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為了慶祝活動的圓滿舉辦,宋大社長大手一揮,決定自掏腰包大出血一次,邀請所有的社員到南門的胡子燒烤店消費。
寄風作為社員親屬,以及社團的直係財務管理領導兼社長的四年親密老舍友,多添他一張椅子,一點也不過分。
對於17屆的大四學生來說,等到明年,他們就要離開校園開始實習,再一次重返校園恐怕就是畢業典禮了。像今天這樣的活動,他們也是參加一次,就少一次。
所以,他們抓住大四上半學期的尾巴,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狂歡每一個夜晚。
因此,眼下雖然並不是畢業季,各個燒烤攤的生意卻好的出奇。
好在社裏的學姐早就訂好了位置,魔方社的人呼呼啦啦坐了好幾大桌,撲麵而來的熱浪蒸的江越白手心都開始冒汗。
胖子和竹竿從外麵抱進來兩箱啤酒,勾著宋子歸的肩膀直呼不醉不歸。
蕎麥坐在最裏側的一張桌子,占著身邊的空位,正在朝江越白招手。
桌子之間的距離很窄,有羊肉串的簽字橫在當中。寄風伸手將江越白護在身前,單手扶著他的腰往裏挪。
“嘿老三,今天你可別想從我這裏豎著走出去。”
“……做你的春秋大夢!”
耳邊是嘈雜的擼串聲,周身是彌漫四散的煙火氣。
江越白的後腦勺緊緊地貼在寄風的胸膛上,淺淺的檸檬味包裹著她,驅散了眼前的滾燙的熱浪。
他們坐的位置正好夾在兩麵牆中間,人來人往到不了這邊,顯得清淨不少。
桌子上有好幾張不認識的麵孔,江越白望過去,正好撞上韋豔學姐投過來的曖昧目光,又看到她身邊正給她抽紙巾擦手的學長,這才反應過來,這一桌,應當是特意另加的“家屬桌”。
“保密工作做得這麽好,竟然都不告訴我。”
剛坐下,江越白就忍不住錘了好幾下寄風的左胳膊。
戀愛伊始,除了回宿舍睡覺,兩個人不是黏在一起學習吃飯,就是分開上課和找導師吃飯。
對魔方高度敏感如江越白,也沒有想到寄風竟然背著她來了這麽一出。
還、還怪驚喜的。
寄風抬手,順勢將她的手握進掌心,袖長的五指慢慢探進她的指縫,然後抓牢,還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
“忙了一晚上,餓不餓?”
“……還真有點。”
桌上的燒烤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麵包片被烤到金黃,菇類的拚盤放在桌子的正中間,有服務員扛著小半隻羊腿,費力地放在最中間的桌子上。
蕎麥單腳跪在椅子上,左手椒鹽粉,右手辣椒麵,大廚般為大家分串。
“小白,要辣椒嗎?”
“少一點少一點,微微微微辣就行。”
“行,來接。”
被烤到流油的掌中寶還冒著熱氣,江越白的胃不爭氣的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接。
她的手一動,寄風的手也跟著抬起來。
猶豫了一秒,她可舍不得鬆手。
正當她打算側身伸左手的時候,寄風接過了掌中寶,放在了她麵前的盤子上。
大衣的袖子拂過桌麵,蹭上了一點橘黃色的椒鹽油星。
江越白瞄了一眼,隻覺得心疼極了。
扛著啤酒箱出街,揚言要不醉不歸的一群人終於擠到了最裏麵。
宋子歸把襯衫袖子擼到最高,露出白卻精瘦的手臂。他握著一瓶開動的啤酒,手指在空中轉了個圈,準確地停在了最裏桌的這個方向。
空調的正下方,江越白和寄風挨得很近。
江越白脫了外套,露出裏麵白粉色的花苞領口,頭發長長了一些,柔軟地貼在她的臉頰兩側,臉頰被熱氣熏的紅撲撲的。寄風眼眸低垂,側過頭對她說了句什麽,她就笑的眼睛都彎成了月亮。
宋子歸仰頭吞下一口酒,微苦的口感清醒了他的大腦。
眼神再掃過去的時候,他就又恢複成了那個親切又疏離的城大桃花樹。
他把頤指氣使拿捏的恰到好處:“寄風,你給我過來喝酒,混在一群女生中間喝飲料,有沒有點大出息!”
氣流湧動,寄風放下了裝著白開水的杯子。
他鬆開江越白的手脫下外套,慢條斯理地疊好放在椅子上,又掏出手機放在她的掌心,替她順了順頭發。
“一會兒如果導師給我來電話或者微信,就幫我和他說。”寄風沉吟片刻,“就說我智齒疼,掛水去了。”
“密碼是0728。”
江越白收好手機,替他仔細卷好袖子還不忘打趣他:“不怕老板扣工資?”
寄風扶著她的背從她身後跨出去:“怕,所以隻好推你去做擋箭牌。”
等著的人顯然有些不耐煩了,起哄得更加厲害。
江越白向嘴裏扔了兩粒毛豆,鹽水泡過的毛豆又嫩又脆。她嚼了兩下,還從裏麵嚐出了甜味。
0728,是她的生日啊。
“磨磨唧唧的,喝個酒而已,搞那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的樣子給誰看?”宋子歸往寄風懷裏塞了兩瓶酒。
冰涼的瓶子在他的襯衫上沁出一片水漬,寄風不動聲色地又將一瓶還給他。
“家教嚴,不讓多喝。”
如此明目張膽的秀恩愛,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子歸暗罵一聲草,單手繞過寄風的肩膀直接鎖住他的喉嚨,瓶口對瓶口,發誓要和他喝個高低。
相隔有些距離,江越白和蕎麥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但他們時不時望過來的目光,還是讓蕎麥的好奇心冒了頭。
剛出爐的烤生蠔被分到眼前,蕎麥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推開,順便還搶走了江越白的筷子,剝奪了她的進食權。
“江小白,你教教我唄,我去哪能再找到一枚和寄學長一樣浪漫的大帥哥?”
在後台聽江越白解釋了寄風作品的真實意義,她羨慕地喝了一大杯不加糖的檸檬水。
“也不浪漫吧……”
主要比較硬核。
“那帥哥就行,要是還能教我做數分題就更好了。”
江越白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那一手之隔得蒜蓉烤生蠔:“你抬抬頭,都是能教你做題的大帥哥。”
“……”
“好嘛,等我吃完再問嘛!生蠔冷了就不好吃了,先吃先吃。”
再不吃就沒有啦!!
“瞧你那出息。”
蕎麥鬆開手,從邊上順了兩小瓶飲料。
碳酸飲料的瓶子,白色的包裝上胡亂地畫著幾條藍色的長線,成分表都是韓文。
她拉開一瓶嚐了一口,又將另一瓶遞給江越白:“味道有點像雪碧,但是又有點嗆嗆的。”
解決掉兩隻生蠔,確實有點膩得慌。
江越白看著手中沒見過的瓶子,又湊到蕎麥那邊聞了聞味道:“是酒嗎?我怎麽感覺還有股奶味兒。”
“……不是酒吧,這麽一小瓶。”蕎麥又嚐了一口,覺得有些上頭。
鄰座的學姐解釋道:“這個叫可爾必思,不含酒精的,隻是乳製品。”
乳製品?那就更不能喝了。
江越白遺憾地搖搖頭。
學姐不知道她的情況,隻當她是不喜歡汽水味兒:“那試試果茶吧,你想喝點什麽?”
“umm,有西瓜汁嗎?”
月色入戶,店裏的氣氛歡愉又融洽。
燒烤的爐子早就已經關了,濃密的煙漸漸散去,快到宿舍熄燈的時間了,聚餐的人群三三兩兩的結伴散去,漸漸就隻剩下了魔方社來慶祝的人。
宋子歸終於被灌趴下了,寄風拍拍他的後背,讓竹竿和其他幾個人先送他回去,自己則去老板那裏替宋子歸簽了單。
等到他攥著空了的啤酒瓶回到自己那桌的時候,就看到江越白半賴在蕎麥身上,像條沒有骨頭的魚。
他的酒瓶還是最初的那一個,他的小姑娘卻好像有點神誌不清。
“喝酒了?”
寄風一邊詢問蕎麥,一邊小心地把江越白接過來。
明明店裏已經沒有那麽熱了,但她的身上還是暖融融的,像一團小太陽。
“我發誓,一滴酒都沒有沾。”蕎麥也有點無奈。
天地可鑒,這桌上一滴帶度數的飲料都沒有啊。
大約是感受到了寄風的氣息,江越白的眼睛艱難地睜開,然後摟著寄風的脖子,乖巧地蹭了蹭他的下巴,聲音軟綿綿的。
“你來接我啦。”
分明是醉了。
不怎麽平順的毛蹭的寄風下巴直癢,他換了個姿勢,讓她躺的更舒服。
“都喝什麽了?”
蕎麥指指麵前的不透明杯子:“西瓜味有點淡的西瓜汁。”
寄風騰出一隻手來接過杯子,他掀開蓋子,裏麵的**是比較淡的粉紅色,他就著杯子嚐了一口,確實是比較淡的西瓜味。
就是香精有點重,而且回上來的味道裏,還帶著點奶粉味兒。
正好小胖過來確認人數,看到江越白樣子就隨口問了一句:“小嫂子這是,喝醉啦?要我幫你喊輛車嗎?”
大約是想要給“小嫂子”這個稱呼一些回應,江越白扭動了一下,晃晃悠悠地直起半個身子,打了個哈欠。
蕎麥笑:“喝西瓜汁就能喝醉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胖子開口:“老板說這個季節的西瓜都不新鮮,而且果汁太冷了,所以就給你們換了西瓜奶昔。”
果然如此,寄風歎了口氣。
他讓胖子倒一杯水過來,又捏了捏江越白的臉頰,向蕎麥解釋道。
“見笑了,小白她醉奶。”
走是不可能走回去了,寄風喂江越白喝了幾口水之後,把大衣披在她身上,輕鬆地把她背了起來。
“學長,要找個人陪你嗎,路上還是挺暗的。”
江越白乖巧地靠在他的背上,雙手抱得緊緊地,暖洋洋的熱氣呼在他的耳邊,卻讓他感到格外的安心。
“沒事,我帶她慢慢晃回去。”
寄風踩著落葉慢慢走遠,橘黃色的路燈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兩側高大的銀杏樹緊密地挨在一起,涼風卷過,落下一片枯萎的金黃。
回宿舍的路不遠,但他卻感覺像走了很久。
走到半路的時候,江越白就已經醒了,隻是腦子還不大清醒,總是比說出口的話要慢上半拍。
她聚精會神的盯著寄風的右臉,隻覺得好看極了。
於是她撐著寄風的肩膀把整個人往上提了提,有些劇烈的動作讓她的重心陡然不穩。
寄風無奈地用手護住他的背,然後開口:“小白,你不要亂——”
話音未落,他的右臉一片溫熱。
江越白直接將半張臉貼了過去。
溫熱撞上冰涼,寄風的眼眸都垂了下來。
茁壯的銀杏樹下,寄風把江越白在石階上放了下來。
“怎麽不走了?”
青黑色的天,橙黃色的樹葉,超喜歡的人。
江越白仰著頭,隻覺得天旋地轉。
寄風把她攬進懷裏,寬大的披風把她的後背遮得嚴嚴實實。
他存了心逗她:“你怎麽不走了?”
江越白皺眉,顯然覺得思考困難:“是我在問你。”
寄風捏捏她溫熱的小臉:“我也在問你。”
一來一回,她思考地就更困難了。
那幹脆就不想!江越白開始耍無賴:“你就仗著我喜歡你你就跟我耍無賴。”
溫柔與愛戀攀上寄風的眼角,他的聲音仿佛在香醇的紅酒裏泡過,**又迷人:“你喜歡誰?我怎麽不知道。”
江越白把自己的頭仰得更高,煩躁地皺眉:“你好笨哦。”
“我當然是……喜歡你啊。”
青灰色的天突然不見了,男朋友怎麽看都很帥的臉逐漸放大。
她望向他的眼眸,能看到街旁豎立的街燈投射出橘黃色的曖昧光線,也能看到他眼中的星河北鬥。
唇上一片溫熱,她閉上了眼睛。
香濃的西瓜味在彼此的唇間蔓延,明明是柔軟的兩者相碰,卻又牽出一點尖銳的電流感。
寄風摟住她腰的手用力更甚,像是要把她揉進心裏。
“我也愛你。”
驟然刮起的寒風,也被渲染上了三分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