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蓮花火鍋

楚小舟心下一喜,想要開口,聲音已然哽咽起來:“嚇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其實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一個水鬼!”白骨衣張牙舞爪的嚇唬楚小舟,卻惹得楚小舟破涕為笑。

“我還從未見過水鬼的模樣,來,給大爺瞧瞧!”楚小舟說著就要揭下他的麵甲。

白骨衣一甩頭靈活躲過去,驚道:“別,別,姑娘你冷靜下,這個麵甲是生烙在我血肉上的,萬萬揭不得!”

楚小舟撲空的手,就這麽伸在半空,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沉默,她才將手指放在了他的麵甲之上,觸手之際一片冰涼,這涼迅速入了楚小舟的皮骨血肉,入了她的心頭,這令她十分難過。

“那個時候,疼嗎?”楚小舟的淚水居然撲簌簌的掉了出來。

“什麽時候?”

“你臉上的麵甲烙上去的時候!”

“疼,當然疼了,燒紅的烈火鐵甲啊,噗的一聲貼上來,當時差點疼暈過去,不過最疼的還不是臉,而是我的心。”

“你心口也被烙燙了?”

“那倒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心疼?”

“因為那麽俊俏的臉,就這麽給燒沒了,換了是任何人,都會心疼的要死吧。”

楚小舟再次破涕為笑:“你嘴裏就沒有個實話!”

說完這句楚小舟忽然一愣,問道:“剛才你說的不會也是假的吧?”

白骨衣說:“要不要我現在把麵甲揭下來,一臉血啦糊糊的給你看?”

白骨衣一邊作勢要揭開麵甲,一邊發出慘叫,好像濯銀麵甲下真的牽連血肉一般。楚小舟嚇得閉上眼睛,連連揮手,白骨衣才就此作罷。

“我們現在幹嘛?”

“江上剛起霧,危險還沒解除,我們需要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白骨衣扶著肉包子的軀體,浮在水上,雙腳當槳拍著水花,推著大熊貓和楚小舟往前遊去,過了不多時,他們就到了山水巨佛的底部,那是一朵巨大的岩石蓮花底座,百年前的名匠們依著岩石走向雕刻而成,所以並不像常見的佛像蓮座那般完美,常見的蓮座上的每瓣蓮花都恰當分寸,分蕊而綻,但這裏的蓮座花瓣卻形製各異,有的花瓣直直聳立,有的花瓣斜刺衝天,有的花瓣已然頹靡,傾倒於水中,看上去雖不完整,卻勝在先天之勢和自然工巧,別有一番怒放的生機。

楚小舟先一步登了上去,白骨衣手攀蓮壁,也從水中躍了上去。隻有肉包子仍然一動不動的浮在水裏,繼續裝死。

楚小舟對這隻熊貓實在是無語了,膽小貪睡好吃,一碰到事就裝死,簡直是小竹村的模範村民。

楚小舟剛想踹上一腳,白骨衣食指輕噓製止。

“你平日裏看戲麽?有一出叫《六郎詐死埋名》,那可是名角演出啊,我看都比不過眼前這家夥的詐死功底,它一時半會也出不了戲,不如真的依你之前所言,烤來吃了吧!”

他雙指一撮,指尖擦亮一蓬焰火,兩人的麵龐被火光映亮,白骨衣借著亮看了楚小舟一眼,又連忙移開目光,專心於雙手的變化交錯,焰火在他的指尖移來換去,忽而之間就變成了三五朵。

他疾喝一聲:“去!”

焰火便直撲水中的肉包子而去,火苗沾了熊貓的毛皮,嗤啦啦躥騰起一人多高的火花,看上去煞是壯觀。

楚小舟雖然心中有氣,但也沒想到真的有人把肉包子給火葬了,這下著了急,連忙勸阻。

白骨衣看在心裏,說道:“你別急,這隻是幻術表演時候用的冷磷焰火,傷不了它的!”

再看肉包子,聽到響動,偷偷的睜開了一隻眼,看到這壯觀的火花,咕嘟一聲,咽了下口水,它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就在水麵拚命掙紮起來,大屁股水進水出,笨拙的身軀不斷的攪動浪花,伴隨著它軟萌的嬰兒叫喊聲,場麵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楚小舟等它鬧夠了,將它從水裏扯上蓮台來,濕漉漉的肉包子受了驚嚇,看上去老實了許多,默默走到兩人身邊,一甩全身的肥肉,將水珠盡數濺到兩人身上,然後連忙跑遠到一旁,躺下晾著自己的肚皮。

楚小舟這回反而不生氣了:“這吃貨還挺有腦子的!”

白骨衣問道:“這是你寵物?”

楚小舟糾正道:“不是寵物,是坐騎!”

白骨衣說道:“這是不是就是蜀地罕見的白貘?”

楚小舟點點頭:“我們雅安郡習慣叫它熊貓,外邊還有很多其他叫法,有的叫銀狗,還有的說這就是貔貅!”

白骨衣好奇的轉到肉包子背後,盯著它的臀部中間,說道:“這就是貔貅?它真的像傳說中那樣隻進不出嗎?等我掰開驗證一番!”

楚小舟蹲坐地上,將鞋子扔過去:“你別沒個正形了,快把你剛才那火苗借我用用!我衣服濕透了。”

白骨衣搖搖頭:“跟你說了那是冷磷焰火,沒什麽熱度的!”

楚小舟說:“你不是幻術師麽?來,來,變點篝火明火啥的也行?”

白骨衣有些氣悶:“幻術師又不是妖怪!”

楚小舟說:“你還說你不是妖怪,剛才那畫是怎麽回事?你和他一會兒進畫裏邊,一會又出畫裏,這又是怎麽回事?”

白骨衣沒有回答,蓮台上還有幾朵石蓮花,他在其中一座旁坐下,從石蓮花後抽出一個包裹,他小心翼翼的打開。

“畫就是畫,人就是人,畫上的人和人手裏的畫,本來就是兩回事!”白骨衣說道。

楚小舟借著月光循聲看去,發現那朵石蓮花的花心處正咕嘟嘟的冒著沸水。白骨衣伸長了手中的長筷,往沸水裏攪拌著什麽,楚小舟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跟她想象的居然真的一樣。

“如果你都沒死,他是不是也沒死?”

“一個死不足惜的人,往往沒那麽容易死!”白骨衣又往沸水裏扔了些東西,楚小舟看的分明,扔進去的是木耳。

“你居然在這吃火鍋?”楚小舟喊道。

“沒有明火,我當然隻能吃個火鍋了?”白骨衣反問道。

楚小舟又問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意思是,這裏怎麽會有火鍋?”

白骨衣笑道:“這塊巨佛下本來有地下熱泉,百年前建造佛像時,在佛基底部設置了水扇機關,江水流動會催動水扇機關轉動,然後將熱泉引到佛身各處,使得佛身溫度得以調節,不受江水濕氣侵蝕。……恰好這蓮座上便有一個水口,天下還有比這裏更適合吃火鍋的嗎?”

楚小舟搖搖頭,誰能想到這大江之上,巨佛之下,石蓮之中,居然有這麽一個吃火鍋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