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第八章
說出一個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的名字,有什麽用呢醫院的VIP住院部裝修得十分溫馨舒適。
青蔥的富貴竹盆栽,素雅的室內裝潢和家具,臨窗還有西式仿白玉陽台和幾盆小巧玲瓏的吊蘭。日常所需的家用電器也應有盡有。
但是,無論這裏看起來多麽賞心悅目,進來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心情。因為,它再怎麽好也隻是醫院而已,是疾病和痛苦的收容所。
韓美晴和金欒宇在護士的指導下,換上了真空消毒的外衣才進入了韓媽媽所在的病房。
進到媽媽的病房裏,才感覺到這裏與普通病房的真正不同。病房裏隻有幾個大衣櫃和一張潔白的大床,相關的醫學器材,幾乎占去了房間三分之一的地方。
病**,韓媽媽的臉色幾乎和床單一樣蒼白,嘴唇幹澀,眼睛深深地陷進了眼眶。她的左右手都紮著針,一邊輸液打點滴,另一邊吊著一包血袋輸血。
“媽媽……”
韓美晴哭著就要撲過去,護士小姐一把攔住了她,說:“病人的體質本來就比較虛弱,也不是很耐受麻醉藥,所以手術的時候很辛苦。你們可以留下來陪她,但最好先不要吵醒她,她需要好好休息。我是今晚當值的特護,就在外廳,有什麽需要,可以按鈴叫我。”
“謝謝。”韓美晴哭著說,眼睛還是看著昏睡中的媽媽。
“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護士小姐帶著可親而敬業的微笑,退出了病房。
金欒宇扶著韓美晴走到床邊坐下,陪她一起等韓媽媽醒來。
當兩個人都坐下來,刻意壓抑著不敢隨便說話的時候,才感覺到這裏有多安靜。安靜得隻剩下醫學儀器在運作時發出的微弱的低鳴聲。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房間裏此時雖然開著一盞淺橘色的壁燈,但那白色床單依然那麽刺眼。
韓美晴輕輕握著媽媽右手的幾根手指尖,眼淚悄無聲息地流淌著。盡管知道媽媽的手術很成功,可是當她看見媽媽這個樣子的時候,她的心還是很痛。
金欒宇安慰地攬著韓美晴的肩膀,默默地用手帕替她擦著眼淚。
韓媽媽是個睡眠極淺的人,就算是在這樣大病的時候,她也睡得不沉。幾乎在韓美晴握著她的手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隻是沒力氣睜開眼睛。她還以為隻有韓美晴一個人來,心裏很心疼女兒一個人那麽無助。
愛女心切的韓媽媽努力睜開眼睛,正好看見金欒宇攬著美晴,替她擦眼淚的一幕。
淺橘色的燈光,使金欒宇和韓美晴看起來更顯柔美。他們一個像王子般俊俏,一個像公主般美麗,看起來十分般配。
而金欒宇對美晴因為內疚而心疼的眼神,看在韓媽媽的眼裏,卻是深情款款的。韓媽媽愣了一下,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嘴角彎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難得金欒宇那麽體貼,又是和美晴從小一起長大的。金家的財力也十分雄厚,如果美晴和金欒宇在一起,不但門當戶對,也絕對不會虧待美晴。
原本韓媽媽就有撮合美晴和金欒宇的意思,現在看見他們這麽親密地在一起,心裏不禁喜出望外。
舒荷這一整天都心不在蔫的,心裏一直想著早上金欒宇發來的那條短信。
就連教麗奈做功課的時候,都講錯了好幾次。
金欒宇說有重要的話對她說,會是什麽呢?
難道……
舒荷越想越期待,她隱隱約約覺得,金欒宇這次約她見麵,一定會說出她心裏所想的那些話!
有了這個期待,舒荷覺得今天的白天就特別漫長。
每做完一件家務,她就看一下鬧鍾。甚至每教麗奈寫一兩個字,她也要看一下鬧鍾。越接近傍晚,舒荷看鬧鍾的次數越勤。
吃完晚飯以後,媽媽都看不下去了,對舒荷說:“如果你有什麽特別在意的事,就去做吧,我來照顧麗奈睡覺,別太晚回來就好。”
“真的嗎?”舒荷笑得很開心,回頭問麗奈,“麗奈,我今天有約會,你可以聽媽媽話,乖乖睡覺嗎?”
麗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乖乖地說:“好——”
聽見麗奈拖長了聲音的那個“好”字,舒荷開心極了:“那我出去了哦。”
“外麵在下雨呢,你帶把傘,別淋濕了。”舒媽媽趕緊說。
“不用,雨已經停了。”舒荷往外麵看了看,回轉身疼愛地抱了抱麗奈,簡單理了理頭發,就急匆匆地跑向公園裏。
坐在上兩次和金欒宇見麵的那張長椅上,舒荷的心情很愉快。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現雲層很厚,會不會接著又下雨呢?她本想發個短信,讓金欒宇帶雨傘出來,怕他回去會淋濕,習慣性地往口袋一摸,才知道自己出來時太心急,忘了帶手機。
舒荷想,金欒宇雖然有點兒冷,但做事是個很細心的人,他應該會知道帶雨傘。心裏不禁暗暗嘲笑自己,居然連手機都忘了帶,還提醒別人別忘了帶雨傘。
果然沒多久,天空就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舒荷隻好跑到最近的電話亭裏避雨。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公用電話,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金欒宇,但他是否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呢?
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時,金欒宇正陪著韓美晴在醫院裏,守候在韓媽媽的病床邊。
舒荷家。
舒媽媽在廚房清洗碗筷,麗奈一個人在房裏寫字,寫完之後,她趴到桌子上,一眼看見了舒荷做家務時放在抽屜裏的手機,忍不住好奇地拿出來玩耍。
屏幕亮起來,顯示有一條未讀信息,那是金欒宇發過來取消約會的短信。
短信裏的字,麗奈隻認識幾個。她貪玩地亂按了幾下,正巧按到刪除鍵,把金欒宇取消約會的短信刪除了。
舒媽媽進來,拿過麗奈手中的手機,說:“姐姐的電話不可以亂玩,如果弄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辦?”
麗奈說:“哦,知道了,我才剛剛拿起來。”
舒媽媽聽麗奈這樣說,一邊嘮叨舒荷說“這孩子,做事總是這麽粗心,連手機都忘了帶”,一邊把手機放進舒荷平時常拿的那個包包。
窗外傳來下雨的聲音,舒媽媽不禁有點兒擔心。
但她想,舒荷才剛進聖櫻學院沒多久,認識的朋友不多,能約會的大概也隻有原希圖了。希圖是個體貼的孩子,如果約會對象是他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舒荷淋雨的。這樣想著,舒媽媽又放心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夜色像濃墨一樣黑沉。
公園裏的路燈早亮了起來,來公園散步的人們也全都被這場雨趕回家了。
隻剩下舒荷躲在電話亭裏,焦急地等待著。
世界似乎在今夜變得異常寧靜,隻剩雨滴敲打在樹葉和地麵上發出的滴答聲;還有從電話亭的簷角上流下的小水柱的“嘩嘩”聲。
舒荷心裏熱切的希望慢慢消退,她開始有點兒心慌——是不是因為下雨,所以金欒宇不能來了?自己忘了帶手機,是不是錯過了來自他的什麽信息呢?
也許是自己來得太早了,可能他正在前來的路上呢?
想起金欒宇問她“你呢,你喜歡希圖嗎”時的樣子,舒荷的心裏立刻覺得平靜而溫暖。她想起那時候的金欒宇,眼中有一種她從沒見過但很想擁有的溫暖。
於是,舒荷又耐著性子繼續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舒荷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知道在這個夜晚,她都快凍僵了——也許是心先涼透了的原因。
舒荷在衣袋裏找了半天,找到一枚硬幣,終於忍不住拔通了金欒宇的號碼,聽到一個平時沒少聽到、此刻卻能刺穿她的心的聲音:“您好,您所拔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拔。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他關機了!
舒荷刹那間覺得全身都僵硬了,她呆呆地舉著電話,木訥地聽了很久。真希望這是通迅故障,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金欒宇是在通話中,而不是關機。
可是,電話裏那個甜美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舒荷——金欒宇確實是關機了。
那麽,關於今天的約會,金欒宇要說的就是這個嗎?
——無論她等多久,怎麽盼望,在這雨夜裏有多冷,站在電話亭裏有多累……要等的人始終都不會來。他在用行動告訴她,她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失望、委屈、憤怒、心痛……
所有不良的情緒像潮水一樣覆蓋了舒荷的心,她“嘩啦”一聲拉開電話亭的玻璃門,衝進冰涼的夜中,疾步走向回家的路。
雨水打在她身上,帶來的寒意,像無數道無形的冰箭一樣直達她的心髒。
舒荷感覺臉上有溫熱的**混著雨水一齊滑落,但她不承認自己哭了。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呐喊:金欒宇,就算你不喜歡我,也用不著這麽對我!
看見家裏的燈光了。
舒荷疾走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充滿依賴地看著自家的燈光。那光,好溫暖,家是她心裏最安全、最舒適的港灣。
舒荷站在雨中抽泣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覺得,不管在外麵遇到什麽艱難挫折,都不應該把不良的情緒帶回家,這樣會破壞家庭的溫馨感。她要她的家人永遠都開心快樂,盡量不讓他們為自己擔心。
和著雨水抹幹淨臉上的眼淚,舒荷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緩緩走進了家門。
麗奈和媽媽都已經睡了,客廳的燈還開著。看來,這盞燈是媽媽特意為她留的。
同時,舒荷也很感激媽媽先睡了,才沒有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如果現在這個樣子還要對媽媽撒謊,說是因為別的原因淋雨回來,她的心裏會更難過。
鑽進麗奈的被窩,感覺特別暖和。
舒荷怕自己冰涼的身體把麗奈凍著,故意躺得離她遠了一點兒。誰知麗奈已經醒了,她像個黏人的小精靈一樣湊了過來,緊緊地貼在舒荷懷裏。
“別,麗奈,一熱一冷,你會感冒的。”舒荷想推開麗奈,麗奈卻說:“麗奈不怕,要舒荷媽媽抱著,麗奈才睡得著。”
舒荷鼻子一酸,覺得就這樣丟下麗奈,自己去約會實在太對不起麗奈了。
她把麗奈緊緊地抱在懷裏,聲音有些哽咽地說:“好,我抱著麗奈睡,以後天天抱著麗奈,哄麗奈睡覺。”
麗奈點點頭,很快睡著了。
舒荷聽著麗奈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雨聲,心裏五味雜陳。
她想,也許金欒宇有什麽事耽擱了,他有打電話或發短信來通知她嗎?
等麗奈睡熟以後,舒荷又輕輕爬出被窩,滿屋子找自己的手機。找到之後,發現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新短信。翻查來電記錄和短信記錄,也沒有關於金欒宇的消息。
舒荷這才死心了,確信今天的約會隻不過是金欒宇表明立場的一個惡作劇。
雨,下了一夜。
舒荷抱著熟睡的麗奈,一夜無眠。
醫院裏。
可能是因為高興,心情好了,韓媽媽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韓媽媽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五點多了。
她看見美晴趴在床沿上睡得很熟,而金欒宇卻醒著,不時給她拉一下向下滑的薄毛毯。他對美晴體貼入微的樣子,讓韓媽媽更確定他和美晴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金欒宇回頭見韓媽媽醒來,剛想叫醒美晴,卻被韓媽媽用眼神阻止了。
韓媽媽說:“不要叫醒她,讓她睡吧。”
金欒宇點點頭,問:“阿姨要不要喝點兒水,還是想吃點兒什麽,我去準備。”
韓媽媽說:“不用。讓你在這裏陪美晴守護我,真是過意不去。”她用慈愛的目光看了幾眼韓美晴,問金欒宇,“你喜歡我們美晴嗎?我們美晴一定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啊?”聽見韓媽媽這麽問,金欒宇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韓媽媽微笑著說:“這很好。美晴雖然看起來是個堅強的孩子,但那隻是假裝出來讓身邊的人放心。其實,她的內心很脆弱,比誰都需要保護和照顧。”
“美晴很聰明,也很能幹。”金欒宇說,認為韓媽媽是因為太愛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會這麽說。
“每當別人在我麵前這麽誇美晴的時候,我都很高興。慢慢地,美晴為了讓我高興,她就一直在別人麵前假裝堅強,什麽事都要做得最好。隻有我知道這孩子心裏有多苦,我想連同她爸爸的那份愛,一起給她,可我終究還是事業家庭兩難顧。”韓媽媽的眼裏,泛起點點淚光,很愧疚地看著熟睡中的韓美晴。
金欒宇很吃驚,雖然和韓美晴一起長大,但她從不提家裏的事,他也從不知道韓爸爸的事:“美晴的爸爸他……”
“美晴的爸爸,在參加原教授的婚禮後不久就因為車禍過世了。我雖然被搶救過來了,但也落下了這個難治的病根兒。因為事業上的重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如果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憐的美晴要怎麽辦?”
看著韓媽媽傷心流淚,金欒宇覺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世界上沒有什麽愛能比爸爸媽媽的愛更深沉,金欒宇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一個母親對女兒的厚愛。
韓媽媽見金欒宇好像被感動了,趁機說:“欒宇,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你對美晴也很好。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替我好好照顧美晴。你答應的話,就算我萬一有什麽意外,也安心了。”
金欒宇看看熟睡中的韓美晴,心裏很為難,遲遲沒有回應。
韓美晴其實已經醒了,從媽媽說到爸爸的車禍時,就醒了。她見金欒宇遲遲不回答,心裏很著急,差點兒就按捺不住了。
韓媽媽搶先追問:“怎麽,欒宇你不能答應嗎?”
金欒宇見韓媽媽非常期待又有些緊張的樣子,覺得沒有什麽能比讓一個病人安心養病更重要。所以,他點點頭,答應說:“我會的,阿姨請放心。”
“謝謝你,欒宇,謝謝你答應照顧美晴。”韓媽媽很高興,“這樣我就放心了。”
韓美晴心裏也很高興,心想,以後要更努力地對欒宇好。
周一,聖櫻學院。
舒荷剛進教室沒多久,班主任就宣布道:“因為今天學校全體老師要去參加‘師資優勝’培訓,所以今天大家去各自的社團報到,進行社團活動。”
班主任的話剛說完,同學們就以狂風般的速度撤離了教室。
舒荷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不想動——去社團報到?可是她現在不想看到金欒宇啊。看到他要說什麽好呢?問“你為什麽失約”嗎?
還有原希圖,再看到希圖,該怎麽麵對他呢?畢竟她讓他那麽傷心。
不,她不要去詩社。
她寧願在教室裏孤零零地趴一整天,反正她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班主任雙手背在背後,往教室外踱了兩步,回頭意外地發現教室裏還有一個學生沒走。他伸出右手食指,推了推有些往下滑的眼鏡。看清楚是舒荷,他好像醒悟似的挑挑眉,問道:“舒荷,你怎麽還不去社團報到?”
舒荷有氣無力地問:“班主任,我能不能不去?”
“可以!”班主任爽快地答應,接著說,“如果你想被記曠課一天的話。”
看著班主任踱著神氣又可愛的步伐離去的背影,舒荷很無奈。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拎著自己的包包垂頭喪氣地往詩社的方向走。
昨晚下了雨,百花林裏到處都是木芙蓉花的落紅。
石子小路被雨水衝刷得特別幹淨,路旁邊的小草尖還掛著小水珠。幾縷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探射出來,照得這些水珠像鑽石般耀眼。
但舒荷對這一切卻視而不見,越接近詩社,她就覺得自己越沒有力氣。可能是昨夜凍了那麽久,還淋了雨,生病了吧。她這樣想著,卻沒打算去看醫生。
現在,舒荷心裏隻有一件事情——金欒宇昨晚失約了!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不足以讓現在的舒荷引起重視,就算她此刻知道自己病了。
詩社裏還是像往常一樣,靜悄悄的。就算有幾個人在,也都是各自看各自的報紙雜誌,或埋頭寫著什麽東西。
沒有看見金欒宇,也沒有看見原希圖和韓美晴。舒荷走到以前常和原希圖坐的那個位置,又懶洋洋地趴了下去。看著對麵空空的座椅,她想,這兩天都沒有看見希圖呢。
聽說,這兩天他變得很頹廢。不愛說話,不笑,也不和任何人交流。有人說,原希圖現在的生活狀態,比以前更糟糕。
舒荷很自責,是她傷害了原希圖。她想安慰他,但這兩天他好像故意在避開她。也許,他是怕看見她會更傷心。
舒荷正內疚著,感覺到門口進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的到來,讓舒荷瞬間打起了精神。
她反射性地坐直身子,警覺地看向門口,看到了那個讓她生病的罪魁禍首——金欒宇。
這次,舒荷沒有覺得站在門口的金欒宇背後泛著光暈,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沒有什麽太陽,還是因為心裏很生氣。
金欒宇的眼神看起來充滿了歉意。而且他的臉色有點兒蒼白,眼睛也有些浮腫,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看到這樣的金欒宇,舒荷很意外。
她還以為,金欒宇會精神抖擻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和病懨懨的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借此來再一次向她證明,她對他是沒有意義的。
可是,他為什麽看起來卻是一副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的樣子呢?
難道他昨天晚上本來是想去赴約,路上因為下雨才回去了?可是他為什麽不打個電話,或發個信息通知她呢?
可能因為手機淋到雨,壞了,不能用?舒荷心裏猜測著,很想替金欒宇找到一個不赴約的理由,但她能想到的理由,都很牽強。
金欒宇也看到了舒荷,他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禁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金欒宇猜想,可能和昨天的約會有關。
他正想對舒荷說什麽,韓美晴卻進來了,她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杯,笑著說:“欒宇,我給你買了點兒熱湯,趁熱喝吧。”
“美晴,我有點兒事情,等下再喝。”金欒宇說著,想走到舒荷身邊,親自向她解釋昨晚臨時取消約會的事情,並打算向她道歉。
韓美晴卻伸手挽住了要離開的金欒宇,說:“還是先喝湯吧。你昨晚一整夜都沒有睡好,喝點兒熱湯祛祛寒氣,不要感冒了。”
“噢——”
詩社裏在場的幾個人聽到他們這樣曖昧的對話,都誤會了,大聲起哄。
大家的起哄聲,像一記悶雷一樣在舒荷的心裏炸開。剛剛看見金欒宇的樣子那麽憔悴,她還因此而誤會他是為了自己才這樣。而現在證明,他是為韓美晴才這樣的!
心裏的怒火,像被淋了一桶汽油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舒荷一步一步走到金欒宇麵前,她冷冷地看了看他被韓美晴挽著的手臂,問:“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什麽?”對於舒荷的憤怒,金欒宇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舒荷不管韓美晴還在麵前,大聲說:“天還沒亮的時候就發短信說要約會的人,卻和別人度過一整夜。你是想證明自己多有魅力嗎?還是因為我不能遵守紀律,讓你覺得不能輕易放過我?”
“舒荷,不是這樣的……”
“不是?”舒荷打斷金欒宇的話,指著韓美晴說,“難道,剛才她說昨晚一整夜都沒有睡好的話,是大家都聽錯了嗎?你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嗎?”
對於舒荷的責問,金欒宇無法辯駁,他說:“是,昨晚上我是和美晴在一起。可是……”
聽見金欒宇親口承認他昨晚和韓美晴在一起,舒荷更氣憤了。她再次打斷了金欒宇的話,非常生氣地說:“可是什麽?金欒宇,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也不要再跟我說任何一個字!”
說完,舒荷回頭拿了包包就衝出了詩社。
金欒宇想去追回舒荷,韓美晴卻拉住了他,說:“欒宇,不要去。”
金欒宇看著韓美晴,她的眼裏有哀怨和乞求。但是,舒荷是他喜歡的人,他不能不說:“美晴,舒荷誤會我了,我要去向舒荷解釋清楚。”
韓美晴見自己用真情沒辦法將金欒宇留下來,隻好放了手,說:“看來,欒宇你是真的不懂女生呀。”
聽了韓美晴的話,金欒宇猶豫了,沒有馬上追出去,問:“什麽?”
“女生在很生氣的時候,是什麽話也聽不進去的。舒荷現在就正在氣頭上,剛剛你也想解釋的,不是嗎?可是她不給你機會說清楚。所以,就算你現在追出去也是一樣,現在的她什麽也聽不進去。”
韓美晴一邊說,一邊替金欒宇將熱湯倒在碗裏,端到他麵前,說:“還是留下來喝湯吧,如果你因為我的事而感冒的話,我會很內疚的。”
舒荷的背影早已經消失不見,金欒宇將信將疑地看著門外,說:“難道就讓她這樣走掉嗎?”
韓美晴說:“等她不那麽生氣的時候,她會回來的。”
“是嗎?”金欒宇還是不太相信地看著韓美晴。
韓美晴假裝生氣地看著他,說:“喂,欒宇,難道因為你不喜歡我,我就不是女生了嗎?女生永遠比男生更懂女生,這是真理。”
金欒宇見韓美晴這樣講,不好意思再懷疑她的話,隻好留下來喝湯。可是他的心裏還是很擔心舒荷,眼睛一直看著門外,希望舒荷下一秒就會回來詩社。
一連好幾天,舒荷看見金欒宇就像沒看見他一樣。
金欒宇認為舒荷還在氣頭上,一直相信韓美晴“女生永遠比男生更懂女生”的“真理”,也沒有執意要舒荷聽他解釋失約的事情。
而舒荷見金欒宇的態度始終這樣冷淡,失望極了。
她開始覺得,自己因為金欒宇失約而這樣生氣,並沒有什麽意義。不管她怎樣,金欒宇都不會關心。
正當舒荷覺得難過的時候,很久不來詩社的原希圖出現了。
原希圖對向他打招呼的人簡單地點點頭,徑直走到舒荷麵前,坐回了他以前坐的那個位子。
金欒宇手裏拿著雜誌,眼睛卻看著原希圖,目送他一直走到舒荷麵前。
原希圖一眼見到舒荷,明顯發現她瘦了,他既覺得心疼,又有些困惑。
舒荷看到原希圖,也覺得他瘦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失去了以前那種如陽光般溫暖的神采。而這種改變,都是因為她吧。
“我以為,你以後都不會來詩社了。”舒荷微微喘著氣,盡力擠出一個開心的笑容,“能看見你來詩社,我真的很高興。”
原希圖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舒荷。
舒荷的臉上有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她的眼神看起來那麽黯然,一點兒也不像剛認識時的那個她。剛認識的舒荷,精力充沛,眼睛閃爍著像星星一樣的光芒。而現在,她眼裏的星星像是熄滅了一樣。
舒荷被原希圖看得有些不自在,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原希圖搖頭:“沒有。”
“沒有?那你為什麽這麽看我?”舒荷不解。
“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原希圖忍不住將關心的話問出了口,“你看起來憔悴了很多,心裏像藏了很多心事。”
“希圖……”
“我知道,在我不能控製好自己的感情的時候,不該對你說這樣的話。如果你介意的話,你就當沒聽到好了。”原希圖低下頭,不敢再看舒荷,“我今天來隻是想知道,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我,必須要弄明白了才可以放棄。”
原希圖的樣子看起來好低迷,俊美的臉上寫滿了失意。
金欒宇眼神一凜,心裏有些吃驚——舒荷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聽到這個消息,他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往下一沉。
舒荷看到原希圖這個樣子,心裏不僅僅是愧疚,還有一點點痛。相比起不遠處冷淡的金欒宇來,原希圖對她好得真是無話可說了。
想起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舒荷鼻子一酸,說:“還不行,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喜歡誰。”
“舒荷,”原希圖幾乎是絕望地抬頭,語氣裏有一絲請求,“拜托你,我必須要知道那個人是誰,否則我沒辦法就這樣放棄。如果你不願意親口說出來,那麽寫信也好,電郵也好,短信也好……”
舒荷眼眶濕潤了,哽咽著說:“可是,說出一個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的名字,有什麽用呢?那個人,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了。”
聽到舒荷的這句話,原希圖怔住了!
而金欒宇也很疑惑,為什麽舒荷要說她喜歡的那個人,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難道舒荷喜歡的那個人……會是他嗎?
金欒宇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遲疑地看著舒荷。
“你說什麽?”原希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他激動地抓住舒荷的手,追問,“你是說,你喜歡的那個人,現在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嗎?”
“是。”舒荷點頭,一滴滾燙的淚從臉頰滑落。
對,舒荷覺得她的眼淚是滾燙的,就連渾身的每一個毛細孔都像在被火燒一樣灼熱。熱得她頭暈目眩,快要暈倒。
“呀!你的臉色不對!”原希圖站起來,伸手探了探舒荷的額頭,“好燙!舒荷,你生病了,怎麽還待在這裏,沒去看醫生?”
聽原希圖說舒荷在發燒,金欒宇也嚇了一跳:“什麽!她生病了?”
詩社裏其他的人也被驚動了,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要快點兒把舒荷送去醫院才行。
金欒宇大步走過來,想扶舒荷。
舒荷卻避開了他的手,說:“我不用你幫忙。”然後讓自己靠在原希圖身上,虛弱地說,“希圖,拜托你送我去醫院,好嗎?”
金欒宇頓時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不知道該怎麽收回來。
原希圖大喜過望,舒荷的話就像陽光一樣照亮了他心裏陰霾的天空,讓他又重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金欒宇注視著原希圖和舒荷離去,眼裏滿是失落和無奈。
他不知道自己和舒荷之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隻隱約感覺到可能是因為上次失約的事情。可每次他剛鼓起勇氣想說什麽,舒荷就冷漠地走開了,他拿這樣倔強的舒荷毫無辦法。
金欒宇不禁開始懷疑,美晴所說的“真理”是否真的正確。他那天如果立即追出去,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僵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