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百裏鴻爍一路追著那道身影，來到了一條偏僻的街道，這時人影站定，二人對峙，他看著前方冷聲：“明夜楓，你又來櫟城做什麽？”
“明夜楓有筆買賣想跟將軍談。”明夜楓一身黑衣，從陰暗處走出來，微笑地看著他。
“我早已說過，百裏氏與狼族不可能合作。”
“我們上次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嗎？難道將軍這麽快就忘記了？”明夜楓笑道。
提到上次的事，百裏鴻爍的臉色一瞬凝沉，他竟還有臉提：“明夜楓，上次是你挾持了鴻熠，才在我這裏討到便宜。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櫟城的地盤，再敢放肆，就算你是狼族未來的可汗，我也不會有半分手軟。”
“嗬嗬……”
明夜楓冷冷笑著，拍了拍手，語氣裏滿是諷刺：“看來跟賀氏聯姻，果然讓你們平原王府的身板硬了很多。”
百裏鴻爍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明月楓臉上的神情越發嘲諷：“怎麽，鴻爍公子竟然不知道？”
“你說的賀氏聯姻是何意思！”
“王府家的二公子，不，應該是你的二姐，馬上就要嫁給鄴城的財神爺、新任大府賀遙了。日後，安西王府和平原王府聯姻，勢力愈發強大，真是可喜可賀了！好歹相交一場，到時候，別忘了請在下飲杯喜酒。”
百裏鴻爍怔在那裏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連我這個狼族的外人都收到消息了，你這個未來小舅子還不知道喜訊？”明夜楓大笑，“難道是你那個好大哥，故意要瞞著你？也是，畢竟你與你二姐的感情，也是十分的深厚啊。”
“深厚”二字用力的砸過來，百裏鴻爍愣在那兒，腦子一片空白，他的周身不斷環繞過“聯姻”“成親”這樣的字樣，心尖再度傳來刺痛感，恍若什麽東西被硬生生的扯離，疼的他說不出話來。
甚至，連明夜楓什麽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
許久後，他迅速轉身回了軍營命人打聽這件事，但始終沒什麽消息。
百裏鴻爍越發坐立難安，再度問打探回來的穆齊：“當真沒有我姐姐的消息？”
“沒有，昨日才收到從鄴城來的書信，沒提二小姐許配之事。”穆齊撓了撓頭，平日裏，米粒大的事都能被傳的浩浩****，更何況是二小姐的婚事，若是有半點消息，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百裏鴻爍越發不放心，明夜楓身在疏敕，不會為了一個假消息，冒著風險來櫟城見他，然，如果是狼族那兒都傳開了的話，櫟城這兒的安靜，就更讓他不安。
鴻熠嫁給賀遙，這絕不可能！
想到這兒，百裏鴻爍坐不住了，驀的起身，神情嚴肅道：“我得回去一趟。”
“將軍，您要回哪？”
“回鄴城，問個究竟！”
“將軍三思！戍邊大將沒有皇命擅自回京，是株連全族的大罪啊！將軍若是貿然離開，櫟城百軍無首，狼族趁機來犯，該如何是好！而且……”穆齊急忙攔住他，“而且……將軍，您這消息是哪裏來的，可靠嗎？”
百裏鴻爍猶豫了會兒，下令：“穆齊，想辦法打探消息，要快！”
“是！”
等待的時間最是焦急，但穆齊始終是打探不到任何關於鄴城的消息，就像是有人故意將其封鎖，越是如此，明夜楓的那番話，在百裏鴻爍這裏就越發真實。
他再也無法繼續等下去，對他而言，身在櫟城一無所知，是何等的煎熬，他太久沒有鴻熠的消息，更難以想象她真的要嫁給賀遙這件事。
這日，百裏鴻爍急召了侯正則……
半個時辰後，百裏鴻爍頂著侯正則的臉，牽著馬從軍營內走出來，翻身上馬後疾馳而去。
這一幕，落到了站在營地外高處，明夜楓的眼底，眼眸深沉。
百裏鴻煊玩的把戲他自然清楚，隻是哄騙百裏鴻熠而已，為己利益，犧牲一切。隻是拿女子的犧牲去換取自己利益……犧牲‘阿黎’，他絕不容許！
明夜楓眼神驟然一痛。
鄴城的事他不便插手，唯有百裏鴻爍也許能阻止！
……
婚期一天天接近，整個鄴城內張燈結彩，像是過年那般喜慶。鎮北侯府要與賀家結親，那是多大的喜事，這一段時間以來，城內無處不在議論這件事的。
而賜婚不久，鎮北侯府二小姐在花樓將賀公子打了一頓的事，竟被人說成是禦夫之術，像是有人暗中控製一樣，所有的質疑與不和諧，都消失殆盡。
婚禮前夕，鎮北侯府內，侍女們來來回回，捧著首飾布料，家丁們在走廊裏忙著布置紅綢紅布，一派喜慶中，被眾人議論的主角，正在屋內喝酒。
百裏鴻熠撐著腦袋，一個人坐在那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她麵前已經有好幾個空酒壇，她拿起一個晃了晃，沒了？
她伸手在桌上摸了摸，終於晃到個還剩下半壇的，往自己杯子裏倒去。
屋門忽然被推開，但她頭也沒抬，以為是丫鬟，隻顧著給自己斟酒：“行了行了，我知道明天是大日子，一個人喝喝酒還不行嗎？出去！”
來人沒有動，她砰的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抬起頭嗬斥：“要我轟你出……”
話音未落，百裏鴻熠看到眼前的少年，怔怔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鴻爍？
少年呆呆的看著自己不說話，她還覺得是在做夢，抬手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真的有人，百裏鴻熠臉上逐漸染了驚喜，她扶著桌子起身，喝的有些多人暈暈的沒有站穩，往前傾時被他一下扶住。
繼而被他抱在了懷裏。
“鴻爍。”她喃喃，轉而高興回抱住他，“太好了，你回來了。”
兩個人緊緊相擁，片刻後，空氣漸凝結，清醒了些的百裏鴻熠在他肩膀上眨了眨眼，見他還緊緊抱著自己，輕輕推了他一下：“鴻爍？”
後者這才猛然反應過來，緩緩鬆開手，見她站不住往後退去，又伸手拉住了她：“小心！”
“你小子……”站在他麵前，看著那雙蘊藏著寶藏的眼，百裏鴻熠無端覺得有些渴，還有些無措，而後就像平時那樣抬手在他胸口錘了一拳，“大哥之前說，去求皇上讓你回來，我還想皇上不會答應，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
百裏鴻爍看著一桌子的酒壇子，想起回府一路所看到的，壓抑著心中痛楚，問她：“鴻熠，你這是做什麽？”
“能做什麽，準備出嫁唄。”百裏鴻熠故作輕鬆，笑眯眯的看著他，“我要嫁人了！”
百裏鴻爍伸手想去拉她，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晉陽的聲音：“二妹，要不要試試嫁衣……”
百裏鴻爍迅速縮回了手，轉身看屋門口。而出現在門口的晉陽看到他，也十分驚訝：“三弟怎麽會在這？”
“鴻熠成親，大嫂覺得我不該回來嗎？”百裏鴻爍顯得格外冷淡。
“我這就去告訴侯爺，他一定很高興。”晉陽聞言訕訕笑了笑，放下嫁衣後轉身離開。
看到桌上的嫁衣，百裏鴻爍的眼神黯下來。
百裏鴻熠頓覺不滿蹙眉，“你做什麽呀，對公主這麽凶，其實她這人挺好的，而且以後我要是不在府裏，你又在櫟城，大哥還是得由她照顧是不是，你啊……”
話音未落，她被他一把拉住：“跟我走。”
百裏鴻熠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去，心中知道他的意思，卻問：“去哪兒？”
“天高海闊，想去哪兒去哪兒。”
“你說什麽呢？”百裏鴻熠怔怔看著他。
“怎麽？你不想離開嗎？你想嫁給賀遙？你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百裏鴻爍不可置信地揚聲道，心中刺痛之意更甚。
百裏鴻熠輕輕甩開他的手，回避著她灼灼的目光，故作輕鬆：“怎麽會不知道呢，隻是，姑娘家嘛，總歸是要嫁人的，你不是也催著我嫁人嗎？”
“可是我沒讓你嫁給他！”
“是怕他欺負我？放心，他從小就打不過我，吃不了虧的。”
百裏鴻爍被她這一句話噎住，臉色分外的難看，須臾，他慢慢靠近百裏鴻熠，拉過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你是真的甘心嫁給賀遙？”
百裏鴻熠心中微顫，她有些不敢看他，也不敢去回應他眼底的炙熱，她繼續回避著他：“鴻爍，那是聖旨，皇上金口玉言，沒人可以拒絕的，你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當初，大哥被賜婚時你對我說的話。”
她故意笑了笑：“對吧，我還都記得呢，你回來了正好，陪我喝酒，喝他個一醉方休，管他們明天把我送到哪裏呢。”
她的肩膀被用力捏緊，好似要將她臉上的笑給捏碎，她被迫對上他的目光，那裏麵全然沒有笑意，有的隻是心疼，還有心疼下的憤怒。
百裏鴻熠抬起頭，很輕，很輕的撫了下他的眉宇：“你別這樣呀，我們好久不見，你這樣板著臉孔，我……”
“不要總是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他。我也知道你在害怕。”百裏鴻爍的眼睛泛著紅，重新拉了她的手，“你跟我走！”
“去哪兒？”
“去找皇上，讓他把你許給我！”
百裏鴻熠猛地甩開他的手，看著他難以置信，喝醉的是她不是他：“你瘋了麽！”
百裏鴻爍瞪著她，緊握著拳頭，曾經一遍遍壓抑著，卻隻能迎來更加洶湧的反抗，他不想忍了：“我沒有！我……”
“你別鬧了，我知道你是想幫我，但這件事不是兒戲！”
“鴻熠，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