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唐果，你到底在發什麽呆呢？”——這已經是淩波麗不知道第幾遍的提問了。
從劇場回來以後，唐果便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外，雖然身體一動不動，但是他的思緒早已飛到了幾千裏外的遙遠天空中。
再對我微笑一次吧，我的女神。
唐果正陶醉在自己的回憶裏。自從那次一波三折的排練之後，舞台上淩波麗的一顰一笑在唐果的腦海重複放映。那一刹那的感動，並不能喜歡這麽簡單的情感來表達。那仿佛沐浴在聖光中，連靈魂都可以得到治愈的美好，和血脈賁張的衝動，是他一直在追尋的感覺。他是那麽小心地將這種感動一點點保存在自己的記憶中，好像一刻不回味，就立刻就要失去了一樣。
如果淩波麗能完全恢複記憶，毫無疑問，她將表現得比現在更好。但是，完美的代價就是遙不可及的距離。在台上和台下的距離也許隻有幾米，但是心的距離卻有不知道幾千萬米。就此讓她變成女神，回到遠遠遙望她的位置，還是保持現在的距離，讓她近在咫尺。
這是個比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be”一樣困難的選擇。
唐果突然轉過頭，專注地看著淩波麗。等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淩波麗的雙頰已經微微泛起了緋紅，他這才不好意思地躲開他的眼神。
這樣的表情，是恢複了記憶的淩波麗絕不可能擁有吧！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怎麽了？”淩波麗有些擔心地探過頭來，問。
“沒……沒什麽……我隻是覺得有點累了。”
唐果低下頭，想把自己複雜的心緒隱藏起來。他站起身，然後匆匆朝著房間的另一端跑去。隻留給淩波麗一句狼狽的“我去整理房間”的拙劣借口。
他不敢去麵對淩波麗，不敢麵對她越來越信任的目光，也不敢麵對她偶爾對他露出來的溫柔微笑。唐果打開了一個小小的房間，這裏曾經堆積了很多關於淩波麗的資料，在還沒有真正地接觸過淩波麗之前，唐果就是靠著這些資料和海報度過一個人的時間的。
海報、雜誌、唱片、DVD……那些關於淩波麗的東西曾經在這個房間裏陪伴著唐果。它們擁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每一次唐果感到無助，感到傷感，甚至想要放棄的時候鼓勵著他。
那些珍貴的東西已經被和一和恭絕那兩個混蛋變成了灰燼，現在，活生生的淩波麗就在唐果的身邊，可是，唐果卻覺得，和淩波麗在一起的時間仿佛七彩氣泡一般夢幻而脆弱，相比起來，曾經簡單的喜愛卻是那麽真實、那麽安心。
他無意識地繞著房間轉著圈，手輕輕拂過已經變得有些淩亂的書架，在這過程中，一本封麵有些陳舊的筆記本從書架的死角掉在了地上，但唐果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
2
這之後的幾天，唐果做什麽的都無法集中精神，有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就會陷入胡思亂想。跟淩波麗在一起的時候，他依然感到無比的喜悅，可是，一旦脫離了淩波麗的視線，他就會變得無比沮喪。各種黑暗的情緒沉積在他的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是在淩波麗麵前，他還是要假裝成往常的模樣。
“唐果，我有一個問題問你，你一定要誠實地回答我。”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淩波麗突然出現在了發呆中的唐果麵前。她秀氣的臉上是少有的凝重，視線嚴肅得令唐果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心慌。
“什麽問題?”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強烈的不祥預感給唐果拉響了警鍾，不過，盡管冷汗都已經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來，他還是努力地朝著淩波麗微笑了一下。但是那個笑容就在他看到淩波麗手上那本他無比熟悉的筆記本時石化了。
“為什麽這本本子上有那麽多我的照片？”淩波麗將一本封麵磨得有些褪色的本子放在了桌子上。唐果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就已經認出了那本本子——這是他回憶的原點和紀念。
那是唐果第一次看到淩波麗的表演。唐果還記得，那是一場新人話劇表演。當時還青澀無比的淩波麗早已展現出罕有的成熟演技和天然魅力。也就是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唐果就許下了一定要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的心願。雖然這個夢想在普通人看來是那麽荒謬，那麽的遙不可及，但唐果卻相信隻要不放棄，就一定能夠實現。因為，在他的目光透過屏幕落在淩波麗纖細的身影上那一刻，她已經住進了唐果的世界裏。淩波麗的話劇劇照，雜誌對淩波麗的專訪……那本本子上麵的每一張照片，唐果都能很流利地說出它們的出處。對淩波麗著迷到這樣的程度，好多人都覺得他瘋了。但是隻有唐果自己明白，夢想就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因為他的夢想就是淩波麗。
不過，此刻的他卻沒有時間去懷念這一切。那個本子裏夾著許多唐果收集的關於淩波麗的各種照片。他快速地搜索著回憶——那個本子他明明有藏在書櫃的死角處，連和一他們都不知道，淩波麗又是怎麽看到的？
不，等等，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他麵對的最大的問題是，該如何跟淩波麗解釋這個？
“是麽？讓我看看。”
唐果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迅速從淩波麗的手裏抽過本子，翻開了第一頁，那是一張剪報——“舞台劇演員淩波麗初登場，主演電影《威尼斯的風》。天賦演技，驚豔四座。”
那時的淩波麗還留著短短的頭發，活像一個假小子，但雙眼透出的光芒卻異常地引人注目。
“這個是我麽？”淩波麗再次向唐果確認，她專注地看著那張已經有些泛黃的剪報，指著上麵的那張照片說：“雖然化了妝，但是怎麽看，這個人好像都是我。可是，我是個著名的女演員？你怎麽沒告訴過我這個？”
撒了一個謊，就必須要用十個謊來圓謊。這就是自食其果啊——這一刻，唐果在心裏默默地吐著血。
“哦，這個，你確定是你麽？”一時間，實在找不出借口來的唐果隻好敷衍著反問了一句。
淩波麗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絲疑惑，她又仔細看了看照片，說：“用膝蓋看，這個人看上去也是我。”
女神你什麽時候會講笑話了，我感動到淚流滿麵了！唐果默默感歎，可是，現在不是淚流滿麵的時候啊！
“那個，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沒有跟你說，當然也是怕你受不了刺激，所以……呃……其實呢……”
唐果支支吾吾，發動自己的每一個腦細胞，企圖找一個最符合邏輯，同時能夠讓淩波麗相信的答案。但是，看樣子他的腦袋在這個關鍵時刻並不是非常配合。
完全空白……
別說想答案了，現在就連思考都讓唐果感覺到困難。尤其是看到淩波麗無比信任的目光，唐果就覺得自己的冷汗似乎越來越多了，心裏也越來越沉重。
老天爺別跟我開玩笑啦，雖然我是個演技派，但是要這樣欺騙我的淩波麗女神，實在是比殺了我還痛苦。
此刻，唐果內心的惡魔和天使也在不停地爭鬥著。
“放心吧，不管你說什麽淩波麗都會相信你的，隻要她沒有恢複記憶，她就是你的親親女朋友。”
惡魔奸笑著說。
“不！如果你還把她當做你心中的女神，就不應該這麽做！你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她呢！說出真相吧！她會原諒你的。”
天使真誠地眨著雙眼。
“嗬嗬，要是說出來，你就會永遠失去她，你敢打這個賭麽？”
惡魔瞟了天使一眼，挑釁地回擊。
“隻要她明白，一切都是為她好，她就會原諒你的，淩波麗是女神啊，女神有最寬容的心。”
天使毫不為惡魔的挑釁動搖。
……
叮咚！
就在唐果陷入痛苦的掙紮時，突然門鈴響了。
“我先去開門，馬上回來。”
唐果趁勢中斷了讓他頭痛無比的話題，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到了門口。也正是因為這樣，當他打開門，發現淩秋麗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差點感動到流淚——這也許是神偶爾對他小小的眷顧吧，救星駕到！
“你來得正好！剛才我差點死掉。”
唐果一把抓住了淩秋麗的袖子，差點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淩秋麗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囧”字，她上下打量著唐果，半天都沒找到他要死掉的跡象：“你怎麽了？不是蹦碰亂跳的麽，怎麽會死掉？”
“哎，說來話長……”
唐果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原原本本將剛才的事情小聲向淩秋麗說明。說著說著，他就覺得那種苦悶的心情變得更加深重了。
淩秋麗很無奈地看了看唐果，皺起了眉頭。
幾分鍾後，她拍了拍唐果的肩膀，說：“我有辦法，到時候配合我演一出戲就行了。”
“真的？”唐果用餓了三天突然看到饅頭的表情看著淩秋麗，讓她的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關，但是現在的姐姐對你有很高的信任度，我想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淩秋麗安慰唐果說。
很高的信任度……一聽到這句話，唐果的心中就輕輕顫了一下。那種難過的心情又開始蔓延。此刻，他正要用淩波麗對他的信任來圓自己的謊言，怎麽看都是件很諷刺的事情。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想到之前淩波麗在沒有失憶的時候望向自己的冷漠目光，唐果隻能強迫自己忍住那種奇怪的心情，跟淩秋麗一起欺騙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
3
“姐姐，我來看你了。”
看到淩波麗的時候，淩秋麗迅速地換上了天真無邪的麵具，她開心地朝著自己的姐姐揮著手。
聽到淩秋麗的聲音，淩波麗馬上回過頭，臉上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喜悅：“你來了！我好高興。正好我有一個問題，也想問問你。”
她走到那本筆記本前，隨手翻開了本子的一頁，那裏貼著一張照片——一個穿著墨綠色絲絨裙的少女正舉著一把巨大的金色寶劍站在猶如希臘神廟的石柱旁，而她擁有一張和淩波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你看這個人，跟我一模一樣。但是這些照片，看上去卻好像電影裏的劇照一樣。”說完，她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唐果，“那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唐果？”
淩秋麗沒有給一臉慘白的唐果說話的機會，淩波麗的話音剛落，淩秋麗就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湊近了本子上的照片。
“哦，這個本子……唐果沒有給你看過麽？”
淩秋麗笑眯眯地說，然後向唐果使了一個眼色，嘴巴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口型——道具。
唐果愣了一會，然後回答說：“呃，這個，這個這是最關鍵的道具，我想在適合的時間才給你姐姐，所以還沒有拿出來。”
“最關鍵的道具？”
這句話讓淩波麗更加困擾了，淩秋麗立刻搶過了話頭：“是的，這是幫助你恢複記憶的關鍵道具。其實裏麵的照片是你拍的藝術寫真。那時候的姐姐最喜歡拍照了，所以隔三差五會去照相館拍照。”
“是的！這可是你曾經的青春紀念啊。”
唐果立刻露出嚴肅的表情，馬上接話。但是因為表情太過認真，那僵住的臉讓人看了會有種想笑的衝動。淩波麗皺了皺眉頭，看看唐果，又看了看那本子。
“藝術寫真？可是……為什麽上麵還有好多宣傳語呢？”
淩波麗仔細地觀察著手中的本子，一個發現讓她的疑惑變深了。她指了指那些照片下麵的字——最新版《愛麗絲夢遊仙境》，突破CG的界限，夢幻終極體驗。
“這看起來好像是電影宣傳詞啊。”
“哦，那些是寫真附帶的小標題呀。就像現在很流行的模仿明星拍雜誌照一樣的道理嘛。你看，這樣的你多像一個大明星啊！”
淩秋麗又立刻換了一個表情，變作推銷員一樣的口吻。
“總覺得以前的我很奇怪。”淩波麗滿臉困惑，好像一個迷了路的小孩。她腦海中掠過“大明星”三個字，感覺到一種奇怪的熟悉，但原因何在卻說不上來。
“是啊，有點奇怪啊。”
唐果一跨步來到本子旁邊，附和著淩波麗的疑問歪著腦袋。他趁淩波麗陷入思考的時候，迅速地合上本子，然後將它放回書架裏，
“啊，沒有啦！女生喜歡將自己最美的時刻留下是很正常的呀。很多照片都是我陪你去拍的，就是怕你不能適應以前的自己，所以我們才沒有讓你看這本寫真的，本想在你恢複一點記憶的時候再讓你看，這樣或許對你更有幫助。”
將本子放回書架以後，唐果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這個時候的他一下子擺脫了那種緊張萬分的樣子，不一會兒，變得自然了很多。
淩秋麗看了看唐果，在心底暗暗歎了一口氣，說：“唐果說的沒錯，這個本子其實是我給他的。”
淩波麗遲疑了幾秒鍾，看了看唐果又看了看淩秋麗，然後才苦惱地說：“可惜，這些寫真什麽的，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我還是什麽也記不起來。”
“姐姐你不要胡思亂想了。醫生都說過，記憶是不受藥物控製的，隻有靠時間和心才可以將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淩秋麗立刻走到淩波麗麵前，雙手搭住她的肩膀，無比認真地說。
“時間和心……”
淩波麗默念著這幾個字，她看著淩秋麗瞳孔中倒映著的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
“姐姐，你安心的休息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恢複記憶了。”
……
就這樣，淩波麗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自己的妹妹吸引了過去，再也無暇去思考關於那個本子上的事情。
看著淩波麗露出了有些疲倦的樣子，淩秋麗向淩波麗微微一笑，又對唐果使了一個眼色，說：“現在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現在？”淩波麗有些意外。
“嗯，我今天就是特意來看看你的。你可要快點恢複記憶啊，然後我們兩個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也想要快點恢複記憶，不過，醫生說我還是跟唐果在一起比較好，這樣可以讓我更好地恢複自己的記憶……”淩波麗有些害羞地說。
“我知道了啦，姐姐，反正以前你也總是跟他在一起，我都已經習慣了。”淩秋麗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然後就接著機會告辭了。
而想起了之前淩秋麗給他的暗示，唐果也趕緊說：
“我送送她。”
說著，便和淩秋麗一起消失在了房門口，留下淩波麗一個人在房間中。思緒的混亂，幾乎讓她無法思考。
那些照片真的隻是藝術寫真麽？如果是那麽簡單，為什麽她的心中卻還是有無數的疑問？為什麽總覺得缺少一些什麽……那些照片背後似乎還有更多的事情。但是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淩波麗的眼前仿佛有讓人晃眼的鎂光燈在閃耀，耳中仿佛有無數相機的哢嚓聲響起，身邊仿佛被無數的人包圍著……這些奇怪的感覺突然像潮水一樣向她湧來，她並不喜歡但又無法控製。
也許是自己太累了，想太多了。既然唐果和淩秋麗這樣說，為什麽不相信他們呢？她躺在**，不知不覺中便進入了夢鄉。
“今天多虧了你，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麽才能回答你姐姐。”
“哎，唐果你的演技也太差了，還好姐姐現在很信任你，否則我也不知道怎麽過關了。這幾天你還是好好把有關戲劇的東西藏好，讓她多休息一下，不要突然再受這樣的刺激了。要知道，不是什麽時候你都有這麽好運氣的。這次如果不是我忽然心血**，想要來看看姐姐，我看你怎麽過關！”
“嗯，我知道了……”
唐果將淩秋麗送出家門，然後就急匆匆地回到了房間。打開房門，他看到的是淩波麗早已進入了夢鄉，心中才終於平靜下來。他看著她毫無瑕疵的睡臉，偶爾嘴角還會微微上揚。心中卻升起了一種深深的內疚感。結果，他還是欺騙了她。
雖然，今天淩波麗對他的信任讓他度過此劫，但是心中那種強烈的內疚感像一條繩子緊緊捆住了自己的良心，他發現心中的惡魔在此時得逞了，即便那種內疚讓他無比痛苦，但是他還是無法戰勝那個惡魔。
“啊哈哈，小子，你看我說的一點沒錯吧，她是多麽相信你啊！你的女神會永遠屬於你的！”
惡魔的笑聲更大了。
4
第二天，當唐果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金色的光芒已經灑在了地板上。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可燦爛的陽光卻和唐果陰雨綿綿的心情完全不匹配。
昨天晚上，他又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裏究竟在思考什麽。是淩波麗，是他自己，是表演，是未來，是過去，或是其他的事情。
不過，在太陽的光芒調皮地在他的發絲上跳動的瞬間，唐果握緊了雙手，做出了一個自己一直以來就很想做下的決定。
唐果興衝衝地來到淩波麗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今天，我們去遊樂場吧！美好的回憶，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創造！”
雖然完全沒有睡好，但唐果依然打起精神對淩波麗說。
“你的眼睛變成熊貓了。”
淩波麗看著好像精神滿滿的唐果，發現他兩隻眼睛下卻掛著大大的黑眼圈。
“啊？”唐果立刻跑到鏡子前，照了照鏡子說，“那麽，今天是熊貓先生陪伴這位美麗的小姐去遊樂場！”
他彎下腰，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將右手放到胸口，做出邀請的姿勢。
“嗯，那麽今天，我就跟熊貓先生一起去遊樂場吧！”
淩波麗看著搞怪的唐果，終於繃不住地笑了起來。她將一隻手放在唐果的手心裏，調皮地說。
C城最大的遊樂場。
“其實，有沒有來過遊樂場，我也記不清楚了。”
站在遊樂場的門前，淩波麗看著那些色彩繽紛的氣球和可愛兔子，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啊，今天以後你就記得了。”
唐果對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今天要將所有的煩惱都拋到腦後。下定這個決心後，他鼓起勇氣，一把拉起淩波麗的手，向遊樂場走去。
淩波麗似乎被他的舉動嚇到了，她猛地抬起頭，看著唐果泛紅的臉，張了張嘴，但是並沒有掙脫他的手。她低下頭，裝作沒有察覺到唐果的舉動，默默地任憑唐果拉她的手。
唔，天氣為什麽忽然變得熱起來了，她的臉也開始泛紅了。
剛走到門口就有穿著可愛的小熊裝的人拿著氣球向他們走來，小熊微微低下頭，將手中各色的氣球遞到淩波麗麵前，說：
“可愛的小姐，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吧。”
淩波麗看著五彩的氣球有些不知所措，她猶豫了一下，指了指一隻粉紅色的氣球。小熊抽出那隻氣球放到淩波麗的手中，蹦蹦跳跳地離開。
“你喜歡粉紅色嗎？”
唐果好奇地問。
“嗯……應該是吧。”
淩波麗看著氣球微微一笑，那種微笑仿佛毫無雜質的香草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唐果不由地陶醉在這樣的笑容中。
“我覺得，粉紅色就像我的心情一樣。讓人感覺甜甜的，軟軟的。”
看來個人檔案完全是胡編亂造的嘛，上麵寫著女神最愛黑色，白色。那麽單調冷酷的顏色。原來她喜歡的是粉紅色。
“有什麽想玩的，告訴我吧。”
讓無數人尖叫的過山車就在他們的正前方，旁邊是女生最愛的跨越天空的摩天輪，還有聚集了許多小孩的碰碰車和傳出優美旋律的旋轉木馬……麵對這麽多遊樂設施，淩波麗也失去了的方向。
“那麽就從旋轉木馬開始吧。”發現淩波麗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唐果立刻提議。
“旋轉木馬？”
“我覺得你會喜歡的。”唐果貪婪地看著身旁的淩波麗，她那纖細的身材和娟秀的臉，莫名地適合那些充滿了童話感覺的遊樂設施。
“嗯……”淩波麗點了點頭，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也透露了絲絲雀躍。
接下來的時間，淩波麗在唐果的帶領下，仿佛回到童年時代一般。他們兩個人一起晚了旋轉木馬、過山車、摩天輪……在這種美好的體驗中，時間很快地流逝過去。
從摩天輪上下來，淩波麗手裏拿著剛從小賣部買回來的冰淇淋球，和唐果兩個人一起在遊樂場裏散步。明明已經很累了，可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在這個角落裏，擺放著一個叫做旋轉茶杯的遊樂設施。淩波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被吸引，她隻是望著旋轉茶杯，怎麽都挪不開步子。
“要不要坐一下旋轉茶杯？不過要小心手裏的冰淇淋。”唐果寵溺地對淩波麗說，然後鼓起勇氣，戳了一下淩波麗泛紅的臉頰。
好柔軟……一瞬間，唐果真想就這樣歡呼著打個滾。
淩波麗奇怪地看了全身都散發著粉紅色泡泡的唐果一樣，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在角落的緣故，這個旋轉茶杯根本就沒有什麽人來坐，他們兩人很快就坐上了花苞形狀的旋轉茶杯。機器開始啟動，一圈茶杯緩緩地旋轉起來，隨著下麵的支撐杆時而往上，時而往下。
淩波麗安靜地坐在座位上，隨著茶杯的旋轉，她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了愉快的微笑。金色的燈光打在她的發絲之上，讓她的頭發就像是童話中的公主一樣閃閃發光。
這個時候，唐果突然明白了那種叫做“願此刻靜止”的心情，他多麽希望，這樣快樂的時光就在這一刻停止。但是，最終，他還是隨著旋轉茶杯越轉越慢的節奏，再次回到現實中。
走下旋轉茶杯，淩波麗似乎有些依依不舍。
“怎麽了？還想坐一次麽？”
唐果忍不住殷切地問道。
淩波麗搖搖頭說：“隻是覺得這裏好像有點熟悉。”
唐果聽到淩波麗這句話，感到有些黯然，但是也有一絲絲高興——也許終於他終於幫助女神找回了一些記憶。
“是不是你小時候很喜歡玩旋轉茶杯？”
唐果忍住了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小聲地問。
“不知道，但是總覺得跟很多人一起來過這裏。”
淩波麗看著旋轉的茶杯，有些茫然地說。
“很多人？是家人麽？”
唐果試圖幫她回憶起過去，但淩波麗卻搖了搖頭回答：
“好像不是……但是，我真的曾經來過這樣的地方。”
“要不嚐試一下閉上眼睛，放鬆心情，慢慢回憶。”
唐果這樣提議道，他拉著淩波麗的手，在林蔭道旁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淩波麗閉上眼睛，回憶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腦中。她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過了幾分鍾才開口說：
“有很閃亮的燈光，我快睜不開眼睛了，還有……有音樂，有許多人。他們好像都圍繞著我，我在旋轉，在笑。可是，這時候突然有人說……”說到這，淩波麗突然停頓下。
“說什麽？”唐果無比好奇地看著淩波麗。
“有人說：‘卡’！”
淩波麗這才睜開眼睛，無比困惑地看著唐果。
唐果的身體忽然僵硬了，他猛然想起，在淩波麗主演《愛麗斯夢遊仙境》電影中，也曾有過旋轉茶杯的情景出現。唐果不假思索地拉住了淩波麗的手，打斷她的回憶。
“淩波麗……”
“怎麽了？”
淩波麗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就連唐果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
“沒什麽，我覺得你的思路好像不太清楚，不如我們回去繼續想吧。現在也挺晚了。”
唐果有些詫異與自己這樣的反應，但是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拉住了淩波麗的手。可是，這一次，他感覺到淩波麗下意識的抗拒和不情願，他有些驚慌地放開了她的手。
“可是，我覺得好像想起什麽了。”
“你也可以在回家路上繼續想。”
淩波麗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唐果突然就吵著要回家了。他這樣的表現，就好像在有意阻止她想起什麽似的……也許是錯覺吧。她這樣告訴自己。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淩波麗的腦海中卻不斷地滾動著她跟唐果相處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
這一段時間，她每天都過得好開心：早晨起床，她會看到唐果在樓下的廚房忙成一隻掉進麵粉堆的小老鼠，隻為她做傳說中的營養早餐，無論什麽時候，她都能吃到自己最喜歡的食物，隔三差五，唐果還會帶她到不同的地方尋找記憶……然後創造新的回憶。
她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溫暖而甜蜜的回憶，淩波麗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決定將自己心裏的那一絲疑惑埋到心底的最深處。
5
從遊樂園回到家，無論是淩波麗還是唐果，都已經筋疲力盡。但是，在趴在門口喘息了十分鍾之後，唐果竟然依然堅持要去廚房做飯。看著他一臉扭曲地拖著腳步朝廚房走去的樣子，淩波麗忍不住阻止了他：“那個，要麽今天我們叫外賣吧。”
“呃，可是……”
在累趴了的情況下，哪怕是唐果，也完全不像去做飯。可是叫外賣的話，他又實在覺得對不起淩波麗。像是她這樣的大明星，從來都是貼身帶著營養師，怎麽會去吃便宜又不健康的外賣呢……
可是，他真的好累。
“沒有可是，吃外賣會比較好。你已經很累了吧。”
簡單的一句話，卻代表了來自淩波麗的關心。唐果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絲甜蜜。但同時，內疚感也雖然甜蜜一起越積越後，矛盾的心情，讓他覺得自己都快承受不了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抱著複雜的心情，聽從了淩波麗的建議點了外賣。不過，看著淩波麗麵無表情地吃著灰撲撲的外賣便當，唐果還是感到了後悔……
“我來幫你訓練演技吧。”淩波麗吃著並不算很可口的外賣，一臉正色地看著唐果說，“就當是這段時間你照顧我的回禮。”
“哎……這個……那個……怎麽突然就這樣說？”
唐果被淩波麗這樣措手不及的提議弄得手忙腳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頰也因為一陣陣的燥熱而早已變成熟透的蘋果。
他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個讓他隻能在台下仰視的女神現在要教他演技？這肯定是做夢吧，不是做夢也是中了彩票一樣。好吧，雖然自我感覺還不是很差，但是這樣的機會要扶多少老奶奶過馬路才能積攢下來的幸運啊！
但是，緊接著他就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這一切都是用謊言換來的。忽然間，他心中所有的喜悅和興奮都消失了。
“其實我一點都沒有天賦啦，我還是去煮飯吧，搞不好還能變成中華小當家！”
他朝著淩波麗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假笑，然後端走了那盒看上去就很難吃的外賣便當。在淩波麗發愣的片刻，唐果已經飛快地走出了房間。他走下樓，他感覺自己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好像綁上了兩塊沉重的鐵塊一樣。
欺騙真的能換來幸福麽？唐果握緊了手，在心裏一邊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太陽懶散地消失在地平線上。倦意正濃的晚霞也最終消散在與星空交接的瞬間。
淩波麗還是按照習慣，6點鍾下樓和唐果一起吃晚飯。但是當她走下樓後，卻發現餐廳裏空無一人，隻有桌上豐盛的菜肴還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這種情形對於淩波麗是陌生的。要知道，在這之前，唐果一直很開心能夠跟她一起吃飯，所以每到飯點，都會雷打不動地拖著她一起在餐廳享受美好的餐點。淩波麗不自覺地在客廳裏兜了一圈，看樣子，唐果是真的不在家。看著空****的房間，淩波麗莫名地覺得有些失落，就連桌上豐盛的餐點都沒有辦法引起她的食欲。
不過，這是唐果的心意吧……這樣想著，她板著臉，默默地走到了餐桌旁邊。這時候，她才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紙條，看來應該是留給她的。
晚飯和菜就在廚房的桌子上，記得按時吃飯，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了。
——唐果
淩波麗一個人坐在餐桌旁，死死地瞪著那張紙條。為什麽會感到這麽生氣呢……就連淩波麗自己也不知道。其實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想要就這樣回到房間，反正她也不想吃飯……但是，最終她的視線還是落在了紙條上那句“記得按時吃飯”上麵。淩波麗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雞蛋卷放進嘴裏。雞蛋卷一如往常，有著甜中帶鮮的清爽口感，這是她喜歡的味道，可是為什麽，這個時候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美味呢……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淩波麗草草地吃完了晚飯，然後回到了房間。可是，坐在房間裏，她卻發現自己竟然覺得很無聊。不，不是無聊……應該說是空虛。她翻著唐果特意幫她去買的小說，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打開電視，裏頭的節目也隻讓她覺得無比的煩躁。
這究竟是怎麽了？跟唐果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小說還是電視，對於她來說都是很有趣的，可是現在，她卻隻覺得無聊……淩波麗煩躁地關掉了電視，然後和衣倒在了**，用被子將自己卷住。
不知不覺中，她緩緩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來時，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在天空。淩波麗看了看床邊的鬧鍾，時鍾已經指向了10。她覺得很奇怪，因為在平時，唐果總是會在8點準時來敲門喊她的起床——因為8點是黃金的早餐時間。今天她竟然就這樣睡到了10點，難道唐果睡過頭了？又或者是他不舒服？想到這裏，淩波麗忽然覺得有些焦急。她草草地洗漱完畢，然後來到了客房門口。敲門後，許久她都沒有得到回應。好吧，也許唐果是在廚房？淩波麗抓抓頭發，她無奈地走下樓。不過，下樓後她就發現，客廳和廚房裏還是空無一人。
一種奇異的失落感在淩波麗的胸口蔓延了開來，她發現昨天桌子上的紙條換上了新的花色。她拿起紙條，還是那幾個熟悉的字：
今天有演出訓練，所以沒辦法叫你起床了。早飯在廚房，記得要吃掉。
——唐果
淩波麗瞪著那張紙條……她覺得有些奇怪，那個叫做唐果的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忙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呢……
就這樣，一連三天，唐果都沒有出現在淩波麗的麵前。他跟淩波麗的全部接觸，都局限在了那幾張小小的紙條上。淩波麗有的時候會故意待在客廳，等待晚歸的唐果。可惡的是，那個平時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家夥，卻總是可以等到淩波麗睡著了才回家。雖然每天的早餐，中餐和晚餐都依然豐富，她的書房裏也總是會有最新的雜誌和漫畫，電腦裏塞滿了唐果幫忙下載的最新劇集……可是淩波麗依然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事到如今，就算是像淩波麗這樣遲鈍的人，都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很明顯，唐果是在逃避她。
淩波麗坐在桌子前，看著已經積累了很多的小紙條，臉色陰鬱。難道唐果是在逃避她麽？為什麽？搜索他們最後一次對話，是關於自己主動提出要教唐果演技的事情。唐果是那麽熱愛表演，他是絕對不會放棄表演。
難道他討厭我教他麽？
6
唐果一臉苦悶地蹲在2012辦公室的沙發上，仿佛2012世界末日已經提前到來似的。
“你小子準備躲到什麽時候啊？你不是超級演技派麽，怎麽這麽點事情就把你變成瘟貓了？”恭絕沒好氣地說，“男子漢要知難而上啊！”
“唐果是未來的最佳奧斯卡男主，這些事情簡直是小菜一碟啊！和一學長。哎呀，不要趁機拿人家的裝備啦！”
“肯定是影後姐姐不要他了。”
和一和明優一邊玩著遊戲一邊調侃沙發上的唐果。
“大哥，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吧。還有，不要在兄弟痛苦的時候，還玩遊戲玩得那麽開心啊。”
“早知如此，就該說真話啊。”
“嘖嘖，你果然是，現在的女生啊，翻臉比翻書還快，何況是女神，翻臉肯定趕得上豹的速度。”
“和一你就不要再刺激唐果了，他已經很慘了。”
“哎哎，習慣了，習慣了。”
和一攤開手作無奈的表情。
這時候，2012的辦公室門鈴響了起來。
“唔，不知道這個時候光臨2012的會是何方神聖。”
和一壞笑了一下說，順便看了一眼唐果，但唐果絲毫沒有察覺。
“我去開門！”
明優自告奮勇地舉手起，嬌小的身姿敏捷地從凳子一躍而下。他三步並兩步蹦蹦跳跳地來到門口。
“哎？是影後姐姐哎。”
和一聽到明優的大叫立刻從背後抱住他，並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但蹲在沙發上的唐果還是清晰地聽到了明優對來者的稱呼，並情不自禁地在心底一震。
影後姐姐。
是的，這才是真正符合她身份的稱謂。舞台、聚光燈、導演的讚賞，以及同行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這些都本該屬於她所有才是。但是現在的淩波麗，卻對“自己會表演”這個事實，都感到很難接受似的。
但是，令唐果最痛苦糾結的地方卻並非是淩波麗的現狀，而是他自己那難以控製的“自私”——其實，作為曾經的鐵杆粉絲，他說不定隻要多給一些提示，最完美的“影後”淩波麗就可以重新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繼續閃耀。可是如今，昔日的“真粉絲”卻一味沉浸在了“偽男友”的角色中，無法自拔了……
“影後姐姐？你在說誰呢？”
無獨有偶，站在正門口的淩波麗，也和唐果一樣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隻是相對於唐果的糾結，淩波麗的反應則是完全的茫然。
她也聽到了！
唐果緊張地一回頭，正對上淩波麗那雙好奇的大眼睛。
要告訴她嗎？如果要把事實說清楚的話，這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機會吧？——唐果心中開始猶豫了。
他試圖無視內心的糾結，強迫著自己開口說話。
說吧！把真相說出來！說不定隻要有勇氣開個頭，之後應該就能順暢地敘述下去了吧。
可是最終，呈現在淩波麗麵前的唐果隻是蠕動了幾下嘴唇，然後便頗為懊惱地將頭埋回了自己的膝蓋中。
“啊！小明優的意思是，淩小姐就跟影後一樣漂亮呢。”就在唐果還在痛苦掙紮的時候，和一作出的迅速反應再度讓他喪失了說出真相的機會。
“我是來找唐果的。”因為發現了唐果怪異的表現，淩波麗便沒有再好奇明優對自己的稱謂，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唐果的身上。她看著蹲在沙發上卷成一隻孵蛋母雞似的唐果，有些委屈地說：“不知道是我說錯了什麽，還是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要躲著我。”
看著這般態度的唐果，淩波麗露出了一絲不快：“別以為自己變成鴕鳥，就能敷衍我。”
“淩小姐，唐果並沒有躲你。他隻是最近感冒了，所以喉嚨啞了，怕傳染給你，也你擔心。”和一鎮定地編出一個謊言，唐果馬上跟著點頭，心中不由地感歎著：竟然連和一的演技都比我好。
聽到這裏淩波麗卻更不願意離開了：“如果是感冒了，就更應該回家休息了啊！這裏又不是醫院，也沒有能讓你痊愈的藥啊。”
麵對較真的淩波麗，心慌意亂的唐果隻能連連搖頭以對。
“唐果你感冒啦？我怎麽不知道。”想不到，這時明優又好死不死地發揮起了“豬一樣的隊友”作用，隻見他掙脫和一的手，好奇地問道，“前幾天你明明能說話啊，剛才被奇怪的風吹到了嗎？”
這下子，連和一都沒轍了。他隻能識趣地捂住臉，拖住明優的衣服，默默將他拉到桌子前說：“我們玩遊戲，就不打擾你們了。”
“唐果，你為什麽騙我？”淩波麗的臉色更難看了。
聽到這句話，唐果緊張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趕忙辯解道：“我沒有，我隻是……”他結巴地說不出後麵的話來。
“隻是什麽？你明明知道騙我的下場很嚴重。你明明很喜歡表演的，為什麽要放棄？”
“我……天啊！你怎麽流了這麽多汗！”在淩波麗強勢的質問下，終於被迫地抬起頭正視對方的唐果這才發現，此時的淩波麗竟然是一副滿頭大汗的樣子，“你該不會才是身體不舒服了吧？”唐果趕緊抬起一隻手，朝著淩波麗額頭的方向伸去。
啪！
不料，淩波麗卻粗暴地打掉了他的手。
“我們現在是討論你的問題，你可不可以不要岔開話題！”淩波麗的小臉忽然氣憤地扭成了一團，“好啊，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出那麽多汗嗎？那麽我告訴你，因為現在的我隻能通過狂奔，才能緩解我心裏那種狂亂不安的情緒！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莫名其妙！”淩波麗終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為什麽要躲著我？為什麽不願意繼續表演下去？”
“別……別這樣……”聽著淩波麗一連串的質問，唐果不禁地將臉扭向一邊，不敢正視她，“我……我真的是有些苦衷的。總之，你以後別這樣拚命跑了，多傷身體……”
“你給我閉嘴！”看著依舊在躲避自己的唐果，淩波麗的眼角都濕潤了。“如果傷點身體就能讓你把真相告訴我，並且再回到舞台上的話，我不介意再去外麵猛跑上幾個來回。”
“淩波麗！”終於，淩波麗的一番話讓唐果再度愕然地轉過頭，開始正視起了她。
唐果看著淩波麗，忽然覺得好害怕。假如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的話，他就會這樣永遠失去她吧……他才不要！想到這裏，唐果下定了決心——
“好吧，我告訴你。可能你聽上去會感覺有些可笑，但這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唐果緩緩地道出了自己的表演“隱疾”，“其實要我裝什麽人，去執行任務，我能夠順利完成，可是一上台，我的演技就很爛了。隻要看到有很多人一起盯著我看，我就緊張到忘記怎麽表演。”
一說完，唐果就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淩波麗的眼睛。
“謝謝你，唐果。”出乎唐果意料的是，在聽了這番描述之後，淩波麗的反應竟是道謝。
“什麽啊，你不應該覺得像我這樣的情況很沒出息麽？”唐果苦笑著自嘲起來。
“才不是呢！”淩波麗堅定地說，“能直麵自己的缺點，本來就是一種勇敢的體現。更何況，這並非是不能解決的問題呀！”得知了真相的淩波麗顯得很高興，臉上的表情也比剛才輕鬆了許多，“這就是你不和我學習表演的原因嗎？它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難克服。”淩波麗走到沙發前，拉住唐果的手，“我們現在就去學校的禮堂，我教你秘訣！”
“哇！好浪漫！”明優看到這一幕，叫了起來。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好好下副本。”和一一把扭過明優的腦袋，然後使了個眼色。
“你那麽凶幹嗎，下副本就下副本啊。哎呀，怎麽又打人家。”
於是，在和一強製性開啟的“無視模式”下，唐果跟著淩波麗一起離開了2012辦公室，奔向了將要立刻見證他演藝生涯轉折點的學校禮堂。
“唐果，這裏的舞台很大，我們站上去感受一下。”當兩人的腳步剛邁入禮堂的大門，淩波麗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課了。
唐果說不出一句話，因為心中已經被感動牢牢占據。
“現在下麵雖然沒有人，但是在表演的時候，下麵肯定會坐滿了人，而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到你的身上。不過你完全不用擔心，隻要將你的視野平視30度往上，就可以不用與台下觀眾的視角對撞了。”淩波麗沒怎麽思考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她自己都忘記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說法，“唐果，你現在就試試看，從你的前方向上30度的位置看過去。”
“前方向上30度……是這樣嗎？”唐果遵照淩波麗的話，在舞台上嚐試起來。
“脖子太僵硬了，要放鬆一些！”淩波麗及時地指正說。
“這樣子？”
“角度太低了，還要高一些！”
“這樣？”
“嗯，差不多了。不過要注意視線，別總是下意識地往下看啊！”
“嗯，這樣的話，的確好像好輕鬆許多呢！”終於，在淩波麗的一番糾正之後，唐果很快掌握了上台表演的第一項“絕技”。
“你果然很厲害呢！”唐果由衷地讚歎起了淩波麗。
“讚美的話你還是留在後麵說吧！”淩波麗好心情地露出了微笑，“因為這隻是一個小技巧而已啦！並不是表演最關鍵的要點。”
“那最關鍵的要點是什麽？”嚐到了淩波麗“速成法”的甜頭之後，唐果也顯得格外興奮。
淩波麗望著頭頂的帷幕若有所思地說：“曾經有人告訴我‘真正的演員給別人帶去的是歡樂，而不是欺騙。’”說到這，淩波麗不自覺地忽然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了起來：冥冥中，好像曾經也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隻是……那個具體的時間和場所，到底又是什麽呢？
“淩波麗……”看著再度因為記憶的缺失而露出茫然神情的淩波麗，唐果再度動搖了：竟然在舞台上露出這麽空洞的眼神，她一定很痛苦吧！隻是……一旦這雙眼睛再度變回以往的澄澈，他們之間也終究不會再出現四目相對的場合了吧。然而，看著與舞台如此相襯的她，他又怎麽可以……
“淩波麗，其實我……”唐果又一次衝動地想說出真相。
“啊！不好意思，剛才是我走神了！”然而，發現自己失神的淩波麗卻忽然在這個時候拉回了思緒，“嗯，接著剛才我說的那些道理來看的話，你之所以在幫助別人執行任務的時候能夠順利表演，因為當時你想到的是幫助別人，而表演時你想到的是表演，所以當然會緊張。”
“可是表演的時候不想著表演，還能去想些什麽呢？”淩波麗的分析讓唐果也暫時放下了剛才糾結的問題，開始直麵起自己的毛病來。
“認清自己當下的感受，並猜測對方隱藏在外表之下的情緒。”淩波麗耐心地提示說，“隻要做到這一點，就可以了。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嚐試一下。”說著，淩波麗已經信步地來到了舞台的一側，隻見她閉上眼睛讓自己鎮定了片刻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眼，飽含著深情地看著唐果輕柔地說，“親愛的羅密歐，再說三句話，我們真的要再會了。要是你的愛情的確是光明正大，你的目的是在於婚姻，那麽明天我會叫一個人到你的地方來，請你叫他帶一個信給我，告訴我你願意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舉行婚禮；我就會把我的整個命運交托給你，把你當做我的主人，跟隨你到天涯海角。”
“晚上沒有你的光，我隻有一千次的心傷！戀愛的人去赴他情人的約會，那是我的靈魂在叫喊著我的名字。戀人的聲音在晚間多麽清婉，聽上去就像最柔和的音樂！朱麗葉，我的愛！”如同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一般，唐果忽然很自然地雙膝跪地，一隻手抬過頭頂，另一隻手握拳放在心口，深情地說起了羅密歐的台詞，他的眼眸中充滿的因為愛情的困擾和甜蜜留下的哀傷，他的手訴說著心中的掙紮和無奈，他的表情自然流露出愛情中的人那種深切的糾結。
其實，唐果又何嚐不是這樣。當他在聽到這些醉人的回應時，一切似乎都變成了虛無，他忘了自己正身處在舞台的正中，而是直覺認為自己正身處在情人的樓台之下，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心愛之人的臉孔，鄭重地說：“那是我的靈魂在叫喊著我的名字。 戀人的聲音在晚間多麽清婉，聽上去就像最柔和的音樂！ ”
“羅密歐！”淩波麗熱情地回應。
“我的愛！”唐果深切地呼應。
兩人的對手戲，就這樣出乎意料地流淌著進行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舞台才終於又恢複了一片寧靜。終於“掏光”了所有台詞的兩人依然靜靜地對視著。直到唐果先意識到了什麽，瞬間臉紅地低下了頭。
“演的真好！”淩波麗誇讚的聲音中還透著一絲幸福。
“是……是嗎？”聽到淩波麗的誇獎，唐果這才回到現實，可能是這樣的誇獎來得太突然，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淩波麗笑了笑搖搖頭說：“你真的很有表演天賦，我都快要成為你的粉絲了。這樣的才能可不能就這樣埋沒掉呀！這次的舞台劇你來當男主角吧！你一定可以的。”
“好！”唐果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他還從來沒見過淩波麗的臉上露出如此甜美的笑容。
“太好了！”淩波麗更加高興了，“一想到我們可以一起演對手戲，就好高興呢！”
“呃……”聽到這，唐果突然一怔，“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呐！原來她並非是因為幫到自己克服了表演上的困難，才這般高興的。能令她如此興奮的事情，原來是因為她又多了一個舞台上的好搭檔！她愛的……終究還是戲劇本身吧！
“你最喜歡的果然還是表演……”得出答案的唐果，失落地喃喃著。
“這樣不好嗎？我們連最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呢！”依然沉浸在幸福中的淩波麗，並沒有察覺到唐果的情緒波動。
……
聽了淩波麗額回答之後，唐果沒有說一句話。他突然將淩波麗緊緊地攬在懷中，就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她似的。
淩波麗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唐果深沉的呼吸聲。
過了好幾秒鍾，唐果才緩緩開口說：“不，比起表演，我最喜歡的……是你。”
可是，當唐果將她放開時，淩波麗卻看到唐果臉上掛著濕潤的淚痕。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輕輕觸碰那已經失去溫度的**，腦中忽然閃回出這樣的一幕——磅礴的大雨將整個城市淹沒，淋濕了所有的一切。她冷漠地從他身邊走過，坐進一輛車內，從後車窗中，她看到一個男孩在大雨中矗立著一動不動，默默地目送著她越來越遠。
而在她的回憶中，那個男孩分明就是唐果。
淩波麗不敢確定那就是她的回憶，雖然那回憶讓她揮之不去，也許曾經他們有過什麽誤會，才會有這樣的畫麵。她感覺到什麽東西正在輕輕刺痛自己的心髒。
為什麽我隻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難道我們曾經的愛情就好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並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麽？
不知為何，淩波麗看著眼眶濕潤的唐果，竟陷入了如此不安的思索中。
不，也許隻是因為剛才唐果的表演太過出色，她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嗯，一定是他表演得太好了。她用手輕輕拭去唐果的眼淚，微笑著說：“我們要一起加油哦！”
唐果百感交集地看著眼前的女孩，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