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吃著火鍋唱著歌
白骨衣遞來一雙長筷，楚小舟接過手才發現那是由新折的楊木削斫而成，她在沸泉裏一涮，居然燙沽出來草木的香氣。
蘑菇、青菜、白肉、剝洗幹淨的江魚……，白骨衣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裹裏拿出了琳琅滿目的食材，看得楚小舟張大了嘴。
“你哪裏弄來這麽多食材？”楚小舟問道。
“這些菜是江邊集市上買的，這魚可是我入夜前親手抓的，相當新鮮！……呐，還有，這是蜀九香的醬料，待會蘸著吃，入鄉隨俗，在蜀州地界，隻有吃辣才夠痛快啊！”
白骨衣又遞過來一盞銅碟，裏邊倒滿了紅油油的辣醬，看得人一陣口水直流。
水聲鼎沸，幾片白肉和蔬菜在沸泉裏翻滾，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襯的兩人麵容有些模糊不清。
楚小舟夾上一片白肉，剛要吃，忽然癡癡的盯著白骨衣，像是發現了重大秘密。
白骨衣也夾起一塊白肉，蘸滿臉醬料，剛要入口，發現楚小舟正緊緊盯著自己，一向厚臉皮的他倒有些局促起來：“你吃吧，看我幹嘛？難道隔著一層麵具你也能感受到我的英俊？”
楚小舟揶揄道：“你臉不是被烙毀了嗎？能有什麽可看的！我還怕看了倒胃口！”
白骨衣說道：“既然這樣，你還盯著我幹嘛？”
楚小舟說：“沒事，你吃你的，別管我！”
白骨衣不明就裏，繼續把肉往嘴裏送，這一送，自己也差點笑出來。
他的麵具遮擋住了整個臉龐，就連嘴巴也在麵具之下，肉塊根本就進不到嘴裏，怪不得這丫頭像看笑話一樣看著自己。
白骨衣一時尷尬不已，連忙掩飾道：“咦？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我已經吃過了，來來，你多吃點。”
白骨衣把肉塞給楚小舟，自己放下了長筷，無奈的盯著蓮花火鍋發呆，氣氛剛剛安靜下來，楚小舟也剛相信他的說辭，就聽到一陣咕嚕嚕的響聲，那確實是餓的不行的聲音。
白骨衣尷尬的捂著腹部，走在一旁認真的觀察地形，說道：“沒想到這佛基下的機括運作聲音這麽大！……可能因為是老物件了，磨損嚴重，嗯，磨損很嚴重呐！”
楚小舟木著一張臉，說道：“寧願餓著，也不摘麵具麽？”
白骨衣說：“你安心吃吧，免得我摘下麵具你就吃不下了。”
楚小舟搖搖頭，塞到嘴裏一塊蘸滿辣醬的白肉，邊嚼邊模糊不清的說道：“真是個怪人，一會兒說自己英俊的不得了，一會兒又說自己麵目全非！好像誰稀罕看你的模樣……不吃拉倒，本姑娘倒可以吃個痛快，隻可憐某些人啊，買了一大堆東西，又洗又煮的，結果什麽都吃不著！”
白骨衣硬著身骨，孤獨的立在瑟瑟江風裏，背影透著濃濃的可憐。
楚小舟吃完肉，又大口嚼起一塊白菜梆子，白玉般的牙齒撕咬著白玉般的菜芯，果然是嘎嘣脆，心下越來越得意的楚小舟忍不住又唱起歌來。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摧玉箏？隔江細細聽，滿江長歎聲。
淅淅零零，一片淒然心暗驚。遙聽隔山隔樹，雨聲風聲，高響低鳴。
一點一滴又一聲，一點一滴又一聲，江木蕭瑟，長劍縱橫，此際草間濕亂螢。
隻悔倉皇負了白衣公卿！我獨在人間，委實的不願孤生。”
這首《青鎖記·秋江》是梨園第一青衣安浮煙的名角名段，楚小舟本就五音不全，再加上她聲色調皮又邊吃邊唱，一首幽怨癡情的離曲，愣是被她唱的活潑又戲謔。
她戲謔的當然是白骨衣，如果不是濯銀麵甲隔擋，楚小舟覺得白骨衣的臉應該早就紅的像遠處的火光一般。
火光？怎麽會有火光？
她猛的站起身來向遠處眺望，透過江上濃霧，她看到在剛剛廷尉府舢板船群的位置，衝天的火光燒透天際。
如果她能看透這霧，她就會發現，那些舢板船奇怪的在原地打轉，船上的兵士們紛紛棄船逃生，一個年邁的兵士正和一個大胡子統領低聲說著些什麽，然後兩人腳下的船被撞成碎片，船上輜重箱裏的火藥接連發生爆炸。
她當然不能看透這霧，所以她隻有詢問身邊的人——那個餓的發慌的白骨衣。
“那裏怎麽著火了？”
“唔唔，你說什麽？”白骨衣口齒不清手忙腳亂的轉過頭，一隻手剛好搭在頭盔右側。
楚小舟隻來及看到一個無暇的側臉，白骨衣的那隻手便按動機括，頭盔裏彈出銀色麵甲，瞬間覆蓋住他的臉龐。
“你居然躲在那裏吃肉？”楚小舟頓時很無語。
“唔唔……裏瓜普愣亂捉啊！”
“什麽？”
“咕嘟”一聲，白骨衣來不及咀嚼，連忙生吞了肉塊，糾正道：“我說，你話不能亂說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吃了？再說了，就算我吃也不能算偷吃，這些東西都是我的！”
白骨衣心裏想到：“下次一定要讓布袋子（步足惜）幫我把麵甲修改下，至少要露出嘴嘛，否則早晚餓死！”
“你還沒回答我，那裏怎麽著火了？”楚小舟不依不撓。
“因為他們以為自己到了怒江岔道，急著逃命，船上的火藥就被人趁機引爆了。”
“他們傻啊，抬頭看看山水巨佛不就知道沒走岔嗎？”
“沒用的，巨佛已經被我變沒了！”
“你說什麽？我們不就在巨佛上嘛，怎麽會變沒？”
“有些時候，你看到的並不等於別人看到的！”
“又要裝神秘，這些小手段我都門兒清我告訴你，你不就是借著霧氣阻擋了他們視線嗎？”
白骨衣搖搖頭：“你是不是傻？……你覺得要多大的霧，才能擋住這尊像山一樣高的巨佛？”
楚小舟仰頭看佛，發現靠霧氣遮擋來隱藏巨佛是有點靠不住，自己說出那樣的話是有些傻。
楚小舟又猜測其他的：“那你是不是用來攝魂術？將他們迷惑住了？”
白骨衣有些無語，說道：”姑娘，你晃晃腦袋！”
楚小舟晃了晃，問道：”晃完了，怎麽啦？”
白骨衣說：”那你能聽到海浪的聲音麽？”
楚小舟頓時來氣了：”你腦子裏才全是水呢？……不就是個破戲法嘛，裝什麽高深！”
白骨衣的驕傲因為這句話受到了挑戰，他很認真的說道：”這個破戲法，前一百年後一百年，都不會有第二個人看透！”
“那倒未必，今天你算碰到對手了！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
“回答你兩百個問題也無濟於事！”
“首先，你用的全都是幻術對吧？”楚小舟問道。
白骨衣點點頭：”當然是幻術，難道你真認為這世上有妖術？”
“那好，你再回答我，幻術一定是假象對吧？”楚小舟又問道。
白骨衣說道：“假做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有誰能夠說的清！”
“很好，既然這樣，那我肯定能想通其中的奧秘，因為我腦子裏，真的能聽到海浪的聲音！”
楚小舟自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