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魔方比賽即將正式開始，暖場嘉賓也已經在後台準備了。活動廳二樓的總控室裏，宋子歸正在第三遍核對今晚的活動流程。
先前外聯部拉到的讚助圓滿完成指標，也讓後續的宣傳工作得以順利進行。再加上宋子歸這個大招牌豎在這裏，活動廳裏坐的是滿滿當當。
“社長，微信牆上有反應說坐在中間第五、六排的同學明顯感覺的燈光比較晃眼，看不清屏幕。”
宋子歸放下手機，從玻璃裏向下望去。
為了舞台效果，魔方社特意向學校借了兩台追光燈，分別放在活動廳的左右後方，兩束追光交匯之後，正好落在第五排。
“今天怎麽沒穿你那雙騷包的大紅色球鞋？”
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他斜倚在導播台邊，挑剔地目光落在宋子歸的穿著上，然後難得地給予了好評。
“思念同學，今天你的穿著是我見過最正常的一次。”
宋子歸嗤之以鼻：“開玩笑，哥哥可是國家一級服裝搭配師。”
主要是這次活動，他們的調子太高，陣仗搞得太大了，把城大學生發展處的主任和其他幾個相關教授給引過來了，不搞得正式一點，著實不好交差。
寄風也懶得和他廢話：“開場表演結束就要社長致辭，胖子和竹竿滿世界在找你。”
他在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忙的腳不沾地的兩個人，於是他這個“閑人”就被請著過來催宋子歸。
“消息這麽多哪來得及看，開場節目要八分鍾呢，我把這個燈光的事情處理好了就下去。”
寄風揮揮手。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具體在哪裏，趁著燈還沒完全熄滅，得抓緊入座了。
“欸？”
寄風轉身的片刻，宋子歸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要是沒事你就來給我做個燈光總監唄。”宋子歸調侃地開口，“之前新生晚會的那一次，我聽說你救急救的很好啊。”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今天肯定更得心應手，到時候把給你的小白的光補的足足的，你今天要不要再試一下？”
你的小白。
自己說出口的話，卻在他的心裏落下一顆石子，泛出一點微微的酸，然後漣漪**開，慢慢平靜。
“那不行，我還有大事要做。”
“不過，倒是可以稍微幫你監一下工。”
寄風神秘地揮揮手。
“最後一年了，宋社長。”寄風回頭走了兩步，朝他伸出右拳頭。
“祝活動圓滿成功。”
“結束了一起喝酒！”
宋子歸碰上他的拳頭。
從二樓的總控室下來，開場節目正好開始，是魔方拚圖秀。
這個節目由魔方社的六名成員合作完成，他們會根據大屏幕上展示出的圖片，各自完成手中的魔方複原，最後拚在一起，湊成屏幕上的圖案。
先是簡單的氣球和台燈，再到略為複雜的動漫人物機器貓，最後甚至出現了富含層次的人物素描，所用的魔方也一下子從六個變成了十六個。
當八分鍾的節目結束，六人快速地將魔方全部還原成功的瞬間，觀眾席剛才還在壓抑的歡呼聲徹底爆發。
氣氛剛好的時候，宋子歸走上了台。
“感謝六位親愛的成員為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感謝領導和嘉賓的蒞臨，也感謝下了課就匆匆趕來捧場的大家，我是魔方社的宋子歸，大家晚上好！”
“你以為剛剛的表演就是魔方全部的魅力了嗎？NO、NO、NO，千萬不要眨眼，這才剛剛開始——”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和話筒的回聲穿透牆壁在後台回響，蕎麥握著手機在樓梯邊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來了寄風。
“學長，你怎麽從外麵進來了，小白在前麵幫忙，和我說你在總控室，讓我在這裏等你。”
寄風停住腳步：“去後麵幫了個忙。”
畢竟論如何給女朋友打出美美的光，沒人比他更有經驗。
“剛才來了一位老師，但是位置比較緊張，所以就把之前給學長你留地位置讓給老師了……”
為了讓表演更有觀賞性，這次包括節目以及比賽流程，很多都是含有觀眾互動的。
江越白有自己的小九九，所以特意給寄風留了一個靠前的走道位置，就是為了能夠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上和他有一次互動。
就像他平時教她建模一樣。
關於這個，蕎麥也是知道的。
因此，她的語氣有點抱歉又有點遺憾。
寄風很快回道：“應該的。”
蕎麥：“我再帶你去後麵找找座位吧。”
雖然遠了點，但總比呆在後台強。
“別擔心，我有位置。”寄風解釋道，“你快去忙吧，我從側門自己進去就好。”
留下一臉懵逼的蕎麥，寄風沿著走廊來到側門。
宋子歸的**演講已經結束，主持人開始介紹比賽的裁判以及規則，社員們正在往台上搬比賽用的桌椅道具。
寄風找到貼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目光在台側搜尋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正握著對講機原地待命的女朋友。
他後仰在椅背上，眼角微彎，眸中的光也柔軟起來。
對寄風來說，如果是為了看比賽，那哪個座位都沒有總控台的視野好。
但他，是一個來給女朋友捧場，順便傳遞一份微不足道小驚喜的稱職男朋友，怎麽能沒有一個“湊巧”的位呢？
宋子歸策劃的活動就像他的人一樣，花哨但正經，專業度極高，但觀賞娛樂性也極強。
能夠進入決賽的選手都很有兩把刷子，再加上比賽當中也會穿插精彩絕倫的魔方表演，時間過的飛快。
緊接著，就是江越白參加表演的節目了。
“……如果蒙上雙眼，你是否還能通過強大的記憶力和邏輯推導將魔方複原呢？下麵，請欣賞由江越白和杜越帶來的表演——平衡魔方。”
頂燈熄滅，在純白的追光中，江越白和杜越依次走上舞台。
自從上次向宋子歸請教了盲擰的技巧後，江越白也改變了自己的步驟，就抽著每天睡前的那點時間練習，也有了不錯的進展。
可僅僅是盲擰這一個項目，對於舞台來說，就顯得過去缺少“哇”的吸睛之處了。
關鍵時刻，宋子歸又找來了魔術社團的社長，向他接了一個人。
——平衡的天才，杜越。
一塊誇張的紅布鋪在三張課桌上，上麵整齊地堆著幾個魔方，白色的追光打在青瓷的一個大平碗上。
江越白走上前，拿起擺在平碗上的搞怪眼罩：“我將為大家展示的，是魔方的一種複原：盲擰。”
“顧名思義，一會兒我將會用綢帶蒙住眼睛，然後進行魔方複原。我的技術還有很大的不足，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這不是江越白第一次登上舞台，但是以表演為目的上台展示魔方，確確實實是初經曆。
明亮的光閃耀又刺眼，她隻能大概看到底下烏泱泱的一片黑色，以及空氣中被燈光放大的粗狀顆粒。
她忍不住攥住自己的衣角：“下麵，就請我的夥伴取出魔方，然後隨機找一位觀眾，然後將我的魔方擰亂。”
由於速度太快，話筒從自己的手上遞出去的那一刻，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呼嘯。
杜越握住話筒，另一隻手托住裝著小方的托盤，一個躍身，走下了舞台。
和拘謹的江越白比起來，杜越可是舞台的老遊擊隊員了，他先講了一個笑話輕鬆化解了話筒雜音帶來的尷尬氣氛，然後快速地完成江越白交給他的任務。
隨便找一個人來擰亂魔方，然後蓋在托盤中。
“……好，下麵我需要一個不認識我的人來幫我檢查一下這個魔方——誒，竟然有這麽多人的嗎？看來是我的本職工作做的還不夠好。”
江越白的雙手分開放在台子上，大紅色的紅布襯托的她的手白到透光。她的手指微微用力，紅布就蹙成一團濃烈地皺起來。
台下的氛圍愈發的輕鬆，她就愈發的緊張。
在她耳中，互動的交流聲逐漸減弱為單一的電流聲，她的眸光無法聚焦，隻得偏過腦袋，茫無目的地在觀眾席上搜尋。
她看到舉著相機擋住臉的程夕，看到衝她做加油手勢的宿舍三姐妹。
直到煙灰色大衣的寄風出現在她的餘光裏。
有匪君子，風雅獨絕。
即使燈光驟烈，人潮洶湧，隻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平靜的目光傳遞著安撫的情緒，江越白的心仿佛被放進了一片溫柔的羽毛海，安寧又愜意。
“好，下麵讓我們把時間交給台上這位玩魔方很厲害的同學。”
杜越端著魔方走上台，故作誇張地詢問她：“江同學，你看起來真的很緊張誒。”
江越白收回視線，拿起眼罩戴在頭上，很配合地回答他：“是你看錯了。”
她的眼罩圖案是洋蔥小人的顏文字表情，眉毛分別向上翹起，輕蔑的眼神向右看齊，正好對著杜越。
看她的狀態已經調整好了，杜越也鬆了一口氣。
“下麵，江同學將會擁有十秒鍾的時間記憶魔方，而後戴上眼罩進行魔方複原，在她複原魔方的這段時間裏，我也會完成我精心準備的平衡大秀。”
倒計時起，江越白掀開罩子，當她的手碰到魔方的那一刻，鮮明的顏色在腦中迅速烙印。手指無意識地模擬著複原動作，時間和空氣仿佛在她的身邊定格。
……
02，
01。
空調的熱風吹起江越白已經長至肩下的發尾，她拉下眼罩。
背後碩大的屏幕上，時間每過一秒，黑色的數字就會閃爍著跳動一次。但在她翩飛的指尖，時間都被忽略了。
望著台上自信又勇敢的姑娘，寄風雙手交握著放於膝蓋之上，臉上不見分毫擔心。
一朝展技，技驚四座。
當江越白複原成功按下計時器暫停按鈕，然後拉下麵罩的時候，杜越也剛好完成了他的平衡魔方作品。
他將不同形狀的七塊魔方分別以一角著力，而後又將其他的魔方以刁鑽的角度放在底層的魔方之上。一層疊一層，完全不可能摞起來的幾個魔方，卻在杜越的手中達到了奇跡般的平衡。
最後，江越白小心地將自己的魔方遞給杜越，在杜越把小方置於頂端的刹那，觀眾席不可抑止地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聲浪之下，魔方塔應聲而倒。
表演成功了。
江越白懸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她把顏文字眼罩攥在掌心裏。
在雷動般歡呼聲和掌聲中，她嘴角揚起自豪的弧度，目光撥開白光，對上寄風的視線。
縱使人潮洶湧，我也隻望你一聲。
江越白以為她這一天已經夠圓滿了，但她也沒想到，能夠圓滿到這個地步。
比賽的最後，是非常重要的頒獎環節。
除了今晚角逐出的名次獎項，連同之前線上舉行的魔方創意大賽的獲獎作品，也會在今天公布。
創意大賽采取的是參賽人員自主上傳，然後以網友票選的形式進行，除了喚起全民魔方的熱情，也是為了在前期，為魔方比賽做一個預熱。
全場的燈光終於亮起，大屏幕上開始展示各個高票作品。
江越白和蕎麥在一邊整理托盤上的獎狀和小禮品，邊看屏幕，忍不住感歎當代大學生深不可測的腦洞和奇思妙想。
“這個一看就是計算機係的學長，這用編程做出來的立體動態魔方在一眾靜態照片中顯得格外突出。”
“變廢為寶手工人！”
“……這位做陶泥的大神才是真硬核啊！”
“這個怎麽才400票，低了低了……”
兩個人佳句頻出，簡直就是行走的人形彈幕姬。
但再怎麽智能的AI，也都有短路出bug的一天。
“媽耶，這個拚圖才是真牛逼吧，是掛在美術館裏我願意花錢買回去的程度了。”
“.………這拚出來的像是個人名啊？”
良久沒有收到江越白的回應，蕎麥忍不住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小白，你啞巴了？”
“嘖。”
啞巴歪著腦袋，原本平放的托盤被她捧起來放在胸前。她的嘴唇微微嘟起，眸裏水汪汪的。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她連耳垂都紅了。
甜在心口難開。
順著江越白難舍難分的視線，蕎麥重新看向大屏幕。她的目光從魔方拚成的字母上挪開，緩緩下移，終於落在了右下角的署名上。
數學與應用數學，1701，寄風。
“獲得魔方創意賽的作品有——生物工程專業劉子涵同學的《魔方細胞》，音樂表演係………數學與應用數學專業寄風同學的《Astrid》……下麵有請獲獎同學上台領獎，也請學生發展處的謝主任為他們頒獎。”
“臥槽！”
蕎麥這才驚醒，她快速的整理好托盤，在站好前還特意用右胯頂了頂江越白的肚子。
她可總算知道，寄風在知道自己沒有位置了之後還這麽淡定的原因了，合著人家早就給自己安排好了。
這波啊，這波寄風是在大氣層！
“好呀江小白，秀恩愛都秀到比賽上來了。”
江越白挑了挑眉，她沒有說話，笑意卻從唇角直攀眼角眉梢。
Astrid，神秘的美麗，這是她的英文名字。
她手捧鮮花和榮譽，站在舞台的邊緣，看著寄風從椅子上站起來，施施然整理了下被壓軸的大衣衣角，跟隨隊伍走過來。
暖色調的衣服將他的五官襯的更加清朗，衣袖的紐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直男到第一次約會就做四級卷子的是他，浪漫到在300多人麵前隱晦的表白的也是他。
江越白忍不住舔了舔上顎。
星河北鬥，皆不及你。
江越白突然特別感謝蕎麥，如果不是她非要拉著她來兼職禮儀，那麽她就失去了見證驚喜的這一刻。
熟悉又熱烈的頒獎音樂響起，江越白跟在謝主任的身後為大家一一獻花，最後停在寄風麵前。
在謝主任與寄風握手後，江越白把小花束遞給寄風。
結果花束的時候，他的指尖觸碰到江越白的手背。像羽毛一般的輕盈觸感，讓她的耳垂“唰”的一下又紅了。
臨近下台，她連忙開口。
“手機沒電了，一會兒結束了在後台等一下我。”
寄風私心地微微低下頭：“等你。”
小朵的桔梗從花枝上落到寄風的肩上，又因他低頭的動作而飄旋到江越白的足間。
她小心的繞過桔梗。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
如果今天沒有見到月亮，我一定會很想你。
八點半，居家辦公的江上寒連續收到了三個好消息。
基金漲了，油價跌了，調休的申請通過了。
他忍不住把腿翹上桌子，難得地翻出老黃曆來一看究竟。
“好日子啊，諸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