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越白一手挎著包，另一個胳膊捧著半開的電腦懟開玻璃門，正上方的空調口吹出的熱風猛地襲來，讓她原本就“蓬鬆”的頭發直接開花。
江越白泄氣地閉了閉眼，甩了甩頭繼續往裏走。
“姐妹~這裏……！這邊這邊。”
路過牆上著名的印象派名畫，江越白抖了一下肩膀，循著聲音望過去，意外地找到了坐在老位置上，戴著耳機，半撐著腦袋做沉思狀的某位意中人師哥。
……以及在他前麵的卡座裏，正努力把半個身子探出來，正朝她擠眉弄眼，誇張地招手的蕎麥。
關於魔方大賽前期的相關準備工作，有五個人被分到了外聯組。除去她和蕎麥，其他三位小哥哥是大二和大三的學長，他們包攬了和某校園網指定運營商交涉冠名的關鍵任務，把校園周圍的交涉任務交給了兩位學妹。
“情況怎麽樣？”等到江越白把自己的頭發收拾好，蕎麥迫不及待地開口。
“噓——小點聲，不要打擾別人。”江越白單手指了指後方。
而後她兩手一攤，搖了搖頭，衝蕎麥問道：“你呢？”
蕎麥歎了口氣。
分頭行動之前，兩人其實是做過規劃的。
程夕掌握著學校南門最繁華地帶的旺鋪（小吃店）老板微信，她慷慨地全部分享給了江越白。而蕎麥的小叔叔是萬達廣場的某部門經理，在小叔叔的建議下，萬達三樓的大玩家遊戲城也成為了她的首要攻克目標。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顯然，兩個人的初次戰況都遭遇了滑鐵盧。
門口在一次循環播放起提神醒腦的《常回家看看》，身著T恤的青年衝了進來，他的右腿蹭過她們的桌子，發出不小的動靜。
江越白抬起頭，勉強隻看到眼前留下的一抹藍色殘影。
蕎麥扶穩了桌上搖搖欲墜的盛水花瓶，挽著江越白扭過身子看熱鬧。
“嘶——痛痛痛！”青年齜牙咧嘴地抱著腳原地跳了幾下，隨後迅速地在寄風對麵坐下，“我就說你肯定在這裏，老宋還不信。”
寄風扯下耳機，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白楊：“師哥，你咋不接電話？”
“.………靜音了，沒注意。”
“害，您還是趕緊看一下手機吧，老宋…….”
沒有理會又聒噪起來的白楊，寄風快速地將文檔保存，又將幾篇論文的重要部分做上標注，再過了幾秒鍾，他的目光終於離開了電腦。
“………您這麽廢寢忘食的學霸偶像實屬我們的榜樣，不知道小人有沒有榮幸先探取一下今年校級選拔的題目……”
越過白楊，他首先看到了正撐著腦袋，對口若懸河的白同學行注目禮的江越白。
……寄風換了個坐姿：“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白乎乎的四腳獸從沙發躍上桌子，翹起的尾巴傲嬌地掃過電腦屏幕，直接一屁股在寄風的臂彎裏坐了下來。
咦？！
江越白和蕎麥默契地同時瞪大了眼睛。
“我這不是……”白楊麻溜地接話，蹦出去四個字之後才反應過來寄風口中的那個“們”並不是指自己。
順著寄風的目光，他也回頭。
咦！~
右邊的這個學妹好生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嘶，好像是程夕的手機壁紙裏？還是電腦上？……不對，真人應該也見過的……
江越白哪裏知道白楊的這些心理活動，隻覺得他望著自己的眼神由好奇到恍然大悟再到匪夷所思，連帶著她自己也緊張起來。
雖然對於江越白的臉，白楊的印象並不深，但是對於自己和程夕的關係，他可是有十二萬分的自信。既然是能夠成為程夕壁紙的好閨蜜關係，那自然也應該聽說過他白楊的大名！
一瞬間，白楊滿懷自信地開口：“我是程夕的兄弟，你應該認識我吧？”
啊？她應該……認識嗎？
這個身形……這個說話的音調和喋喋不休信口開河的風格……
確實挺熟悉的。
江越白陷入了沉思。
“學長你好，我們是2002班的，就……打個招呼。”蕎麥有些尷尬地揮著小手手，目光死死地盯著正在舔**的白色噬魂獸。
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蕎麥顯然也是認識寄風的。隻是一半的智商此刻已經被貓貓分走，另一半的智商艱難地分析著寄風話中的意思，一時間也有些搖擺不定。
短暫的沉默過後，迎著白楊堅定的目光，江越白咽了口口水，猶豫地開口。
“葉、葉老板？”
“嗬——”
寄風沒忍住，單手掩住了眉頭。
白楊疑惑地瞪大了眼睛，隨後陷入了悲傷的自我懷疑。
納、納尼？他這身高，這顏值，這智商，是葉磊那貨能比得上的嗎？
再說了，他有那麽娘？？
白貓受了驚，不滿地掃掃尾巴，輕盈地從桌上一躍而下。蕎麥這個貓奴眼睛瞬間放光，在征求了寄風的同意之後，迅速地從江越白身後擠了出去，滿足地擼起了貓。
江越白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臉盲，所以、所以一般都不主動打招呼……真的對不起，我請你喝奶茶吧qaq”
她不由得回想起前幾次不美好的臉盲經曆，覺得自己快被尷尬地臉盲症逼成社恐了。
察覺白楊依舊在鬱悶，江越白求救地望向寄風：“師哥——”
這聲師哥大大的取悅了寄風。
這也讓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當初見麵時，江越白不分青紅皂白地追星告白。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喜上眉梢。
於是他開口解圍：“老板今天有事不在，它代班，所以你這個稱呼理論上也沒錯。”
寄風指了指被蕎麥盤在懷裏的白貓：“你們呢？來喝下午茶？”
“ummm，那我怎麽點奶茶呢？”江越白還惦記著認錯白楊的尷尬，不過寄風的話正好戳在了她此時的煩心事上，她頓了一下，把她和蕎麥目前遭遇的困境如實道來。
“我聽明白了。”寄風點點頭，指揮白楊去吧台拿菜單，又對江越白招招手，讓她坐到這一桌來。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白楊：“？？”
雖然不願意，但是這腿和這手怎麽就不聽使喚呢？
“你們的大方向應該是沒有錯的，不過有兩個因素你們在猶豫，所以導致事倍功半。”寄風從電腦低下抽了張紙，接著說道：“首先要確定的，是你們的心理需求和目標區間。
“廣義上的心理性需求是指——基於實驗設計者的心理特征而特有的心理滿足情緒。
“簡單來說，就是你們要先定一個預期收獲，比如你想要從黑瀧堂奶茶店的老板手裏要來多少讚助，是具體的錢，還是一定數量的奶茶也可以。
“目標區間不用我多解釋，類比實驗中的被試群體，數量多範圍廣從某些角度上來說，不僅會沒有針對性，而且會加大工作量。”
江越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她依然有些疑惑。
“老板不會無緣無故地答應投資，如果他們提出要求的話，我好像也做不了主……”
“這也是一種心理需求，或者說，是人對於平衡關係的需求，每個人都有，具體的情況和分寸你可能要和你們部長或者……社長商量一下。”
江越白恍然大悟：“所以奶茶店的老板更願意供應奶茶，既把奶茶帶進了校園，還擴大了他的知名度！”
妙啊！
江越白眨了眨眼睛，心中對寄風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從吧台折返回來的白楊已經在邊上站了一會兒，聽兩人討論完，這才把菜單正放在江越白麵前。
他鬧了腦後腦勺，弱弱地開口：“這好像是之前市建模隊校園選拔賽的一道題？”
問題情境、設置的條件都是相似的。
建模？江越白愣住了。
初次聽到數學建模這個概念，她條件反射的把這四個字，與高級數學公式以及複雜的概率關係等等練習在了一起。
尤其是在她拜讀了寄風的那些論文之後，她的這種想法更是上升到了頂點。
可是、現在他們在說的隻是平常生活中非常簡單的一件小事啊。
這也能和建模扯上關係？
寄風點點頭回應江越白的質疑，大致介紹了一下：“數學建模可以應用於各行各業，根據實際問題來建立模型，綜合信息列出假設結果。”
“市場調研屬於很常見的問題，之前也確實有過類似的題目。”
隻差一個目標預期和最優成本 ，江越白和蕎麥這次的問題就能成為一道具備操作可能性的現實問題了。
而這兩點，也恰恰是她們目前需要考慮的。
“那就簡單了，給我兩個小時，我來幫你們算一下最優方式。”白楊是建模骨灰級愛好者，聞言不由躍躍欲試。
然後來自學長的冷水直接兜頭灌下。
“不需要。”
“雖然我不主張題目脫離實際，但是眼下的情況確實不需要這麽複雜。”
寄風補充道：“建模的很多環節你並不清楚。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以後給你單獨分析，但是現在不需要。”
沒必要簡單問題複雜化，複雜問題簡單化才是數學家們要做的事情。
白楊撇了撇嘴：“可是那道題和現在的情況也太相似了吧。”
簡直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樣。
“再強調一次，建模來源於現實問題。”
寄風淡淡道：“那道題是我根據現實情況改的。”
嘶——
這個逼裝的就有點過分了嗷！
白楊沉默，又轉念一想。
師哥就是師哥！這妹撩的，屬實高級！
又交流了幾句，寄風遞給江越白紙筆，給她和蕎麥留了單獨思考的空間，剛劃開電腦屏保想要繼續剛才的思路。餘光就瞧見大門被拉開，風風火火地又衝進來一個人。
已經打起瞌睡的白貓迅速的一個滾身站起來，朝門口跑去，蹭著來人的褲腳，發出小聲的呼嚕聲。
宋子歸單手撈起白貓，另一隻手舉著幾張紙，一眼掃到寄風所在的位置，鬆了口氣，大步跨過來。
“社長好！”
見到偶像，江越白的注意力瞬間抽離。她的手伸進包裏，下意識的就要去找魔方。
偶像答應教她的空轉，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時間！
匆忙和兩個學妹打了個招呼，宋子歸連忙把手中的單子送到寄風麵前。
“快簽快簽，還有半個小時校辦就關門了。”
寄風皺眉。
宋子歸眉頭一跳，暗罵了寄風幾句，但是麵上還是難得地掛起諂媚（？）的笑容，引得白楊過一陣惡寒。
宋子歸緩了緩氣息，刻意將語調放緩，甚至用上了敬稱：“尊敬的主席大人，您麵前的這份，是魔方社通上下之力撰寫的大賽企劃方案，知網查重率低於百分之3，已獲院徐指導、郭副書記以及其他領導的批準，現隻需要您抬起尊貴的手——”
江越白掏魔方的手停在一半。
寄風也覺得一陣惡寒，他輕“嘖”了一聲：“宋子歸，我再給你三秒鍾。”
陰陽怪氣，天打雷劈！
宋子歸清了清嗓子，翹起二郎腿：“魔方大賽的場地審批書，資金預算要你簽個字。”
“.………”
順利地要到了簽名，宋子歸看了一眼表，又拍拍寄風的肩膀，轉身就要離開，卻硬是被寄風又留了下來。
“你幹啥！我再不走校辦真要關門了，明天是周末他們不上班啊！！”
寄風攤手：“你的學妹有問題要向你請教。”
宋子歸低頭，正對上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在與社長正式交流過具體的讚助方式以及魔方社的預期資金需求後，宋子歸轉身就跑，順便拉上了在一旁看熱鬧的白楊。
“你一千米跑多少秒？”
“三分多——”
宋子歸撐著膝蓋，把文件往白楊懷裏一丟，朝他做加油手勢：“衝！！”
腳不由己的白楊又被迫害，終是一臉生無可戀地接下了這門苦差事。
店內。
“那我趕緊去啦？去晚了我怕我叔叔就去接我妹妹放學了。”得到了確切指令的蕎麥收拾好書包，起身就離開了。
隻剩下兩人一貓，江越白就更舍不得走了。
這算是她第一次見到建模的具體情境，是離他的領域最近的一步。
江越白有些興奮。
她忍不住開口：“所以，用已知的數據去計算未來不同的結果，有效規避損失，這才是建模的精髓？”
寄風失笑：“從數據的角度來說，每一種結果都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至於風險和損失什麽的……那是投資人的事情。”
江越白似懂非懂。
她轉著筆思考著寄風的話，從劉海的縫隙間偷偷打量聚精會神工作的師哥，覺得自己好像，又多喜歡他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