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千千在身後關上房門：“不好意思，有人打擾。”

齊遠亮說：“電話？”

千千嗔怪道：“這時候來電，討厭。”

“可我沒聽到你打電話的聲音呀，你又沒有走多遠。”

千千怔了一下，笑道：“是，不是電話，是信息，我表達不夠準確，反正是有人找。現在電話盡是廣告，正經的事情都發信息了。”

“是約控信息吧。”

時間像在最短的瞬間裏凝固了一下。

在那短到不能再短的瞬間裏，齊遠亮分辯不清千千是微微變色了一下，還是毫無所動。

時間又在延續了。千千說：“是微信呀。約控是什麽，要不是我看了你的病曆，還真不懂。看來，你還是有一些症候的，要不然，也太正常了。”

齊遠亮垂下眼睛：“是，沒有約控，那是我的幻覺。”

千千靠近他，笑容裏有醫生的和藹，也有女子的嫵媚：“這會影響我怎麽對你的……”

不過她不再有什麽親昵的舉動了，有點兒不舍地離開了。

齊遠亮已經掌握了醫院的作息規律，在下午醫生例會前後，像他這樣的穩定型病人可以出去散步透氣，可以再次領略園林美景。在那個時候，醫生們在開會，病人們都被限製在病房裏，這個世界像空無一人。

沒過多久，齊遠亮再次回到房間。房門自動鎖住。這是隻有周醫生和他本人刷卡才能進入的房間。房門鎖了，就覺得安全了。

可為什麽要想到安全問題呢？

不管怎麽樣，安全了，就可以放鬆地坐下來。

齊遠亮躺在**休息。突然間，一個黑影閃動一下，整個白色的屋子都變暗了。

黑影發出一聲大喝：“抓住你了，終於抓住你了。”

齊遠亮嚇了一大跳，在這鎖上了房門的病房裏竟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身著黑衣，滿臉扭曲的表情。此人一邊大喊著，一邊撲了上來：“抓住你了，抓你你了，大妖怪，吸血鬼……”

齊遠亮此時看清，此人正是在長椅旁用掃帚棍襲擊他的人，竟又突然出現在他的病房。剛才他的眼睛沒有完全閉上，依稀看到，這個人並非從天而降，而是從床底突然鑽了出來。

就在齊遠亮剛剛出去透氣散步的時間裏，他就跑進來藏到床底下了。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活動自由，又為什麽要這樣。

齊遠亮想起來，他應該也是千千主管的病人。至於他為什麽，要做什麽，沒有答案，他是個病人，精神不正常，做什麽哪有道理。

病人是瘋癲的，張牙舞爪地撲過來，一邊繼續喊叫道：“抓住大妖怪，抓住吸血鬼。”

齊遠亮如臨大敵，準備抵擋。但當病人真“出手”時，他發現這個人是雷聲大雨點小，大喊大叫，動作卻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隻是類似於兒童嬉戲般地拉扯、拍打。拍打了幾下，又變了個臉色，衝他做個鬼臉。

齊遠亮想，精神病人的世界，可能類似於孩子吧。

門被推開了，終於出現了“救兵”。周醫生在門口大喝一聲：“大聖，你又在鬧事。”

病人“大聖”像聽到了唐僧要念緊箍咒的威脅，刹那間停了下來，不再跟“妖怪”繼續“搏鬥”了。他雙手下垂，緊抿嘴唇，像做錯事被老師發現的孩子。

“大聖，跟我回病房吧”，周醫生溫柔地說。

“大聖”僵直地離去，像一具行屍走肉。齊遠亮剛才沒有絲毫害怕，這時卻有了一點兒恐懼，似乎不是恐懼這個病人。在恐懼什麽，他也不知道。

“真糟糕真糟糕，”千千回來時，卸下了醫生沉著的外殼，“幸好沒怎樣，隻有你看到，要被院長知道，我就死定了。”

“這個病人以為自己是齊天大聖？”

“不完全是，他姓趙，名字叫大勝，勝利的勝。其實最近好多了。”

“是，其實他剛才光是喊，沒什麽危險。”

“是嗎，”千千轉過臉，“你的意思是說，你才是真正危險的男人。”

千千飄然離去了。在她的背影裏，齊遠亮感覺到了**，更有一種不安和惶惑。在複雜不明的心情裏，夜色降臨了，他朦朦朧朧地睡去。

半睡半醒間，齊遠亮突覺出一個人的體溫。

睜眼一看，是千千，在後半夜時分，她回來了。

她不是像一個醫生一樣回來的，沒有白色製服，換上了一身粉色衣服，低胸束腰。齊遠亮認出來，那就是許久前他們約會時裝束。這樣，她就完全是那個女網友千千了。

她似笑非笑地走過來，依偎在他身上，將他的病號服紐扣一個個解開。

“千千”齊遠亮無力地反對著，“這裏是病房呀，我是病人，你是醫生。”

“現在就是在治療呀，”千千說，“你忘了，當初我就告訴過你，我是專門治你這種精神病的。”

齊遠亮想起身，卻動彈不得，才發現身體和臂膀都已經被捆綁了 。

在這間醫院病房裏，身為醫生的千千，竟然要跟他玩起曾經玩過ＳＭ遊戲來了。

齊遠亮不能說是反抗，隻能說提出異議，用言語，用動作，但都被她無視了。 他其實並沒有很堅決，她的**力對他仍然很有效。

但千千沒有馬上肌膚相親，連醫服也脫下，卻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根紅色綢帶。

在純白色的房間裏，灰暗的燈光下，一條紅色的帶子分外顯眼。

“我專門帶來的，為你個人專配的醫療器械，”千千將綢帶一圈圈纏在齊遠亮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麽？”齊遠亮無力地明知故問道。

“治病呀。”千千笑咪咪的，漸漸拽緊帶子的兩端。

齊遠亮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不知道，在這個玩過的遊戲裏，這一次，她會在什麽程度時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