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憤怒的拳頭

天然居前院,公子狗坐在一張藤椅上,冷眼看著麵前被控製住的船工們。

桌子上留著殘酒冷菜和一堆來不及吃的葵瓜子。

陳漢掙紮了兩下,身旁的三四個家奴死死扣住他的身體。

陳漢怒道:“我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公子狗說:“今天給了你們十兩金銖的仇老二死了,就死在夜涼河裏!這城裏誰不知道,仇老二是我們公子黨的人!”

“他死了?不可能,我們收工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再說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這個我不需要知道,我隻是有些悶火,不知道找誰撒,今天就算你們倒黴吧!”

公子狗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道:“動手,把他們往死裏打!”

眾家奴領了命令,對幾個船工拳打腳踢,一時間哀嚎遍地。

公子狗陰惻惻的笑著,反複揉搓著手裏的那張廢紙,直到將“餘辜”兩個字搓得無法辨識,他才喊住了家奴們。

“都停一下!我本來還準備了話要問他們,真的打死了怎麽行?……這樣不好,很不好。”

幾個船工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慘叫,公子狗走上前來,挨個將地上的人又踢了一個遍。

“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這麽打我的兄弟們,沒有人會服你的!”

陳漢“呸”的一聲,吐出嘴裏的血水。

“硬氣!……但是一聽到你們慘叫,我嚇得忘了要問你們什麽了。……繼續給我打,在我沒想起之前,都不準停!”

家奴們再次痛下狠手,船工們在地上疼的打滾,卻不敢叫出聲來。

公子狗這次絲毫沒有製止那些家奴的意思,他孤兒出身,自小在地下社會討生活,挨過無數次毒打,所以他很清楚一個人的硬氣在什麽時候會被磨滅殆盡。他並不覺得此時能從這些人嘴裏問出什麽來。

所以他在等,他一點也不著急。

每個挨打的人都會忍耐到一個極限,過了那個極限他們將會崩潰,公子狗要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一個瀕臨崩潰的人,總是能問出一些平時問不出的答案。

和天然居酒肆外廳血腥的一幕相比,天然居的後院卻是一片安詳,楚小舟拎著酒壇子走近馬欄的時候,肉包子正在酣睡。

楚小舟發現木盆裏留了大半的老筍沒吃,知道是這個家夥又在挑嘴,她倒出老筍,騰空了木盆,敲開了酒壇封蓋,將滿滿一壇酒咕嘟嘟的倒了進去。

酒一開封,一股濃烈的酒香散發開來,肉包子哼唧了一聲,突然瞪大了眼,麻利的翻滾起身,在馬欄內著急的來回轉走,緊緊盯著傾瀉如琥珀的酒水,生怕有一滴灑在外邊。

木盆滿了之後,肉包子撅著大屁股晃頭晃腦過來,也不客氣,肥嘟嘟的腦袋一頭紮了酒盆裏去。

“真是個貪酒的家夥!放心,沒人和你搶!”

“真是好酒啊!”一個聲音從馬欄後傳出來。

楚小舟起身探查,發現一個叫花子原本躺在馬草上打盹,被酒香惹醒,癡癡的盯著楚小舟手裏的酒壇。

楚小舟晃了晃手裏的酒壇,發現酒還剩一小半。

“喏,就剩這麽些了,都給你!”

叫花子也不答謝,接過酒自顧的喝了起來。

這時膽小的店小二已經收拾了細軟從後院開溜,見到楚小舟,失聲喊道:“姑娘你怎麽還在這裏?快過去吧,你朋友出事啦!”

“出什麽事了?”

“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群惡人,已經傷了兩條性命了!”小二說完就出了院門溜之大吉了。

楚小舟莫名的一陣心慌,顧不得熊貓和叫花子,連忙奔向前院。

“張大哥!張大嫂!”楚小舟趕了過來,一眼看到了兩個血人,雙腿一癱軟便坐在了地上。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那麽鮮活的兩個生命,就這麽真實地死在自己麵前。

她不願相信這一切,拚命的推著兩人的屍體,突然一聲呻吟,楚小舟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用手探兩人的鼻息,還是沒有動靜,倒是手背感受到了一些微弱的氣流。

楚小舟扒開兩人的衣領,發現被戳穿的咽喉位置,尚有一絲輕微的氣流。

“他們沒死,來人啊,他們沒死,救人啊!”

楚小舟向四周呼喊,現場幾乎所有的桌椅都被掀倒,碗碟碎裂一地,許多食客互相攙扶著逃出天然居,卻沒有一個人要來幫她。

楚小舟拖住一個又一個要逃跑的食客們,嘶喊道:“救人啊,你們救人啊!求求你們,救救他們!”

“你說的是這倆死人還是那幾個活人?死人早就死了,那幾個活人很快也要死了,你說怎麽救?還是先救自己吧姑娘!”有冷漠的食客無情的說出真相。

“這兩個人已經沒救了,姑娘你快些逃吧!”也有於心不忍的食客勸道。

她終於抱住上了年紀的吳掌櫃,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鬆手。

“掌櫃的……我求求你,出去後能幫我叫個郎中救人嗎?”

“可以,可以,我答應你,你快撒手!”吳掌櫃心急如焚,這時候不跑,等那條變態的惡狗想起來十兩金銖的事,哪裏還能再逃?

“我的其他朋友呢?”

吳掌櫃往身後一指,說道:“被那些惡人圍著呢!下手那叫一個狠啊!”

“為什麽沒人報官?”

“姑娘,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看這些打手們,哪個不是官府的家奴!”

“難道鏡鑒司也不管嗎?”

“鏡鑒司哪有時間管這些小事?”

“人都死了還算小事?”

“那要看是死了誰?像你我這種窮老百姓,死了也就死了!我勸姑娘看開點,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這京都居,大不易,該低頭時候就要低下頭!”

“你走吧,我楚小舟脖子硬,學不來低頭兩字!”

楚小舟放開吳掌櫃,猛地站起身來,逆著倉惶逃生的人流,大踏步的朝危險走去。

她每走一步,拳頭便握緊一分,她沒有信心能夠救下這些剛認識的朋友,但她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她總要做些什麽!

“如果我唯一能依靠的是我自己的拳頭,那就讓我用拳頭,去捍衛些什麽吧!”

楚小舟內心呐喊道。

“住手!”

“喲,來了個不怕死的丫頭!”公子狗敲了敲桌子,家奴們停止了毆打,船工們已經皮開肉綻瀕臨崩潰。

“你,說你呢,那個惡心的家夥,你不準再動我朋友一下!”

“是嗎?那是我不對嘍,要不要我好好跟你道個歉?”公子狗嘴上這麽說,卻一腳踢在陳漢臉上,陳漢疼的想要慘叫,又緊緊咬牙憋住。

楚小舟聲音有些發顫,她現在知道自己也有些害怕,但她還是堅持著把公子狗的罪狀說完。

“你惡意行凶殺害張氏夫婦,又聚眾圍毆無辜城民,依我大楚刑律二十條,當處以絞刑!”

“喲,這麽熟知刑律啊,你是哪個衙門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是鏡鑒司的……預備鏡捕招錄考生,楚小舟!”

“哎喲,你可嚇死我了!”

公子狗將手指纏繞進手帕裏,尾指高高地翹起,輕輕的拍打自己的胸口,裝出受到驚嚇的模樣:“我還以為你真是從那個地獄衙門出來的厲害人物,原來隻是個連考試都沒參加的土包子!就你這樣的貨色,別說鏡鑒司的四門七試,就是招錄前考生之間的青眼局,都可以提前讓你滾出京都……我勸你少拿鏡鑒司的名頭,在我麵前充大尾巴狼!”

“你現在必須放了我朋友!否則……”

“否則怎樣?你想動手?如果我沒看錯,你連滴水境都沒晉入,你拿什麽和我打?”

“就拿我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