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孤注一擲
天色變得有些陰暗，仿佛空氣中都透著一股發黴的味兒，離開會議室的左大元連打幾下火機想點一根煙，但發現火機居然受潮了。
“鬼天氣！”他打火機丟進垃圾桶，在裏麵翻到一個還有點火星的煙頭，終於點燃了香煙，長吸一口要下樓梯。
“前輩。”林靜的聲音傳來，她快步跑到他身後。左大元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前輩前輩，我有那麽老嗎？怕把我說年青了會泡你啊？”
林靜嫵媚地一笑，“不怕嫂子扒你的皮你隻管試試，對我來說年齡可從來不是問題。”
左大元苦笑了一下，“啥事？”
“林少校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們雷霆小組了，其他部門都會協同配合，但我還想要他身邊的一個人。”
左大元得意洋洋地叼著煙晃了晃，“要誰？”
“霍迪安上尉。”
左大元一下張大嘴，有點閃個倒憋氣的感覺，笑容也沒了，沒好氣地問：“為什麽要他？”
“他是生理學專家啊，而且他還有法醫的從醫經曆，他以前在參謀本部時對一些案子的觀點都很獨到……”林靜濤濤不絕地說了他幾個優點，但左大元一幅不耐煩好像聽都懶得聽的樣子。
“得了得了。”左大元終於揮手打斷她，“因為涉及一些科學知識就非得找個技術專家，這什麽鬼邏輯？老霍我還不知道，他獨立負責過一單案子嗎？他在第一線有多少工作經驗？”
“那你說誰好呢？”
“我啊！”左大元指著自己鼻子，“要不然老林把材料給我幹……”
他話音沒落看到林靜使勁憋著笑，他終於明白過來，惡狠狠一甩煙頭，“丫頭片子！激將法用到老子頭上來了！”
林靜像個小丫環似地福了福，“那就多謝了。”
左大元有點氣急敗壞地夾著文件向樓下走，林靜跟在身後道：“我覺得您最後一個問題挺有意思，好像排除了筆記是絕對死因的可能，除非死亡筆記的作者不是人類。”
“別讓筆記是死因的念頭在腦海中先入為主，如果這事牽扯到靈異或超自然事件，那什麽都有可能。”
“可是……邪乎到家必有鬼，不是嗎？”
這時兩人已到大門口，左大元停下了腳步看著灰蒙蒙的天，有點憂心忡忡地道：“現在這話隻怕有點靠不住了，這年頭怪事好像一樁比一樁多。”
林靜神色變得嚴肅，“你也沒有入手的方向嗎？”
左大元略一思索，“有時這反而是好事，沒有方向也許代表任何方向都走得通。”
“您讓我跟著感覺走？”
“你再多工作幾年就會明白，有時候一點靈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經驗還重要。”
林靜若有所思，她翻開手中的死者名單與資料，秀美的睫毛在翻著掃視時輕輕震動著，最後停在一個名字上：趙頌明。她用紅筆在上麵重重畫了個圈。
東北，一個邊陲地帶的小鎮，很多年前就已廢棄，隻餘幾間單薄的木屋在戈壁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方圓千裏幾乎沒有人煙，即使在地圖上也找不到它，名字也早被人遺忘。
但沒有想到，在深達五十米的地底，存在一座麵積有三個足球場大的秘密基地，裏麵有四通八達的通道，龐大的地熱發電機，各種複雜精密的機器，中央巨型電腦就像它的中樞，光纜電線延伸到每一個角落，各種物資供給一應俱全。
這是個天然的地下洞穴，二次世界大戰時曾被日軍發現用來作為軍事基地，戰敗撤退廢棄，如今被人重新啟用，從她的科技含量看得出即使相較超級大國的地下軍事指揮中心也不遑多讓。
可它最中心卻是一間漆黑空寂的病房，除了病床一塊，其他的地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上麵一個形將就木，麵容枯瘦的老人全身插滿各種管子，腦袋上更是刺蝟一樣紮滿各種金屬元件，在黑暗中大睜著雙眼，那皺紋重疊的雙眼目光渾濁，像等待著周邊的黑暗將他吞噬。
他就是當年的陳金成。
他劇烈地咳嗽幾聲，手指按下床邊一個按鈕，一台“電視”出現在他前方，這絕不是現在的科技水平能做出的電視，它沒有任何電線和金屬元件，純三維立體顯現在空氣中，也不知道投射的光源從哪來的，它強大的網絡功能能搜索到世界上任何頻道，並能根據操作者的語言進行調整搜索，智能化程度非常高。
陳金成看著電視上正播放著14名科學家離奇死亡的事件，目前警方還對此案高度保密，隻是按先後順序發布了訃聞，並沒有公布已介入調查。
當陳金成看到死者趙頌明的訃聞，他關了電視，絕望地長歎一聲，叫道：“小二。”
“教授。”一個平和的電子音在黑暗中響起，不遠處亮起兩盞溫潤的燈光，像兩隻天神之眼俯看著病**的他。
“你是對的。”陳金成懊喪地捏著手指，“看看我都幹了些什麽？”
“小二”的聲音道：“是有點操之過急，沒有經過長期的引導，他們很難一下接受真相。我知道您認為群體智慧高於個體智慧，但要考慮到副作用……”
陳金成擺擺手打斷他，“收回筆記吧。”
“主體已經焚毀，副本我都收回了。”
他閉上眼睛，“老趙是個好人，我害了他。”
“往好的方麵想，至少他自由了。這些人都死得很有尊嚴。”
陳金成五指張開又捏緊，捏緊又張開，這個動作重複好幾次，像下了決心似地喝道：“給我加大劑量，我要把她趕出去！快點！”
“您的‘圖森反應’已是二級，不能太急燥。”
“給我閉嘴！”陳金成暴跳起來，“就是死我也不想這樣活著，給我用藥！用藥！聽到沒有？”
小二歎息一聲，幾根注射器輪流把各種顏色的**注入輸液管，旁邊的監控儀器顯示出陳金成的大腦，如今他的大腦已完全變形，有好幾處地方好像都被切除了，用一些其他填充物代替這部份的功能運作，電腦數據化的圖樣顯示大腦主體呈綠色，中間夾著一絲絲的紅色。
藥物推進後，紅色的部份開始延展，但同時綠色高亮反應，仿佛兩種顏色在他大腦開始對抗。他的身體在猛烈顫抖，皮膚一下變紅，額頭青筋暴突，漸漸膨脹到整個麵部，像一條條青色的蚯蚓爬滿麵龐。
在陳金成眼中，一紅一綠兩色像兩隻軍隊，勢單力薄的紅色被龐大的綠色可憐巴巴地擠在角落中，在不多的援軍（藥物）支持下想拚命擴展一點領地，但很快綠色就以壓倒性優勢把它們擠回原地，拉鋸戰反複進行著，但紅色看起來毫無勝算。
在綠色反複高亮幾次後，紅色變得暗淡，最終藥物無法推進，同時陳金成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儀器發出電子音：“圖森反應過激，患者出現緊急狀況。”
“停！”小二下令。
藥物推進停止了，一身緊繃的陳金成大口地喘著氣，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從黑暗中伸來一個東西——是隻觸手，它像一隻人手，但上麵布滿古怪鱗片，像無數圈點的符號，尖端柔軟的觸絲纏上他的手輕輕撫摸著，似在安慰又似在鼓勵。
“教授，再等等，我們還沒準備好。”觸手輕輕摩挲他的手背。
陳金成極度虛弱，但卻莫名地產生一股神力，死死抓住觸手，聲音微弱但堅定地道：“小二，答應我，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把人類救出去，救出去……”
他喃喃地重複著，最弱慢慢地合上雙眼，儀器電子音道：“患者進入休眠期。”圖像上大腦中綠色部份開始放大，紅色幾乎消失殆盡，但陳金成身體各項生理指標開始平穩。
“睡吧。”觸手慢慢收回，那溫潤的雙眼在黑暗中不停地急劇閃爍著，似在快速地思考。
中央電腦發出聲音：“統帥，很抱歉，我們無能為力。”
小二沒有發聲，他思考的速度越來越快，白色的瞳孔因急劇閃爍出現微紅，最終閃爍停止了，他長長地吸口氣道：“啟動蘇格計劃。”
“統帥，鑒於蘇格與您的關係，他有可能是我們最有資格的候選人……”
“也可能什麽都不是。所以才值得賭一把。”
“母體已知曉您的存在，您不能冒險再接觸人類。”
“從我們現有的候選人當中找出最優秀的成立小組，我會給予組長我能力的40%。”
“您在孤注一擲。您該做更多的準備，我們還有時間。”
“但他快沒了。”小二的目光停留在陳金成的臉上，“我至少要在他活著時讓他看到希望。”
“明白了。”
“不要向其他候選人透露我和蘇格的關係。”
“您不想他得到更多的關照嗎？”
“如果他真是救世主，他需要靠自己去證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