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雲中孤月芳魂逝
回到禦風山莊時,常靖雲整個人相當落魄,衣衫襤褸不說,滿臉胡須,活脫脫一個乞丐。段秦羽見到他時都差點沒認出來,直到華彩衣認出了他,眼淚立馬奪眶而出,帶著哭腔道,“夫君,你這是怎麽了?為何會弄成這般模樣?”
常靖雲將解藥交到段秦羽手中,消極道了句“解藥”,便眼一閉不醒人事了。
即使三天後清醒過來,仍舊無精打采,不理人也不跟人說話。華彩衣心中既心痛又焦慮,多次嚐試跟他說話,未果。見他半瘋半呆,不禁頻頻落淚,除了知道他中了‘半紫紅’的毒之外,也沒查出其餘毛病。
這日,段秦羽前來探病,跟華彩衣說起解藥分發的事。“解藥已經派給四大山莊的人了,上午人員也全數下山去。這裏還留有一粒解藥,留給常兄備著用吧!”
華彩衣連連道謝,忙道,“這些天多虧了段莊主幫忙照料,要不然這件事不知何時是個頭。”
段秦羽朝屋內瞧了常靖雲一眼,若有所思,許久才從嘴裏蹦出一句話,“是我對不起常兄!”
不過華彩衣並未聽到這句話,而是徑直往屋內走去。
因擔心常靖雲的精神狀況,段秦羽在禦風山莊又住了十來天,這才回蘇州。但在臨走那一天,常靖雲突然開口說話了。“那天我給你的確實是解藥,但是那解藥隻能維持一年,明年這個時候,你再來禦風山莊問我要解藥,不要問我為什麽,照做就行了。”
這番話讓段秦羽匪夷所思,見常靖雲如此消沉,想必是發生了什麽,可又不好逼問,隻得將話吞回了肚子裏。
段秦羽離開後,常靖雲每天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說話,華彩衣擔心常靖雲如此下去會悶出什麽毛病來,於是寫了一封信給顧雲添,求他告之事情的真相。顧雲添在回信上將事情的真相一一告訴了華彩衣,這下華彩衣終於明白了常靖雲的苦衷。但她並未在常靖雲麵前提起這些事,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九個月。此時正值夏季,華彩衣的身子也越來越沉重,眼看著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心中自是欣喜,可是想著常靖雲,心裏又是一陣惆悵。這幾個月她也未曾好過,每天擔驚受怕,害怕常靖雲從此消沉下去,一蹶不振。
這天華彩衣端著剛煮好的綠豆湯給常靖雲送去,突然覺得腹痛難耐,想必是動了胎氣。碗摔了個粉碎,同時也驚動了書房裏的常靖雲和夏昭雲。常靖雲頓時心中為之觸動,奔出書房,見華彩衣倒在了一灘血泊中。他絲毫沒有猶豫,而是抱起昏迷的華彩衣,對夏昭雲道,“快去叫項婆來。”
這位項婆是嘉興鎮上一位有名的接生婆,這幾個月雖然常靖雲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但還是在暗中關心華彩衣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連接生婆也提前找好了,以防華彩衣和孩子有什麽意外。
折騰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從屋子裏傳來一聲嬰兒的哭聲,常靖雲大喜,推開而入,但是眼前的場景讓他徹底崩潰了,床邊全是血跡。他瘋了一般抓著項婆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何地上會有這麽多血?”
項婆戰戰兢兢道,“不瞞莊主,夫人怕是…怕是…”
“怕是什麽?你快說啊!”
“怕是不行了!”
“你胡說,夫人好好的怎麽會不行了呢?”
“夫人這次難產,失血過多,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
“你胡說,夫人一向身體健康,又怎麽會難產呢?定是你接生時心不在焉,才會導致夫人失血過多,我要你償命。”
此時的常靖雲已經失去了理智,整個人似瘋了一般,項婆嚇得攤在了地上,語氣顫抖道,“夫人這幾個月來每天鬱鬱寡歡,營養不良,已經嚴重影響到胎兒了,這次難產實屬必然啊!”
項婆的一番話讓常靖雲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想到此處,當即失聲痛哭,又懊惱又自責。
那項婆見常靖雲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心生害怕便連滾帶爬的出去了。晨風苑外的弟子越來越多,常靖雲對身旁的夏昭雲道,“昭雲,你讓其餘弟子在門外等候。”說罷,便緩緩往床邊走去。有那麽一瞬間,他不敢睜開眼睛看,華彩衣的臉虛弱蒼白,早已經沒了一絲血色,但她還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喚著常靖雲。
“這是我的命,不要怪任何人。你看看我們的孩子,是個女孩。”
常靖雲看了一眼枕邊的嬰兒,正對著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但他並沒有為之所動,轉而望向華彩衣道,“你不要離開我,我要你好好活著。是我不好,我不該因為一點挫折就意誌消沉,都是我的錯。”
華彩衣摸著常靖雲的臉,忙道,“你不要自責,我命中終有此劫,躲不過的。我走後,你要好好活著,你答應我,好好把咱們的孩子撫養成人。”
常靖雲早已無心聽華彩衣的叮囑,隻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都不肯鬆開。
華彩衣看了一眼枕邊的孩子,接著道,“你看她笑得多開心,以後你也要讓她開心的長大。我想好了,咱們的孩子名叫常易瑤。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將來不要讓易瑤涉足江湖武林,切記!”說罷,華彩衣兩手一攤,撒手人寰了。
這一刻,常靖雲的精神世界徹底坍塌了,他看著眼前死去的華彩衣,蒼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沒有了一點呼吸。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哭聲,夏昭雲已經跪在門口哭了許久。直到常靖雲抱著華彩衣的屍體從屋裏走出來,那一刻他才終於忍不住衝向常靖雲,一雙小手緊緊抓著華彩衣的衣角,嘴裏哭喊著“師娘!師娘!”
常靖雲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往前走,走出禦風山莊,往離雲峰而去。今晚離雲峰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如水洗過一般。
常靖雲將華彩衣的屍體放在萬年石上,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自言自語道,“彩衣,你還記得咱們剛成親的時候嗎?那個時候,你說想到離雲峰上來欣賞月色,可我因為事物繁多,一直未能實現你的心願。今天終於有機會和你一起賞月了,可是你……可是你……”這一刻,常靖雲所有的情緒一起迸發,沒有哭,但整個人早已經心如死灰。
直到第二天早晨,太陽再次升起,常靖雲看了看身旁的華彩衣,當即道,“彩衣,你放心!我答應你會將咱們的孩子撫養成人,等易瑤長大後,我就下來陪你。”
那天,常靖雲將華彩衣的屍體埋在了離雲峰上,又在她墳前停留了一天一夜,才不舍離去。
自從華彩衣走後,常靖雲開始從消沉中走出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對五位弟子比以前更嚴格了,以前弟子們每天隻需練六個時辰的武功。而如今,常靖雲將時間加到了八個時辰。就這樣過了一年,常靖雲開始傳授夏昭雲《風行八式》,那一年,夏昭雲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