是故意岔開他的話題。他看了看天邊潔白的浮雲,輕輕地說:“小的時候,媽媽告訴我,她會一直在天國守護著我和爸爸。”
“哦?”聽見原希圖提到媽媽,舒荷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見他正看著窗外的雲,暫時安下心來。
“我媽媽是個很執著、很熱情的人,她是那種看起來很直率,其實是很懂得照顧別人的人。她可以大聲指出我的錯誤,也可以熬一個晚上,為了給我織一條好看的圍巾。”原希圖的眼神有些迷離,看起來沉浸在和媽媽在一起時的幸福世界中。
舒荷完全能理解他心裏的感受,她由衷地說:“真是一位好媽媽,有這樣的媽媽,希圖你一定感到很幸福吧?”
“嗯,很幸福。”原希圖點頭,看著舒荷說,“因為有這樣的媽媽感到很幸福;因為聽見你說我有一位好媽媽,感到很幸福;因為能對你說遇見你很幸福,感到很幸福。”
舒荷怔怔地看著原希圖,說不出話來。
原希圖的話,那麽真摯感人。聽起來那麽自然,讓她找不到任何話來轉移話題。
“舒荷,你知道嗎?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心意,你已經感覺到了吧?”
原希圖微微笑著,輕輕問怔著的舒荷。
“……”舒荷張了張嘴,卻仍然沒說出話來。
“從你一拳打醒我,告訴我爸爸很偉大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喜歡紅玫瑰,因為,它像愛情,也很像你。它和你一樣,看起來很平凡,很漂亮,很柔弱,卻有堅強的花刺,有熱情和溫暖的顏色。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快樂。”
這是聖櫻最適合表白的地方,對麵的人也是全聖櫻學院女生都趨之若鶩的男生。舒荷的心很慌亂,也很愧疚和不安。她看著像白馬王子般俊美、體貼的原希圖,不知道怎麽辦。
——她不想傷害善良的原希圖。
可是,原希圖終於還是說出口了。他鼓足了勇氣,帶著很大的希望,用最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舒荷,我們交往吧?”
“希圖……”舒荷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十分抱歉地說,“那個,交往的事,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原希圖一愣,笑容來不及褪去,和驚訝的神色一並僵在臉上,震驚地問:“為什麽?是我哪裏做得還不夠好嗎?我是真心的,所以不管有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會克服。我一直等待了好久才出現的你,我不能放棄。以後,請讓我照顧你!”
“不是這樣的,希圖,你很好。”舒荷認真地看著原希圖的眼睛,說,“可是,希圖,怎麽辦,我心裏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喜歡得連希圖你這樣好的男生,也快要看不見了。對不起,對不起……”
“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原希圖臉上的笑容完全褪去,眼中的希望被濃濃的失望替代。
窗外,海麵和薰衣草花田都在秋風中翻送著唯美的波浪。
秋日的陽光像金粉一樣灑在海和花的輕波上,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耀眼。
餐廳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響起了浪漫的薩克斯樂曲,曲調依然夢幻、浪漫。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還和來時的“情迷普羅旺斯”一樣。
可是,舒荷卻覺得,這一切都變了。
窗外的美景不再真實,而是像夢境一般遙遠。浪漫的薩克斯曲調不再悅耳,像是在唱一首能刺傷人的心的歌。
原希圖低著頭,深深地垂下眼簾。
“沒關係。”他無比失落地輕輕說道,“你不需要為喜歡別人的事情跟我說對不起,我真的沒關係。”
雖然原希圖這樣說,但憂傷還是那麽明顯地寫滿了他的臉。他的雙手輕握著,無力地擱在桌麵,微微顫抖著的手指泄露了他心底的無措和慌亂。
他為了這次完美的告白,精心準備了一切,得到這樣的答案顯然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有想過舒荷可能會拒絕,但絕沒想到舒荷會說,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舒荷無奈地看著原希圖,覺得很內疚。
原希圖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眶處投下濃厚的陰影。那裏,似乎埋藏著他所有的傷痛。
舒荷想安慰他,卻找不到一個可安慰他的字。她的心和原希圖一樣難過,因為在她心裏,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滯,氣氛有些凝重。
吃完飯之後,原希圖帶著舒荷沿著薰衣草花田散步,並在海邊坐了一會兒。
他還和往常一樣,很細心地替舒荷著想。隻是,在麵對舒荷的時候,他的微笑再也不像平時一樣隻有溫柔,而是帶著無法掩飾的憂傷。
海風輕輕緩緩地吹來,撫著岸邊的花草樹木,也似乎想要吹走兩個人身上低落的情緒。
舒荷側目看著沉默中的原希圖,希望他能在海風的撫慰下好起來。可是,這好像是奢望。
坐了很久,原希圖輕輕地問:“那個人……我認識嗎?”
“啊?”舒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看了看原希圖,才明白他在問她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他這樣一問,舒荷的心又緊緊揪了起來。
她喜歡的那個人,怎麽可以告訴原希圖呢?絕對不能告訴他——至少現在還不能告訴他。
“對不起,希圖,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舒荷用一隻手按著心的位置,鄭重地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喜歡他這件事,現在還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原希圖對舒荷勉強笑了笑,說:“好,我會等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當他充盈著憂鬱的眼神移走的那一刹那,舒荷覺得陽光都變得有些陰暗了。
天空明明是朗朗晴空、萬裏無雲,舒荷卻覺得它灰蒙蒙的,沉悶得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像是暴風雨要襲來之前的天空。
從“情迷普羅旺斯”餐廳回來,舒荷覺得好累。
回家的路是不應該走錯的,舒荷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公園裏。就是在這裏,喝醉酒之後的金欒宇說他喜歡她。
舒荷不停地回想著那天晚上的情形。
那天晚上她對自己說,不要相信金欒宇喝醉酒之後的話。可是為什麽,今天拒絕原希圖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說過的那些話?
當她對希圖說“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她的心竟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喜歡金欒宇。
她喜歡……金欒宇?
舒荷剛剛確定自己的心意,正想著金欒宇的名字,抬頭卻怔住了——她此刻想著的人,金欒宇,正坐在那天晚上他們坐的那個位置。
這是天意嗎?
在看見金欒宇的這一瞬間,舒荷想起一句話:宿命就是——兩個命定要相遇的人,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間和地點,神奇般地相遇。
那麽,金欒宇真的是她命定要相遇的那個人吧?
如果她和他的相遇,不會傷害到身邊的朋友就好了。
舒荷默默地向金欒宇走過去,金欒宇抬起頭也看見了她,他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訝,很快又恢複平靜。
他們像約好的普通朋友一樣,相互熟悉地笑笑。
金欒宇往旁邊挪開一點兒身子,舒荷很自然地坐在他的身邊。
很長時間,他們兩個人都隻看著公園的風景,不說話。看起來很安靜的兩個人,其實心裏都藏著滿滿的心事。
一片隨風飄零的枯葉落在金欒宇的衣襟上,他若有所思地拈起那片枯葉,感歎似的說:“今年的樹葉好像凋零得特別早。”
“不會,每年都有一些樹葉是特別早就凋零的。”舒荷說著和金欒宇意見相反的話,語氣卻沒有平時那種抬杠的意味。
金欒宇將那片枯葉輕輕擱在扶椅上,神色淡淡的,眼底是一如平常的清冷之色。
舒荷在金欒宇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任何端倪,更猜不到他來這個公園的真正心意。看著這樣的金欒宇,她不禁懷疑,那天晚上她聽到的話,會不會真的隻是他喝醉酒後說的胡話。
“以前,希圖很喜歡收集落葉,他把它們做成標本,像珍貴的寶物一樣收藏起來。”金欒宇說,眼睛並不看舒荷,更像是在自己對著空氣說話,“我,希圖,美晴,我們是在希圖爸爸的婚禮上認識的,然後成為好朋友,從小一起長大。”
“那應該是很親密的朋友呢!”舒荷說。
金欒宇點點頭,又說:“希圖會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我,他對我很信賴。”
舒荷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然間收緊,看向金欒宇的目光裏,不禁又多了幾分猜疑。
他為什麽會說這句話?好像他做了什麽對不起希圖的事情一樣。
“我以為我們三個人之間是沒有秘密的。最近,我才發現原來並不是這樣。”金欒宇說著,話題一轉,臉上帶著些許捉摸不透的笑容,“情迷普羅旺斯的食物很好吃吧?希圖告訴我說,在那裏開始的戀人,會得到祝福。”
“哦……嗯,食物很好吃。”舒荷有些慌張地扭過頭,不讓金欒宇看到自己慌亂的眼神。
金欒宇見舒荷沒有說什麽回避的話,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為什麽她不澄清?她接受希圖的表白了嗎?
金欒宇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他原本是想笑笑的,卻沒成功:“原來是這樣,難怪希圖再三叮囑,說讓我一定要帶美晴去吃。”
這句話,像一根針一樣紮進了舒荷的心裏。她想也沒想,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問:“你,真的喜歡韓美晴嗎?”
問完了之後,舒荷才發現自己不該問這樣的話。
舒荷以為,金欒宇會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冷冷地說“你不需要知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之類的話。卻想不到,他隻是靜靜地審視著她慌亂的眼睛,用溫柔的聲音反問她:“你呢,你喜歡希圖嗎?”
舒荷沉默了,許久,緩緩搖了搖頭。
金欒宇定定地看著沉默的舒荷,臉上冷峻的表情緩和了些。他在心裏說:“我對美晴,不是戀人的那種喜歡,隻是很好的朋友。”
這句話一直在他心底徘徊,他很想告訴舒荷,但始終沒有說出口。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金欒宇不禁在心底問自己——金欒宇,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跑到舒荷家附近的公園裏來?
希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向舒荷表白,你不是應該祝福他嗎?為什麽知道舒荷拒絕希圖的時候,你的心裏會感到很輕鬆?
你,喜歡賢淑恬靜的女生。舒荷個性衝動,做事叛逆,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不應該那麽關心她。
“喂!連讓座這種事情都要和我搶嗎?真是可笑的女人!”一個不悅的聲音把金欒宇從沉思中拉回來。
原來,坐在他前排的一男一女正在為誰給剛上車的老奶奶讓座而起了爭執。男生正扶著老奶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用得意的眼神看向女生。
女生指著男生,看起來很生氣,她說:“什麽?可笑的女人?陳東順,你應該要配幾百度的眼鏡啊,眼神這麽差?”
“也對,對不起,是我說錯了,你不是女人,大嬸。”男生拖著很長的音調,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好像很享受和女生的這種爭吵。
“大,大嬸?”女生難以置信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是中學的校服沒錯,哪裏像大嬸?
再看男生,他笑得更得意了。女生恨得咬牙切齒的,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好再罵回去,於是攥緊拳頭忍著。
看到這一幕,金欒宇的唇角微微彎起一個舒心的弧度。
從眼前這對男生和女生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和舒荷的影子。這個女生和舒荷很像,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男生吧?
金欒宇饒有興致地等待著,看看他的猜想會不會成真。
很快,公車到了下一站。
剛開始,女生沒有動,等公車快開動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來大喊了一聲“司機大叔,等一下”。趁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女生迅速離開座位,衝到男生旁邊踢了他一腳,然後飛快地跑下車。
男生縮起被踢的腿,痛得在原地跳腳。
女生站在站台上,拍拍手,指著男生笑:“哈哈,陳東順,大嬸可不是隨便叫的,知道了嗎?”
公車開動,男生又氣又急,對女生說:“喂,張恩惠,你快點兒給我上來!”
“才不要!”女生得意地搖頭。
男生真急了,大聲說:“傻瓜,你還有兩站才到,要走著回家嗎?”
女生握著拳,原地踏步,調皮地朝他做鬼臉。
這時公車已經出發了,男生很無奈,隻好坐到女孩原來坐的位子上,扭著脖子,擔心地回頭去看站台上的女生。
“她其實是你喜歡的人吧?”男生身邊的老奶奶和藹地笑著問。
男生愣了一下,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反問老奶奶:“奶奶,你說什麽?”
“根本就不順路,隻是為了和她見麵才坐這趟車,還不是因為喜歡她嗎?”老奶奶見男生很驚愕,解釋道,“因為孫子工作的關係,住在外麵,我幾乎每天都坐這趟車給他送飯吃。每次到了那個女孩子下車的那一站,總是看見你轉車坐回去。”
“那,那是因為太無聊。”男生嘴硬,還不肯承認,“我怎麽會喜歡那種女生,既野蠻又不講理。我喜歡那種高貴典雅,一看就很有涵養的女生!”
金欒宇聽了,也暗自給自己灌輸——對,他不可能喜歡舒荷。莫名其妙來舒荷家附近的公園,也隻是因為無聊。
老奶奶卻笑著說:“不對,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喜歡才做這種連自己都沒辦法解釋的事情。因為想見她,想和她說話,想確定她平安到家,所以才會來。小夥子,喜歡就要趁早說出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變得很快,兩個人還來不及說喜歡就永遠別離這種事情,奶奶我見得多了。”
兩個人還來不及說喜歡,就永遠別離……金欒宇的心猛然顫抖了一下,像一扇緊閉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樣。心裏有個聲音從那裏直衝了出來——不可以,不可以和舒荷永遠錯過!
這時,公車又停了,前麵那個男生箭一樣地衝下了公車,往公車來的方向跑回去。
金欒宇看著男生遠去的背影,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怎麽下的車,怎麽回的家,金欒宇全然不記得了。
他隻知道老奶奶的話讓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是真的喜歡舒荷,也不願意失去她。
第二天,金欒宇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發短信給舒荷。
他約舒荷晚上在她家附近的公園見麵,說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窗外,東邊的天空才剛剛泛出一點兒白。西邊的天際,隱約還能見到長庚星的影子。
明知道今天是星期日,時間也很早,舒荷這時候可能還在睡覺。金欒宇卻穿戴整齊,握著手機,坐在餐桌前等待她的答複。
收到金欒宇的短信,舒荷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睡得正香的舒荷,迷迷糊糊地把手機抓在手裏,轉了個身又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大亮了。
媽媽在門外對她說:“舒荷,媽媽去兼工了。早餐做好了,在鍋裏熱著。”舒荷這才揉著眼睛抬頭,對媽媽說:“好。”
聽見媽媽關門的聲音,舒荷想起來手機好像震動過。她以為又是一些無聊的廣告信息,隨手翻出來一看,卻是金欒宇發過來的!
看著那個熟悉卻不常見的號碼,舒荷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
短信寫著:舒荷,晚上能在你家附近的公園見麵嗎?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關於以前的一切,會有一個答案。
舒荷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她反反複複地念著短信後麵那個號碼,生怕是別人發錯了。
最後確認號碼是金欒宇的,她按到“回複”鍵的時候,腦子裏卻一片空白,手指猶豫著不知道要回什麽好。
刪刪減減了半晌,舒荷才回過去一個字——“好。”
金欒宇等了一個多小時,手機屏幕才震動著閃亮起來。雖然舒荷的回複隻有一個字,但這個字卻讓他覺得很安心。
他的唇角輕輕勾起,綻放出絕美的微笑。
不過,金欒宇臉上的微笑很快斂去,因為他看到了桌上和韓美晴、原希圖的合照。
無論怎樣,在向舒荷表白之前,他要問清楚昨天和美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他雖然喜歡舒荷,但美晴也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他不可以傷害美晴。
金欒宇為晚上和舒荷的見麵做足了準備。他還準備把自己最珍貴、最有意義的一枚獎章,送給舒荷當做信物。
那是他還隻有幾個月大的時候,媽媽帶他參加“寶寶爬爬賽”獲得的人生第一枚獎章。從小到大,他一直帶在身邊。
中午,約美晴出來吃飯的時候,金欒宇的心情顯得很好。
雖然他有一點兒擔心,怕昨天晚上自己對美晴有什麽冒犯的地方。但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他相信自己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他隻是想確定美晴沒事。
早上看著還不錯的天氣,現在卻陰沉沉的。
趕到和美晴見麵的地方,金欒宇還在想,晚上和舒荷在公園見麵,會不會下雨。
這是一家古典式的中國餐館。
餐館的招牌是按皇宮內各處大殿上的牌匾規格來做的,看起來既貴氣,又古色古香。
走進餐館內,大堂是按禦花園的格局布置的。各色花卉擺放得錯落有致,看起來色彩繽紛,卻不顯得雜亂。
袖珍假山和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一汪碧池中植著半池假荷,蒼翠的荷葉間,數隻荷花傲立其中。幾對色彩豔麗的假鴛鴦浮在清澈見底的水麵上,雙雙對對的,看起來很寫意。
美晴就坐在池子另一邊靠窗的位子。
她今天穿著一襲淺綠色的及膝長裙,上麵罩著一件白色長袖小坎肩。海藻般美麗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有幾縷越過肩頭,搭在胸前,越發襯出她的美麗。
看見金欒宇走過來,韓美晴盈盈起身,笑著說:“約別人吃飯的人,自己卻遲到。”語氣中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對不起,有些事情耽擱了。”金欒宇鄭重地說著抱歉的話,問,“怎麽不去雅間?點菜了嗎?”
“這裏很清淨,而且比雅間的風景也好。菜我已經點了,等一會兒就會來。”韓美晴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金欒宇。
她從沒見過金欒宇穿得這麽“隆重”——平時不在學校的時候,他都是隨便穿一套休閑裝就好。雖然今天他穿的衣服也沒有太不一樣,但刻意打扮過的跡象還是很明顯的。
比如,他的頭發梳得比平時更整齊、有型。他的皮膚看起來比平時狀態更好。
金欒宇見韓美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心裏有點緊張,問:“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是我哪裏有問題嗎?”
“不是。”韓美晴有些歡喜地說,“我是在想,你為什麽突然主動約我吃飯。還有,欒宇,你今天有特別打扮過吧?是為了今天的晚餐,所以才特別打扮,我可以這樣認為嗎?”
“啊……”金欒宇遲疑著,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
韓美晴以為他不好意思,體貼地說:“你今天這樣穿很好,真的。”
“謝謝。”金欒宇知道韓美晴誤會了,但又不能直接對她說,隻好先沉默。
韓美晴一直說著他們小時候一些有趣的事。還說她、原希圖和金欒宇三個人中,最優秀的就是金欒宇。但她卻不明白,為什麽最優秀的金欒宇,是他們三個人之中性格最清冷的一個。
金欒宇默默地聽著,偶爾回應一聲。
吃完飯後,韓美晴說要走走。金欒宇見時間還早,就同意了,兩人去了附近的廣場。
韓美晴看見廣場那裏的大頭貼棚,想起金欒宇曾經和舒荷一起拍過大頭貼,心裏很不舒服。
她拉著金欒宇說:“欒宇,你不是答應過要和我一起拍大頭貼的嗎?現在去吧?”
“現在嗎?”金欒宇有些意外地問。
“現在!”韓美晴說著,拉著金欒宇鑽進了一個照大頭貼的小棚子。
韓美晴高興地挑選著拍大頭貼的背景圖,金欒宇見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終於下定了決心,問:“美晴,那天晚上,我……我們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
“怎麽?原來你今天請我吃飯,就是想問這件事情嗎?”韓美晴雖然有些不開心,但還是笑著問出了這句話。
“不是的。”金欒宇別過頭,有些為難地說,“但是,我很想知道,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韓美晴終於感覺到金欒宇今天的不一樣,也許不是因為她。
她挽著金欒宇的手開始有些僵硬,臉上的笑容在慢慢消失,聲音裏有一絲擔憂地問:“如果我說發生了什麽會怎樣?沒有發生什麽又會怎樣?”
“美晴……”金欒宇回頭看著韓美晴,看見她這樣的反應,也終於明白她之前說喜歡他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那麽,他更加不可以隱瞞,要對美晴說清楚。
金欒宇坦白地說:“其實,我今天晚上約了舒荷,準備要向她告白。但是美晴,你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可以傷害你。如果我們之間有發生過什麽事情,我還是會說,我喜歡的人是舒荷。隻不過,我不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會對美晴你負起責任。”
韓美晴鬆開挽著他的手,怔怔地後退了兩步,靠在拍攝機器上。
“責任?”她傷心地說,“難道你對我就隻有‘責任’這兩個字,沒有一點點喜歡嗎?”
金欒宇抱歉地說:“美晴,對不起!”
“我以為,隻要一直安靜地守在你身邊就可以了。我以為,當你習慣每天都看到我的時候,當你需要幫助就會想起我的時候,你就會喜歡上我。所以,我一直很安靜地在你身邊,努力跟緊你的腳步。就算學習得很吃力,就算跌倒,也不敢對你說,我以為,你需要的是一個能配得上你的女生。”韓美晴哽咽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金欒宇很歉疚,情不自禁地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眼淚。
韓美晴趁機抓住他的手,帶著最後一線希望說:“你真的不能喜歡我嗎?
我一直就在你身邊,你難道一點兒也看不見嗎?欒宇,試一下好不好?試著喜歡我,我會更努力的,嗯?”
“對不起,美晴,真的對不起!”金欒宇將手帕塞進韓美晴手裏,然後稍微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韓美晴大聲哭了起來:“你這個笨蛋!在別人眼裏,我是多麽好的女生。
長得既漂亮又能幹,可以給你最及時的幫助,你卻不知道珍惜,還說不喜歡我。”罵完金欒宇,她又罵自己,“我也是傻瓜,明明很想說謊,隻要說謊告訴你,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你就不會離開。可是,我又不想見到你以後都一臉憂鬱的樣子。是,我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過,笨蛋,你走!快去找你心愛的人!”
金欒宇忍不住走過去,抱著因為傷心而快要蹲下的韓美晴,抱歉地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時,韓美晴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本來沒心情接電話,但電話一連響了好幾遍,她才接通了。接通電話,她剛聽了一句話,臉色就變得慘白。
“什麽?你說我媽媽在醫院急救?”韓美晴傻了,怔怔地問。
整個大頭貼拍攝棚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安靜得連金欒宇都能聽見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說:“是的,現在還在手術搶救當中。病人的情況比較危急,請您立即趕來醫院。”
“啪”的一聲,韓美晴的手機掉到了地上。她難以置信地囈語著“不會的,不會的”,然後掀開拍攝棚的簾子,就要衝出去。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雨來。
簾子一掀開,幾滴冰冷的雨被風吹進來,打在金欒宇的臉上,涼得有點刺骨。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慌亂的美晴,做任何事都很有條理的她,現在卻這麽不愛惜自己,一頭衝進雨裏。如果這樣放她走,很容易會發生意外!
金欒宇一把拉住韓美晴,說:“美晴,我和你一起去。”
“什麽?”韓美晴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傷心又疑惑地說,“你不是約了舒荷,準備向她表白嗎?如果和我去醫院的話,也許會遲到的。”
金欒宇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現在還沒到時間,再說,和舒荷的約會可以改期,你媽媽出了事情,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醫院。”
韓美晴點頭:“謝謝你,欒宇。”
金欒宇招手叫了輛的士,在去醫院的路上,他本來想打電話給舒荷,取消今晚的約會,但很不巧,手機隻剩下一點點電,看來電話是打不成了。所以,他隻好發一條短信給舒荷,說臨時有事,不能去赴約。剛發完短信,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雨下得不算太大,可是陰霾的天空也說明了這場雨不會那麽快就停。
韓美晴茫然地望著窗外被雨幕撕扯得支離破碎的風景,臉色十分蒼白。她的雙手無助地搭在裙襟上,纖長的十指緊緊地絞在一起。
這是金欒宇第一次看見她這樣慌亂和無助,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說:“美晴,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可是,護士小姐說媽媽的狀況比較危險。”韓美晴反握住金欒宇的手,眼圈又紅了,哽咽著說,“如果媽媽醒不來我要怎麽辦,欒宇,怎麽辦……”
她哭著依偎進了金欒宇的懷裏,因為太害怕,身體微微有些發抖。
金欒宇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不會的”,其實他心裏也很忐忑。
車子剛在醫院門口停下,韓美晴就慌亂地下了車,飛快地跑向醫院。
金欒宇付給司機車錢,一邊擔心地看著韓美晴焦急的背影。他剛想叫她小心雨天地滑,“撲通”一聲,她已經重重地摔倒了。
金欒宇追過來,趕緊扶起她,問:“美晴,你怎麽樣?”看見她裙子上的血漬,他非常著急,半扶半抱著她,往醫院裏麵大步走去。
他的懷抱真溫暖,就像天堂一樣讓人覺得美好和安心。這曾經是韓美晴最想要得到的,卻是在今天這種糟糕的日子裏,在他說他不喜歡她之後,得到了。
韓美晴脆弱地靠在他肩上,百感交集地大聲哭起來。
“怎麽了,很痛嗎?”金欒宇著急地問,加快了步伐。
韓美晴生氣地說:“為什麽要在說不喜歡我之後,還對我這麽好?你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更舍不得放手,讓我更像個傻瓜一樣繼續喜歡你嗎?”
“對不起,美晴。”金欒宇很抱歉地說,“你和希圖,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韓美晴傷心極了,倔強地掙紮出金欒宇的懷抱,一瘸一拐地走到醫院總台詢問處,詢問媽媽的消息。
總台護士小姐打電話確認了之後,告訴韓美晴說:“別擔心,您母親的手術很成功,已經轉到了加護病房,親人可以去探望。”
韓美晴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問清楚了媽媽的病房號,轉身就往病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金欒宇聽到這個好消息,也替韓美晴感到高興。但是,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讓他心裏很不好受。雖然他不後悔向美晴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在今天這種日子裏,讓美晴難過,他很內疚。
韓美晴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金欒宇,見他很擔心地看著自己受傷的腿,心裏不禁一痛。從小到大,她的眼裏和心裏就隻有金欒宇一個男生。突然知道他喜歡的不是自己,以後也將屬於別人,她很沮喪。
但這隻是暫時的。
金欒宇對自己這樣緊張的態度讓韓美晴看到了一線希望,她暗暗地在心裏說:“美晴,你就要這樣放棄欒宇嗎?愛情不是那麽容易的,像欒宇這樣好的男生,絕對不能錯過。韓美晴,加油!”
於是,她假裝仍然在生氣,固執地走了幾步,還是因為疼痛而蹲了下去,抱著自己受傷的那條腿。
金欒宇立刻緊張地跑過去,扶起她說:“不行,美晴,還是先帶你去看醫生然後再去你媽媽的病房吧?你媽媽剛做完手術,麻藥沒有退的話,暫時也不會醒過來。”
“不可以,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媽媽沒事!”韓美晴堅持,執意要先去媽媽的病房。
金欒宇沒辦法,隻好緊扶著她先去病房。他知道韓美晴的性格,一旦她決定的事情,除非她自己放棄,否則誰也勸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