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一個沉迷學習，把又高又帥的男朋友當做學習工具人的女朋友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英語四級考試已經開考1個小時，寄風坐在六號樓下的紫藤蘿長廊裏發呆，手邊還放著江越白的複變函數作業。
本科時期的最後一個寒假，又要留在學校度過了。
多種因素之下，建模美賽推遲到了明年。這下，組建隊伍以及集訓的時間就顯得充裕起來。
因此，開明的杜教授特意向學校申請了寒假留校集訓的資金和場地。
而作為杜老大的骨灰級打工助理寄選手，寄風顯然被委以重任。
幹枯的藤枝交織著攀上斑駁的連廊，深秋的暖陽從枝丫裏漏下來，映出一地橘黃。
不遠處，提前交卷的學弟著急忙慌地騎著自行車一通猛踩，風鼓起他的衛衣外套，車輪卷起一地落葉。
雖然還沒有到收卷的時間，但交卷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到4點半的時候，校園裏的人流量猛然暴漲。
4點40分，是城大各個食堂開飯的時間。
寄風換了個背風的位置，把沿路過去學弟學妹們談論的內容聽了個大概。
太陽落山前的最後半分鍾，江越白裹著她的小蜜蜂圍巾，不太情願地朝長廊靠過來。
大約是發揮的不太理想，她把圍巾紮的又高又緊。
高的隻能看見她兩雙放空的雙眼和聳著的眉心，緊的後腦勺的頭發全都露在圍巾外麵，蓬成一個小包。
寄風替她鬆開圍巾，捏了捏她被捂紅的臉頰。
“抽到的題很難？”
江越白沉默著噘嘴，捧起自己的複變函數教材。
寄風牽起她的右手塞進自己的口袋，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回憶著剛才聽到的作文題目，寄風挑了個最難的問：“是未來太空基站？”
“……四大發明。”
“發明的單詞怎麽說？”
“……In、Invention吧，不然就是intervention。”
“所以你寫的四大發明是啥？”
江越白停住腳步，把腦袋重新又縮回圍巾裏：“四大發明啊。”
她的聲音蒙在圍巾裏，語速又快，寄風沒太聽清。
“Star Farming.”
寄風偏過頭，眯起眼睛思忖了一秒，而後嘴角揚起微妙的弧度。
他猶豫、卻又嚴謹的開口：“嚴格意義上來說，出卷老師也要感謝你為中英互譯做出的傑出貢獻。”
然後，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笑聲。
江越白回身，氣憤地把教材懟進男朋友懷裏，然後嚴肅又正式地警告他：“不、許、笑！”
“好，不笑。”
嘴上是這麽說著，但他的五官和表情，每一寸每一毫，都寫著忍俊不禁。
廣播台剛好在放送英語角的節目，導播Linda馬後炮地給大家分析著四六級考試的技巧。
江越白聽在耳裏，苦在心裏，偏偏嘴上還在傲嬌。
“我不管，我的翻譯就是最dio的！”
話音剛落，手機就不甘心地叫了起來。
閨蜜小七的聲音以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衝出擴音器，撞擊著她的耳膜，驚起棲息在頭頂樹梢上的麻雀。
“江小白！！！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江越白皺著眉把手機挪遠，然後突然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撈過寄風的手腕。
漂亮的月相表上，時針不偏不倚，剛好指向五。
“！！！”
“美麗的小七女士，您的訂單馬上送達，已經為您更換了配送員，請您稍安勿躁！”
略顯狼狽地掛掉電話，江越白拉著寄風朝校門猛衝。
今天，是她參加四級考試的日子，也是她的閨蜜姐妹團們來楓城參加小偶像握手會的日子，更是黑珍珠日料店在萬達開分店的日子。
原本按照計劃，她應當在四點半的時候交卷出門，富婆小七會在四點五十分準時取號。
五點日料店正式開門營業的時候，他們會在大門口匯合。
但——
都怪讓她發揮了太久奇思妙想的“四大發明”。
最後，因為過號，他們不得不重新排隊。
在打了一把王者，兩把麻將三把炸金花以及N把鬥地主之後，他們終於進入了包廂。
原本大家是想帶著江小白的帥哥男朋友一起玩的，但當寄風從江越白的書包裏掏出三本《微積分學教程》，並且一本正經地把它們當做見麵禮物送給三個人的時候。
小七和菲菲隻覺得嘴裏的瓜子都不香了。
江越白冷靜地看著手裏的一把爛牌，勉勉強強湊出一個三代一。
“收下吧，收下吧，這是來自學神的關愛。”
七七伸手把單牌壓在微積分教程上鄭重地推回去，妄圖蒙混過關：“別耍賴皮，把你的東西收回去。”
怎麽在學校裏要飽受高數折磨，出來見閨蜜除了吃狗糧還要被高數糾纏！！！
“不！行！”
學霸江小白磨磨唧唧地把牌都收回去，又隨便甩出來一張爛牌，單指按住書，又給它推了回去。
“好姐妹有難同當，七七，我希望你也能感受一下約會收到數學書的心情。”
“.………”
“怎麽樣？你現在的眼神仿佛帶著一分快樂二分酸爽，三分痛苦四分鬱鬱寡歡。”
“——shut up！”
三個女生一台戲。
直男夢總終於受不了嘰嘰喳喳的氛圍，他去自動售貨機裏買了兩瓶可樂，捏住瓶蓋遞給寄風。
“學神，去玩籃球機嗎？”
“好。”
江越白和他們三個已經是十年的老朋友了，聽說她談了戀愛，其實他們都很想來認識一下這位傳說中約會第一天就送四級卷子的直男男朋友。
原本以為可能是個戴眼鏡穿襯衫的標準理科係學長，菲菲甚至還給兩人帶來了自家炒的芝麻。
但現在見到了玉樹臨風，起碼也應該是戲劇表演係走出來的寄風，七七和菲菲倒是鬆了口氣。
但是夢總不這樣覺得。
他和江越白從初中就認識了，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大概沒人比他更清楚。
如果說寄風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傳統意義學霸，情商從小腦直接通道直腸，倒也沒什麽。
問題就出在，他好像有一些過分優秀。
雖然說江越白也很出色沒錯啦，但是寄風的優秀，以及從江越白口中聽來的，他們的相遇、相知、到告白，總讓他感到有些套路。
清場老手夢總皺了皺眉。
“——如果你要說套路，準確意義上來說，也沒有錯。”
“——說不定，你可能也見過我。”
器械上的字母亮起，寄風曲起手肘，微微踮起腳尖，下巴揚起漂亮的弧度。
“哐”的一聲，籃球回到籃子裏，器械上的分數快速跳動。
“遇見小白的時候，我上高三，她還隻是個——靈活的小胖子……”
紅色的數字不斷閃爍，之前兌換的遊戲幣很快用完。
一杯可樂的時間，足夠寄風向夢總講明白，他的真心，和那些算到剛剛好的偶然。
是四點半鍾窗外屋脊上落下飛鳥啄起的晚霞，是五月操場樹蔭下摔紅的膝蓋和凜冽的青草香，是學校梧桐大道上陰差陽錯的驚鴻一瞥，也是他在人生第二十三年精心籌劃的命中注定。
“叫號啦！吃飯！——”
晚霞被鋪開成絨毯，濃烈的薰衣草味覆蓋掉了青草香，驚鴻一瞥的目光在這裏定格，她的這一招手，就是命中注定。
事實證明，魚香肉絲裏沒有魚，老婆餅裏沒有老婆，女神可能是男扮女裝的。
因此，即使是大眾點評上推薦的年度必吃黑珍珠餐廳，好評也可能是刷的。
菲菲滿懷遺憾地踏進高鐵站，告別時從包裏掏出魔都迪士尼的最新聖誕達菲，給江越白的小包又換了個掛件。
北風從大廈兩側灌進中間的耳巷，高鐵狹長的火車頭從頭頂如箭般離弦而去，留下一道灰色的殘影。
寄風伸手，接過江越白的書包。
沉甸甸的，全是數學書。
“接下來去哪，小學霸？”
“我還有本線性代數的作業沒做完。”
情商掉線的江越白眼神鎖定自己的玉桂狗書包，實話實說。
再問一遍，有一個沉迷學習，把又高又帥的男朋友當做學習工具人的女朋友怎麽辦？
急！很急！八百裏加急！急急如律令的急！
睫毛掃過眼瞼，寄風眼簾微垂。
他單手提著包的帶子，另一隻手掏出手機。
寄風穿了一身帥氣的皮衣，黑色的皮扣在腰腹扣住，襯的他挺拔又修長。可愛又迷你的書包掛在他的身上，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融合感。
時間八點半，又高又帥的男朋友就站在麵前，左邊是楓城最繁華的夜宵城，右邊是燈火通明的電玩世界。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哎，竟然輸給了一本數學書。”
寄風默默歎息，陰陽怪氣。
……如果A的所有特征值模小於1隻是充分條件……誒？師哥剛才說啥？
思路被中斷，剛好電話響起來。
江越白略顯狼狽地接起，耳邊就是夢總平靜無波的渣男音。
“求求你刷一下朋友圈，掛了。”
電話瞬間被掛斷，一頭霧水的江越白打開朋友圈往下刷了兩下，然後停住，再頓住，最後僵住。
寄風的頭像紮眼又奪目，她一眼就看到了這條狀態底下清一色的同款評論，還全都是熟人的id。
十五分鍾前。
師哥：女朋友太愛學習了怎麽辦，急，在線等。
【點讚】：夢總，陳池學姐，薯片、周周、梁旭、老丁等18人。
【評論】：眼鏡：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薯片：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周周：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宋子歸：別秀了別秀了，狗都被你殺沒了。
夢總：學神辛苦了！！！
不忍心繼續往下看，江越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十五分鍾前她在幹嘛？
是不是在等地鐵的時候又沒忍住問了他一道建模題？
這也讓！太多人！看笑話了吧！！
江越白咕囔：“愛學習有什麽錯，還不都是為了某個人。”
為什麽拚命學建模，還不是為了和你站在同一個領獎台上，成為那個我仰望的你。
“嗯？”
“嗯什麽嗯？”
寄風低頭，用溫暖而幹燥的手掌蹭了蹭她因為低頭而露出圍巾的後頸。
“生氣啦？”
“我生什麽氣。”
寄風輕笑著哄她：“別生氣啦，沒看出來我是在秀恩愛嗎。”
濕潤的吻落在臉頰，寄風的語氣帶點討好和傲嬌，很快就將江越白心裏湧出的那些小情緒給撫平了。
一個吻就能搞定，她是不是有一點太好哄了。
邊這麽想著，江越白默默地轉過身，雙手捏住寄風的領子，踮起腳尖。
怎麽也得，再來一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