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在經曆了那晚的“演技速成練習”之後，唐果對表演的熱情再度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走路時，他會自言自語著各種台詞穿過大街小巷；吃飯時，劇本成了他必不可少的餐具之一；上課時，講課老師經常莫名地就成了他的對手戲搭檔；甚至在廁所的時候，鏡子都必須有那麽不下一刻鍾的時間，成了他用來對照表演姿勢的專屬道具。
看著唐果這些明顯積極的變化，淩波麗真是打心底裏的高興。但與此同時，她心中那股沒來由的不安感卻日益加重了——雖然唐果與自己的互動在增多，但是，除了戲劇之外，兩人在其他方麵的交集，卻漸漸少了許多。
應該是他太入戲了吧！這應該算是好事才對呢！
淩波麗也時常會如此安慰自己，但那股心底的不安感卻還是無法因此消除，甚至隨著公演的迫近，反而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而另一方麵，對於唐果來說，這樣的相處卻是現在唯一能讓他心安理得的方式。他每天都過得極其忐忑，不知道已經全麵接觸戲劇的淩波麗會在什麽時候完全清醒過來。但是他心裏更加清楚的是，這其實隻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了。那麽，既然已經在戀愛上注定無望了，那至少，也要讓她知道自己愛戲劇的心還是赤誠的吧……唐果心中充滿了期待，同時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戲劇很有可能刺激到淩波麗，讓她恢複記憶。可是，每當他看到在舞台上如同女神一樣光彩奪目的淩波麗，他又會覺得無比地慶幸：他終於還是將淩波麗帶到了她應該在的那個世界。
就算是……就算是真的因為這個緣故，讓淩波麗恢複了記憶然後識破他的謊言，唐果也會覺得，自己不會後悔。雖然，每次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會被拋棄，唐果都會感到自己的胸口好痛，好難過，但是每當他次看到淩波麗在舞台上認真而投入的表演，他又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人類大概就是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生物吧……
“唐果你準備得怎麽樣了？”當唐果在後台冥思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淩波麗關切的話語。可惜他依然沉浸了思考中，完全沒有聽到淩波麗對她說話。
“唐果？”
“啊，我剛才在想台詞，所以沒聽到。”淩波麗再次喊他的時候，唐果才清醒過來。
“哦，那你一定準備得很充分！”
“沒……沒有啦，每次都是你演得更好。”
唐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不，我能感覺到你每次都在進步，今天的彩排一定會成功。”
淩波麗臉上露出因為自信而散發出的光芒，就好像她曾經在舞台上的模樣，這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唐果第一次看到淩波麗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看來，離那個時間已經不遠了……
唐果在心中苦笑著感歎起來，他仿佛覺得眼前的淩波麗已經變回了曾經的淩波麗。
“唐果，你怎麽了？”眼看著唐果又是久久不語，淩波麗心中那熟悉的不安感又再度襲上了全身，“話說，這陣子你好像……”
“啊！沒什麽！沒什麽！我剛才隻是在一門心思地記台詞，不好意思啊！”唐果趕緊收回神，又迅速地轉移話題說，“啊呀！差不多要彩排了呢！我們還是趕緊去宮學長那邊報到吧！”說著，也不等淩波麗的反應，他便獨自一人朝著舞台一路小跑了過去。
“唐果……”看著唐果匆忙的背影，淩波麗不禁感到一陣心酸，不知不覺地，她竟說出了一句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來，“難道戲劇，真的比我還重要嗎？”
當兩人來到前台的時候，宮學長已經在劇場裏開始張羅起了各方麵的彩排工作。唐果趕緊地走向前去，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沒關係，你先去那邊坐著吧！”宮學長客氣地說。
“坐著？”唐果有些沒聽明白，“我們不是在第一幕戲的時候就應該出場了嗎？”
“啊，關於這件事情，我正想要和你們解釋呢！”宮學長笑得有些不自在地說，“鑒於昨天我們話劇社裏忽然來了一個非常優秀的外援，所以……”
“左邊那個燈光，再往中間挪一點點！還有這個‘小蜜蜂’話筒，你們誰過來幫我看一下，這個音效明顯就是有問題嘛！”宮學長的話還隻說一半的，一個頗為尖利的聲音一下子引起了全場的注意。
“你等一下。”隻見宮學長立刻扔下了唐果，朝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而這時的唐果也下意識回過頭，順著音源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出現在了麵前。
“秋海棠？”還未等唐果開口說話，底下的淩波麗率先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們才是吧？”高傲的秋海棠不屑地看了看台上的淩波麗，甩了一下她微卷的長發，冷冷地說，“鑒於我偶爾發現這個學校話劇社正在被一群不專業的人瞎攪和著。所以，身為一名專業演員的我，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想怎麽樣？”聽著對方那陰陽怪氣的語調，唐果隱隱地感覺到了不妙。
“你問我？那當然是來為拯救戲劇藝術作貢獻的嘍。”秋海棠神氣地說，“我已經跟這個話劇社的負責人商量好了。這次公演，將由我和這位還算有點天賦的宮同學一起擔任主演。至於那些外行人嘛，就當當替補得了。表演的事還是讓專業人士來做吧。”
她走到淩波麗旁邊瞥了她和唐果一眼，然後便搖擺著纖細的腰肢，向宮學長走去，她臉上堆上了笑容，語調也非常溫柔：“我可是專業演員，讓我當女一號的話。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明白的，那天會場一定滿座。”
“確實如此。”宮學長用敬仰的目光看了一眼秋海棠，頗為榮幸地說，“從我們話劇社的角度來說，在演出的當天能有專業演員的加入，將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亮點。同時，作為我本人來說，能和秋海棠小姐一起合作出演，也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好吧，雖然你這麽說是沒錯。”淩波麗冷冷地說，“但是，唐果和我這陣子努力的價值，你們又是怎麽看待的？”
“哈哈哈！”不等宮學長回答，一旁的秋海棠突然誇張地笑了起來，“淩小姐，你要說這話，那就真的隻能說明你是個不專業的菜鳥了。”說著，秋海棠頗為囂張地走到了舞台正中一站，俯視著依然站在台下的唐果和淩波麗說，“能站在這個舞台上的條件永遠隻有一個：能者為王！”
“哦？你覺得新組合的演技能超越我們？”淩波麗的提問刻意加重了語氣。
“這樣吧，如果你們真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試一試。”這時候，不想放過與專業演員一起合作機會的宮學長也開始不甘示弱地說，“我現在就和秋海棠小姐演完這出對手戲，讓在場的各位來評判高低，你們覺得如何？”
“悉聽尊便！”淩波麗挺直了腰杆回應道。
２
在一番繁瑣的準備之後，秋海棠終於矜持地站到了舞台中央的樓梯上，擺出一副在窗口凝視的動作。宮學長也換好了戲服，正走向舞台的正中。而淩波麗和唐果則坐在台下觀眾席的位置，靜靜地等待著一幕所謂“好戲”的開場。這一刻，唐果的心情是忐忑的。誠然，他無法心甘情願地將如此寶貴的機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拱手讓人。然而，每當他意識到自己是“在和宮學長搶主角”的時候，就總覺得自己心中那些所有的不甘心簡直就是個笑話——一直以來，自己和宮學長之間，都是舞台上的兩個極端！
而另一邊的淩波麗，此時此刻則陷入了另一種思緒中：台上的秋海棠已經開始了她的演出，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她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都是極度專業到位的。但是，她似乎也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對自己來說，好像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也曾經像秋海棠一樣過嗎？
淩波麗睜大著雙眼，怔怔地盯著台上的秋海棠。看著看著，對方的身影竟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昨日的自己……
不過，淩波麗的這些反應在秋海棠的眼中，卻有了另一番的解釋：她一定是被自己的演技給震懾到了吧！在每一幕表演結束，去後台休息之前，秋海棠都會挑釁地看看台下的淩波麗，露出得意的微笑。但是，淩波麗的表情自始至終，都完全沒有變過。對那個陌生的過去，淩波麗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不知不覺中，舞台劇終於順利地結束了。當所有演員再次回到舞台時，秋海棠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不愧是專業演員，表演得太出色，大家都很感動。”
宮學長激動地向所有人宣布：“那麽我們的正式女主演將會是…… ”
“請等一下。”還沒等宮學長說完，坐在觀眾席上的淩波麗站起來說，“我發現自己無法被秋海棠的表演吸引。”她說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可辨。
“什麽？”
“啊？怎麽可能，剛才秋海棠表演朱麗葉殉情的那段戲，我在旁邊感動得都要哭了。”
台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本來春風滿麵的秋海棠聽到淩波麗這樣的評價，氣得麵紅耳赤。
“你憑什麽這樣說？”她雙手叉腰憤憤地喊了一聲，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她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怒火，輕笑一聲“難不成你是在妒忌我的演技？”
“不，我沒有任何的妒忌或者什麽，隻是你的表演確實存在很多問題。”
淩波麗一臉正色地看著秋海棠，眼神中毫無動搖。
“哼？什麽問題你說得出來麽？”
秋海棠高傲地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說。
“你和宮學長之間的表演缺乏真摯的交流。台詞雖然接的很流暢，但是明顯就是你一個人在演出，在這場戲中，你明顯就是用力過度了。好吧，我也許確實應該承認，你有一定程度的演技，至少比你旁邊的那個花瓶強。”淩波麗抬起下巴，目光掃了一下宮學長，“宮學長的表演完全不能跟你相呼應，而你也一點都沒有考慮宮學長的演技，隻顧自己一個人出風頭。這樣的舞台劇……表演的再好也沒有用。”淩波麗看了看其他人繼續說，“至於其他人，大家雖然都很賣力地在配合秋海棠所扮演的朱麗葉，但是很明顯，她隻是把大家當做身邊的道具，完全沒有考慮大家的角色。朱麗葉是個在愛情中奮不顧身的少女，但絕不是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獨裁者。如果表演缺乏了真誠和溝通的話，那麽除了死氣沉沉的台詞和動作，就什麽都沒有了。”
聽完淩波麗的話台上的人都驚呆了，紛紛議論起來，有的人甚至覺得淩波麗說得很有道理。秋海棠也被說得啞口無言，她一直就是這樣表演的，從來沒有人否定過她，更沒有人這樣直截了當地指出過這些缺陷。她想要辯解，卻完全想不出辯解的話語。
此刻，淩波麗自己也有些意外，為什麽可以如此滔滔不絕地指出秋海棠的缺陷，她感覺就好像在批判著另一個自己一般。她努力地搜索自己的回憶，那些零碎的片段仿佛一塊塊拚圖，怎麽都拚不出來。
“你說得好好哦……”
唐果崇拜地看著淩波麗，整個人都被她之前散發出來的氣勢壓倒了。淩波麗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嗯，我記得以前有個導演跟我說……”
話說到一般，淩波麗卻忽然停住了。
你的表演缺乏了真誠和溝通……
這句話，是誰說的？導演？什麽導演？淩波麗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她感到有什麽東西好像要掰開她的腦袋一樣，劇烈的疼痛襲來，就算用雙手捂住頭也毫無用處。在一旁的唐果萬分緊張地扶住淩波麗，不斷地詢問她：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但頭痛讓她隻會不停地搖頭，忽然，她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就像是失去了電源的娃娃一樣，軟軟地倒在了唐果的懷裏。
台上所有的人都衝了下來，有人慌亂地叫了起來——
“快救人！”
“誰，誰來叫救護車！”
……
此刻，隻有舞台上的燈光依然閃耀。
2
從醫院回來已經有三天了，除了唐果一個人忙忙碌碌，2012的成員也會隔三差五過來幫忙，這讓唐果少了很多煩惱。
醫生的話好像就是三分鍾前的連續劇台詞一般回**在唐果耳邊：
“她是神經性突發的失去意識，可能精神上受到比較大的刺激但無法承受，才會突然暈倒。腦部掃描也完全正常，隻差恢複意識，隻要回家好好休養，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但是切記，不要大聲驚擾她，也不能將她丟下不管。要每天定時關心她，和她交流以前的事情。”
與前幾天一樣，唐果一大早就醒了過來，他不知道淩波麗什麽時候會醒過來，醒過來是否需要人照顧，會不會很餓，暫時不要跟她提起演出的事情，諸如此類……光是思考這些問題就足以讓他徹夜失眠。他來到廚房，將所有淩波麗愛吃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也許她睡的比較久就特別容易餓，那要先準備粥，不要讓胃刺激太大，還要有最有營養的湯……唐果這樣一邊想象著淩波麗醒來後看到這一桌豐盛的美食會如何感動一邊不由自主的傻笑起來。
“叮咚——”
這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他打開門看到和一和恭絕站在門口，他們手裏提著各種各樣新鮮水果和甜點。
“你們怎麽又來了？昨天才剛來過。”
“作為2012的成員怎麽能在危難時刻丟下羅密歐同學不管呢。”
和一眯著眼調侃著唐果——眼前的唐果臉上沾了白色的麵粉，頭上掛了一塊綠色卷心菜，手裏還拎著一條半死不活的魚，那條魚正在做最後的殊死掙紮。
“唔，羅密歐你怎麽不談戀愛，改做廚師了，再不久你就能變身成為中華小當家了吧。”
“好漢饒命，就別再開玩笑了。”
“和一隻是嘴巴有點毒，其實這幾天他跟我們一樣都很擔心你和淩波麗小姐。”
在一旁的恭絕一邊看了看和一一邊說。
“謝謝你們這幾天都來看我，我真的很感動。”
唐果一邊跟手裏的魚戰鬥著一邊說。
“別說得那麽肉麻好不好。羅密歐準備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口麽？”
“你們快進來坐吧。”
唐果死死抱住那條魚衝回了廚房。
和一和恭絕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跟隨唐果來到廚房，看到仿佛經受過槍林彈雨的廚房都被嚇了一跳。
“這是在拆遷麽？”恭絕愣愣地說。
“沒有啦，我隻是在給淩波麗準備午飯而已。”
“哇！要不要這麽誇張，不知道的以為你在準備滿漢全席。”
“也沒有啊，隻是一些她喜歡吃東西而已。”
“可是我們認識你那麽久，從來還沒有見過你做那麽多菜呢！真是差別待遇，羨慕嫉妒恨啊！”
和一坐在沙發上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唐果，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麽？”恭絕不加思考地問。
“不用啦，做飯做菜又不是你們的強項。”
“好吧，那我們幫你加油吧。唐果！加油！”
聽到這樣的喊聲，連和一都不禁麵露囧色，很無奈地搖了搖頭，恭絕還是那麽的單細胞。
“和一，你也一起喊嘛，唐果會更有效率，做得更好。”
“算啦，既然幫不到忙，我們還是自動消失吧，否則女主角不是健康地醒來，而是被這位大哥給喊醒了。”
“如果淩波麗能被他喊醒的話就好了。”唐果一臉無奈地說，“我隻是擔心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醒來，醫生明明有說，她的身體機能毫無問題，但什麽時候醒來卻……”說到這裏唐果的臉上已經愁雲滿布。
“唐果，我認識你那麽久，最佩服的就是你從來不輕易放棄。這個時候，我想你也不會放棄吧！”
唐果看了看難得認真起來的和一說：“和一，果然你最了解我了！”
聽到這句話，和一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好意思，他拉住恭絕說：“好啦，我們就不磨嘰了，希望你的飯菜香能夠喚醒睡美人，走了！”
“加油啊！”和一和恭絕向唐果揮了揮手便消失在了門口。
“嗯！”
唐果露出久違的微笑，此刻他心裏感覺到一陣溫暖，有這樣的朋友真好。
太陽早就下山了，唐果將所有的菜都包上保鮮膜。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他像是往常一樣走上樓去，輕輕打開房門。淩波麗依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微微顫抖的睫毛、均勻的呼吸、淺粉色的嘴唇，柔軟自然披散在臉龐的頭發，讓她看上去如同童話中的睡美人一般。
但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了三天，一想到這裏，唐果依然無法舒展自己的眉頭。每隔三個小時，唐果都會小心來到房間，輕輕拉住淩波麗的一隻手，輕聲細語地向淩波麗訴說自己的心情。自己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東西，今天看了什麽有趣的故事，甚至還有他小時候的故事。
“今天和一和恭絕又來看我了。大家其實都很關心你，希望你快一點醒來。今天我做了炸雞塊配蛋黃醬和生菜色拉，還有你最愛吃的布丁也買回來了。在冰箱裏冰10分鍾再拿出來吃最好吃了。”唐果又坐在床邊自言自語，但他絲毫沒有感覺無聊和厭煩。唯一讓他感覺到失落的是，無論自己說了些什麽，淩波麗都始終保持著沉睡的模樣，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意思。這個時候，他會走到窗前，抬頭仰望滿天的星鬥，看著它們閃爍的表情，想象著淩波麗醒來時的畫麵。
這些他曾經都沒有幻想過的事情如今卻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這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短短的一個月，卻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其實你還沒有問過我為什麽要當演員，那是因為曾經我看過一個女演員的表演，她的眼神、她的堅定、她的一切都讓我憧憬，總覺得站在舞台上將會是一件美妙而偉大的事情。那時，那個女演員表演的是一個賣花女孩，父母雙亡，流離失所，但卻毫不放棄自己的人生，她希望成為一個舞蹈者。而那時的我，對人生漫無目標，得過且過，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求什麽，自己的價值究竟在哪裏。但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了。我清楚地告訴自己，也要像她一樣，成為一個能夠感染所有人的演員，將夢想、理想和堅忍的意誌傳達給所有人。而那個女演員，就是你。”說到這裏，唐果有些忘乎所以，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這是深藏在他心中小小的秘密。他不由自主地將淩波麗的手握緊，一滴晶瑩的淚水滴在淩波麗白皙的手背上。
“淩波麗……”
他湊近她的臉龐，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兩個人的距離隻有幾厘米，她柔軟的呼吸就近在咫尺，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芬芳的長發，但是他卻沒有任何非分之想，能夠看到女神的表情，他已經很滿足了。
“呃……”
床單上有肢體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而淩波的睫毛也微微顫抖著。唐果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淩波麗已經緩緩睜開雙眼，正試圖起身。唐果看到這樣的畫麵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的第一反應是衝下樓去，來到廚房，端起剛做完的菜，再飛速地衝回房間。這是他期待已久的畫麵，他已經練習過了很多次，但是真的發生時，卻還是會不知該如何應對。
“淩波麗，你醒了，太好了！”
唐果端盤子的手都因為緊張和興奮有些顫抖，會不會開心地撲到自己懷裏，還是看到這麽多美味的食物狼吞虎咽，又或者……無數的畫麵交疊在他腦海中，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淩波麗。
淩波麗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正是緊張狼狽的唐果。然而，此刻的淩波麗卻並沒有露出任何欣喜的笑容，眼神中反而充滿了疑惑。她環顧四周，一切都是那麽陌生。
我在哪裏？他是誰？發生了什麽？
3.
“你是誰？”
淩波麗疑惑地看著端著盤子的唐果，仿佛是看到了陌生人似的，她從**起來，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怎麽了？”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啊。”淩波麗聽到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孩這樣稱呼自己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你有什麽目的？難道……你是……跟蹤狂？。”
說到這裏，淩波麗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唐果，他頭發淩亂，衣服上沾滿了因為做飯留下的汙漬，淩波麗更是緊張地往後退了退。
唐果設想過無數淩波麗醒來的場景，但唯獨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哎呀，我的頭好痛。我記得我之前是被一輛車撞了……難不成是你把我撞傷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淩波麗捂住自己的腦袋。
“淩波麗，你沒事吧。”看到這樣的場景，唐果下意識地衝到淩波麗身邊扶住她。
“別，別靠近我。”發現唐果向她靠近，淩波麗緊張地躲開，在自己的身邊豎起高高的警戒線。發現淩波麗這樣的反應，唐果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掏空了一樣，整個人感覺恍惚，唐果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看到眼前的淩波麗跟前幾天判若兩人，像一隻受驚的小鳥收起自己的翅膀。他真想欺騙自己這是一場夢，但他早該料到，這才是現實的殘酷。
“我是唐果，你已經不記得我了麽？”
“啊，你睡了好幾天，一定餓了，先吃點東西吧。”唐果後退幾步，眼神中卻還是充滿了關切。
“你好奇怪啊，我明明就不認識你，為什麽你卻好像認識我很久的樣子。”
看著唐果臉上複雜的表情，淩波麗的心中也開始動搖起來，但是她怎樣也想不起來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
“我，認識你很久了。”唐果突然無奈地笑了一下，回憶不請自來地在他腦海中不斷湧現，像一部電影膠片快速滾動。淩波麗的笑容還曆曆在目，那些回憶猶如煙花一般夢幻美麗，卻無比短暫、稍縱即逝，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中有什麽東西要滑落下來，但又忍住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大概認錯人了吧，我真的不認識你。”淩波麗看著表情複雜的唐果卻毫無頭緒，此刻她突然想起了麵試的事情，便順水推舟地說，“如果你不是壞人，而是你救了我，那我很感謝你，以後有機會我會再來感謝你，但是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走了。”
淩波麗用認真而陌生的表情說完，便邁出腳步向門口走去。
唐果突然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麽，但又停在半空一動不動。他欲言又止，想了幾秒鍾還是開口說：“請你等等。”
淩波麗猶豫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唐果。
“請問還有什麽事？”
唐果想起了曾經淩波麗告訴他的關於她記錄新的回憶的本子，這成為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焦急地翻弄著抽屜和書架，眼神被一本粉紅色封麵的筆記本吸引，他記得曾經淩波麗說自己最喜歡粉紅色。他抽出那本筆記本，卻猶豫了。如果在這個時候，淩波麗恢複了記憶，也並非完全是件壞事，至少她可以毫無負擔地重新回到光鮮的舞台上去，變回曾經的超級巨星，而自己對她的那些欺騙，她也可以統統忘記。這樣不是最好的結局麽？但是，為什麽還有無法放下的感覺。這段歲月發生的點點滴滴，是不可替代的回憶……他僵持在原地，許久都沒回過神。
“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我真的要走了。”
“請等一下，我想最後問你一句話。”
唐果捏緊手中的本子，緩緩說：“你喜歡粉紅色麽？”
“粉紅色？”淩波麗覺得納悶，為什麽突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我怎麽會喜歡這種庸俗的顏色。”她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這樣啊……淩小姐，耽誤了你很長時間，非常抱歉，現在你可以走了。”唐果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看著淩波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的雙眼早已一片模糊，他不知道是什麽蒙住了自己的視線，是那些甜蜜如糖的回憶或者是這殘酷如雪的事實。他猶豫了一下，輕輕翻開手中那本粉色的筆記本：
X月XX日，今天唐果帶我去了商店街，漢堡包比賽真有趣。沒想到唐果那麽厲害，竟然得了第一名。他吃漢堡的樣子很厲害，雖然跟店主交換招財貓的時候演技好爛，但是還要謝謝他為我換來了招財貓。^— ^
X月XX日，今天公園遇到的小貓，跟我好像，孤零零一隻，沒有可以回的家，迷路在全是人的路上，沒有一人會關心她。但是，還好我有唐果……
X月XX日，唐果真的是我的男朋友麽？我也不能確定，記憶沒有告訴我答案，但是我的心似乎告訴了我。
X月XX日，今天唐果的表演讓我震撼了，他好像是上天賜給我的男主角……
看著這些簡單卻又充滿了甜蜜心情的詞句，唐果本該微笑的，可是，現在看來，這些句子卻好像鋒利的刀口一般劃在了他的心上。這明明就是一種解脫，他終於不用再欺騙自己最重要的人了……同時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淚水終於還是如同斷線的珠子，啪啪地滾落下來。
4.
一個少年坐在2012辦公室角落的沙發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的雙眼無神，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石像沒有靈魂的眼睛一樣。他就像是石像，這個世界的嘈雜與紛擾完全與他無關。他的身邊仿佛有一層無法突破的牆壁，將他隔絕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這個樣子已經幾天了？”
“我想想啊，好像已經有四五天了吧。”
辦公室裏另外兩個男孩無奈地看著蹲在角落的少年議論起來。
“怎麽辦，唐果不能老是這樣啊。”
“哎呀，果然是超音速飛機。”
和一看著唐果的模樣，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無奈地說。
“什麽超音速飛機啊？和一學長？”
好奇的明優歪著腦袋問道。
“沒什麽，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和一打了個哈欠，準備無視明優的問題。
“我才不是小孩！我隻比你小一個年級而已。”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就是女人的心變化起來比超音速飛機的速度都快嘛。”
“影後姐姐才沒變呢！她一定撞壞了腦子才會這樣對唐果的。”
明優生氣地辯解道。和一看著他笑了笑，用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哎，不要提這樣悲傷的事情啦。羅密歐被朱麗葉甩掉真是腦子壞掉啦！但是這個朱麗葉是腦子壞掉才遇到羅密歐的。”
“和一你就別再毒舌！”恭絕無奈地說。
“現在不管我說什麽，羅密歐都沒有反應，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吧。”
大家這是一起買把目光投向僵坐在原地幾乎沒有改變過動作的唐果身上。
“愛情是最可怕的武器，我們吃飯去吧。順便幫唐果也帶一份。”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了看鍾，不約而同地說道。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2012的辦公室。但唐果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他們的任何言行。他好像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的小孩一樣，聽不到外麵任何的響聲。
沒多久，2012辦公室門口卻出現了一個身影。辦公室的門敞開著，她看了看房間裏，沒有直接衝進去，而是有禮貌地敲了敲門。門並沒有鎖住，但也沒有任何人的回應，她輕輕推開半掩的門，看到房間角落的少年，便氣衝衝地向他走去。
“唐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她雙手叉腰，還沒等少年抬頭看她，就大聲說道。那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淩波麗的妹妹淩秋麗。
唐果還像之前一樣，完全沒有反應。淩秋麗看照這樣的唐果，立刻站了起來，狠狠捏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前後搖晃他的身體。
“你怎麽了？”淩秋麗蹙緊眉頭，焦急地看著唐果，但是唐果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淩秋麗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我看錯你了嘛？唐果！你給我振作一點！姐姐需要你，淩波麗需要你！”
她大聲地喊著，重複喊著，喊得幾乎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了似的。
唐果聽到“淩波麗”三個字，才突然有了一些反應，但下一秒又恢複麵無表情的模樣。他雙眼無神地看了她一眼，過了好久才終於開口說：“不，她不需要我。她已經康複了。她也自由了。”
唐果輕輕推開淩秋麗的手，站了起來，他回過頭避開淩秋麗的臉，似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樣子。
“不，現在的姐姐不是真正的她，你知道真正的姐姐是什麽樣子！她是你的女主角！讓她變回那個知道什麽是歡笑，什麽是關懷，什麽是人情味的姐姐吧。”
淩秋麗無法控製地說著，
“唐果，隻有你可以找回那樣的姐姐！”
“那些東西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幫助，現在的她，舞台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這樣有什麽不好。就像一隻美麗的孔雀，在她受傷時，我幫她療傷，而等她傷好了，自然就該讓她自由。”
唐果突然微笑了一下，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
“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們想想辦法，一定可以讓姐姐想起你，想起過去的。”
“不要再做徒勞的事情了，這樣的結局對我來說，對你姐姐都是最好的，起碼她沒有記住我騙過她。”
唐果終於露出了一絲哀愁。他看了看淩秋麗，但是什麽都沒有說。
“你確定麽？唐果？你不會後悔？”
他看著淩秋麗生氣的表情搖了搖頭。
淩秋麗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雙頰也因為怒火漲得通紅。此刻她真想一拳打向唐果，不過在幾下深呼吸之後，她還是忍住了。
“你這個笨蛋，真不知道為什麽姐姐會喜歡上你。”
喜歡上我……
唐果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姐姐曾經告訴我，她之前根本沒有相信你的話，但是……但是她卻真的喜歡上你了，所以願意相信你說的任何話。可是當姐姐遇到困難時你卻放棄了她。”
唐果站在原地許久，才開口說：“不是我放棄她，是我放她自由。”
“好吧，我告訴你，姐姐準備康複休息後就回國，就在三天後。如果你再這樣下去，就永遠也看不到她了。”
說完這句話，淩秋麗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辦公室門口。隻有唐果一個人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三天。隻有三天。
他相信淩秋麗絕對不會騙他，但是那又怎樣？已經燒完的蠟燭也不可能再恢複到原來的模樣，淩波麗也不會再記得自己。三天也好，三年也好，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淩波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光鮮亮麗的裝扮讓她找回了曾經的自信和驕傲。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充滿了幹勁和力量，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工作，根本沒空去想其他的事情。
“姐姐，你今天要出門麽？”
淩秋麗看著打扮完美的淩波麗問道。
“是啊，今天是非常重要的試鏡。你又不是不知道！幫我確認下車什麽時候到吧。”
“姐姐，其實我有話要對你說。”
“什麽事情？很重要麽？不是很重要等我回來再說吧。”
淩波麗整理了一下頭發，做好最後的準備。
“很重要，能不能等我說完。”
淩秋麗站在淩波麗麵前堅持道。
淩波麗抬頭看了看時鍾，不耐煩地回答：
“好吧，你說。不過，最好在五分鍾內說完。遲到是試鏡最大的忌諱。你可不要耍什麽花招，破壞我的試鏡！”
她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淩秋麗，再次強調。
“姐姐，試鏡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麽？”
“你這個丫頭是不是很無聊啊，你莫非是真心想要破壞我的試鏡才高興嗎？試鏡對我來說就是現在的所有！”
淩秋麗看著因為生氣而有些扭曲表情的淩波麗突然露出傷感的表情，她拉住淩波麗的手說：
“姐姐，告訴我，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麽？你真的快樂嗎？”
快樂？生活？表演就是我所有的生活。有什麽快樂不快樂？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圍繞著我，稱讚我，羨慕我，甚至嫉妒我。我就是超級巨星，我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把我的敵人都踩在腳下。這樣不就足夠了？這麽多年來，都是這樣度過的。
淩波麗再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厚重的粉底覆蓋住她的表情，厚重的眼影遮掉了她眼中的純粹，鮮豔的唇膏掩蓋了她的雙唇。鏡子中的人究竟是誰？是她自己麽？為什麽一點都不美麗，為什麽一點都不開心？突然，一股莫名的痛楚湧上她的心頭。
我怎麽了？
是我太累了麽？
“你忘記他了麽？”
淩波麗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影子突然變得越加清晰，讓她揮之不去，那種被陽光照耀一樣的溫暖感覺究竟是什麽？為什麽那麽熟悉那麽讓人懷念？一定，是我的錯覺，她這樣告訴自己。
淩波麗沒有回答淩秋麗的問題，默默離開了房間走之前，她恢複冷漠的態度說道：
“行程不會改變，三天後立刻回國。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找回那一小段失去記憶時的事，既然不記得，就說明那一定對我來說很沒有意義。”
5
淩波麗順利地完成了試鏡，一切仿佛早已安排好的劇本。她踩著輕快地步伐正準備離開，發現已經有很多記者蜂擁而上。一個個拿著攝像機和話筒興奮地你爭我奪。
“淩波麗小姐，這次你來準備待多久？”
“試鏡是否順利？”
“你知道有很多粉絲在偷偷跟蹤你嗎？”
諸如此類無聊的問題，讓淩波麗覺得厭煩，她頭也不回地在寶安的掩護下鑽進車裏，完全不顧在後你推我搡的記者們。
“淩小姐。現在就回去嗎？”
司機彬彬有禮地問。
“是的。”
坐上車的淩波麗隨手將車窗簾拉了起來，整個人陷進沙發座裏。疲憊向潮水一樣向她湧來，她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是誰的生日？淩波麗的雙眼被一雙手捂住，她隻聽到有很多人在唱生日歌。
“淩波麗，祝你生日快樂！”
此刻，淩波麗眼前的大手鬆開，耳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祝賀聲。她睜開雙眼，大家圍在她的身邊，歡笑聲將她包圍住。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謝謝大家。”
“你要謝謝……是他專門為你準備的。”
有一個聲音在淩波麗耳邊輕語。
“誰？”
淩波麗沒有聽清那個名字，疑惑的問起來。可是沒有人回答她，大家隻是自顧自地笑著。當她仔細看每個人的樣子卻發現怎麽都看不清他們的臉。
她伸出雙手，想要抓住身邊的人，卻發現他們一個個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最後，她隻抓住一個人，那個人比她高出半個頭。她緊緊抓住他，不想讓他消失。
“你不記得我麽？淩波麗？我是……”
那個人的聲音突然開始扭曲，淩波麗還是沒有聽到他的名字。
“你是誰？是誰？”
她反複地問那個人，但是他卻沒有再開口。那個人的臉一片漆黑，他漸漸向她靠近，仿佛一個黑洞般將她吞噬。
“誰?！”
淩波麗叫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噩夢。豆大的冷汗從她的額頭滑落。
“你沒事吧，淩小姐。”
司機關心地問。
“沒事，我隻是有點累了。”
淩波麗直起身，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但疑惑的陰霾卻揮之不去。
等到她回到家，家裏已經空無一人，淩秋麗也不再喋喋不休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一種空洞的感覺爬上她的心頭。最近自己到底怎麽？
陷入思考中的她，被桌上的一個盒子吸引。那是一個塑料的盒子，她好奇地打開盒子，發現是一個飯盒。而盒子旁邊留了一張紙條。
嚐一嚐，你曾經最喜歡吃的東西。
看到這張沒有署名的紙條，淩波麗感到有種莫名的熟悉。
是粉絲的禮物嗎？
她打開了飯盒。飯盒分成三層：第一層是剛炸出來還有溫度的炸雞塊和一些蔬菜色拉；第二層是醬油味的雞蛋卷和竹筍炒牛肉片；第三層則是白飯——按道理，這種高熱量的食品一直都是她不會吃的東西，但是這一次，她卻不知道為什麽被它們的味道所吸引了。她嚐試著抓起一塊炸雞放進嘴裏，咬開香脆的外皮，裏麵有鮮嫩的汁水溢了出來，讓她整個嘴巴都感覺到雞肉的鮮美。
她應該是不喜歡這些垃圾食品的，它們也完全不能跟她慣常吃的法式料理相提並論，但是今天她卻覺得這些東西無比美味。不知不覺中，她吃掉了所有的東西。
6
第二天，淩波麗發現自己家的門口多了一尊招財貓，她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個古怪的東西，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抬起頭，發現眼前有一個推著自行車的身影越變越小。
又是他麽？
淩波麗她躺在**輾轉反側。那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麽要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她到底忘記了什麽？為什麽她討厭那些東西，但是又覺得喜歡它們？
一個又一個問題不斷地跳了出來。
各種雜亂的思緒交織成一張網，而她就是那網中的一條魚兒，無法跳脫。
她究竟怎麽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出發的時間很快就到來了，淩波麗看著整理完的箱子，有些落寞。但是明明就要回去了，為什麽會覺得有一絲空虛。她提起箱子往門口走去，然後忍不住往大門口看了看，這時，她終於發現了一個人影。
淩秋麗站在門口，認真地問她。淩波麗看著自己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失落。
“你一點都不留戀這裏嗎？”
淩波麗看了看淩秋麗，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機場的人群熙熙攘攘，這是一個上演著無數相聚和分離的地方。淩波麗坐在候機廳裏，身邊的助理和經紀人反複地向她叮囑回去後的各種行程和安排，但她卻一句也聽不進去。她的腦海中充斥著那個身影。
她一個人來到了候機大廳的玻璃前，看著一架架停在跑道上的飛機。
終於要告別這裏了，她又要回到那個華麗的舞台了，為什麽不快樂呢？應該是快樂的……隻是快樂得不太明顯吧。看著時鍾一點點接近飛機起飛的時間，她的心中卻升起了強烈的依戀，仿佛在等待誰的出現一般。
他會來麽？他是誰？
淩波麗環顧偌大的機場，那些匆匆走來又匆匆走去的人們，沒有一個是為她而停留的，她失落地低下頭。轉過身，她看到天空中堆起的烏雲。忽然，一抹閃電劃過天空，機場裏變得**起來。機場的客服人員不停地在廣播裏念著推遲起飛的航班名字，淩波麗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航班。不過，很奇怪的，她竟然一點都不感到生氣，相反，她還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如果晚點的話，那個人……
“我是來跟你說再見的。”
淩波麗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她猛地回過頭，一個手中拿著傘的憔悴少年進入到了她的視線。她甚至已經忘記他叫什麽名字，但在看到他的瞬間，她忽然感到了踏實。
“你是，來送我的麽？”
淩波麗看著他的臉，胸口湧起一陣溫暖，就像曾經她腦海中回憶起的那種太陽一樣的溫暖，但他的臉卻又是那麽陌生。熟悉和陌生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像兩股無形的力量在她的內心深處拔河。
“對不起，我想這是最後一次了。”
少年皺了皺眉頭，無奈地笑了一笑，他熱切地看著她，卻始終不敢走近一步。
“你能收下這把傘嗎？也許到了那邊還會下雨，也不許不會。但是總會下雨的。”
少年有些語無倫次，他抬起手想要將傘遞到淩波麗的手邊。
“我，不需要。”
淩波麗看著他，心裏莫名的感動再次衝擊著她，但是理智依然主導著她的思維，她努力控製住早已如麻的心緒，冷靜地回答道。
少年拿傘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後他對著她尷尬地點了點頭。
“嗯，不好意思，這把傘是有點破。”
兩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誰也不離開，誰也不向前，像兩尊石像般僵持在原地。許久。
“淩波麗小姐……淩波麗小姐……你在哪裏？我們要去改簽機票……”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經紀人緊張感的聲音。淩波麗才回過神來。
淩波麗再次看了一眼麵前的少年，義無反顧的邁開了步伐，朝經紀人疾步走去。她害怕停下腳步，害怕自己的猶豫和動搖。
“再見，你不會再看到我了。”
淩波麗回過頭，看到少年微笑的臉，她停下腳步，凝視了他許久。終於，她還是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腳步是那麽沉重，仿佛被綁上了好幾塊石頭，但是她知道，這一刻，她不能回頭。
雨絲毫沒有變小，反而越下越大，仿佛天空流不盡的淚水一樣，放肆地滴落下來。淩波麗忽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糾結，猛地回過了頭——看著那個男生漸漸遠去的身影，說不出一句話，還是那把粉紅色的傘，還是那個單純的男孩，他們再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永遠的。
整個世界變得好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