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超腦人

“蘇格……蘇格……”

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蘇格猛烈地咳嗽幾聲,掀掉身上的毛毯,撓著頭頂雞窩似的頭發,像個宿醉的酒鬼一樣捧著腦袋坐起來。

他雙眼朦朧地掃視周圍,他相信整個三藩市都找不出一間比這更亂的屋子,幾十天沒洗的衣服堆在牆角,倒伏的啤酒罐還在滴著汁水,毯子掀出幾米遠都能聞到一股腐臭味,臭襪子離咬了幾口的披薩隻離著幾公分,上麵爬著蟑螂。

他從破舊的冰箱中拿出一瓶冰水喝下去,昨晚被酒精劇烈灼燒過的胃壁被冰水一浸像火一樣灼燒起來,他又劇烈地咳嗽一陣,把腦袋放在水輪頭下衝刷著。

冰水刺激著頭皮,但他並沒因此變得清醒,大腦中像過電一樣不停地閃爍著同一個畫麵:一片焦枯的大地漫無生機,岩漿跳躍著像猙獰的魔鬼,天空垂下冷漠的麵孔,狂風席卷大地,火雨在空中肆虐,腥紅的浪頭從地底衝天而起,帶著金屬的硬度呼嘯著,挺進著,仿佛要將整個大地一起推平砸碎。

他腦中一陣轟鳴,良久耳中還在嗡嗡作響,恐怖的一幕慢慢從腦海中消失,他抬頭看著鏡子中自己蒼白憔悴,滴著分不清是汗是水的臉,低罵了一聲,“該死的噩夢,你還要折磨我多久?”

他在髒衣服堆裏胡亂找幾件看上去還不算髒的穿上,用水抹抹亂糟糟的頭發出了門,他住在唐人街的貧民窟內,這裏混雜著各國遊民,從街頭到街尾都彌漫著一股凶險的滋味,每個人之間都似有敵意,隨時可能從任何一個角落鑽出來小偷,瘋子,殺人犯,即使頭頂陽光普照也讓人感覺窒息。

他進了一家藥店向店裏的藥劑師遞上幾張皺巴巴的美鈔,“再給我拿點藥。”

藥劑師把幾瓶鎮靜劑遞過來時道:“不是不想做你的生意,但你的用量是一般人的三倍多了,這會殺了你。”

蘇格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如果一定要死,我寧願死在自己手上。”

“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有錢的話我會去的。但恐怕他們幫不了我。”

“以前試過嗎?”

“我做噩夢七歲時就開始了,我爸媽在世時沒為這個少花錢。”

“做夢時什麽感覺?”

“絕望、壓抑、潦倒,好像全世界都在同我作對。”

藥劑師笑了,“誰說不是呢?不明白是我們要求得太多還是這世界給我們太少,我們有過滿足感嗎?”

蘇格苦笑著,抓起一把藥片吞下去艱難地鼓動喉嚨吞下去,藥劑師吃驚,“你不怕睡在大街上嗎?”

“有什麽所謂?”

他推門出去了,走到一個街角不遠,藥性開始發作,他朦朧中走到街邊一條長椅上倒頭就睡,一個瞪著血紅雙眼的乞丐飛快衝過來,“滾開,這是我的地盤。”但他已睡著了。乞丐惱怒地把他推到地上,又向他肚子重重踢了兩腳。蘇格在睡夢中抽搐著身體,但依然沒醒,翻個身在地上繼續睡。

“垃圾。”乞丐一腳把他蹬到垃圾桶旁邊,發黴令人作嘔的垃圾離他頭部隻有一尺遠,他就這樣躺著與垃圾在一起,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像垃圾一樣被人無視著,從日升到日落,又從日落到日升,又來到黑夜。

夜幕沉沉,連最近的燈光也照不到這裏,蘇格迷迷糊糊被餓醒了,他睜眼時感覺有支手電筒在眼前晃動,他本能地遮住燈光。

“蘇先生,我們是聯調局,請和我們走一趟。”

蘇格不知道自己什麽事招惹到FBI,但他不在乎,反正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比現在更糟了。即使眼前這個黑西裝像電視上職業殺手似的探員一槍崩了自己,也不覺得這世界有什麽可留戀的。

他任由探員把他拖上車,在迷迷糊糊的車子晃動中他被蒙上雙眼,經過幾處門戶被帶到坐下來,眼罩拿掉時他發現自己在一間審訊室,眼前那名金發碧眼,一看就顯得精明強悍的探員在翻一個薄薄的卷宗。

蘇格攤攤手,“你們想從我這得到什麽?我隻是個流浪漢。”

探員合上卷宗,“蘇先生,我叫西爾維斯蘭德,你可以叫我西斯。我對你的過往作了下了解,1995年你出生在中國濱城,2008年母親因病去世,你父親同一個美國女人結婚,之後你隨他移民舊金山,你們全家曾有過一段中產階級的生活,但長景不長,一場車禍讓你父親去世,你的繼母帶著所有財產離開了你,你變得窮困潦倒,不久綴學,你做過幾份工作,擦車、洗碗、掃大街,你也用在學校學的計算機技術做過一段時間的低級程序員,但每份工作你都做不到半年就被辭退,理由都是同一個,你老是遲到。”

蘇格深吸一口氣,“我有失眠症。”

西斯泛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作噩夢,折磨得你總是精神不振。”

“哇哦,我小看了你們聯調局。可作噩夢犯法嗎?”

西斯掏出四個信封拋到他桌上,“這是從你住所找到的。”

“你們非法入室……”但蘇格也懶得為自己的權利申辯,他想不出房子裏有什麽值得聯調局大動幹戈的。他拿起桌上四封信看了看道:“這是個惡作劇。”

四封信既無署名也無地址,裏麵信紙隻有一句話:蘇格,你是個奴隸。

“你什麽時候開始收到這種信?”

“一個月前,每周都有一封出現在我信箱,天知道是哪個無聊人士?還是什麽商場促銷的新花樣,我懶得在乎。”

“有過任何奇怪的人同你接觸嗎?”

“沒有,實際上連螞蟻都懶得理我。”

西斯想了想道:“好吧,配合我們做個小測試你就可以離開了。”

蘇格無所謂,“悉聽尊便。”

西斯身後兩名探員走上來拿出一個有三個支腳中間有個圓環的古怪儀器,擺正他的頭,三個支腳固定在他頭部和麵頰上,中間圓環延伸出一個探測器對準他的眼球。

“幾秒針就好。”西斯似乎對測試結果已不太在意,已收拾卷宗準備離開。

滴的一聲,蘇格感覺有道薄薄的光線進入眼珠,接著儀器的後半部份高亮起來,旁邊探員手上有個計錄儀,他一看上麵的數字有點不可思議地道:“頭,東西是不是壞了?”

“怎麽?”已經按在門把手上的西斯回過頭來。

“不可能有這麽高的數據吧?”

西斯接過儀器看了看,上麵顯示“46%”。他也皺起眉頭,將計錄儀擺弄幾下,確認沒有故障,道:“用全方位掃瞄。”

這一回薄薄的探測光線變強了,好像貫穿了蘇格的大腦,他明顯感覺腦內一陣刺疼,大叫:“你們想電死我嗎?”

滴滴滴……儀器急劇地鳴叫起來,西斯的計錄儀上顯示了蘇格完整的大腦,就像陳金成的大腦在儀器上的成像一樣,也是紅、綠兩色,但不同的是,蘇格大腦紅與綠幾乎各占一半,他的右腦幾乎整個是紅色,隻有一丁點綠色。

西斯驚呆了,“上帝啊……他是超腦人!”

氣氛驟然緊張,兩名探員火速拔槍對準蘇格,“趴下,手抱頭上。”蘇格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重重一腳踢在膝彎按在地上被手拷拷住。西斯還盯著儀表上的數據不敢相信,“46%?確認不是故障嗎?超腦人從來沒超過12%……”

“你們……”蘇格被探員勒得胳膊劇痛,“你們想怎麽樣?我什麽都沒幹!”

“帶走!”西斯神色嚴竣,把頭套往蘇格腦袋上一套把他向外拖。一邊走一邊召援,“各單位注意,現在是緊急情況,各單位立即趕往指定地點,警戒級一級!一級!”

在建築物的一條隱秘後巷,蘇格剛被推上一台黑車,突然砰然巨響,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把槍鉤捅穿車身,尖鉤彈開把車門一扯,嘩啦後車門扯飛,噠噠噠……槍聲大作,兩名押送他的探員當場擊斃,槍手彈無虛發,打得蘇格身後探員身體如篩子般蘇格卻毫發未損。

蘇格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名身穿機車服的黑衣槍手從車上扯下來,把他按在機車後座一陣風似地衝出去,前座的西斯飛快轉身開槍,但槍手拋來一個手雷,西斯飛身跳出車外,轟隆巨響車子炸得粉碎。

“攔截!攔截!”西斯對著通訊器大吼。

還沒搞清狀況的蘇格在機車後座上大叫,車速太快了,衝上公路還是逆行,各色車子過電般從前方掠過,稍有差池就要撞上,但車手車速驚人,居然一路從車流湧湧的中高速衝了出來。

但驚魂未定就看到機車直向盤山公路上衝去,砰一聲衝開護欄,蘇格再次驚叫,居然直向山峰下衝去。

嗖的一聲,車頭射出一道鋼纜,隻聽天空中轟鳴,不知幾時飛來一架直升機,抓鉤在直升機上,拉著機車向海麵飛去,從這裏遠遠可見夜色下的金門大橋。

然而飛了不到十秒,隻聽天空又是兩聲轟鳴,兩架F22戰機俯衝而來,飛機上火光四射,四枚飛彈夾著煙霧直射直升機。

機車手大叫:“鯊魚,接應我們!”

哢嚓,直升機上鋼纜鬆脫,機車直向海麵墜去,咚咚炮響,直升機被飛彈炸得粉碎,機車墜進大海,剛嗆了一口水的蘇格感覺腳底一實,有什麽東西從海底浮上來。

是一艘高速汽疊船,把他們連人帶車載上水麵,同時天空的F22再次俯衝,又是幾枚飛彈射來。

“讓開,菜鳥!”蘇格聽到身後一聲爆吼,這才發現船頭是一名紮著紅頭巾,全身肌肉扭結,抬著一門幾乎與他一樣高的機關槍,像金剛戰神一樣的彪形大漢,一手扳動船頭開頭,一手扣動機關炮。

砰砰砰!多根炮管的機關炮如萬炮齊發,射出無數熱能彈,引爆飛彈炸出的巨大汽浪掀起數百米高的海浪,F22攻擊失敗,從汽疊船上方一掠而過。

大漢咆哮:“小龍,大鳥,把這兩玩意打下來!”

咚咚,從汽疊船兩側炸開水花,兩個人影從水中衝天而起,在F22返回俯衝之際,兩人手中各抱一件武器射出紅光。

嗡!空氣都劇烈震**起來,F22被聲波一衝像喝醉酒一樣在空中亂轉,兩人又一扣另一個扳機,一道白光射出,轟隆巨響,白光將飛機一切兩半,在空中解體爆炸。

大漢一推發動機,快船劈波斬浪向前方衝去,那兩人擊落戰機後落在船尾,又放出一股白煙,瞬間方圓十裏內變得霧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船體沒入霧中。

吸入白煙的蘇格隻覺一陣天暈地旋,一下倒在甲板上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