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白府一劫終成空
五日之後,夏昭雲與樂月七抵達了目的地杭州。除了在秋雨樓遇到的那一劫之外,此行可謂是暢通無阻。鏢車在一大戶人家的正麵口停了下來,樂月七走上前去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小廝。小廝問道,“你們是何人?”
樂月七道,“我們是嬴家鏢局的人,還請你家主人出來一趟,接收這批鏢物。”
那小廝瞧了兩人一眼,道了句“你們稍等一下”,便進去了。
夏昭雲閑來無事,左顧右盼了一番,原來這家人姓白,白府兩個字金光閃閃十分耀眼。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白府的大門終於敞開了。出門迎接的是白府的主人白源,隻見白源麵帶微笑,拱手道,“樂鏢頭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聽白源這口氣,似乎他與樂月七也是舊相識。這讓夏昭雲有些好奇,心道,“這個樂鏢頭究竟認識多少人?怎麽處處都有舊相識!”想到此處,白源突然瞧了夏昭雲一眼,不禁問道,“這位小兄弟是?”
夏昭雲忙反應過來,拱手道,“我叫阿絮,是鏢局的趟子手。”
白源“哦”了一聲,又道,“兩位辛苦了,如果不介意到府上喝杯茶水吧!”
樂月七婉言謝絕了,說道,“我們要趕回去複命,就不勞煩白先生了。”
白源似乎十分熱情,眼看樂月七轉身要走,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臉上仍舊微笑道,“樂鏢頭是看不起我嗎?連杯茶水也不肯喝!”
樂月七無奈笑了笑,隻得答應了白源的邀請,帶著夏昭雲進了白府。這白府就是尋常的百姓人家,倒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幾人來到正廳落座後,白源便開始寒暄道,“樂鏢頭,我們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來著?”
樂月七想了想,答道,“有一年多了吧!”
“是啊!那個時候你走鏢比現在勤快多了,而且那時還沒出珊瑚令這檔子事呢!”
隨著“珊瑚令”三字一出,夏昭雲不禁楞了一下,他先瞧了白源一眼,隻見白源正在用一種試探的目光看著樂月七,而樂月七則是將剛送到嘴邊的茶杯放了下來,淡然道,“那個時候走鏢可沒現在這麽複雜,江湖上的人都在打珊瑚令的主意,為此我們邢大當家和林總鏢頭可是愁的睡不著覺呢!說來嬴家鏢局也是冤枉,要是虛劍山莊還在,這珊瑚令早就送到了,現在那玩意兒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明知燙手卻不能扔。”
白源笑道,“聽樂鏢頭這麽一說,還真是個麻煩事。不過既然沒有接鏢之人,為何不送還給托鏢之人呢?”
樂月七接著道,“白先生有所不知,托鏢之人乃洛陽城中一個叫優青的人,當時此人親自找到林總鏢頭讓他幫忙運這趟鏢,說是要運往虛劍山莊。可是後來虛劍山莊被滅,這鏢物成了無主之物,林總鏢頭便帶著這趟鏢去洛陽找托鏢之人。然而翻遍了整個洛陽城,竟然沒有優青這個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白源“哦”了一聲,又道,“確實很奇怪,難道優青這個人人間蒸發了不成?”
“我看不是人間蒸發,應該說優青隻是個化名,真正托鏢之人不叫優青。至於真名叫什麽,那就無從查起了。”
聽到這,夏昭雲也覺得很奇怪,不禁心道,“似乎是有人故意找嬴家鏢局托鏢,為的就是在江湖上發布珊瑚令,好引起江湖紛爭。整個計劃看起來天衣無縫,還讓被滅門的虛劍山莊背了黑鍋。這場陰謀背後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呢?”想到此處,一個大膽的猜想在夏昭雲腦海中閃過,繼續思慮道,“莫非是百問門?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步棋就高明了。百問門明知道珊瑚令會引來人人爭搶,為了不給本派招來麻煩,便借嬴家鏢局之手,走了一趟永遠都無法送到的鏢,然後借此機會將珊瑚令留在嬴家鏢局。如此一來,嬴家鏢局便成了眾矢之的,一切麻煩就落在鏢局自己身上了。”
想通了這一點,夏昭雲不禁瞧了樂月七一眼,心道,“此人十分聰明,我能想到的事,他也一定能想到。”
白源接著道,“我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兩位不如就在府上歇息一晚吧!”沒等樂月七開口,白源立即打斷了他拒絕的念頭,又道,“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樂月七始終麵帶微笑,從容道,“既然白先生盛情挽留,我們豈有拒絕之理,那就打擾了。”
白源道,“哪裏的話,隻要你們不嫌棄寒舍粗陋就好。”
當晚,夏昭雲和樂月七便在白府住下了。對於夏昭雲來說,有點像入了一場鴻門宴,從白源提起“珊瑚令”之時,他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就算他不開口,樂月七一定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樂月七始終一臉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這讓夏昭雲更加猜不透此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夏昭雲的眼皮再也撐不住了。因為樂月七要求他不許睡覺,必須在一旁守著,可是樂月七自己卻在睡大覺,這讓夏昭雲心中十分不滿。
子時,窗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夏昭雲準備叫醒樂月七,不過還沒開口,樂月七自己卻爬了起來。
“樂鏢頭,原來你沒睡啊?”
樂月七小聲道,“如果你認為閉著眼睛就是睡覺,那便是睡了。”說罷,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幾個人影飛速閃過,低聲道,“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
夏昭雲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樂月七道,“我既然赴了這鴻門宴,自然有辦法脫身。”話畢,從懷中取出兩粒丹藥,自己吃了一粒,另一粒遞給夏昭雲,接著道,“你先將這個吃下去,然後閉上眼睛睡覺就好了。”
“現在睡覺?對方都要殺進來了,哪還睡得著?”
“你若是信不過我,現在就可以自己殺出去。不過我得事先提醒你,白源可是江湖上排行前十的武林高手,你若有信心打贏他,那就盡管衝吧!”
聽樂月七這麽一說,夏昭雲有些猶豫,心道,“這個樂月七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就暫且信他一回吧!”
於是乎,當即將那粒藥丸吞了下去。而樂月七則從袖兜中取出一包東西,撒在了香爐裏。接著點燃了香爐,任其焚燒。下一刻,整個屋子裏便充滿了一股十分濃鬱的香味。一切準備就緒後,他也上床睡覺了。
下一刻,一陣門栓被撬動的聲音傳入夏昭雲耳中,此時此刻的他十分緊張,不禁偷偷瞧了樂月七一眼,隻見他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而且真的睡了過去。不但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呼嚕。夏昭雲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知道不速之客已經進來了,忙閉上眼睛,仔細聆聽者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可是,就當他感覺到腳步聲到了耳邊時,那些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了。他屏住呼吸,豎著耳朵聽了許久,還是鴉雀無聲。於是夏昭雲悄悄睜開眼,又悄悄爬起來往外瞧了瞧,原來那些人都昏倒在地。這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焚燒的香爐上。
夏昭雲終於明白了樂月七的脫身之法了。不愧是老江湖,任何時候都能全身而退。正當夏昭雲感慨之時,樂月七又說話了,不過這次他是閉著眼睛說話的。
“還在猶豫什麽,還不趕快把這些人處理掉?”
夏昭雲疑惑地看了樂月七一眼,好奇道,“樂鏢頭,你不是睡著了嗎?”
樂月七仍舊閉著眼睛說道,“如果你覺得閉上眼睛就是睡覺的話,那便是睡著了。”
夏昭雲陷入了沉思,覺得此人雖城府頗深,但也有那麽點意思。當即穿好靴子下了床,仔細數了數,地上總共十個人。於是乎,他將這些人逐個扛起,扔到了白府的圍牆外。幹完這些事已經是寅時了,夏昭雲覺得異常疲憊,再次回到房中睡覺,這下真的是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源便差兩個丫鬟前來服侍二人洗漱。夏昭雲十分不習慣被人伺候,覺得渾身不自在。於是轉頭望向樂月七,他倒是十分享受,還跟小丫頭有說有笑,這讓夏昭雲十分不理解。
但是經過昨晚那麽一役,白源和樂月七都顯得十分鎮定,兩人臉上皆是雲淡風輕,就跟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夏昭雲心裏嘀咕著,“這兩人皆是老謀深算之人,看破不說破,惺惺作態,不愧是老江湖啊!”
白源熱情道,“樂鏢頭昨晚睡得可好?”
樂月七笑道,“托白先生的福,睡得很香,不過我們這位阿絮小兄弟貌似沒怎麽睡好。”
白源臉上若有愧色,自責道,“照顧不周,照顧不周,阿絮小兄弟千萬別見怪。”
夏昭雲道,“白先生嚴重了,是我自己睡眠淺,不怪別人。”
當日,夏昭雲與樂月七二人在白府用過早飯便告辭離去了。出了白府後,夏昭雲心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了地,對樂月七道,“昨晚真是嚇死我了,還好你有辦法。”
樂月七道,“你一看就是江湖閱曆太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把你嚇到了。像我們當鏢師的,走南闖北慣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白府這點事兒簡直就不算事兒。”
夏昭雲覺得樂月七的話有些道理,此人雖然老謀深算,但總算是個有見識的人。當日,兩人並沒有直接回蘇州,而是先去了西湖旁的禾風亭喝酒。樂月七嗜酒如命,十壇酒下去竟一點醉意也沒有,一旁的夏昭雲看得目瞪口呆,不禁道了句,“在下佩服!”
樂月七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不想當鏢頭的趟子手也不是好趟子手。”
夏昭雲覺得此話頗有深意,心道,“難不成他又開始試探我了?”
樂月七拿起一壇子酒,準備倒入杯中,可是怎麽倒都撒在桌上,於是幹脆不用酒杯,而是直接拿起酒壇子喝了起來。隻見他一口氣便將那一壇酒喝個精光,喝完後又擦了擦嘴,接著道,“你是剛來鏢局,有些事你不知道。在江湖人眼中,嬴家鏢局就是個小鏢局,事實上,這個地方可謂是廟小妖風大。”
夏昭雲疑惑道,“廟小妖風大是何意?”
“你以後就會明白的。”說罷,當即醉倒在桌上。
夏昭雲推了他幾下,沒有動靜,看來真的是喝醉了。於是乎,他將目光轉向了西湖的美景,午後的西湖十分寧靜,沒有一絲波瀾。斷橋上人來人往,有欣賞美景的,有賣冰糖葫蘆的,也有吟詩作對的。夏昭雲看得入了迷,突然間,斷橋下有一條小船經過。船上除了船夫在撐船之外,還有一女子在唱著曲兒,曲曰“輕舟短棹西湖好,綠水逶迤,芳草長堤,隱隱笙歌處處隨。無風水麵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此乃宋代詩人歐陽修的名句。沒想到今日湊巧,能在西湖上聽到這曲兒,也算是一種緣分。
小船在碼頭處靠了岸,隻見那女子步履輕盈,下了船之後,便徑直往禾風亭這邊走來。待她走近了些,夏昭雲才看清楚這女子的麵容,濃妝豔抹,風情萬種。隻可惜樂月七這會子醉倒了,他要是醒著,估計得樂壞了,誰讓他對美女這麽感興趣呢。
那女子走進了禾風亭,柔聲道,“這位公子,不知能否討杯酒水喝。”
夏昭雲愣了片刻,忙為她斟了一杯酒,說道,“姑娘請!”
那女子微微一笑,十分迷人,夏昭雲看得心中有些慌亂,忙轉過頭去不再看她。那女子喝完一杯酒後也沒立即離開,而是慵懶道,“天氣有些炎熱,公子不介意我在這坐一會兒吧!”
夏昭雲緊張地直吞口水,一邊推了推樂月七,一邊說道,“這禾風亭也不是我們的,姑娘盡管坐便是。”
那女子噗嗤一笑,說道,“你這個人可真不會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