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理暗示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就好比我前兩天看到的那個“戀愛運勢測試”,準不準我不知道,可我一旦把發生過的事情往上套,就越來越惶恐,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聽潘子軒說跟著外聯部部長去拉讚助的人莫名其妙地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後來就換成了戚蕊跟著去,這兩天她終於不來辦公室了。

我看了看戚蕊平常坐的電腦桌,再環視一圈整個辦公室,深呼吸一下。她不在,世界真是輕鬆又美好。

我支著下巴,對著電腦屏幕上跳來跳去的小人發笑。如果有人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大概也會認為我瘋了吧。不過是一個偏小動畫風格的PPT,有什麽值得樂嗬的。但那個一下子翻頁,一下子指著展示圖,一下子舉著數據出現的小人,原型是紀嚴。光是這個,就能讓我對著這個簡筆畫PPT笑得開心不已了。Q版的紀會長,好可愛啊!然而我隻能想一想,不敢對他說。

這個簡筆畫PPT剛剛做完,因為隻是拿來玩的,所以沒放那些太過細致的數據,看起來簡單明了,不會讓人覺得過分繁複。

“在看動畫片?”

我扭頭一看,紀嚴竟然出現在我身後了,不是說禮堂那邊忙不過來嗎?

“我過來找點兒東西。”紀嚴清了下嗓子說,也許是說話時間太長,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怎麽我一沒注意你,你就在玩?”

“嘿嘿,會長。”我眼睛放光,紀嚴竟然把我做的簡筆畫PPT當成了動畫片?我忽然想叫紀嚴過來看看我的成果,看看畫麵上這個超級可愛的Q版紀會長。紀嚴看到了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想到這些,我的竊喜就忍不住了。

“還笑!”

見紀嚴的語氣變得冷硬,我掩著嘴巴,盡量不露出笑容:“這個不是動畫片,是我做的簡筆畫PPT,會長,你過來看看啊!”

“簡筆畫PPT?”紀嚴有些難以置信,湊上去,示意我重頭播放。

一個神似紀嚴的可愛Q版小人蹦了出來,他穿著附中的校服,看起來很嚴肅,可由於是Q版又顯得格外可愛。畫麵上顯示幾個大字:附中校慶活動流程展示。小人一溜煙地跑出來,把幾個大字擦掉,開始了對校慶活動的大致介紹。時間並不長,每張圖算是一個簡單展示,如果做展示的人記憶力高超還可以拓展很多。

紀嚴聚精會神地看著整個預覽,結束後他又一次點擊“播放”。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他臉上雖沒有露出十分滿意、大加讚賞的表情,卻也變得分外柔和了。

直到第二遍播放完畢,紀嚴才回頭看著我。

“我厲害不?”我興奮地衝著紀嚴問,這些可都是我特意去借觸控板一張張畫出來的。

紀嚴斂著眼睛裏的光,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隻說:“這個卡通人物的原型是誰?”

嘿,明明就是你啊,難道這還認不出來?我有些鬱悶,紀嚴一臉認真似乎真沒認出來是誰,我不樂意地說:“你不認識這個人?”

紀嚴反問:“你認識?”

“當然認識啦!”我快速回答,就在我眼前啊!

“哦。”紀嚴看了看我,別有用心地問,“那他是誰?”

我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回答道:“我不告訴你。”哼,擺明了就是逗我,我才不說!

我又問:“會長,你還沒說這個PPT做得怎麽樣呢!”這個才是我關心的,我覺得自己做得挺有趣的,那別人也應該會喜歡吧?

“想知道我對你這個PPT的評價?”

我條件反射般狂點頭,說:“想想想!”

紀嚴的嘴唇微張,正準備說話,一個電話打來了。他拿起手機接電話,電話那頭不知道是幾個人,總之吵吵嚷嚷的,聲音既嘈雜又尖銳,我坐在一邊豎起耳朵聽都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紀嚴張嘴打斷他們,可每次說了一兩個字就被那邊人推脫責任的話語打斷。

紀嚴抿著嘴唇,不悅的情緒掛在臉上,冷冷地說:“都別吵了,我現在馬上過來,你們先去處理其他事,這事我來解決。”電話那頭驟然安靜了。

紀嚴在學生會是出了名的嚴格,但最近從嚴格變成了“苛刻”。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別人轉了好幾遍才傳到我耳朵裏的。我知道其實原話會比這個要難聽得多,因為大部分新晉的學生會成員不了解紀嚴,總覺得紀嚴的要求很過分。

但在我的眼裏,這並不是因為紀嚴苛刻,而是因為他們都得了一種“問題隻能由紀嚴解決”的病。凡事都要打電話請示,一遇到問題就說做不了主,這樣的話在我問校慶方案的具體數據什麽時候能給我時,已經被人告知了好幾次。

“菜菜!”紀嚴接完了電話,出聲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他們又解決不了啊!”我抱怨道。

“嗯。”紀嚴不理會我話語裏的抱怨,接著問,“之前我讓你修改的那個PPT,你做好了嗎?”

“嘿嘿嘿。”我心虛地衝著紀嚴笑了笑,本來今天是打算做的,但我突然想到可以用紀嚴的Q版小人做簡筆畫PPT,靈感一時之間迅速爆發,就把正規版的PPT忘到腦後了。

紀嚴用一個手指頂在我的額頭上,把我往後推:“不許瞎玩,快點兒把那個弄好!”

“好好好。”我連聲回答,然後放低音量說,“回家就弄。”

紀嚴立馬瞪著眼睛看我:“你到家就玩去了,怎麽可能記得!”

“我保證!”我豎著手指頭說,“我保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腦做PPT!會長,你相信我吧!”

紀嚴默認般點了點頭。

可我現在壓根不想回家,於是試探地問:“會長,你等會兒去哪兒啊?”

“大禮堂。”

禮堂?那我過去幫忙啊!我兩眼放光,盯著紀嚴,就要把想去禮堂的話說出來。

“不行!”紀嚴一臉嚴肅地說。

啊?我還沒說出口,他就知道了啊?我好奇地看著紀嚴。

“PPT沒弄好,不許去大禮堂,幫忙也不行!”紀嚴斬釘截鐵地說。

我挫敗地垂下頭,在心裏辯解,我真不是去玩啊,我就是去幫忙……

“菜菜。”紀嚴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來了,一隻手壓在我的頭上。我的呼吸一窒,就聽見紀嚴說:“菜菜,聽話!”

菜菜,聽話!

心跳的頻率飛速提升,我臉上一陣發熱,隻覺得耳朵發燙,腦子裏隻有一句話——那個什麽“戀愛運勢測試”一點兒都不準!

坐在家裏的電腦桌前,我伸了個懶腰,大大地舒了口氣。弄完這些,這個PPT就大致完成了,隻差一些細節需要修改。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10點半,不算早也不算晚,想想離展示會還有兩天應該是來得及修改的,我便點了“保存”,準備明天再繼續弄。

剛剛為了能夠集中精神全神貫注地做PPT,我把Wi-Fi都關掉了,現在剛打開,微信的消息提醒就像一首歌一樣“叮咚叮咚”唱個沒完。我都懷疑我的手機要卡住了,好不容易停下來,再一看我的微信界麵,通訊錄裏麵好多未讀信息。那個明明隻有3個人的微信群,硬生生地被潘子軒和羅靂麗聊出了300來條未讀消息。

我點進去一看,這兩人都在不斷詫異我今天為什麽沒有出現。這兩人在微信裏麵猜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認為我是在工作。

“竟然敢小看我?”我按住屏幕給他們倆發了一個語音消息,“我是在認真工作好嗎?我是有正事要幹的人好嗎?你以為我像你們兩個人這麽閑?”

“嘖嘖嘖,誰信啊?我看你是偷偷地背著我們刷好友排行榜去了吧!”羅靂麗懷疑地回複。

我還想要辯解幾句,紀嚴的電話突然打來了。

懶得跟你們計較。我心裏想著,接通了電話。

“菜菜。”

紀嚴隻是叫了一下我的名字,可我突然回想起了他今天下午對我說的“菜菜,聽話”。

耳朵不可思議地開始發燙,不知道為什麽就忽然心跳加速。我對著手機囁嚅地回了一聲“嗯”。

“你的聲音怎麽迷迷糊糊的,該不是睡著了吧?”紀嚴一下子嚴肅起來,“PPT做完了嗎?”

“我,我弄得差不多了呀!”因為被紀嚴的話嚇到了,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惶恐。

可是紀嚴似乎把我的惶恐當作了心虛,他語氣十分凝重地說:“告訴我實話,是不是沒做?是不是忘了?”

紀嚴連續兩個“是不是”,把我弄得有點兒憋屈,我帶著一些生氣的語氣跟紀嚴說:“我剛剛弄完,要不我發給你看!”

紀嚴沒有回答我。

我手忙腳亂地切換界麵把文件發了過去,看文件傳輸的進度條緩慢增長,我才把注意力拉回到電話這邊來。但紀嚴正在向別人交代什麽,於是我默默地閉上了嘴,把手機擱在一邊,開始玩遊戲。

玩了一會兒,突然網絡不穩定,遊戲被強迫下線了。我百無聊賴地扔開鼠標,順手拿起手機,才發現電話還沒有斷線,紀嚴也還在那邊商討著什麽事情。

“會長,你弄完了嗎?”我忍不住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驚訝地問:“你怎麽還沒掛電話?”

不是你叫我把文件發給你的嗎?我鬱悶地摸著發燙的手機,無奈地說:“是你叫我把東西發給你看……”我一句話沒說完就因為困意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連著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的我已經困得不行了。

紀嚴似乎沒聽清楚我上一句在說什麽,歎息著說:“困了你就睡吧。”

“哦。”我老老實實應了一聲,還準備問他有沒有接收文件呢,紀嚴那邊又有人在詢問他事情了。

他急急地對我說:“我還有事,掛了!”

我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點關機鍵關掉電腦,忽略了QQ窗口裏那句“文件傳輸中斷,點擊重新發送”的話,帶著困倦倒在了大**。

躺在**的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轉頭一看,總感覺窗外沒有什麽光亮。大概還早吧,我翻了個身又接著睡。朦朦朧朧間,我在想,今天是星期六吧?好像是星期六。這樣想著,我徹底熟睡過去。

直到手機鈴聲大作,將整個房間裏填滿噪音,我才拿起手機,衝那個不知死活打攪我好夢的人發出咆哮:“喂?”

我眯著眼睛看見來電顯示為“會長”,猛地從**坐起來,收回剛剛咆哮的語氣,清了清嗓子說:“會長,怎麽了?”

“都幾點了,你還在睡覺?”紀嚴的語氣並沒有因為我放低聲音而變得柔和,“你怎麽還不來學校?”

今天不是星期六?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曆,完了,今天是星期五!我怎麽會誤以為今天是星期六呢!這下好了,睡懶覺被紀嚴抓了個現行!

“你快點兒給我過來,把你的U盤帶著,PPT資料都得在裏麵。我接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向校董展示校慶活動流程的會議可能會提前開始,我還在核實消息。”

紀嚴的話裏帶著一絲焦慮。整個學生會的人都知道,這次的校慶活動是最棘手的一次,因為人手不足,我們每天都在拆東牆補西牆。展示會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怕的是展示會之後我們要帶校董們和領導去參觀的現場還一片狼藉。

我立馬蹦了起來,收拾好東西,把U盤放到口袋裏,說:“我馬上就出門。”

“你盡快過來,我帶著他們把別的事情處理完。”紀嚴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然後衝出去,想在門口攔一輛出租車。然而我並沒有一下樓就攔到出租車。

我在大馬路上急得都快要跳起來了,沒有出租車,公交車也久久不來。我不斷地看手機,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等待了,把心一橫開始往學校的方向跑。

“菜菜!”

是潘子軒?我回頭一看竟然發現潘子軒騎著電動車從另一個方向過來。我驚喜地問道:“你怎麽來啦?”

潘子軒穩穩地把電動車停在我身邊,帥氣地甩了甩頭,說:“上車,我帶你去學校。”

我愣愣地看著潘子軒,這一刹那我覺得他身上似乎籠罩著光環。

“傻站著幹嗎?上來呀!”潘子軒拍了拍我的頭,“走吧,學生會那邊還等著呢!”

我如夢初醒,慌忙爬上了電動車的後座,急匆匆地喊:“走走走,快走,來不及了!”

潘子軒穩穩地啟動電動車,十分自信地說:“放心,有我在你晚不了!”

坐上電動車我才安心了一點兒,我碰了碰潘子軒的腰說:“你怎麽突然過來的呀?誰叫你來的嗎?”

“能有誰叫我?我自己來的!”潘子軒有些不樂意地說,“你不知道你們家上一站的地方發生交通事故了嗎?那邊現在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根本不可能有車往學校去。別說公交車了,出租車都過不來!”

潘子軒的話說得有些嘚瑟:“我要是不過來救你,你今天就完了,知道吧?還不謝謝我!”

“那謝謝,謝謝,謝謝!”我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一連說了三個謝謝,然後把頭無情地撞向他的背。

潘子軒在前頭笑道:“別鬧了,我騎車呢!”

風聲很大,車的轟鳴聲也很大,我恍惚間聽到潘子軒說了一句什麽,好像是——來救你,不是我應該的嗎?

那一瞬間我有些感動,何時何地都義不容辭,我想這就是朋友。

離學校越來越近了,潘子軒跟我說讓我先進去他去停車。我毫不猶豫地點頭,下了車便直接往學校跑。現在往校門裏麵走的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其實我已經遲到了,但今天不是遲不遲到的問題,而是我能不能趕到的問題。

我飛速向裏麵跑,忽然被人拽住。我抬頭一看,拽住我的紀嚴一臉僵硬。

“你們家那個方向發生交通事故了。”紀嚴的聲音有些抖,“你怎麽過來的?”

“是我們家前麵那個車站發生交通事故了,所有車都堵在那邊過不來,還好盤子過來接我,不然我隻能跑過來了。”我帶著抱怨向紀嚴說道。

紀嚴聽到我的話先是鎮定了不少,接著又沉默了幾秒,然後問:“他去接你?”

“對啊,要不是他,我現在還沒趕到呢。”帶著“我最好的朋友夠仗義”的欣慰,我一臉自豪地對紀嚴說。

紀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狀態看起來有點兒奇怪。

可我還關心著校董會是不是提前召開,於是迫不及待地問:“會長,消息確定了嗎?展示會真的是今天舉行嗎?”

紀嚴愣了愣,說:“提前了,半個小時之後就會開始!”

半個小時?這麽快?可是大禮堂裏麵那些東西都沒收拾好啊!還不等我再詢問些什麽,紀嚴拽著我就走,其實不能說是走,我幾乎是一路小跑跟著紀嚴往學生會跑。

我們趕到學生會的時候,所有成員都在大會議室裏麵了。這一次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大家表情肅穆,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我和紀嚴走進去的時候,他們發出了一些小小的議論聲,但很快又由於紀嚴在主位上坐下而安靜下來。

“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麵向學校和校董會的校慶活動展示匯報會將在半個小時之後召開。”

紀嚴這句話說完,底下的人又嘩然了。

紀嚴看了一眼全場,接著說:“現在校慶活動準備得怎麽樣,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們並沒有做得那麽完備,但我想這不是問題。”

別說什麽不完備了,根本都沒有做完。我看了看紀嚴臉上的表情,他絲毫沒有就學生會工作沒有做完而對學生會成員進行問責的意思,他還在鼓勵著大家,調動大家的士氣。

“我相信大家的實力,隻要我們大家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把這次展示匯報圓滿做好!”紀嚴用帶著鋒芒的目光掃視學生會的所有成員,接著說,“半個小時之後我就會去做展示匯報,照以往開會的時間來估計,整場會議的時間應該是一個半小時。我會盡量拖延時間,讓整個會議至少開兩個小時以上。”紀嚴的聲音威嚴而又讓人信服,“各組各部門,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把大禮堂打掃幹淨能不能做到?”

我聽著紀嚴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回答道:“能!”

等回答完我才發現,所有學生會成員全都異口同聲地回答道:“能!”

“好,那就照我們之前分派的做。”紀嚴有些欣慰地說。接著他轉頭看向我,對我說:“菜菜,把你的展示PPT拿出來,我先熟悉熟悉。”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並從衣兜裏掏出U盤,將它遞給紀嚴。

紀嚴衝我點了點頭,把U盤插在了電腦上。紀嚴對著筆記本電腦打開了我做的PPT。才一打開,他的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他一張張審閱著。

我的心因他的表情揪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會議室裏麵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我順著別人的視線抬頭看,才發現原來紀嚴手裏的這台電腦連接了投影儀,而我做的PPT,此刻就被投影儀投放在屏幕上。

可是這樣怎麽了?為什麽大家都對著我的PPT指指點點呢?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我找不到其他人異常的理由。

紀嚴沒有搭理我,潘子軒又還沒回辦公室,展思揚離我很遠,壓根沒有人為我的困惑作任何解釋。

直到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這PPT是抄的吧?怎麽和戚蕊做的一模一樣?”

附和的聲音也出現了,那聲音義憤填膺,像是在聲討什麽罪不可赦的壞人:“可不是嘛,剛剛戚蕊放給我們看的,模板設計跟這個差不多一模一樣,但那些花紋細節,比田菜菜做得精美多了!是田菜菜抄襲了戚蕊的吧?”

“可是製作PPT的工作分明是派給田菜菜的,戚蕊為什麽要做?”

有圍觀的人問了一句,但這個意見立刻被人打斷了,那人氣勢洶洶地說:“你什麽意思?是說戚蕊多事嗎?真是小人之心,戚蕊是為了防止紕漏才主動做這些的好嗎?真是狗咬呂洞賓……”

“就是,如果自己做得不行,和戚蕊說一聲請她幫忙不就好了,為什麽要偷偷摸摸抄襲戚蕊的PPT呢?”

什麽抄襲?他們在說什麽?我茫然地看向四周的學生會成員。

“一定是抄的!”這個聲音斬釘截鐵地結案陳詞,在我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對我判了死刑。

紀嚴的沉默讓議論聲越來越嘈雜,什麽樣的聲音都出現了。

有人問:“田菜菜在學生會到底是什麽職位呀?我怎麽沒聽說過以前有什麽學生會會長助理?”

“你還不知道嗎?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她壓根就沒有參加過任何學生會的麵試和選拔!”

我惶恐地環顧四周,隻覺得每一個聲音都對我充滿了惡意,每一個人都在對我指指點點。如果我以前說過不在乎,那一定是我沒有直麵這樣的指責。什麽抄襲?我並沒有抄襲啊!

“你們在說什麽?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呀!”我的目光鎖定一個平常和我關係不錯的女孩。

那個女孩卻如同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閃躲著往別人身後退。

這是怎麽了?我滿心滿腦的疑問,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剛剛戚蕊已經給我們看過了她主動做的一份PPT,元素是商務版,模型、色彩和你這個基本上一樣,你說不是抄的,誰信?”一個女孩子對我橫眉冷對,食指衝著我指指點點,就快戳到我鼻子上來了。

怎麽可能?這個並不是我隨便找來的模板,這是我自己參照元素一個個做出來的呀!我求助一般把目光投向紀嚴,希望他能為我辯白幾句,然而我卻聽到了展思揚的聲音。

展思揚的眼裏閃著不明不白的光,不知是惋惜、歎息,還是同情,他說:“確實很像。菜菜,你是不是在網上搜索的模板?也許是同一個模板呢?”

怎麽可能是同一個模板?我這可都是按照紀嚴跟我說的,自己在辦公室弄出來的呀!而且我昨天晚上把它發給紀嚴了,就算戚蕊展示過一遍,那紀嚴也能一眼看出來,她那個是模仿我的做的吧?

我滿懷希望地看著紀嚴,希望他能澄清這一切。

然而紀嚴抬起頭,眉間滿是褶皺,他似乎有些不理解,有些懷疑和猜測,但他一直沒有說話。

旁的人早已嚷嚷開了。

我不願意背負這樣的冤枉,小聲地問紀嚴:“我不是昨天晚上發給你看過的嗎?”

“自己做錯事抄襲別人的,居然還委屈上了?”一個女生嘲諷地說道。

這個人我認識,她叫李月,是新晉學生會成員,總是和戚蕊同進同出。

滿場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李月身上,她對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滿意地笑了笑,又接著說:“我真不明白,怎麽會有人什麽也幹不好還能占著學生會會長助理的位置,我以為學生會是能人輩出、靠實力說話的地方,居然還有這種人?”

一邊的戚蕊趕忙上前拽住李月的胳膊,表情急切地說:“你少說兩句吧!別說了!”

“不,我偏要說。你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我是受不了了!”

李月甩開戚蕊的手,逼近我,質問道:“上次錄檔案那件事,明明就是你自己沒做完,還賴在戚蕊頭上,想讓她幫你背黑鍋!上次是戚蕊不跟你計較,這次你抄襲她的PPT,怎麽也得給個說法!”

我蒙了。我以為我算是經曆過很多事情了,卻沒想到遇上這種百口莫辯的事時,我還是不能從容處理,大概人隻有在自己是局外人時才能保持理智。

麵對這樣的指責和質疑,我近乎慌亂地回嘴:“你說什麽?什麽是賴在她頭上?上次明明是她刪除了檔案,她自己還在我麵前炫耀。戚蕊,你看著我,我就不信你看著我還敢睜眼說瞎話,說你沒有當著我的麵挑釁過我!”

“菜菜,你在說什麽呀?什麽挑釁,我聽不懂。”戚蕊露出一副被我欺負了的委屈表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這些事情我本來不想提起的,我覺得過去了就過去了,可是,菜菜你為什麽要死抓著我不放呢?”

我想這大概是附中學生會有史以來最精彩的局麵吧,就在附中學生會的會議室裏,我田菜菜被人群起而攻之。那些本來與這件事無關的人,目光也開始變得懷疑、指責,他們開始相信戚蕊說的話,相信戚蕊和李月的一唱一和。

什麽叫百口莫辯?什麽叫有口難言?這群人顛倒黑白的能力讓我震驚了。我麵對這樣那樣的髒水,竟然想不出一句有效的還擊的話語。我隻覺得整間會議室裏都是在指責我的人,除了我。

戚蕊捂著胸口,吐出聽似真誠的話語:“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針對我,但是,菜菜,人不可以這樣,你不能每次事情沒做好就要找一個外力因素來推脫,找一個不相幹的人來怪罪,這對別人不公平,對我不公平。”

我看著戚蕊的臉,覺得長得好的人果然得天獨厚,她說出來的話都格外讓人覺得信服。我想這間會議室裏的人現在都覺得我才是那個窮凶極惡的壞人吧!

我傻站著,任由他們攻擊我、抹黑我,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麽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砰!”隨著一聲巨響,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麵踹開了。

我震驚地往門口看去,隻見那裏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少年,一臉怒容。

那少年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指著戚蕊的臉,一臉戾氣地說了兩個字:“瞎說!”

大家都嘩然了,這少年是潘子軒,是我的朋友潘子軒。因為自小就胖,他從來都是一個心態非常好的人。他脾氣很好,對人態度也很溫和。可今天他氣得手指頭都發抖了,他指著戚蕊說:“你瞎說!”

我不知道潘子軒把整個對質的過程聽到了多少,可他憤怒的模樣就像是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使我的心瞬間堅強起來了,可眼眶卻忍不住紅了,因為我終於感受到有一個人是站在我身邊的了。

潘子軒和戚蕊對峙起來,一個怒火高漲,一個委屈無奈,怎麽看都像是潘子軒在欺負戚蕊。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份PPT是田菜菜自己做的?”戚蕊大概是被潘子軒逼急了,提高聲音說出這麽一句話。

證據?我回頭看了看一直在對著電腦比對什麽的紀嚴。我昨天晚上發給紀嚴的那個文件,不就是證明PPT是我自己做出來的證據嗎?

我急忙向紀嚴靠攏,拽著他的衣袖,說:“會長,你知道這個是我做的對不對?我昨天晚上發給你看了,你昨天晚上看了的,對不對?”

大概是潘子軒給我的勇氣,讓我再度向紀嚴發出求救信號,他肯定看了的,昨天晚上我發給他了,他肯定能證明我是清白的!

我懷著這樣的希冀,搖了搖紀嚴的手:“這是我熬通宵做好的,就在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了,而且我做完還和羅靂麗、潘子軒聊天了,他們都可以證明的!”

紀嚴似乎不願意再提這件事了,他說:“都別說了,這件事我稍後再處理,現在最重要的是……”

怎麽可以不說?不說那他們都會認為是我的錯!我衝著紀嚴喊道:“你可以給我做證明啊!我給你看了的,我發給你了呀!”我像是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會長,你可以給我做證啊!”

“你發了?”紀嚴問道。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

他沉默了片刻,有些為難地說:“我沒看到。”

我搖著頭,不敢相信他說的話。其實世界上壓根就不存在什麽救命稻草吧,抓住稻草的人最終還是會沉下去。

紀嚴掏出手機,調出QQ消息記錄,裏麵幹幹淨淨,並沒有PPT文件傳送的記錄。他沉著目光看著,說:“我沒收到。”

“嗬,都說了是她抄襲吧,還想找紀會長圓謊!”

“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呢?自己抄襲還倒打一耙,現在還……”

非議的聲音充斥整間會議室。

我聽不進這些聲音,隻能執拗地盯著紀嚴的臉。我想問他,我這樣算什麽呢,一出鬧劇嗎?就算整間辦公室的人都不相信我,就算沒有所謂的傳送記錄,難道你不相信我,不為我辯駁幾句嗎?

一股執拗堵在我心裏,今天這件事,不說明白我怎麽也接受不了!

我板著臉咬著牙說:“我隻說一遍,一、我沒有抄她的;二、上次檔案那件事就是她戚蕊做的手腳。我現在是沒有證據說話,但是,戚蕊,你給我記著,別讓我查出……”

我頂著最後一絲自尊放狠話,但其實說這些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我沒做過壞人,也沒想過自己會有被人冤枉的一天,眼眶裏的淚在打著轉,若不是為了維持尊嚴、不想讓他們看笑話,我隻怕早就掉眼淚了。

這時我的手突然被人隱秘地捏了一下。

我不解地抬頭,紀嚴捏了一下我的手就把手鬆開了,靜靜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裏陡然一動,忽然想起上次記錄被刪除時,紀嚴讓戚蕊掉進陷阱,最後自己把真相說出來的場景,莫非這一次他也是想等戚蕊露出馬腳?

“要不要臉啊!”李月揚起一抹殘忍的笑,說,“查什麽?你該不會還想說是戚蕊從你電腦上複製了你的檔案吧?誰不知道你田菜菜在學生會的電腦上設置了密碼?”

“還設置密碼,真以為學生會是她家啊!”

紀嚴卻突然開口了:“從精致程度上來說,戚蕊這一份PPT確實做得不錯。”還沒等戚蕊露出笑模樣,紀嚴又說,“我想知道,你關於校慶活動的具體數據是從哪裏來的?我記得,這些東西你並沒有權力獲得吧?”

我一愣。對啊,戚蕊剛進學生會,她壓根沒有資格獲取具體數據,我剛剛反駁時怎麽沒想到呢?這次戚蕊肯定沒辦法往我頭上栽贓了!

然而戚蕊卻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一般,說:“我找外聯部部長要的,因為我覺得我做出來的會更出色!”

“外聯部部長能把我指出來的PPT常見問題也告訴你?”紀嚴快速地質問道。

我這才想起來我的這份PPT當初可是經過紀嚴提點的,如果不是戚蕊複製了我的,她怎麽一一處理好紀嚴提到過的問題?

“可是,會長,PPT常見問題的處理,網上到處都有教學視頻,紀會長該不會覺得這是你獨有的吧?”戚蕊柔柔弱弱地答道。

事情到了這裏,我已經明白抄襲這頂帽子我是摘不掉了。一想到這個,我就有種如墜冰窟的寒冷。我看了看紀嚴,他繃緊的下顎線和閃著寒光的眼睛無一不在顯示著他的不悅。

“所以這份分配給田菜菜的工作,到底是為什麽你要主動來做呢?”紀嚴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戚蕊。

戚蕊急急忙忙地解釋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就是怕出紕漏才好心……”

“外聯部的規矩是怎樣的我不知道,但學生會的規矩是各司其職,每個人做好自己應該做的,我希望你能記好這一點。”紀嚴靜靜地說出這番話。

展思揚環視了周圍人一圈,笑了笑,開口說:“就是,如果你覺得別人會出紕漏就可以任意幹涉別人職責範圍內的事,那你的手也未免太長了吧?”

如果戚蕊覺得她可以做得更好就來做,那其他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呢?剛剛還信誓旦旦覺得戚蕊是好人的人,把這樣的場景套到自己身上,再看向戚蕊時,目光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戚蕊不甘地瞪視著紀嚴,還想要辯解。

紀嚴看了看掛鍾,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好了,事情有輕重緩急,先渡過眼前的危機再來追責,該幹什麽的都幹什麽去吧!半個小時之後匯報會議就開始了,不希望人家參觀我們那垃圾箱一樣的大禮堂,就趕快幹活去!”

成員開始三三兩兩地往外走,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人嘴巴不幹淨。

“仗著是會長的女朋友,抄都抄了,還不讓人說!”

說話的是李月,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好經過我身旁,還十分不屑地撞了我一下。

“站住!”目睹一切的潘子軒拽住了李月,“你怎麽說話的,再說一遍?”

潘子軒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把我都嚇住了,更別說李月了。李月慘白著臉,試圖掰開潘子軒的手。

“夠了,停手!”紀嚴的出聲幫助讓李月順利地逃出了潘子軒的掌控。

可我不明白了,明明是人家挑釁我,為什麽紀嚴要讓潘子軒停手呢?一個擁護我,為我說話的朋友,竟然被我的男朋友嗬斥了?還是說他覺得李月的話是對的?我看著紀嚴嚴肅的臉,心裏頭又酸又澀。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會長……”我顫抖著聲音說。雖然我明白他剛剛試圖幫我澄清,可巨大的不安讓我帶著幾分希望幾分膽怯問他:“你覺得我沒有抄襲,對吧?”

我猶豫地問出了這句話,提心吊膽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其實我也不清楚我想要他回答我什麽,可我知道我心裏現在不安極了,我急需他的一句話,給我定一定心,壓一壓驚。

紀嚴隻是看了我一眼,彎下腰操作電腦,將戚蕊的、我的,一共3個PPT拷到他的U盤裏。他站直了身子,回望著目光滿含期望的我,然後把視線挪開,徑直朝門口走去,離開了會議室。

我看著紀嚴消失在會議室門口,渾身一激靈,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