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哈哈哈，這段視頻太逗了！盤子，你哪兒看來的啊？”
“微信公共平台？訂閱號？好吧，你把鏈接發給我，我也去關注一下。”
學生會的辦公室裏隻有我一個人，大家都去參加晨會了，我也終於不用偷偷摸摸打字聊天了。
微信明明可以發語音信息，然而羅靂麗那個家夥就是喜歡打字，我每天錄入那麽多的學生檔案，怎麽可能還想打字？還是盤子好，語音、打字、視頻他都接受，也不像紀嚴，我跟他說一大串，他就回我一條一秒鍾的語音，還隻有一個字——“哦”。
“盤子，還有什麽好玩的嗎？”我坐在電腦椅上，抱著腿，對著手機樂嗬嗬地說。
“在和誰說話？”紀嚴從外麵走廊進來，手上提著一袋早餐，“菜菜，你有在錄檔案嗎？”
糟糕！我趕緊把手機往邊上一放，正襟危坐裝成認認真真錄入檔案的樣子。
紀嚴走過來，將早餐往電腦桌上一放。
我被那聲悶響嚇得一震，嘴上卻說：“沒有和誰說話啊，這裏頭就我一個人，我在自言自語呢！”我諂媚地衝著紀嚴笑了笑，“這是給我買的嗎？你自己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紀嚴似乎是相信了，走到椅背的位置，一手圈著我，一手按住鼠標，“今天做了多少？”
“啊，挺多的了，我弄了挺長時間呢！”我撒謊。我的確弄了很長時間，不過都是一邊弄一邊和潘子軒聊天，所以具體弄了多少，我也不確定。
紀嚴滑動鼠標看了一會兒，似乎是確定沒問題了，偏頭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們倆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兩厘米，他呼出來的熱氣敷在我的臉上，我有些不自在了。
“叮咚！”
糟了，潘子軒發消息過來了！我好不容易讓紀嚴相信我一直在錄檔案，這下糟了！
紀嚴眉頭一緊，說：“什麽聲音？”
“啊，可能是騰訊新聞吧，一般都是這個時候發過來的。”我小心翼翼地看著紀嚴的臉，假裝抱怨道，“又不能取消，麻煩死了。”
“哦？”
我剛想說是，結果又是一聲“叮咚”！
“騰訊新聞一天發兩次？”紀嚴的聲音越發低沉，感覺像是火山爆發前最後的壓抑。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忽然就想出了一個我平常不可能想到的借口。我說：“對啊，微信發一次，QQ發一次嘛，都是同樣的內容，騰訊真是敬業。”
紀嚴半張著嘴，皺著眉說：“是嗎……”
這個語氣……我是不是平安度過了？我是不是逃過一劫了？
“叮咚！”
又一次微信的消息提醒打碎我最後一絲僥幸，果然抱有僥幸心理是不可取的。
紀嚴站直了俯視我，閃著寒光的眼睛，繃緊的嘴角無一不顯示著他的怒氣。
“不是的……我……”我百口莫辯。
紀嚴拿起我放在一邊的手機，掂了掂，說：“燙得能夠煮熟雞蛋。”接著按下電源鍵，屏幕亮起，“一天剛開始，現在還剩下多少電量！”紀嚴拿著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潘子軒？聊微信？田菜菜，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被特批不用參加晨會是為了幹什麽？”
“我……會長，我隻是……”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我往門口看過去，音樂老師正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我們。
“紀會長怎麽這麽大火氣？”音樂老師仿佛沒察覺到辦公室裏的焦灼氛圍，依舊笑嗬嗬地說，“田菜菜，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找我？”我如蒙大赦似的趕緊站起來，指著自己說。
“對啊，想一想我覺得還是要親自跟你說比較好。”音樂老師走進來，還看了看紀嚴，“這事紀嚴應該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我順勢看向紀嚴。
可他還是鐵青著臉，絲毫沒有因為音樂老師的到來而壓抑怒意。
我微微低頭，在音樂老師看不到的地方，拽了拽紀嚴的手，然後抬頭看了他一眼。
紀嚴瞳孔驟然收縮，深呼吸了一下，這才算平息了大半的怒氣：“是，我已經知道了。可我覺得她這樣已經很好了，這樣就夠了。”
他在說什麽？我疑惑不解地看向音樂老師。
“可那畢竟是另一個舞台，如果成功的話，還能有名次，這對她的檔案會更好啊！”音樂老師接著說道。
“她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學習成績。”紀嚴不容否定地說。
“你們在說什麽？”我不解地問。
音樂老師詫異地看著我，說：“紀嚴沒有告訴你嗎？韻律操要去市裏比賽，我想讓你繼續領舞，不過需要通過一個小小的選拔。我是很看好你的，畢竟之前也是你領舞，我覺得你能做好。”
“真的嗎？”
音樂老師對我的肯定太直白了，簡簡單單、直接明了地說“田菜菜你可以做好，你能做好，我看好你”！我被這話衝擊到了，壓根就沒有在意什麽“小小的選拔”。我樂顛顛地衝上去，對音樂老師說：“我參加，我參加！”
“田菜菜！”紀嚴喝住了我，“學生會的事還不夠你忙嗎？”
學生會的事我早就駕輕就熟了，紀嚴為什麽會因為這個反對我參加呢？再說了，音樂老師都說我可以，上次的韻律操我也沒出岔子，我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我想去。”我乞求地看著紀嚴。
紀嚴卻絲毫不動搖：“不行，連錄檔案都做不好，更別說參加比賽了。”
“我要是認真做，一定可以做好！”我可憐巴巴地盯著紀嚴，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誠意。
“錄檔案之前，你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隻是為了逃避晨會。”
紀嚴眼裏的凜冽狠狠地刺傷了我。我不明白，我隻不過是玩了一會兒，為什麽就要認為我完全沒有在認真做事呢？韻律操我也是很想參加啊，為什麽卻連說都不跟我說了？
“嗯，來與不來，田菜菜你自己好好考慮。”音樂老師大概是覺得氣氛不對勁，“菜菜，我覺得你上次表演就很出色，有活力有感染力，我希望這次同樣可以看到你！雖然需要和另外幾個人進行一次小的選拔，但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好，我先走了。”
我眼睜睜看著音樂老師離開，心裏卻一直希望她能再幫我勸一勸紀嚴，但現在看來隻能靠自己了。
“會長，我想去參加韻律操比賽！”我耍賴般地拽著紀嚴的衣袖，試圖將我眼裏的認真傳遞給他。
“不行！”
“為什麽啊？”我不依不饒。
紀嚴停下了手裏動作，凝視著我：“菜菜，先認認真真把一件事做好，再去思考其他事情。先是QQ農場，接著是微博，現在又是微信，你打算整個高中就這樣一直玩下去嗎？”
“我……”
我還想對紀嚴說說我對韻律操的執著，他卻放下手裏的東西，抓著那瓶牛奶和蘇打餅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空****地辦公室裏隻回**著一句：“我還有事，中午再找你！”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我跟著羅靂麗的步伐往食堂走，腦子裏還想著今天早晨紀嚴和我說的事情。我知道紀嚴說的不會錯，可我偶爾也會想要堅持己見。
“什麽怎樣？不就這樣嗎？”羅靂麗並沒有太在意我說的話，順口回答。
“我是說，我這個人的能力怎麽樣。”我解釋得有些費力，“就是什麽積極啊、努力啊，或者才華之類的東西，你覺得我有嗎？”
羅靂麗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你怎麽了？心血**開始反思人生啊？哎呀，走吧，吃飯去吧，計較這些東西，活著多累啊！”
可是……
可是我就不會有些轉變嗎？我也會有些想要執著去做的事，為什麽我隻是想要堅持一次，卻被當成“心血**”呢？
我第一次抓心撓肝地想做一件事，心裏怎麽也放不下。不行，我得想個方法讓紀嚴同意我參加韻律操比賽！
我和羅靂麗占了座位，紀嚴和展思揚端著餐盤過來，將食物放在我和羅靂麗的麵前。我抬頭時恰好看到羅靂麗把手抬起來一伸筷子，展思揚把一小碟醬菜往前推，正好推到羅靂麗麵前，她就剛剛好夾到了醬菜。
這兩個人也太有默契了吧？哪有配合得這樣好的，話都不用說，展思揚就知道羅靂麗要夾哪碟醬菜。我還思忖著有些不對勁時，紀嚴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頭。
“吃飯，看什麽呢？”
我捂著腦袋，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小聲地對紀嚴說：“會長，你有沒有覺得揚揚和羅靂麗有些不對勁啊？”
紀嚴轉頭看我，眼裏帶著一絲興味，壓低聲音說：“你也覺得不對勁？”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問：“會長，你知道他們是怎麽回事嗎？”
紀嚴嘴角帶著笑，說：“你想知道？”
我點頭，又偷偷瞟了一眼那兩個人，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兩個人不對勁。我越發帶著期待看著紀嚴。
結果紀嚴看了我一眼，說：“我也不知道。”
原來是逗我玩呢。我不甘心地用筷子戳米飯，還以為能知道羅靂麗的八卦呢，要知道她上一段感情……嗯，好吧，具體她也沒告訴我，就知道上一段她很不高興就對了。
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端著餐盤的潘子軒說：“我能拚個桌嗎？”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回答，就覺得身邊的紀嚴臉色驟變。我覺得這個時候我還是閉嘴比較好。
“坐坐坐！”然而羅靂麗看到潘子軒卻十分高興，趕緊把他拉過來了，一點兒也沒考慮餐桌上的氛圍，也沒注意到我給她使的眼色。
羅靂麗爽朗地和潘子軒聊了起來：“你應該一早給我們占座的，怎麽反過來蹭我們的座位，你把規矩都忘了？”
潘子軒在羅靂麗身邊坐下，說：“我的錯，我的錯，女王陛下。下次我一定先來占位子！”
“下次注意點兒啊！”
這句話說完，整張餐桌忽然安靜了。我不敢開口，紀嚴和展思揚跟潘子軒不熟悉，一旦羅靂麗停止說話，場麵就尷尬得可怕。
餐桌上的氛圍太冷了，我尷尬得不得了，就想找點兒什麽話題來打破這個局麵，可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到，最後沒過腦子地說道：“你們知道嗎？今天音樂老師來找我參加韻律操領舞的選拔，我有點兒想去。”
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更加沒人說話了。我怎麽覺得現在比剛才更尷尬了呢？
“真的？”
“太好了！”
響應我的是羅靂麗和潘子軒，他們倆首先從驚訝中反應過來，對著我連連驚歎。
羅靂麗大概想起了上次在韓國料理店那幾個女生說的話，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不行：“我說你剛剛問我那些奇怪的東西幹嗎，原來是找信心啊！幹嗎不去，多好的機會啊，而且音樂老師也看好你，這次跟上次可就不一樣了！”
“咳咳！”展思揚似乎被嗆到了，“這件事……”
展思揚欲言又止的，話被潘子軒打斷了。
“還有上次？”潘子軒詫異地問，“可以啊，菜菜，沒想到你這兩年過得很精彩啊！還有什麽沒跟我分享的，快說說！我們菜菜現在可是了不起了，我得趕緊抱大腿！”
被連番吹捧，我卻開始有點兒心虛了，摸著頭說：“還好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
“我記得早上跟你說過不許去。”
沉默了許久的紀嚴開口說話了。然而他一開口，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我。
我咬著嘴唇，想認真地告訴紀嚴，這次是我自己想要去做一件事。
“為什麽啊？會長，我覺得我可以做到。”
紀嚴看了我一眼，略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低聲卻沉穩地說：“你就這麽想去？”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鬆懈，像是在考慮什麽。
“想去！”我迫不及待地回答。
我害怕他講出拒絕的話來，於是接著說：“要不我們投票啊，大家都發表一下看法，看看支不支持我去！”我訕笑著提出這個建議，其實我知道餐桌上的五個人，至少有兩個是會支持我的。
紀嚴皺著眉，看了看在場的三人，然後定定地看著我，似乎在確定什麽。他說：“你確定你要去參加選拔？”
“為什麽不？”我有些忘形，對潘子軒說，“盤子，你肯定讚同的對吧？”
潘子軒沒開口說話，他有些奇怪地笑了笑，等到準備說什麽時卻被展思揚打斷了。
“我棄權。哈哈，菜菜，你們自己商量啊！”
“揚揚？”我並不詫異揚揚會說這樣的話，當我將目光投向羅靂麗時，我其實是期待的。
羅靂麗看著我，又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紀嚴，示意我看看他，然後衝我訕訕地笑了笑，說：“菜菜，你和紀嚴兩人的事，我就不摻和了吧？”
你怕他幹嗎？看著羅靂麗的樣子，我又氣又好笑。好吧，我也沒資格說她，誰叫我也怕紀嚴呢。
我正想著紀嚴嚇人的表情，他緊接著就語氣帶著嚴肅地說：“菜菜，你能同時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嗎？”
我知道紀嚴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覺得我沒有在認真對待學生會的工作嘛，可我被他抓到玩手機的那會兒，不過是在休息啊。我正準備回答的時候，潘子軒開口了。
“我支持！”潘子軒帶著笑說，從他的笑容很容易就能體會到他的真摯。
展思揚詫異地道：“你支持？”
“對啊，我支持。”潘子軒接著說，“我還沒見過菜菜這樣想做一件事，不管是什麽，既然這麽想去做，菜菜一定可以把握好的，對吧？”
對對對！我既然這麽想做一件事，那肯定會努力協調好這件事和其他事情之間的關係啊！我想表達的正是這樣簡單的東西啊！
“那現在是二比一！”我有些得意地衝著紀嚴笑。
然而紀嚴的臉色並不是那麽好看，他搖了搖頭，好像有些不讚同的樣子。
我再看看其他人，羅靂麗和展思揚都是一副吃驚的模樣，隻有潘子軒還在溫和地微笑。
“菜菜，你要我們投票，怎麽還把你自己算進去了？”展思揚突然說道。
好像也對啊，可要是不算我，那不就一比一平了？我覷了紀嚴一眼，紀嚴的下顎線看起來像一道凜冽的刀鋒，他恰巧也偏頭看了我一眼，我頓時覺得涼風陣陣。
然而我這一次偏偏就不怕死了：“要不這樣，我們猜拳，石頭剪刀布，你贏了我就聽你的，我贏了就聽我的！”
食堂裏有些吵鬧，我看著紀嚴，努力等待著他一會兒說出來的話。
展思揚不再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了，似乎是當起了和事佬：“猜拳好啊，猜拳挺公平的。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投不投票，支不支持的，我看你們倆就猜拳決定吧！”
紀嚴下顎緊繃著，似乎覺得我的行為有些反複不定，他說：“你一定要猜拳，那就猜，如果你輸了，那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好！”我眼睛一亮，迅速回答道。我回答得太快了，甚至沒想過紀嚴怎麽可能會願意陪著我瞎折騰。
可這的確是瞎折騰，我回憶起了以前每次和紀嚴玩遊戲的慘狀，靈機一動，說：“會長，我們猜拳，用微信裏的石頭剪刀布！”
紀嚴也許能猜到我會出什麽，可是猜不到微信的係統會出什麽。拋開實力，全憑運氣！我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靠譜，於是我掏出手機，示意紀嚴：“用這個，快點兒，用這個！”
令我詫異的是，對於這樣幼稚、可笑的提議，紀嚴隻是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否決。
我找到微信表情，點擊了一下“石頭剪刀布”，圖案在我和紀嚴的聊天頁麵裏變來變去，最後停下來，頁麵上留下一個拳頭。緊接著紀嚴發出的圖案也停了下來，一把小剪刀在頁麵上靜止。
我的是“拳頭”，紀嚴的是“剪刀”！
我贏了？我贏了紀嚴？自打認識紀嚴，我事事都被他教育、教訓，現在我居然贏了紀嚴？我猛地轉頭看了潘子軒一眼，他也衝我挑眉慶賀我的勝利，我的難以置信這才轉為確信。
我露出大大的笑臉，隻差沒繞著食堂跑上三圈以示我的欣喜。我猛然間覺得能不能參加領舞選拔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贏了紀嚴！田菜菜贏了紀嚴！
等我回過神時，這一切已經落在了紀嚴眼裏。他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角，他的餐桌禮儀絲毫沒有因為這裏是學校食堂而被限製。
紀嚴站起來，看著我說：“菜菜，既然你這麽想參加韻律操，那你就去吧。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我支持你，其餘的你自己努力。我吃飽了，先走了。”
紀嚴的話說得平淡，卻像一把錘子一下砸在了我心上，悶響聲回**在耳邊，讓我措手不及。我原本以為紀嚴很難說服，我原本以為要花一番心思，我原本做了很多打算，我原本下了很多決心……我剛剛甚至以為紀嚴中了我的圈套，因為這個兒戲的猜拳而允諾了我的決定。
直到這一刻我才徹底明白，不是他不明白我的想法，而是他太明白了，所以才會在我絞盡腦汁想出這些辦法的時候，默認般地配合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要兩邊兼顧，要我自己努力……
原來他不是不支持我。
食堂的嘈雜聲依舊紛亂，同坐一桌的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我看著紀嚴離去的背影，食堂外燦爛的陽光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沒了。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有些心慌，我明明爭取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為什麽卻好像更加透不過氣來了呢？
學校差不多都空了，學生會的人也都忙著布置校慶的禮堂，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我用電腦播放上次韻律操的視頻，想看出上一次表演中的缺點，再一點點琢磨，一點點改進，這次肯定能比上次做得好。可我看著看著就盯著電腦發起呆來。
“菜菜，既然你這麽想參加韻律操，那你就去吧。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我支持你，其餘的你自己努力。”
“你一定要猜拳，那就猜，如果你輸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我記得跟你說過不許去。”
“菜菜，你能同時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嗎？”
“菜菜，先認認真真把一件事做好，再去思考其他事情。”
“不許去！”
紀嚴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麵回**，連我自己也忍不住要動搖。我真的做不到嗎？不行，這樣下去不行，我一定要成功一次，給自己看看，也給他們看看！
想到這些，我發覺看視頻壓根沒有用，就算我看出了所有問題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要真正變得厲害就隻能勤加練習。
我果斷地關掉了視頻，把所有礙事的椅子拖到一邊，再回來，將韻律操的音樂打開，將音響聲音開到最大。我衝著玻璃窗裏映出來的自己綻放了一個笑臉，在前奏結束的時候開始舞動。
旋轉，舞動，跳躍，連貫，我隨著音樂在辦公室裏舞動，一遍不行第二遍，第二遍不行第三遍……
音樂聲在整間辦公室裏回**，然而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動感十足的舞蹈音樂變成了滑稽、搞笑的遊戲背景音樂。
一個搞怪的聲音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神經貓已逃走，遊戲結束，你又輸了，哈哈哈哈！
“唉！”看著手機上的提示，我煩惱地撓了撓頭，這個叫“圍住神經貓”的遊戲怎麽這麽麻煩呢？我都失敗好多次了，不對，是壓根就沒成功過。可又偏偏讓人克製不住想玩！我一邊跟自己說這是最後一盤，一邊再次點了“開始遊戲”。
再玩一盤，再玩5分鍾就練舞。我默默對自己說。
“你也太差勁了吧！”
誰？我抬頭看過去，羅靂麗正端著兩杯飲料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我。
“我從走廊過來，一路上就聽到好幾次遊戲失敗的音樂，你怎麽老輸？太差勁了你！”羅靂麗走進來，學著我盤腿坐在地上，順手把飲料塞進我手裏，“看我來給你展示展示！”
說罷，羅靂麗接過我的手機，手指快速在屏幕上點擊，開始了新的遊戲。
看著她接二連三地成功，我簡直目瞪口呆：“你怎麽做到的？教我！”
“很簡單啊，其實這個東西有訣竅的！”羅靂麗得意地說，“首先打開遊戲，點擊開始，然後用手指點擊屏幕，像這樣，這樣，這樣……遊戲結束，成功！”
我斜著眼睛看著羅靂麗，憤怒地說：“你玩我！點那麽快我怎麽知道到底該怎麽弄！”
“哈哈哈……”羅靂麗笑得樂不可支，“遊戲不就是要自己玩才有意思嘛，再說你這麽笨……”
“你還說！”我瞪著眼睛看她，揮著拳頭朝她示威。
她卻一點兒也不怕我，完全無視我又開始了下一局，說：“你看好了啊，我隻展示這一遍啊！”
“你把手機拿過來點兒，我要看啊！”我跳著腳咆哮。
“你怎麽這麽麻煩，要不你上百度找攻略去吧！”羅靂麗建議道，“不過就這麽一個小遊戲還要攻略，田菜菜，你可真夠差勁的。”
“你不也是看了攻略才知道怎麽玩的。”我幽幽地說。
羅靂麗一臉詫異，猛地轉頭看我：“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詐你的啊！”我不厚道地哈哈大笑，搶過手機開始玩遊戲。時間不知不覺在我們玩遊戲的時候悄悄溜走。
羅靂麗像是有點兒累一般捶捶脖子，說：“6點半了，我們吃飯去吧？”
什麽？6點半？我苦著臉說：“還吃什麽飯啊，說好的，我還要練舞呢。”這下可好，沒有練舞，時間都被我玩過去了！可我能怪誰呢？自己跟自己說好了玩一盤就練舞，哪知道羅靂麗突然打岔讓我壓根不記得這件事了。
羅靂麗似乎沒意識到我剛剛說了什麽，問：“你餓不餓？咱們去吃什麽？”
我餓，可我不能去吃。我開始煎熬、交戰，是吃飯呢，還是練習？
“走啊，你還坐著幹嗎？”羅靂麗已經站起來準備往外走了，卻發現我依舊沒有動。
“我……”我猶猶豫豫地抬頭，看著羅靂麗一臉的疑問，內心防線因為饑餓而動搖得厲害。可我剛剛決定要讓自己成功一次的。我定了定心，對羅靂麗說：“你去吃吧，我不吃了，我還要練舞呢！”
“你要練舞？”羅靂麗詫異得隻差沒叫出來，“你要練舞還跟我玩那麽久啊？”
羅靂麗一句話就將事實拆穿，我感覺臉上的肌肉都要僵硬了，我這不是忘記了嗎？
“得了，吃飯去吧，你都耽誤這麽久了，不差吃飯這一點兒時間！”羅靂麗嗤笑著說，似乎我的堅持隻是一個笑話。
我倔起來：“就是因為耽誤這麽久了，我才不能接著耽誤啊！”
“你這還不算接著耽誤啊？我進來的時候你就在玩。哎喲，走啦，吃飯去，別裝了！”
“我沒有裝。”我懊悔地看了看掛鍾，忽然就打定了主意，說，“我是在反省。我剛剛都玩了那麽久了，該練舞的時間不練，吃了飯又要開始自習了，老是給自己找借口，這樣不好。”說完，我還認真地搖了搖頭，想把自己的堅定傳達出去。
羅靂麗安撫般地說：“好好好，你沒有裝。那你要不要先吃了飯再來練舞呢？”
怎麽還是勸我去吃飯呢？
“我是認真的，我真的是很認真地在為領舞選拔做準備！”我再次向她強調，想讓她認同我的決心，“我真的不去吃飯了，先練舞再說。”
羅靂麗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說：“你要不要這麽認真啊？”她好像對我的舉動不是很能理解，卻拿我沒辦法，“行吧，我還真沒想到你有這麽拚的一天。”她搖了搖頭，發現實在勸說不動我，隻好一個人去吃飯了。
我之所以這麽認真，是因為這次參加韻律操不是逞一時之能，也不是被人激將了才會想要去進行領舞的選拔，完全是因為我自己。因為這是我自己第一次主動想要做些什麽，我當然要認真對待。
一種強大的信念充斥在胸腔裏，我隨著音樂的節拍不斷地舞動著，每一個動作都發揮出我最大的熱忱與活力，這次是真真正正將我滿腔熱情展現給大家。
音樂教室裏來旁觀的人並不多，除了選拔的老師和相關學生會人員，剩下的就是各個選手的親友團了。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原因，大家竟然齊齊舉起手打起節拍來。
我的韻律操與單純的舞步相比，竟然更多了一些感染全場的力量，在大家的掌聲裏更顯得有活力。最後一個舞步的停頓，我在大家的節拍裏穩住。鞠躬道謝，我抬頭看到的是選拔的老師們滿意的微笑。
我欣喜地朝紀嚴他們站的位置走過去，衝我揚手的羅靂麗、豎著拇指稱讚的潘子軒，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的紀嚴。我預感這次比上次在全校舞台前還要成功，按捺不住喜悅，我像是想要求得獎勵一般地衝紀嚴挑眉。
然而紀嚴的臉平靜無波，他隻是看了我兩眼就離開去與老師交涉了。
我莫名地有些緊張。
羅靂麗衝上來一拍我的肩膀，大笑著說：“可以嘛，菜菜！沒想到你練半個小時，玩10分鍾居然還能進步神速！讓人刮目相看啊！”
“你別損她了，我看菜菜下了不少功夫！”潘子軒的臉上掛著暖人的笑容，他把紙巾遞給我接著說，“我看我們菜菜當領舞八九不離十了，菜菜這可要請客吃飯啊！”
我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擦了擦汗說：“哪有那麽好，還有別人也要競選領舞呢！我後麵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沒有了，那個人也不知道什麽毛病，反正就不讓我們看，就她自己和幾個評選的老師在教室裏，在你準備好之前已經跳完了。”羅靂麗快言快語為我解開了疑惑。
跳完了？不是選拔嗎，為什麽會有提前跳的？我還想不明白呢，就見音樂老師站了起來。
“這次的韻律操選拔結束了，請來圍觀的同學先行離開，現場隻需要留下參與選拔的選手和幫忙的同學。”
教室的人慢慢散去了，羅靂麗臨走之前還給了我一個眼神。
我會心地笑了笑，明白這是她給我的鼓勵。
選拔的老師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終於出結果了。
教室的中央，一群人圍繞著一個人在嘻嘻哈哈地祝賀著什麽。我站在教室的一角，看著音樂老師的嘴巴開開合合。她在跟我說話，可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就站在音樂老師麵前，卻總也覺得聽不懂她說的話。
“菜菜，你的表演很精彩，很棒，說實話比上一次要出彩得多，但老師必須跟你說聲抱歉。
“因為這個節目畢竟還是需要拿去參賽的，學校也是經過了多方的商量，我們覺得還是要出現一些個性化的東西。
“這次的比賽追求的風格和我們上一次的表演不同……菜菜，菜菜？老師不是說你不好，而是說你的風格不太適合我們這次比賽的要求……
“菜菜，老師還是很看好你的……”
所以，哪怕我感染了全場，比之前三個人的效果還要好，但最終我還是失敗了？我，落選了？
失落有嗎？
肯定的，憋悶的感覺卻隻能悶在心裏，找不到傾訴的人，還得維持著禮貌與音樂老師談話。好像遇見紀嚴以來，我做的事情都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以為自己這次是拚盡全力、細心灌溉，應該可以開花結果，然而這結果像是把我悉心澆灌的花放到了寒冬臘月裏。
我想我現在應該是一副喪家犬的模樣吧，明明還說一定要成功一次，一定要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奪取領舞資格的是一個叫戚蕊的女生，乍一看有些眼熟，她在老師和同學之間，在那些祝福聲裏左右逢源，自在得不得了。這個女生和我剛剛那副惶惶不安，被老師安慰卻還受寵若驚的樣子差得太遠了。
我好像天生就不該是被人環繞、被人羨慕的人，我所得到的“成功”也不過是曇花一現。我垂著頭站在這教室的一角，顯得格格不入。
“還站在這兒幹嗎？”
我被這熟悉的聲音驚醒，抬頭，看到了注視著我的紀嚴，所有的鬧心、不甘和自卑都化作了委屈，讓我鼻腔發酸。
我抖著聲音說：“會長……”
委屈這種東西，好像有了安慰反而會更加強烈，此刻的我看到他，就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和發泄委屈的地方。
“你落選了。”紀嚴冷著聲音說。
我聽到他這句話更加難受了，好像他一早就知道我會落選一樣。
“菜菜。”紀嚴忽然叫了我一聲，我詫異地抬頭，就聽見他說，“但你跳得很好，比上次全校演出的時候還要好。”
我傻愣愣地看著他，我真的跳得好嗎？可我還是落選了啊。
“落選並不代表你做得不好。”紀嚴似乎是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他按著我的肩膀說，“問題並不在你。”
他是在安慰我嗎？落選不是我的問題？
我呆愣地看著紀嚴，隻覺得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我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跳得好嗎？”
紀嚴的表情一下子不自然起來，隻回答了一聲“嗯”。
什麽嘛，怎麽不繼續安慰我了呢？我有點兒不甘心。雖然心情好了不少，可難得他肯安慰我，怎麽能不多聽一會兒呢？於是我說：“會長，我有點兒難過。”
紀嚴看了我一眼說：“走吧，回去繼續錄檔案。”
我驚詫地抬頭，跳戲跳得太快了吧？我可沒這麽快從難過的情緒裏掙脫出來啊！
“看著我幹什麽？你不會忘記你自己耽誤多少進度了吧？”紀嚴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會長……”我別扭極了，從競選失敗的失落和難過一下子跳到工作進度中，我真的轉變不過來。
紀嚴揉了揉我的頭發，說：“無可挽回的事情，有什麽可難過的。既然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那就回去錄檔案吧！”
感受著紀嚴手心的溫度，我剩餘的難過也被清掃幹淨了。可我還是有些不甘：“可是我也是花了心思練舞的啊，就這樣落選了，我心裏也會有些落差啊。”
紀嚴的眉梢動了動，顯露著他對我說的話不讚同：“現在心裏有落差，之前為什麽還有時間在朋友圈刷屏呢？”
什麽？我不明白，什麽刷屏？
紀嚴把手機拿了出來，將微信朋友圈的頁麵調出來，擺在我麵前。在紀嚴朋友圈裏占據整個屏幕的，全都是被我轉發的鏈接、我發出的朋友圈信息，並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條。
“這能代表什麽？”我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我不明白，玩一玩手機，難道隻作為休息也不可以嗎？
“我看到你的成果了，但我也看到了這些。”紀嚴忽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他指著那些被我刷屏的頁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這不過是勞逸結合呀！”我憋了很久才說出這麽一句話，難道我就不應該有休息的時候嗎？
紀嚴聽了我的話，似乎是對我的說法抱著懷疑的態度，說：“勞逸結合沒錯，但你提前去了解過韻律操領舞的要求嗎？你因為貪玩、偷懶，已經吃過很多虧了……”
我心裏五味雜陳，我不過是勞逸結合，休息的時候玩玩手機罷了，可為什麽隻能看到我貪玩，看不到我在努力呢？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對紀嚴說：“什麽了解不了解的，你認為我是在偷懶？”
紀嚴聽到我的話，張嘴反駁道：“你不要……”他的眸子閃著寒光，像是要發狠了一般，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甜美卻帶著諷刺的聲音打斷了。
“這樣當然算不上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