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琉璃身體內的力量並不穩定，她也不知道如何控製這股力量，所以，當若縷再次向她發起攻擊的時候，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會死嗎？
她，會被若縷學長殺死？
隻是，心中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不舍……
淡粉色的精靈之氣越積越多，越積越厚，如一團泛著粉色光澤的夜霧，又像一朵綻放美麗的山茶花，慢慢地，慢慢地，吞噬著琉璃身邊的一切……
“轟——”
巨大的聲響突然傳出來。
琉璃怔怔地抬眸，溢滿眼眶的淚珠潸然而下，迷離的視線中，另一團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精靈之氣擋在她的麵前，阻止了那朵向她襲來的淡粉色“山茶花”。
下一秒，琉璃的身體騰空而起，落入了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洸，洸學長？”
琉璃掩麵而泣，纖瘦的手臂顫抖地摟住了信洸的脖頸，強烈地抽泣起來。
她，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會死在若縷手上……
“琉璃，沒事了，沒事了……”信洸將琉璃緊緊擁在懷抱，如雪的銀發在風中輕輕飄舞，絕美淡漠的容顏因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女孩而變得溫柔似水，“琉璃，相信我，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琉璃仰頭注視著信洸，澄澈美麗的紅眸中淚光閃閃，淚花朦朧，濕漉漉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眨動，失去血色的唇一直在微微顫抖。
“琉璃……”
“洸，洸學長，我……”琉璃突然咬住下唇，雙手緊緊抓住了信洸的衣衫，委屈而困惑地問道：“洸學長，我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為什麽若縷學長要殺我？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
信洸默默地擰起眉宇，更加用力地攬緊琉璃，然後才緩緩抬眸，冰紫色的眸光冷冷地望向幾步之遙的金瞳少年。
若縷依然淡笑如風，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與他無關，他靜靜地笑望著信洸，最後還是將視線落在了琉璃身上。
“洸，你怎麽會來這裏？”
若縷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信洸自然是跟隨他而來，否則，信洸是不可能找到這座置於結界中的城堡的。
“若縷，告訴我，你為什麽能夠找到琉璃？”信洸蹙眉望了望四周，莊嚴的城堡，幽雅的環境，鳥語花香，如世外桃源一般，“若縷，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你將琉璃帶到這裏來的嗎？”
若縷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抱歉，洸，我隻是為了殺琉璃而來。知道我為什麽沒有在結界裏麵動手嗎？因為，這裏的結界可以保護琉璃。”
什麽？
信洸的紫眸驟然凝縮，若有所思地再次望了望結界中的一切。
這裏的結界，力量異常強大，絕非一般人，不，哪怕是血族和精靈族，恐怕也隻有兩族中的長老和貴族才能進入吧。
那麽，如此強大的結界，是誰設下的呢？
“若縷，告訴我！”
“什麽？”若縷佯裝不知，笑意漸漸加深，紫色的發閃耀著眩目的光芒。
信洸隱隱提高了聲調，冷豔的麵孔浮起了淡淡的無奈，“若縷，我們小時候就曾經約定過，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都要一起分擔。盡管你現在有了汶汐，有了能夠一起分享一切的愛人，但是……若縷，我們是同伴，是精靈族中最親密的朋友，把你的痛苦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一些，不可以嗎？”
不可以……洸，真的不可以……
若縷在心中說過無數次，如果是快樂的事，他一定會告訴信洸，讓快樂加倍。然而，他知道的真相，隻會帶給信洸痛苦和難過，所以，他寧願獨自堅守著一切。
“洸，不要再問了，我不會說的。”
“你……”信洸的麵色漸漸冰冷，漸漸陰沉，幽深如潭的黑眸卻鋪滿了無聲的落寞和心痛，“……若縷，我不值得你信任嗎？你甘願被我誤會嗎？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真相，不肯告訴我原因，卻執意要殺琉璃，那我們之間的關係隻會更加緊張，會……”
“破裂？”若縷悠悠地吐出兩個字，俊逸如明月的麵孔淡淡的，恍若透明，金瞳中的眸光慢慢失去了光彩，“洸，從現在開始，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的好。你有多麽珍視琉璃，我就有多麽痛恨琉璃，所以……”
“為什麽？為什麽若縷學長會恨我？”
琉璃離開信洸的懷抱，一步一步走向若縷，紅眸中閃爍著堅定而沉靜的光芒，她的臉頰上還有沒被風幹的淚痕，這讓若縷的心猛地一緊，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抱著汶汐痛哭流涕的小女孩，那個僅僅三歲的琉璃。
“是啊，我為什麽恨你呢？也許，這並不重要。”若縷還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他不想說的事，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讓他開口，“琉璃，你很幸運，你身邊有太多愛你的人，為了你不惜付出一切，帶著這樣的幸福，即使死去，你也應該沒有遺憾了吧。”
這，這是什麽意思？
琉璃怔怔地望著若縷，美玉般的紅眸忽閃忽閃地眨動，海藍色的長發拂過她的眼角，映出一片淡淡的憂傷色彩。
“若縷學長，你……你在說什麽？難道有人，有人因為我而受到傷害了嗎？有人因為我而死去了嗎？”
琉璃的身體顫抖得厲害，腳步趔趄地向後退縮，直到撞上信洸堅實的懷抱，她才緩慢地轉過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緊緊盯著信洸，似在默默懇求，又似在痛苦糾結。
信洸疼惜地擁住琉璃，紫水晶般的眸子裏流轉著冷若冰霜的寒光，筆直地射入若縷那對金燦燦的瞳眸中，“若縷，說出來！把一切都說出來！為什麽固執地要殺琉璃？為什麽你會痛恨琉璃？為什麽你……”
“洸，你一定要知道嗎？”若縷靜靜地望著信洸，俊逸的臉龐上消褪了慣有的淡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疏漠。
信洸知道，沒有微笑的若縷會如刺蝟一般，豎起全身的利刺，而這樣的他，就像躲在無堅不摧的屏障中，冷眼旁觀著別人的痛楚。
隱隱地，信洸的心頭湧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
即使如此，信洸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沉聲道：“若縷，我必須知道。”
對信洸來說，若縷是最信任、最知心的同伴，琉璃是最珍愛、最不舍的人，他無法看著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那好。”若縷緩緩走到信洸身邊，抬起手，一股精靈之氣從掌心綿湧出來，淡淡的，粉紅色的，泛著山茶花的香氣。
信洸微怔，用雙臂掩護著琉璃，挑眉問道：“若縷，你做什麽？”
若縷淡然一笑，見到信洸這位高高在上的精靈族王者竟會為琉璃如此緊張，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哀。
“洸，我們需要單獨談一談。”
信洸緊緊抿唇，冰紫色的眼眸直望若縷，“我明白了，不過……你的精靈之氣會傷到琉璃，收起來吧，交給我就是了。”
“洸！”若縷用力搖了搖頭，絲毫不肯讓步，“如果你想讓我說出真相，那麽，請你答應我的安排。琉璃，她並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孱弱，放心吧，我的精靈之氣隻是暫時讓她陷入昏迷，不會危及生命的。”
什麽意思？
琉璃的臉色煞白一片，睜大眩紅的眼眸，驚恐地望著若縷，又困惑地看了看信洸，“洸學長，我……”
“琉璃，對不起……”信洸抬手撫摸著她海水般的藍發，眸底溢滿了歉疚，“琉璃，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利用你來……”
“不，沒關係。”琉璃握住信洸的手，清澈純淨的美目中漸漸褪去了恐懼，變得平靜如水，“我也很想知道，若縷學長為什麽會如此痛恨我？所以，拜托了，洸學長，請代我了解原因，如果真的是我做錯了，我會向若縷學長道歉的。”
說完，琉璃深吸一口氣，對若縷微微一笑，慢慢闔起了雙眸。
淡淡的山茶花幽香，蔓延在空氣中，飄散在琉璃的周圍，不知不覺間，仿佛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山茶花的香氣填滿，進入了一個開滿粉色山茶花的夢境之中……
陽光細細地篩落，在地麵灑下片片光斑。
風輕輕吹拂，帶著涼意，吹散了浮動的光影。
結界裏的一切，仍然清晰可見，蔥翠的鬆柏，火紅的薔薇，碧綠的草地，這裏其實是一個美麗而幽靜的好地方。
“洸，這裏就是精靈女神和夜之王居住的城堡，是琉璃三歲之前的家。”若縷的聲音如潺潺流動的泉水一般，溫潤細膩，卻也清澈冰冷。
什麽？
信洸顯然是吃了一驚。
不過，麵對力量如此強大的結界，他就已經確定，城堡的主人想必擁住令人望塵莫及的力量。
原來如此。
精靈女神和夜之王乃是兩族的主宰，他們布下的結界自然是強大無比了。
“若縷，琉璃她主動找到這裏，是不是代表，她的記憶正在恢複？”信洸悄然擰起了眉峰，他和祀夜商量過，如果可以，希望琉璃永遠作為人類而生活，永遠不要再記起三歲前的一切。
也許，他們的想法很自私，很殘酷，但這是讓琉璃遠離紛爭的最好辦法，也是他和祀夜保護琉璃的最佳方式。
“洸，你果然低估了琉璃的力量。”若縷抬手覆上紫亮的頭發，幽幽地歎了歎氣，“琉璃的記憶，已經快要完全恢複了。你知道嗎，我之前對琉璃出手的時候，她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幾乎傷到了我……”
若縷當然不會忘記，那一片來自琉璃本身的海藍色光芒，那股強大的氣旋，那種強大的破壞力，與多年前相比，絲毫沒有減弱。而他之所以能夠僥幸逃開，隻是因為，琉璃還沒能控製好體內的強大力量。
不過，倘若繼續放任琉璃恢複記憶，恢複力量，他就是想殺掉琉璃，恐怕也會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若縷，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你怎麽知道，這裏是琉璃以前的家？”信洸發現，聽若縷說得越多，他心中的疑問也堆積得越多。
若縷苦澀地笑了笑，溫潤的聲音如風一般飄過信洸的耳際，“怎麽說呢？應該算是我的不幸吧。十多年前，我見過琉璃，那個僅僅三歲的琉璃，三歲的小女孩。”
這一次，信洸確確實實被震撼了。
曾經，夜之王與精靈女神的女兒，就像是重重霧靄下永遠無法揭開的謎團，沒有人見過她，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甚至……沒有人知道她就是現在的琉璃。
然而，若縷卻語出驚人地告訴信洸，他在十多年前已經見過琉璃，已經知道了琉璃的真正身份，這……這怎麽能不讓信洸感到震驚呢？
“若縷，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若縷側眸望著信洸，唇畔的笑竟是那樣蒼白無助，“洸，希望你能有所準備，我講述的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是最沉重的打擊。”
信洸緊緊蹙起眉宇，拍了拍若縷的肩膀，冰紫色的瞳眸中是堅定而執著的光芒，淡漠孤傲，尊貴冷靜，儼然高高在上的精靈族王者。
“說吧，我什麽都可以承受。”
若縷心領神會地笑了笑，也抬手拍了拍信洸的肩膀，隨後，便將他與琉璃、與精靈女神和夜之王的那段過往娓娓道來。
若縷離開精靈族後，曾經帶著汶汐四處遊曆，兩人還約定好，要尋找一處幽美寧靜的地方，安安穩穩地一起度過漫長的餘生。
偶然地，真的是非常偶然，若縷和汶汐來到了這片與世隔絕的結界之處。
其實，那個時候，若縷根本看不到結界內的情形，隻能夠感應到結界的存在，感應到結界的力量很強大。
於是，他決定立刻帶著汶汐離開，他希望與汶汐平平靜靜地生活，遠離一切喧囂和爭鬥。但是，眾所周知，能夠設下結界的人，不是精靈族，就是血族，他已經不想再與兩族扯上任何關係了。
“咦？你們是什麽人？”
在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
本能地，若縷拉緊汶汐，提高了警惕，因為，小女孩是從結界裏走出來的，她的長發如海水般湛藍，水晶般的麵孔稍顯困惑，紅眸清澈眩亮，忽閃忽閃地眨動。
“媽媽，快過來，這裏有哥哥、姐姐！”
小女孩的喊聲剛剛落下，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子翩然走來，她的容貌與小女孩有著幾分相似，月華般淡雅的微笑，顯得她更加高貴大方，平易近人。
彼此視線碰觸的瞬間，若縷驚呆了，汶汐也驚呆了。
“精靈女神？！”
天啦！
若縷和汶汐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女子，那個小女孩的母親，正是退位隱居的精靈族女王！
“若縷、汶汐？”
精靈女神也是同樣詫異的表情，能夠在這裏遇到族人，對精靈女神來說，實在是太大的驚喜了。
“媽媽，他們是誰？”小女孩有些膽怯地拉住精靈女神的手，凝眸望向若縷和汶汐，眼底充滿了期待。
精靈女神帶著小女孩走到他們麵前，微笑著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琉璃，已經三歲了。琉璃，這兩位是媽媽的族人，若縷哥哥和汶汐姐姐！”
琉璃仰頭注視他們，先是慢慢打量，困惑地眨著眼睛，隨後便放下了對陌生人的戒心，向他們綻放出了甜美可愛的笑容。
“哥哥、姐姐，你們好！”
汶汐非常喜歡琉璃，主動將她擁入懷抱，親昵地抱緊了她，“琉璃，很高興見到你！而且，琉璃好漂亮啊，與媽媽一樣美麗的海藍色頭發，與爸爸一樣深邃的棕紅色眼眸，琉璃實在太美了！”
“姐姐也很美呀，我喜歡姐姐，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精靈女神無奈地搖了搖頭，寵愛地捏著琉璃的小鼻子笑道：“琉璃，不許胡說！你這個孩子，怎麽又開始任性地撒嬌了？記住哦，姐姐不屬於琉璃，姐姐喜歡的人是哥哥，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為什麽呢？”琉璃固執地盯著母親，紅眸水潤燦亮，“媽媽，讓哥哥、姐姐住在我們家，我就能和姐姐在一起了！”
聽到琉璃的話，精靈女神、若縷和汶汐不約而同地改變了臉色，彼此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否決了琉璃的提議。
“琉璃，哥哥、姐姐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每天陪著你，明白嗎？”精靈女神盡可能向女兒做出淺顯易懂的解釋。
琉璃拚命搖頭，嘟起嘴巴，執拗地說道：“不，不，我不要！媽媽，我從來沒有見過其他人，哥哥、姐姐是我第一次遇到的……”
“琉璃！”精靈女神幽幽地歎氣，將女兒攬入懷中，抱歉地對若縷和汶汐笑道：“你們兩個別介意，自從琉璃出生以來，就一直生活在結界裏，所以，她的身邊隻有爸爸、媽媽，沒有任何夥伴。今天，偶然碰到你們，她可能是比較依戀吧。”
“嗯，我們明白的。”
若縷淡淡地笑了笑，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打擾精靈女神與夜之王的生活，這種隱居避世的日子，是兩族王者在提出和平協定之後，為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精靈女神，希望你們一家三口永遠開開心心。”若縷淡然如風地說著，拉過汶汐，準備向精靈女神告別，“那麽，我和汶汐先走了，以後不會再……”
“不要！不要！”琉璃掙脫母親的懷抱，跑過去握住了他們兩人的手，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溢出，美麗的小臉頓時淚水漣漣，“姐姐、哥哥，求求你們不要走，你們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若縷的堅持並沒有改變，盡管他的心裏對琉璃感到十分愧疚。畢竟，琉璃隻有三歲，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但是……沒辦法呢，他隻能選擇漠視琉璃的眼淚，拉著汶汐迅速向前走去。
“姐姐！哥哥！你們不要走！”
“姐姐，我一個人太悶了，你們陪我玩玩，好嗎？”
“琉璃會很乖很乖，會很聽話，姐姐、哥哥你們留下來，好不好？”
終歸，孩子就是孩子，三歲的琉璃當然不會明白若縷的心思，更不會明白母親的苦衷和為難，她隻是拚命在若縷和汶汐身後哭喊著，哀求著，希望他們回到她的身邊。
情況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轉變。
汶汐停住了腳步。
她仰頭望著若縷，深深地向他懇求，“若縷大人，我們……我們隻陪伴琉璃一天，可以嗎？她，她太可憐了，她……”
“汶汐……”若縷最見不得汶汐憂傷的目光，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無奈地歎氣道：“你應該知道，精靈女神和夜之王頒布的和平協定，遭到了兩族族人的反對。盡管現在風平浪靜，但是，他們的女兒始終被兩族族人視為‘禁忌’，一直不被接受。我想，他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們現在的居所，尤其是琉璃這個孩子的下落。汶汐，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小孩子都是這樣，哭鬧一陣子就會好了。”
汶汐雖然心疼琉璃，最終還是跟著若縷離開了。
可是……
琉璃的哭聲就像魔咒一般，總是回**在他們的耳畔，無論走多遠，無論走多久，都無法擺脫，無法停息。
對此，他們歸結為，是自己心中的愧疚在作祟。
於是，若縷和汶汐重新來到那座城堡前，決定陪琉璃玩上一整天，以完成琉璃的心願，也減輕自己的不安。
感應到結界外麵有人，精靈女神和夜之王一起走了出來。
若縷以前見到夜之王，但是，彼此麵對麵的相見，卻是第一次。那個豐神俊朗的血族男人，擁有壓倒一切的氣勢，舉手投足間彰顯著貴族般的優雅，冷靜淡定，親切中帶著疏離，高貴中帶著和藹，溫雅中帶著恬淡。
若縷不得不承認，夜之王是他見過最完美的人，相信這個世界上，也隻有夜之王能夠帶給精靈女神真正的幸福。
“若縷、汶汐，你們……”
望著精靈女神困惑的眼神，若縷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們……我們這次來，隻是想好好陪琉璃玩一玩。上次，琉璃哭得那樣傷心，我們也覺得很愧疚，所以……”
汶汐見夜之王擰起了眉宇，趕忙上前解釋道：“請你們相信，我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們的蹤跡，更不會……”
“謝謝你們！”精靈女神感激地擁住了汶汐，“謝謝你們肯過來，自從你們離開後，琉璃一直不開心，很沮喪……你們能來，實在太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夜之王始終是若有所思的模樣，但他仍然微笑著歡迎了若縷和汶汐，“謝謝！謝謝你們！”
當琉璃看到他們的時候，那雙紅玉般的美目立刻煥發出了星辰般燦亮的光彩，美麗白皙的臉頰上綻放著彩虹般絢爛的笑容。
汶汐緊緊擁抱著琉璃，兩個人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可是，莫名地，若縷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那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說不出來，卻總是困擾著他。
然後……
若縷和汶汐變成了精靈女神一家的常客。
他們從來沒有進入過結界，也沒有進入過那座城堡，但是，這樣的生活還是打亂了若縷心中的規劃，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們必須離開這裏。
“姐姐、哥哥，不要走！”琉璃忽閃著大眼睛，一如既往地懇求他們。
汶汐疼愛地摸著琉璃的臉頰，苦澀地笑道：“琉璃，乖乖聽話，姐姐會再來看你的。但是，哥哥還有事，姐姐要跟哥哥一起走了。”
琉璃突然忿忿地盯著若縷，大聲喊道：“我討厭哥哥！”
“琉璃，不要這樣……”汶汐抱住琉璃，輕拍著她的後背，“姐姐很喜歡琉璃，但姐姐更喜歡哥哥，姐姐希望和哥哥在一起……”
“那麽，隻要殺了哥哥，姐姐就會永遠陪我了，是不是？”
當三歲的小女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在大家遲疑的瞬間，琉璃的紅眸緊緊凝縮，發出了血一般鮮紅的光芒……
下一秒，滾滾煙塵席卷而來，周圍的花草樹木全部變成了堅硬的利刃，毫不留情地襲向了若縷……
若縷講述到這裏，俊逸的麵孔蒼白了幾分，金色的瞳眸也黯然失色。
“若縷，你，你……”信洸抬手拍著若縷的肩膀，不知道是應該安慰他，還是繼續追問下去，“你是說，為了留住汶汐，琉璃要殺你？而你……這，這就是你殺掉琉璃的……”
“洸，不是的。”若縷淡淡地打斷信洸的話，唇畔現出無助的苦澀，“我必須殺掉琉璃的原因，不是這個。你一定沒有見過琉璃的力量，那是非常強大、非常可怕的，連精靈女神也差點兒死在琉璃的攻擊之下。”
信洸默然點了點頭，絕美的容顏稍稍黯淡，“祀夜曾吸食過琉璃的血，並從中得到了琉璃的一部分力量，我見過當時的情景。”
若縷淡然如風地笑了笑，紫發輕輕飛舞，遮擋了他眸底那抹一閃而過的驚恐。
“洸，琉璃很強。”
呃？
信洸微怔，冰紫色的眼眸如深潭一般，靜靜地垂下頭，凝望著那個已經入睡的美麗平和的女孩，心痛頓時席卷而來。
琉璃，她……她為什麽要背負這麽多不能逃避的壓力和負擔呢？
“洸，想殺掉琉璃的人，不止我一個，還有……夜之王。”
自從親眼見識到琉璃的力量，夜之王和精靈女神一直期待的平靜生活，就徹底發生了改變，陷入混亂和不安之中。他們深知，琉璃繼承了血族和精靈族中最強大的血統和力量，與此同時，琉璃也擁有血族的冷漠和精靈族的清高等負麵個性，這些是無法避免，也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如果琉璃體內的黑暗個性占據上風，憑借著她異常強大的力量，必然會給血族和精靈族帶來滅頂之災。於是，夜之王決定忍痛殺掉自己的女兒，卻遭到了精靈女神的反對。
精靈女神深愛著琉璃，她無法看著唯一的女兒在自己麵前死去。因此，她選擇了犧牲自己，徹底封印琉璃的力量，希望琉璃作為人類平靜地生活下去。
後來，精靈女神去找過若縷，並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
這十多年來，若縷一直暗暗關注著琉璃的成長，隻要琉璃還是人類，沒有恢複記憶，沒有恢複力量，他就會繼續守護精靈女神最後的心願。
然而，祀夜卻突然進入幻海學園，開始尋找夜之王的女兒。
一係列的巧合，一係列的意外，令琉璃的力量開始蘇醒，記憶開始恢複，盡管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這樣下去非常危險。一旦琉璃的力量完全複蘇，恐怕血族、精靈族、人類都會受到波及。
這，就是若縷堅持殺掉琉璃的原因。
他不是什麽偉大的人，更不想說自己是挽救精靈族、血族和人類的救世主，這其中當然也有他個人的原因——他要為汶汐報仇！
“若縷，你的想法和做法，是不是有些偏激呢？”信洸悄然凝眉，眸底躍動著無奈而心痛的紫色波光，銀發如雪，在風中飄舞著，“琉璃她，她這麽多年都平靜地過來了，就算她真的恢複了力量，也未必會傷害別人，不是嗎？”
若縷不動聲色地望著信洸，金瞳熠熠生輝，“是，誰都無法預測，琉璃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夜之王寧願狠心殺掉女兒，你能體會他的痛楚和絕望嗎？哪怕隻是一絲小小的可能性，也要清除，也要杜絕啊……”
信洸的眉宇越蹙越緊，冰冷絕美的麵孔陰翳得可怕，幽邃紫亮的瞳眸恍若氤氳著深沉的夜霧，朦朧而迷離，讓人無法看清。
“若縷，這樣不行……琉璃她，她有什麽錯呢？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力量那樣強大，那樣可怕，她……她是我最珍視的人，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若縷側眸凝視信洸，唇畔漾起一抹絕望的笑，聲音淡淡的，像拂麵而過的風，“洸，我就是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在麵前，死在自己懷中，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什麽？
信洸震驚地緊縮眼眸，銀發仿佛瞬間凍結，迸射出凜凜寒光。怎麽，怎麽會這樣？難怪他一直沒有看到與若縷形影不離的汶汐，原來，原來汶汐她……
“是，是琉璃做的嗎？”幾乎是顫抖地，信洸輕輕問出了這句話。
若縷默然點了點頭，俊逸如月的麵孔上，慢慢地，慢慢地綻放出了比煙花還要絢爛的絕望笑容，“琉璃本來是要殺我的，汶汐擋在了我的身前，然後……汶汐她，她就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我的懷中，永遠，永遠地消逝了……”
若縷緊緊咬住失去血色的薄唇，異常艱難地陳述著，唇角被他咬出了血漬，緩緩地淌落下來……
他不敢回想自己如何忍受失去愛人的痛苦煎熬，不敢回想汶汐溫柔純美的笑容，不敢回想曾經美好的點點滴滴，因為，每一份回憶，都會撕裂他的心，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若縷，對不起……”信洸深深地注視著若縷，紫水晶般的瞳眸中是鮮有的淚光，這麽多年了，他幾乎很少很少會流淚，但今天，望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此痛苦不堪，信洸的心同樣在不可遏製地揪痛，“若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再讓你回憶曾經的一切，不應該再讓你麵對那份沉重的痛楚。若縷，回精靈族吧，我會和你站在一起，共同麵對所有的快樂與傷痛……”
“洸，謝謝你的心意。”若縷垂下視線，望著琉璃那張水晶般透明的臉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洸，我習慣了閑靜的生活，不會再回精靈族了，但是……琉璃的事，請你絕對不要小看。我會等你的決定，但我的初衷仍然不會改變，隻有殺掉琉璃，才能徹底終結所有的不幸！”
信洸沒有出聲，默默地走到琉璃身邊，將她輕輕抱起，心中百感交集，一片混亂。
當初，血族和精靈族族人執意追查琉璃的下落，就是害怕琉璃會擁有不可預知的強大力量，想要在她小時候將她殺掉，如今，兩族族人擔心的事，終歸還是發生了。
“若縷，我先帶琉璃回學校了。”信洸微微蹙眉，紫眸中波光流轉，“拜托你，暫時不要傷害琉璃，我會盡快與祀夜商量出解決的辦法。”
若縷不置可否，但他的心中有個聲音已經為他做出了決定：等等吧，也許，琉璃真的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呢。
幻海學園宿舍樓。
月光，淡淡地，從窗口灑入房間。
琉璃獨自坐在床頭，側眸望向夜空中那輪明月，紅玉般澄澈的眸子裏閃爍著美麗柔和的星芒，微微抿唇，她的臉色漸漸黯淡下來。
為什麽若縷學長要殺她？
為什麽若縷學長會恨她？
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一直以來，她都在拚命努力，用自己的真心去對待身邊所有的人，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讓若縷學長誤會了呢？
“琉璃！”
宿舍門被推開，俊美優雅的少年急匆匆走進來，一把將琉璃抓入了懷抱。
“琉璃，你去了哪裏？去了哪裏……”
琉璃的心口一緊，酸酸的，軟軟的，抬手緊緊擁住了少年的後背，“夜，我……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女孩，不許亂說話哦。”祀夜輕柔地捧起她的臉，深情地注視她，兩對同樣眩紅的眸子裏躍動著水漾波光，清晰地映出了彼此的模樣，“琉璃，你怎麽能一聲不吭地偷偷離開我呢？我很擔心你，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卻一直找不到你……洸派人通知我，說你已經平安地回到了宿舍，我，我簡直高興得要瘋掉了……”
“夜，對不起，對不起……”晶瑩的淚珠從琉璃的眼眶滑出，一滴一滴掉落在祀夜的掌心裏，“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前幾天的晚上，我無意中看到，看到你和苑瑾擁抱在一起，我的心……很痛很痛，像是被誰捏碎了，無法呼吸，然後就開始頭痛欲裂，不知不覺去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堡，卻怎麽都走不出來……夜，苑瑾對我說，她是你的未婚妻，這是真的嗎？為什麽你要隱瞞我，為什麽……”
祀夜輕柔地為琉璃拭去眼淚，目不轉睛地盯視她，雪亮的紅眸中閃爍著堅定而璀璨的光芒，“……琉璃，你可真是個傻女孩，傻得讓我心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你隱瞞苑瑾的身份，以及她和我之間的關係。曾經，夜之王的確為我挑選過王妃，她們都是血族中的純血公主，但是，我拒絕了。後來，夜之王陷入沉睡，血族的長老和貴族們又向我提起了選妃的事，作為血族中的純血之王，即使沒有找到自己心愛的人，也必須為血族的純正血統著想，履行王的責任，娶某個純血公主為妃。這，就是我無法逃脫的命運。”
“所以，你選了苑瑾？”琉璃緊緊握住祀夜的手，水晶般的麵孔漸漸變得蒼白，似乎在期待著答案，又好像害怕聽到祀夜說出口。
祀夜幾不可聞地歎了歎氣，冰冷的唇覆上琉璃的額頭，深深地印下一吻。
“我沒有選任何人，但是……我也沒有反對長老和貴族們的安排，他們希望我考慮苑瑾作為王妃的人選。”
誰能預知未來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會遇到琉璃，會愛上琉璃，那麽，無論多麽強烈的桎梏和束縛，他都會拚命掙開，拚命逃離了。
“夜，不行，這樣不行！”琉璃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心口瑟瑟地疼痛，紅眸中躍動著星辰般的淚花，“如果，如果苑瑾是你們血族認定的王妃，那麽……我，我隻能放棄你了，是不是？夜，這樣不公平，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琉璃用力闔起雙眸，緊緊抓著祀夜的手腕，身體不可遏製地顫抖著，淚水滾滾而落，打濕了她的臉孔，也打濕了祀夜的手指。
“啪啪啪！”
玻璃窗突然發出清脆的響聲，出現了一道道裂痕，與此同時，日光燈全部熄滅，在琉璃睜開眼睛的一刹那，房間又恢複了光明。
“這，這是……”琉璃怯怯地望著祀夜，並不清楚那其實是她自身的力量。
祀夜緩緩揚唇，溫柔地笑了笑，抬手撫摸著琉璃的臉頰，鄭重地說道：“琉璃，請你相信我，我的王妃隻有琉璃一個人。琉璃，我愛你，不能沒有你，所以……不要再懷疑我的感情，你隻要相信我，依賴我就好，我們會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看到之前的異狀，祀夜完全明白了：琉璃的記憶和力量都在恢複，如果太過激動、太過痛苦，琉璃的力量就會失控。
因此，他必須要讓琉璃保持平和的心態。
“夜，夜……我們，我們真的能夠在一起嗎？”
祀夜捧起她的臉，紅眸深深地注視她，眸底溢滿了似水柔情，“是的，不離不棄，我們永遠在一起！”
“夜……”
望著琉璃眼中熠熠閃爍的淚光，祀夜隻覺得心疼不已，他輕輕托高琉璃的下巴，萬般疼惜地吻住了她的唇。
倏地。
祀夜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摩挲著他的唇畔，稍稍停下來，紅眸驟然緊縮：他，看到了琉璃口中那兩顆正在不斷生長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