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上寒說下午有事,讓我帶你去看牙齒。”
路邊上不能久停車,寄風把車窗搖起來,重新係好安全帶:“新手專車司機,第一次上路,請您扣好安全帶,我們就要出發了。”
順著江越白的話,寄風一口一個“專車司機”,一口一個“您”,整得她越發的難為情。
江上寒啊啊啊啊啊你為什麽不早說!!!
……
江越白耳根發紅。
還好她出門前洗了頭。
索性她的著裝也不至於太家常。
也罷。
江越白摸著自己的大腿,手忙腳亂的給真正的“王師傅”打電話,再三道歉又取消訂單付了補償金後,江越白有些脫力得窩進座位裏,恨不得把腳趾頭都蜷起來。
塞了兩個人的SUV依然寬寬敞敞,開了空調的原因,空間裏彌漫著清清淡淡的西瓜味,江越白抽了抽鼻子,一時間分辨不出是空氣清新劑,還是寄風身上的香水味。
一年四季,江越白鍾愛夏天。
世間水果千千萬,唯有西瓜深得白心。
好聞又讓人安心的味道一點點朝江越白蔓延過去,試探著陌生的訪客,並且迅速的將她也包裹進去,最終同化。
江越白忍不住側了側腦袋,目光偷偷的落在寄風絞在安全帶裏的風衣上,然後慢慢上移,落在他的喉結上,起皮的嘴唇上……再然後,緋紅襲上眼角,江越白捂著額角又把臉偷偷轉了回來。
她想吃西瓜了。
隔三差五地和寄風聊聊天,腦子裏再盤算一些那副未完的畫作靈感,到口腔醫院下車的時候,江越白已經困到眼睛快睜不開了。
打開車門,燥熱的風灌進江越白的袖口,她昏昏沉沉地揉揉眼睛,回身尋找寄風。
寄風把墨鏡別在領口,單手插進風衣口袋裏。天青色的衣角被風鼓起,陽光落在上麵凝成一片細膩的緞麵,每一幀都滲出西瓜味兒來。
此情此景,江越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學長,謝謝你啊。”迎著陽光,江越白看不清寄風的臉,“你的車開得好穩啊,我都困了。”
稱謂又變了回來,寄風眉心一跳。
江越白的頭頂有一個可愛的螺,白樺老說,那是她叛逆不聽話的罪魁禍首。
寄風比江越白高出一個頭,此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發心,滿足地看著自己的影子把她完全包裹進去。
車……開……得……穩……?
寄風忍不住按了按眼角。
他的舌尖舔過上側的虎牙,輕輕用力。細微的刺痛順著神經攀回大腦,把他從那些旖旎的,說出來就會帶星號的內容裏拽出來。
他低頭,撞上江越白清澈又真誠的雙眼,默默地歎了口氣。
無形開車,最為致命。
寄風的嘴唇有點幹,他開口:“那就麻煩您給個五星好評,有機會獲得‘再來一次’大獎哦~”
……
這下,連江越白都察覺出來話裏的不對勁了。
噫,本來是要誇人的,怎麽感覺方向盤又打歪了呢?
不過,就寄風這姿色,這態度,別說再來一次了……哪裏能辦年卡?她可以幫小學生通宵做作業賺錢包年啊!
呸呸呸,江越白!
人家一本正經的和你開玩笑,你卻在這裏滿腦子搞黃色。
害,都是風衣惹的禍。
醫院的冷氣打的很足,江越白平躺在套著塑料膜的診療椅上,涼意裹挾著消毒水味兒爬上她的胳膊,她的皮膚迅速生出了雞皮疙瘩。
這下,江越白的睡意徹底縮了回去。
照明鈉燈“啪”的一聲在腦門上打開,江越白有些糾結地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睫毛撲閃撲閃,就是沒有找到一個能讓她視線聚焦的地方。
這個角度,如果一直盯著天花板,她的完美內雙就消失了。
閉上眼睛是不是就能凸顯她纖長的睫毛了?!
可是閉眼張嘴的姿勢也太醜了一點吧?
要不找護士拿一個靠墊,來掩蓋一下她一馬平川的坦**胸襟?……
隻要一想到寄風就在門口站著,一偏腦袋就能看到她錦鯉躺屍的糗樣,江越白隻覺得自己如躺針氈,唾液分泌都不利索了。
就在她想要把腦袋往上靠一靠,盡可能凹出圓領下的秀氣鎖骨的時候,齊醫生終於按住了她的腦袋,暫時切斷了她腦子裏野火燒不盡的奇怪想法。
顯然,齊醫生對她的多動症不是很滿意。
“奶茶喝的開心嗎?”
江越白一個激靈,雙手托腮防止口水流下來:“不開心。”
她理不直,氣也不壯。
齊醫生冷哼了一聲,回身寫單子,然後交給護士:“小劉,帶她去照個CT,順便做一下牙清潔。”
江越白攏攏領口坐起來,雙腳在椅子上晃**了兩下一躍而下。
劉護士剛從衛校畢業三年,算起來和江越白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21世紀的小姐妹們,談朋友都走心。
江越白非要劍走偏鋒。
她和劉護士交朋友,走牙床。
“今天中午都吃了什麽呀?”劉護士拿起單子朝江越白揚手,隨口問道。
江越白小聲嘀咕道:“……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
江越白忍不住朝寄風的方向瞅了一眼,就看到職業素養極高,把不苟言笑寫進人生格言的齊醫生,親切地幫寄風順了順領口的褶皺,還從抽屜裏掏出了一顆椰子糖遞給他……
掏出了一顆椰子糖遞給他。???
江越白的大腦卡機了一下。
小劉:“你牙又疼了?”
江越白指著寄風:“你認識他嗎?”
小劉:“認識啊,寄主任的兒子。”
江越白:“哦,寄主任……哪個寄主任?”
小劉:……
小劉:“上次齊醫生出國訪學,給你看診的那個寄主任。”
江越白:……
嶄新的人物關係表承載著巨大的信息量,直到江越白走進了CT室上了儀器,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寄風他們家挑兒媳婦,是不是還要提交牙齒健康報告?……
她留給寄主任的初印象,該不會是“牙上三個洞”吧。
哦豁,完蛋。
十分鍾後,齊醫生寒來幾個實習生,用江越白的牙CT圖,給他們上了一堂小課。
江越白靠著小劉,拿餘光偷偷瞄在一邊旁聽的寄風,心裏或多或少有了點安慰。
她雖然蛀牙,但是牙齊啊!你看看,多麽漂亮又標誌的牙床啊!平的都能在上麵滑冰了呢。
“……好了江越白,你過來。”
“你的這顆牙已經感染到牙根了,單補的話效果不大,建議做根管治療了,我一會兒給你爸爸打個電話。”齊醫生在電腦上做著記錄,想起什麽,回頭又問道,“你在哪裏念大學?”
“楓城。”
齊醫生頓了頓:“小風也在楓城念書吧。”
寄風看了看江越白,莞爾:“她是我的師妹。”
“哦,難怪。”齊醫生點點頭,就此跳過話題,“做根管的話一共有四個階段,楓城還是有點遠的,你來回跑也不是很方便,回去和你爸爸商量一下,看到底是在哪做。今天先給你把牙補一下,過來躺好。”
但是這個話題在江越白這裏可沒有跳過去。
難怪?
什麽難怪,難怪什麽?
是她剛才的眼神太**裸了嗎?
是她的企圖心被齊醫生發現了嗎?
驚恐.gif……
雖然但是,她又聽到寄風喊她師妹了呢=w=
這要不是在醫院裏,她願意給大家現場表演一個神五飛天、申奧成功般快樂的少女嬌羞。
回到停車場的時候,還不到五點。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車頂,順著雨刮器淌下來,織成燦爛的金黃。
江越白盯著寄風沾了點泥的後腳跟,覺得今天不能就這麽算了。
暫且不去討論她和寄風今天這算不算是“約會”,也懶得去計較,江上寒今天找寄風來陪她,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特意的,江越白此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良辰好景,她要是就這麽放寄風走了,她能後悔半學期。
學霸的字典裏不允許出現後悔。
於是江越白小跑兩步跟上寄風:“學長,你一會兒有事嗎?”
寄風轉過身來,單手抬起稍稍遮住刺目的光線:“沒有,怎麽了?”
微風吹起,沿著樹梢縫隙滾落的光線瞬間變得生動起來,把寄風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瘦削。
江越白手指動了動,看著眼前的場景忽然就產生了一種置身日本漫畫的錯覺。
漫畫裏的男主角掛著溫和的表情,他的劉海堪堪遮住眉毛,被光線打散,風卷起他身側的櫻花,衣袂飛揚,他俯下身,朝她的女主角伸出手。
江越白眨了眨眼睛。
她有畫麵了。
“你,想吃冰激淩嗎?”
什麽時候,她才能握住他的手呢?
寄風低頭,猝不及防地朝江越白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