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越白眼睫微動,身體下意識的朝後仰去。
“別動。”寄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像八月空調房裏的一杯冰鎮西瓜汁,清冽卻甜膩。
鼻尖堪堪撞上寄風的胸膛,大片大片的芒果色嫩黃霸占了她的全部感官。
太、太近了。
近到她甚至能夠辨別出,縈繞著的淡淡西瓜味裏,還摻雜著的幾縷木質香獨有的溫柔。
寄風的風衣前襟擦過她的臉頰,江越白閉上眼睛。
炙熱的暑氣把梧桐枝揉碎,仿佛有大片的黑醋栗葉子被泥土蒸騰成濕潤的綠色,濃到鮮豔欲滴,又被高高晃起的秋千打的支離破碎。
是幹淨,又讓人安心的味道。
聞到的是心上人的衣帶香,江越白閉上的眼底炸開一片青綠,她一時間有點頭重腳輕,根本無法抵抗來自麵前的,能讓牛頓掀棺而起的十萬倍吸引力。
有那麽長長的一瞬間,江越白想要扔掉包袱,頭腦放空,一頭跌進寄風懷裏,來一個狠狠的猛女撲食。
頭發被輕輕擦過,江越白大夢初醒地睜開眼睛抬頭,看到寄風手裏夾著一片葉子,放下來托在掌心。
邊角卷起的落葉一半青綠一半枯黃,清晰的筋脈分散開來,連接上寄風的掌紋。
江越白盯著他的手掌出神,胸中一口氣不知不覺提了上來。
不就是一片葉子!她抖抖腦袋不就掉下來了嘛。
有!必!要!靠得那麽近嗎?
她還以為……
“不想吃。”
誒?
寄風一開口,江越白悶著的那口氣就“咕咚”一聲被咽下去了。她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們的話題正進行到冰激淩,而寄風這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不吃啊……
不吃也沒事!那下次就可以避雷……
“已經是秋天了,你是對你的胃太自信,還是把齊醫生的話當耳邊風?”寄風合起掌心,把落葉塞進口袋裏,“餓了?”
江越白搖搖頭,又慢半拍地拚命點頭。
“我記得這附近有一家店的芋頭做的不錯,走吧,帶你去吃。”
寄風口中的這家芋頭店,開在口腔醫院後麵的步行街上。店麵很窄,卻十分熱鬧。加上節假日的BUFF加成,此刻芋頭店的隊伍,一直排到了個隔壁來伊份門口。
“寶貝,我排了這麽久的隊伍,你就不給我點鼓勵嗎?”
“你要什麽呀?”
“要一個親親。”
“Mua~”
“好香,桂花味兒的呢。”
一對年輕的小情侶手挽手從隊伍盡頭拐過來,桂花糖芋頭的香氣瞬間湧進了江越白的鼻腔,順帶還招呼進來幾絲戀愛的酸味。
偏巧親的那一聲還挺響,宛如一顆魚雷炸在江越白腦袋裏炸開。
她摸摸發熱的耳垂,不敢去看寄風的表情。
“那我去排隊。”寄風挽起風衣的袖口,低頭對江越白說道。
“別,不用!我去。”江越白連忙扯住他的衣角。
或許是因為增加了師哥牌的添加劑,纖維的手感竟也出奇的好,江越白忍不住夾住手指,來回摩挲了好幾下。
她說:“人多,會把你的風衣弄髒的。”
而且,她也想要點一份桂花味的糖芋頭。
都說養寵物的人家最害怕自家的寶貝“撒手沒”,寄風這會兒可算是領教到了。
他看著衝到隊伍最後,站定了朝自己招手的小兔子,愣怔了幾秒,不由得笑開。
“嗝。”
江越白看著手中隻剩下桂花沫的空盒子,熟練地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嗨呀,滿足。
吃飽了就容易讓人犯困,俗話說的好,飽暖思——
手掌碰到冰涼的欄杆,江越白一個哆嗦,趕緊給自己的危險思想拉上手刹。
不能思,不能思。
“樓上新開了一家店,帶你去消消食?”寄風壓根不知道自己儼然成了被“思”的對象,他抬表看了眼時間,朝江越白招手,“轉完送你回家。”
伴隨著招手的動作,他的衣帶抽緊,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線條。
寄風隻是揮了揮袖子,江越白的魂都快要被勾走了。
這哪裏是招手,分明是招魂。
“是什麽店?”
“你最喜歡的。”
她最喜歡的?
莫非是——
江越白眼睛一亮。
不遠的商場二樓新開了一家數字魔方店,裝修走的是酷炫的暗黑科技風。尤其是門口那個堪比鬼屋引路人的魔鬼銅塑,和旁邊的兒童電玩城的裝修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越白跟在寄風身後走進魔方店,在看到琳琅滿目的魔方之前,先被花裏胡哨的重金屬裝飾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不知道為什麽,從她看到店門的時候,就總覺得這家魔方店的老板,可能和學校東門咖啡店養鴨子的老板師出同門。
畢竟這審美也太……
“乖乖,這鏡麵魔方也太精致——”江越白驚訝的語氣在最高點戛然而止,快速抬起的手緩慢地落在架子上,輕輕地摩挲。
哇!鐵藝的架子上竟然包了一層紫色的鐳射保護紙誒!
炫酷!奪目!
她的目光緩慢上移:“這難道是……磁球魔方?”
磁性球魔方是由216塊高度磁性稀土磁鐵組成,每塊磁鐵有南北極性,且自由創造度極高。在此之前,江越白還隻在短視頻裏刷到過。
然而。
“老板這是用鉚釘拚了個頭盔?飛船?……火箭?”
還是粉紅色的?
也太騷了吧……
“不,小姑娘你知道銀河護衛隊嗎?”
銀河護衛隊……
樹人格魯特?!
江越白的眉毛不受控製的扭起,她轉過身來,就看到收銀台邊走出來一個紮海賊王頭巾的男人,寄風站在他的身邊,手裏多了一個袋子。
想到剛才自己的念叨有可能全被他們聽了去,江越白的舌頭微微卷起,尷尬到腳趾撓地能撓出三室一廳。
“我……”
老板友好地走了過來,順手綁緊了自己的頭巾。
他向江越白開口:“小姑娘懂得還挺多,有沒有喜歡的,祖國母親過生日,我可以送生日禮物給你。”
哈?
來不及反應老板的神邏輯,江越白下意識地擺手拒絕:“謝謝,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嗎?”老板表情有些困擾,手不知道摸到哪裏按了一下,頭頂的燈球開始旋轉,銀色的光芒傾斜而出。
“……”
指向閃耀的燈球~
江越白覺得自己此時可能要出現幻聽了。
她求助地向寄風望去,後者臉上的笑意早已掛不住了,他晃了晃手腕,抬腳朝江越白走去。
“謝謝老板,真的不用了。”江越白的眼神戀戀不舍地掃過架子,做著最後的掙紮,“或者老板,你們家有網店嗎?或者我們加個微信?”
兜著一肚子糖水回到家,江越白踢掉鞋子跌跌撞撞地左拐進臥室,兩腿一伸,癱在**就不想動了。
床頭櫃上新換的熏香一點一點盈滿她的感官,和殘留在衣袖上的清新氣味曖昧地交織在一起。
江越白抬手蓋住眼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個小時前和寄風的相處畫麵。
枯黃的落葉……
風衣的折痕……
抓住了夏天尾巴的西瓜味……
“嗷嗷嗷嗷嗷。”
在戀愛邊緣反複試探的江越白迅速扯過抱枕捂住腦袋,蜷縮起雙腳在**翻來滾去,活像一條被扔到太陽能吸熱板上的鹹魚。
從床位滾到床頭,香薰的味道越發的濃鬱。
江越白突然想起什麽,她順了順因為摩擦生出靜電而反重力亂飛的頭發,從床頭櫃抽屜裏找出一張書簽,一本正經地坐了起來。
這是一張手抄的香評。
去年過生日的時候,程夕送了她一瓶藍風鈴香水,那陣子網上祖瑪瓏香水的風刮得正熱,遍地都是文藝高端的香水香評。
江越白是理科生,星河滾燙、皓月清涼這種詞匯壓根不屬於她的日常儲備。
但她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放下了她當做珍寶的花露水,掏出一張荷葉邊的書簽,端端正正地把這句香評抄了上去。
此刻,她小心翼翼地夾起這張書簽,下床穿鞋,在畫架麵前坐下。
畫作略有瑕疵,右下方還留著大片的空間。
江越白舔了舔嘴唇,有些興奮地提筆。
“你是翻湧而來拍打礁石的海浪白霧,是歲月關不住的風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