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黃雀在後

幾人爭鬥一夜,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洛無名一邊認路找尋,一邊帶路,有目的的帶著程獨旭前行,恰恰顯得自然無比,不似作偽。

程獨旭一隻手扣住洛無名肩頭,寸步不離,緊隨其後。心中卻是越來越莫名的激動。每每想到這失傳江湖的玄土訣就在眼前就不由得心跳加快。卻是把呂全術、費達一死一傷之事都拋到了腦後。

一晚上的追逃,二人其實都是早已疲憊不堪。洛無名全身早已被雨水濕透,山風吹來,身體不禁的瑟瑟發抖。

程獨旭見洛無名瑟縮的身子,行動越來越慢。心知自己是習武之人,功力雖未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但是抵禦這山中的寒冷還是不在話下。而洛無名年紀幼小,身體單薄,早已是被凍得麵皮發紫,不住的打著哆嗦。

無耐之下,隻得讓洛無名停了下來。用手抵住洛無名後心施展內力,將一股熱流送入對方體內。洛無名頓感身上寒冷之意大消,心裏卻是驚訝不已。起初他隻是認為程獨旭幾人有些本事,卻從來不清楚還有如此手段,就如同法術一般。

片刻之後,洛無名已恢複大半,身體不在顫抖,臉色也回複如常。程獨旭抓起洛無名問道:“還有多久能到?”

洛無名小心地回答說:“應該不遠,隻是時間有些久,山林裏樣貌難以分辨,所以走的慢些,以免錯過了。”

兩人起身繼續前行。身後山風吹動樹木雜草,沙沙作響。程獨旭回頭看了幾眼,也沒在意,扣著洛無名徑直朝前去了。

二人離開片刻從山林裏探出一個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前方。此人相貌古怪猥瑣,兩撇小胡子上下地跳動著,正是之前在官道酒館處尾隨程獨旭三人一路追來的怪老頭。

一路之上洛無名心裏不住的盤算,也不知之前設下的幾個撲獸陷阱是否完好。陷阱中布了一些鋼刃,若是能設計讓程獨旭落入陷阱之中,沒準有機會報了鐵十一的仇。但如今程獨旭寸步不離,恐怕很難有機會讓對方中計。罷了,罷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掉下去,一起完蛋。趁著還早也好到那陰曹地府去找找鐵大叔。心裏雖然不住的想,但是嘴上卻跟程獨旭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著,生怕自己露出什麽馬腳來。

又走了一段,洛無名忽然心頭一喜,他認出前麵一片熟悉空地上曾布下的陷阱似乎依然完好,上麵落滿了雜草落葉。若是不細心觀察,確實難以發現。陷阱之前還赫然插著幾根短竹竿,以為附近獵戶警示之用。

“你剛才用的什麽法子讓我身體暖和起來?就像最冷的冬天裏一口喝了半斛烈酒,卻是舒服得緊。”洛無名走過竹竿時,不經意的踢倒了兩根短竹竿。順口向程獨旭說道。

程獨旭這時哪有心思跟他閑聊,隻是聽到洛無名提到喝酒,忍不住好奇的詢問了一句:“你小子才多大年紀,就懂得喝烈酒了?該不會也抱過大姑娘了吧?”

一句話還未說完,洛無名猛地向前躍出。程獨旭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小娃竟還惦記著逃跑。因為時間長久疏忽大意,竟然讓洛無名猛地掙脫了自己的手掌。程獨旭下意識的向前一步就要去抓洛無名,哪知一腳踩空正踏進了陷阱之中。洛無名心中大喜,哪裏想到自己竟然掙脫了程獨旭,而身後傳來聲響,心知程獨旭已經中招。當下也顧不上回頭,朝著前方發足狂奔。

隻是一瞬之間,洛無名還未跑出幾步,隻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纏住,身體失去重心,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腳踝處火辣辣的疼痛不止,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身後程獨旭畢竟輕功不俗,一個普通陷阱又哪裏能困得住他。隻是在踩空的一瞬,單手抓住了陷阱外沿,另一手幾乎同一時間揮出腰間鞭子,纏上洛無名左腳。而自己的左腳也因踩入陷阱劃開了幾道傷口。

程獨旭心中大怒,沒想到自己兄弟幾人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卻被這未及弱冠的孩子屢次算計。當下躍出洞口,右手重重一拉,剔骨鞭已收回自己手中。

洛無名慘哼一聲,鞭子收回卻帶起一層血肉,若是力量再多兩分,恐怕左腳便是廢了。

程獨旭目光森寒地朝洛無名一步一步走來,眼睛瞅著洛無名腳踝出的鮮血,猶如一頭噬人的惡狼。走近幾步,程獨旭手中剔骨鞭正欲再次揮出,忽聽到身後破風聲響起,他再不敢大意,急忙回身。隻見一根長竹竿朝自己咽喉處襲來。

程獨旭心中大驚,急忙伸出右臂將竹竿擋開躲過這一偷襲。誰知竹竿被手臂架開同時,突然回收,接著手臂處劇痛傳來,竹竿頂部一隻明晃晃的銀鉤從手臂處劃過留下一大條傷口,登時心中後怕不已,若是這一擋晚上片刻,那銀鉤恐怕已鉤住自己咽喉,一命嗚呼。

再無暇多想,程獨旭忍住右臂處傳來的疼痛,回過身穩住身形,全身戒備。隻見麵前站著一個猥瑣不堪的老頭。一臉嬉皮笑臉的看著自己。

“肚兜老怪!”程獨旭一眼便認出此人是前不久才見過的賈同方。江湖人稱肚兜老怪,向來獨來獨往,乃是如今出了名的采花賊。

“你這老不休,不去哪家深閨偷些瑣物。卻來跟我過不去,憑你這點微末本事,就敢管我們繁星樓的閑事麽?”程獨旭惡狠狠的朝著對麵老頭問道。

肚兜老怪嘿嘿笑道:“程老鬼,你不老實在家呆著,卻又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作甚。這武功心法,既不姓程也不姓賈,向來便是有緣者得之。不如今天咱倆就比劃比劃,看看誰有這份緣分。”

話音還未落,賈同方手中的竹竿已經飛出,朝著程獨旭打來。程獨旭不敢怠慢,揮起剔骨鞭接住對方攻勢。二人你來我往戰在一起。

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間,當即動起手來,幾招之內更是難以分出勝負。程獨旭一條長鞭上下翻飛,帶著啪啪的風響,不住的朝肚兜老怪攻來。看得洛無名眼花繚亂。那肚兜老怪賈同方也不慌張,一根竹竿舞的靈巧,無論長鞭從哪個角度攻來,均被竹竿輕易化解。時不時賈同方手中的竹竿還乘隙向程獨旭鉤去。

使長鞭作為武器,優勢就在於攻擊距離遠,攻擊的角度、方式千變萬化。往往對上刀劍,隻要把握雙方距離便可,隻攻不守,立於不敗之地。然而遇上這賈同方的長竿,各路攻勢均被接住。硬竿擋軟鞭容易,可軟鞭卻不易抵擋硬竿。長鞭的劣勢也顯露無疑。隨著賈同方幾次反守為攻,程獨旭漸漸難以招架。

程獨旭疲累一夜。方才落入陷阱雙腳均已受了些傷。交手一陣,逐漸落了下風。

賈同方長竿帶著銀鉤,攻勢也慢慢凶猛起來。不多時程獨旭身上又多了幾處新傷。他暗暗心道,這肚兜老賊甚是奸猾,趁著自己原本體力不濟,舊傷未愈又不斷添新,以逸待勞。盡是一些拖延、消耗的打法。若是這樣鬥下去,便正中了對方的下懷。隨時可命喪對方之手。

程獨旭使出一個風舒步,向後躍出。心知已是無法取勝。狠狠一咬牙,對著賈同方說道:“老**賊,今日之事算我程獨旭栽了。將來盼你好自為之,別讓我繁星樓撞上,你今日無法取我性命,來日再會程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說罷,強撐著施展輕功,朝遠處遁去。

賈同方望著程獨旭逃離的方向,暗自搖了搖頭。其實他何嚐不想殺人滅口,隻是以兩人的武功來說,擊敗對方容易,但是留下對方確實難上加難。方才趁著程獨旭落入陷阱出手偷襲,便是唯一解決對方的機會,然而程獨旭還是乘著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賈同方一路尾隨幾人,之前發生的事他都暗中了解了大致。他自是清楚這程獨旭幾人的來曆,背後的勢力更是自己惹不起的。然而麵對著這可以讓自己一步登天的玄土訣,還是忍不住一路伏於暗處,等待黃雀之機。

如今這程獨旭既然已經逃離,再多想也無益。賈同方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洛無名,緩步走了過去。他俯下身去,換上一張溫和的笑臉假意說道:“小兄弟,那惡人已經跑了,你這傷勢不打緊吧?”說著一把扶起洛無名。

洛無名強忍著傷痛起身,對著賈同方說道:“多謝老先生相救,既然那惡賊已跑,我還是趕緊回家了。”

洛無名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賈同方。隻見對方樣貌猥瑣奸詐,便已心生懼意。他從小並未接觸世事太多,識人觀色便也隻得以貌取人,憑本心出發。恰巧這賈同方的尊容更是這奸詐之人中的翹楚,無論如何掩飾,在這洛無名麵前也是白費功夫。

加上之前程賈二人的對話,洛無名也聽個大概,雖未能全懂,但也知曉其中意思。自是知道這賈同方也絕非什麽好人。當下戒備之心未減反增,心道這下怕是剛出虎口又如狼窩了。

賈同方打斷洛無名說道:“不急回家,這時候那賊怕是未必走遠,還是先治了小兄弟的傷勢再說。”說完不由分說,一把背起洛無名,朝來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