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鐵嬰掌門

“山醒哦——”

一聲響亮的喊山聲,山穀之間傳來渾厚激越的鼓聲,朝陽輝映,群山盡染,林如碧玉水如黛,懸圃五座主峰上出現無數旌旗招展,宣示著今天是懸圃山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小教大會。

長年的與世隔絕讓懸圃形成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雖然這裏的文化與中華大地依舊同宗同源,但有很多東西,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比如火輪舞。

主峰之上,功濟堂門前廣場,十多名壯漢僅著一條幔子,身上畫著橫七豎八的油彩,在廣場上放肆而狂野地扭動著身體,手持一根木棒,隨著鼓點聲做著整齊劃一的舞蹈動作,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巨大的火輪,每一聲激越的鼓點,火輪上的火焰就熱烈地噴放一次。

這是源自古老部族的狩獵之舞,在那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能擊敗野獸的男人被視為英雄,每擊敗一隻野獸就在身上畫一條油彩,油彩越多意味著越是勇敢和強壯,雖然那個時代已經遠離,但人與自然抗爭的精神融入血液,化為了藝術。

“嗬——哈——”火輪舞的表演者們隨著高昂的號子聲展示了男人的力量。隨後,在火光漸暗中,一群美少女身著霓衫,隨著漸漸悠揚的音樂翩翩起舞,展示著人類原始的訴求之一,對美的向往。

在小教大會開始前的文藝表演中,四周是席位團團而坐,是四大宗派的四名長老以及各門入室弟子中的佼佼者,隻有何筆獨自一人坐一個席位,雖然他收蘇格為弟子眾所周知,但更多的是一種私下的認可,並沒得到懸圃高層的承認,這當然出於與第二生命外交上的考慮。而蘇格與吳為則作為上賓坐在客座。

直到今日,蘇格才把四門長老認全,左首甲門長老金鬥煥,時年178歲,門下入室弟子36名,是所有宗派中弟子最多的一門。右首乙門丁開山已經熟悉了。再往右丙門吳飛雄長老,門下入室弟子22人,而最右邊的丁門,就是長老中唯一的女性,妙空師太,入室弟子14人。

蘇格已經得知,不管超腦人還是修行者,身體都不由自主往最健康的方向發展,所以即便年過百歲,也貌似中年,最起碼也是鶴發童顏,所以妙空師太雖然是最年長的長老,但駐顏有術,清麗脫俗,麵容恰似妙齡少女一般,別看她是女性,在懸圃之中,她的宗派卻是實力最強的一派,人數最少,但個個入室弟子都是拔尖的高手,如果不算上妙可兒,她弟子的平均水平是最高的。

看到到處存在的太極圖騰與道家符號,以及被稱為師太的妙空,蘇格忍不住問吳為:“懸圃和道教有關係嗎?”

“應該說道教和懸圃有關係。”吳為神秘一笑,“你相信‘老子’是一名智力型超腦人嗎?”

蘇格一愣,“不會吧?”

“超初我也不信。但我看到《道德經》中的無為思想在懸圃一些古老典籍中早已存在的痕跡後,我也不得不信了。而且我不得不懷疑,老子的無為思想可能是雷王戰爭以後懸圃開始流行的一種精神勝利法。意思是在鬥不過母體的情況下,大家不妨站在一個更高的境界看問題——母體也是個生命,我們不必管她,讓她在大自然中自生自滅。而我們隻要活好自己就行了。”

蘇格笑了,“意思就是懸圃中人就和母體比誰活得長?”

“這不失為一種方法,用世俗的話來說,我惹不起還躲不起?至於後來如何發展為道家思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從某種角度上看,確實有它的道理。其實你就是讓懸圃中人自己回答這些幾千年的哲學問題,他們也未必有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老子是較早離開懸圃與俗世發生接觸的懸圃修行者之一,因為他才讓懸圃與俗世之間保持著一定聯係。”

蘇格不勝唏噓,“這樣想來,老子下山後能在母體的環境中活下來也挺不容易的。”

這時,他注意到表演舞蹈的少女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妙可兒,她在隊伍的最邊緣,舞動著曼妙的身姿,手持一把七彩圓扇,不施脂粉,猶如出水芙蓉,雖說表演的懸圃女弟子們個個貌美如花,但妙可兒的清純之氣還是格外奪目。

蘇格沒想到她還是名舞者,見她舞姿美妙,不由看得目不轉睛,妙可兒也發現他在看她,不由俏臉一紅。

吳為在一邊打趣道:“這才上山多久,就把蒂娜給忘了。”

“教授別說笑了。”他不由大窘,“隻是妙可兒幫了我不少,所以略有關心罷了。”

吳為道:“你知道我可以幫你嗎?”

“幫我什麽?”

“我可以用催眠法給蒂娜植入一個理念,讓她認為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不用。”蘇格斷然拒絕,但感覺心裏隱隱有個小魔鬼在問:“真的可以嗎?”

這個舞蹈一開始跳的是一群女子在勞作、縫補、摘采,但過了一會,舞蹈變得詭異起來,中間幾名女子身體出現不可思議的柔軟度,關節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過來,麵孔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陽光燦爛變得仿如痛苦的扭曲,音樂也變得越來越慢,好像垂死者痛苦的低吟,周圍的女子也形態各異地將扭曲的身體伏在地上,好像一具具扭曲的屍體,雖然在陽光下而且她們衣著豔麗,整個廣場卻籠罩著一層死亡陰森的氣息。

“這叫僵屍舞。”吳為道:“也叫木偶舞,是用來告誡人們,人類生活在母體的統治下,不知不覺充當著母體的扯線木偶。”

蘇格看到妙可兒也扭曲著身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也沒了,忽然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忽然意識到,一心躲避母體的懸圃人從沒喪失警惕,他們用這樣一種方式警戒著,不要忘了危機。

隨著一聲悠揚的笛聲,舞蹈結束了,隨著舞者們退場,全場爆發熱烈的掌聲。

這時大會司儀出場,一看居然是楊琦,他站在廣場靠山處一塊大石上,先是向下麵深施一禮,朗聲道:“水以源為祖,修行以武為根。一年一度小教大會承曆代先祖之教誨,存武心,記武戒,揚武威,重武德。下麵有請,懸圃掌教雲熾為候選弟子訓話。”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向洞門行禮,待楊琦退下後,從洞門走出一個人來。

“他就是雲熾。”吳為道。

“不會吧?”蘇格看到這個人眼都直了。

他想象過雲熾的模樣,心想身為懸圃掌門要麽玉樹臨風,要麽形貌威武,或者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形像。萬沒想到,站在洞門口的居然是個看起來如同十歲的孩童。

這孩童紮著三角辮,身著大紅衫,唇紅齒白,明眸善彩,手臂和腿上還分別挽著紅綢,看起來就像年畫裏的善財童子一般,而且一開口聲如銀鈴,比女子還好聽。

“我沒嚇到客人吧?”雲熾向蘇格這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繼而台下眾人哄笑起來。

雲熾接著道:“今年與往年不同,自我接任掌教,我們懸圃有七十個年頭沒有客人了。這次有幸能與第二生命合作是我們難得邁出的大膽一步。我也知道,各宗派之中,不少人不同意我這麽做,可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對了,我是掌門我說了算。”

又有人笑起來,蘇格也不禁莞爾,心想這掌門還真是孩童一般,說話沒個正形。但他也注意到甲門的金鬥煥和丁門妙空師太都露出怒容。

“我就不耽誤時間了,請各派弟子好好表現,讓客人們看看,在我們懸圃,有的是人才。”雲熾說完,各台下抱拳一禮,就這麽下去了。

待雲熾退下,楊琦上台道:“本年度小教大會,正式開始。”

隻見門前廣場開始變形,浮上來上百個石桌,每個桌上都有筆墨紙硯,蘇格已從何筆處得知,小教大會分文試和武試,先文後武,文試的題目是由各派長老根據各門的需要出的試題,弟子可以根據自己想投的宗派有選擇性地作答,當中不乏一些全才能全部作答的,這類弟子往往成為各派爭搶的對象。武試則由各派推出的入室弟子與入門弟子進行交手,確認其武力值,能成為入室弟子的都不能偏科,哪怕文試滿分,但武試不上達標線也是沒資格入室的。

文試過程比較乏味,就是看弟子們考試,蘇格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向何筆也討來一張試卷,看到上在的內容極為龐雜,不光有武技理論,還有對懸圃心法的見解,各類科學技術知識,人文地理、藝術曆史甚至領導學、管理學、經濟學等等,題目有上千道,但答卷時間隻有兩個小時,就算考生不假思索地落筆,一般隻能完成其四分之一。

不過由此也看得出這張綜合試卷反映出各宗派的側重點,比如甲門在科學方麵的試題最多,因為甲門側重裝備,好比整個懸圃外圍的金屬三角防護結構就是他們設計打造,但與上帝武裝的科研相比,懸圃的研究更重在人體能力的開發,裝備隻是輔助。這似乎也能代表東西方文明進程中的某種區別,東方文明更注重以人為本,盡管夾帶很重的神秘主義成份,但東方所謂的神往往都是曆史上真實存在過的人,這一點延伸到人類社會也是如此,像中國的神薑子牙、關公、財神範蠡等等,都是曆史上確有其人,而西方以希臘神話為代表的神話人物都是虛構的,但神話社會的結構與人類無異,形成東西方“人神同體”與西方“人神同構”的鮮明區別。

蘇格試答了一下,發現絕大多數答不出來,武學部份反而因為這段的苦學能答上幾道,其餘的隻有人文地理少數能答上來,不得不感歎懸圃弟子所學之多叫人歎為觀止。但考慮到這些弟子都是經過選拔的超腦人,就不覺得稀奇了。

“我還是算了。”蘇格最終放棄答卷,“我自愧不如。”

吳為道:“如果你自身超腦覺醒了,你就不覺得難了。”

蘇格苦笑,“你們那麽折騰我都覺醒不了,我看這輩子是別指望了。”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背後道:“如果你覺醒了,你就不會在這了。”

兩人回頭發現不知幾時雲熾站在他們身後,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吳為忙起身行禮,“見過雲掌門。”

“吳教授不必多禮。”雲熾一幅孩童樣貌,口氣卻是老氣秋橫,對蘇格道:“蘇居士,初次見麵,有禮了。”

“雲掌門好。”蘇格起身行禮。

看到蘇格行起禮來格外別扭,雲熾笑道:“蘇居士,你可別被我這樣子給騙了,其實我216歲了。”

吳為在一邊道:“雲掌門當年以‘鐵嬰功’獨步懸圃,後技壓群雄奪得掌門之位,故終身如孩童樣貌一般,實則是頂尖高手,飽學之士。”

雲熾道:“可惜按你們的說法,我超腦僅24%,似乎上不了台麵。”

“如此才更叫人佩服。超腦腦量從來不是戰力高低的決定性因素。”

吳為這話本是拍雲熾的馬屁,蘇格聽在耳中就老大不是滋味,他超腦97%,但懸圃幾大長老似乎他一個也不是對手,何筆那一戰看似平手,但如果不是仗著自己的自愈能力不知死多少回了,更何況眼前這深不可測的懸圃掌門。

雲熾對蘇格道:“蘇居士,過了今天,就是修煉‘懸腦法’的日子,你可準備好了嗎?”

“我隻能說盡力而為。”蘇格道:“雖說何筆師父傾囊相授,但在下愚鈍,隻學了些皮毛而已。”

“太謙虛了。何筆告訴我,你這點皮毛足以擊敗我懸圃九成九的人,這還不算上你本身的自愈和瞬移能力。”

“這兩項能力我是拜雷王所賜,說起來也是懸圃的淵緣。”

雲熾感歎,“所以說二帥當真是天縱奇才,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雷王水晶頭腦在哪,又是怎麽把你變得能與雷王超腦契合的?”

蘇格心道:“還不就是把我死裏折騰。”但這話沒說出口。

吳為道:“雲掌門放心,我已對蘇格進行仔細檢查,他現在應付懸腦法的初步訓練綽綽有餘。”

“那就好。”雲熾抱拳道:“我還有事在身,暫且失陪,明日有請功濟堂會麵。”

雲熾走後,蘇格好奇地問:“你幾時檢查我的?”

吳為道:“我和易寒相處日久學了他一樣本事,我猜你知道是哪一樣。”

蘇格當然知道,易寒能一眼看出他人的級別能力、甚至洞悉內心想法的本事他比誰都清楚,不由道:“我以為這是項超能力,還可以學去的嗎?”

“誰說超能力就不能學?”吳為意味深長地道。

蘇格沒有多問,他知道吳為和易寒一樣,是智力型超腦人,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得多。現在自己還有太多東西要學,也不必貪圖他人的技藝。轉而問道:“關於懸腦法,你們打算怎麽開始?”

“明日便知。”吳為道:“你今天還是關心下你鍾愛的妙可兒能不能勝出吧?”

蘇格大驚,“你怎麽知道……”

吳為笑道:“你以為你修改試卷我看不出來嗎?武試的題目就那麽六道,你有意在第一道加上身法,不就是想給妙可兒一個表現的機會嗎?”

“那豈不是……”

“放心,其他人倒沒注意這點小變化。不過你這事有欠考慮,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我不是有意要聽牆根,隻是妙可兒的住處剛好在我住處的隔壁。”

蘇格不由心中格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