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離奇幻影

康子文猛地睜開眼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耳邊重新恢複的嘈雜的聲音,地鐵發出的輕微的歎息,都在提醒他這是現實中的世界,原來他在地鐵上睡著了,突然,康子文眸光一斜,他發現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正坐在他身側,手悄悄伸向他的口袋,打算偷走他的手機。這個少年假裝若無其事地哼著小曲,並沒有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校服少年沒抓到手機,反而被另一隻手給抓住了。

他抬起頭,頗為愕然地看著康子文。

康子文輕輕捏了捏少年的手,輕聲笑道:“這可是我的手機。”

校服少年被當場逮住,立即心虛地抽出自己的手,否認道:“我什麽都沒幹。你不要冤枉我。”

這時,地鐵上另外兩個穿著同樣校服的少年也趕緊跑過來說:“大叔,我們是學生,不可能做這種事。”

康子文嘴上掛著笑意:“原來你們是一夥兒的。”

這種小偷小摸的團夥,他當普通民警的時候就見多了。

而那位少年一臉憤懣,生氣道:“什麽是一夥兒的。我們可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康子文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們的校服。校服胸襟處繡著學校名稱。他認識這所中學,是江城市最有名的重點中學。

“說不定,這校服也是偷來的吧。”他說道。

也或許是從網上淘來的,總之,康子文不認為這幾個少年是這所名校的學生。

校服少年則依然顯得怒意盎然,一副含冤莫白的樣子,對著康子文道:“大叔,你再這樣誣陷人,我可叫警察了啊。”

“哦?”康子文挑眉,又笑了笑,然後掏出放在懷裏的證件:“我就是警察。如果你們想報警,我倒沒有意見。”

校服少年一下子傻眼了,他的兩個同伴也愣了。他們都沒想到,這個男人會是條子。片刻的慌張過後,校服少年立即對同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快走。但他的同伴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校服少年恨鐵不成鋼地氣道:“你們兩個傻逼,我叫你們快走。有事我一個人背著就行了。”

同伴搖了搖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我們不會拋棄你的。要坐牢一起坐牢。”

沒想到這些小鬼,小小年紀,卻挺講道義的。康子文對他們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校服少年亦是滿臉的無奈,隻好向康子文求饒:“大叔,你放過他們。手機是我一個人偷的。要抓就抓我好了。”

康子文笑了笑:“看不出來,你們幾個還挺講義氣的啊。”

校服少年立即傲氣地拍了拍胸口:“那是自然。我們出來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義字!”

“喂喂喂,小鬼。你是看武俠片看多了吧。”康子文一拍對方的腦袋:“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過以後你們可不能這樣了。一定要回去學校好好學習,聽到沒?”

少年的兩個同伴倒是立即點頭應聲道:“知道了。”

那個少年卻別扭地撇了撇嘴,說道:“我葉允安可是個有恩必報的人,今天的恩情我會記得的,以後也一定會報答你。”

康子文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三個少年離開了這裏,向地鐵的前方走過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此時的地鐵上已經到站,人群推推攘攘地向著門口湧去。地鐵上的電視裏正播放著一條財經新聞:“因高層涉嫌泄露機密導致飛龍集團股價暴跌。其競爭對手藍天集團順利中標,獲得江城跨海大橋的工程。”康子文平時並不太關心這些商業新聞,所以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後便急匆匆地走出列車。突然,人群後麵有人無意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頭看了一眼,也正是這一眼,令他宛如中了魔咒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隻見那個擦肩走過去的男人戴著鴨舌帽。對方露出來的側臉居然……跟他死去的好友王奕軒有幾分相似!

是他嗎?不可能!王奕軒已經死了!那年夏天的記憶又澎湃地湧回到康子文的腦海裏。

胸口染著鮮血的少年,安靜地躺在水泥管裏。而周圍,是靜默一般的夏日。

這一幕,在康子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不可能記錯王奕軒的模樣。即便過了這麽多年,這位好友的音容笑貌仍像昨日般,清晰而深刻地印在大腦裏。

愣了幾秒鍾,康子文才想起一般,急忙追上地鐵一樓大廳。此時地鐵人流已經散去,人們各奔東西,隻剩地鐵口周圍一些擺攤賣充電寶或者小吃的小攤販,至於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如同空氣一般失去了影蹤。

一定是我看錯了,康子文在心中自嘲:王奕軒十幾年前就死了,怎麽可能還出現呢?一定是他最近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或許,這是BC技術的後遺症?

康子文有些挫敗地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手機裏傳出一把著急的女聲:“康子文,你在哪兒呀?不是說好要來接蓓蓓的嗎?”聲音中夾雜了些許的焦急和怒意。

康子文歉疚地說:“我已經出地鐵了。馬上就到。”

他沒再多想,急匆匆地走出地鐵站,然後趕到了附近一所小學門口。

此時已經過了放學的時間,學校門口幾乎已經沒有人了。他一眼就看到門口一個靚麗的女性正在等他。這個女人一頭黑色的直發,臉上化著淡妝,但是依舊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風韻,標準的瓜子臉,一雙眼含秋波的大眼睛,穿著一身修身的休閑裝,勾勒出傲人的三圍,一雙修長纖細的腿,腳下蹬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身上充滿著成熟女人的韻味。這位美麗的女性正是康子文的朋友,叫孔繁倩思。她和康子文以及顧程浩都是大學同學。今天她本來是來接康子文的女兒蓓蓓放學的。

“咦?蓓蓓呢?”康子文走過去問。

孔繁倩思微皺著眉,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些焦急說:“不知道。同學們都走光了,還不見她人影呢。”

康子文擔心:“不會被人拐走了吧。”

孔繁倩思急道:“不會吧。你快打電話問問班主任。”

他剛準備給老師打電話,就見蓓蓓的班主任從學校裏走了出來。他急忙走上前問道:“李老師您好,我是蓓蓓的爸爸,我們家蓓蓓呢?”

女老師微歎了口氣,目光嚴肅道:“康先生,蓓蓓在我辦公室,請您跟我來吧。”

康子文和孔繁倩思對視一眼,兩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隻好跟著老師走進了學校。

進了辦公室內,就見蓓蓓此刻正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站在辦公室裏。

李老師坐回辦公椅上,一推眼鏡,嚴肅道:“康先生,蓓蓓今天在學校裏和別的小朋友打架。”

康子文聞言,扳著一張臉,皺眉問道:“蓓蓓,老師說的是真的嗎?你怎麽可以跟其他小朋友打架呢?”

他的語氣刻意重了些,一直沉默不語的蓓蓓卻開始小聲抽泣。

“別哭了!快說!怎麽回事?!”康子文沒有多少耐心,語氣也顯得焦急。

聽完爸爸的指責,蓓蓓哭得愈加厲害,卻始終不肯說話。

見狀,孔繁倩思溫柔地蹲下去,拉著蓓蓓的小手說:“蓓蓓,跟孔繁阿姨說說看,你們為什麽打架啊?隻要你肯說出來,我保證爸爸一定會原諒你的。”

蓓蓓看了看她,又抬頭看了看爸爸,淚光閃爍的雙眼惹人憐。她抽噎著鼻子,才說:“邱小冬他們都說我是沒有媽媽的小孩。他們都說我是野孩子……嗚嗚。”

康子文一愣,和孔繁倩思相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湧上了一抹心疼。

這可憐的孩子啊……

孔繁倩思抱著蓓蓓,擁入懷中,輕聲哄道:“蓓蓓沒有媽媽,但是你有爸爸,也有阿姨啊,媽媽可以做的事情,阿姨也能帶蓓蓓一起做,比如……”她秀眸一轉,故意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阿姨今天可以帶蓓蓓去遊樂園玩哦。”

“啊,真的嗎?”蓓蓓轉涕為笑,一雙大眼睛裏還掛著淚珠,但是卻神采奕奕地看著孔繁倩思。

“真的。”她點了點頭。

蓓蓓又看了眼康子文,小心翼翼地問道:“爸爸……”

康子文叉著腰,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可以讓阿姨帶你去,不過你在學校裏打架是不對的,所以今天要先給老師認錯。”

蓓蓓立馬乖乖地抹了眼淚,向老師低頭認錯:“對不起,李老師,我以後再也不會和其他同學打架了。”

了解了事情的緣由,李老師也大人有大量,微笑著點頭,說道:“嗯,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以後不要再犯了。”

“嗯!”

一場小風波,就這麽結束了。

康子文一行人,跟李老師告辭後便一同走出了學校。

此時已是午後,陽光變得柔和。天際浸透了茶色,夕陽的顏色給城市的建築物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色澤。

白天的喧囂和嘈雜在作著最後的掙紮。

那邊的公交車站等滿了乘客。孔繁倩思沒有多想,便走到路邊截下一輛恰好經過的出租車。她剛要回頭招呼康子文和蓓蓓上車,卻被一個男人搶先上去了。

那男人穿著整潔的西裝,一看就是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分子。對方的手裏還抱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孔繁倩思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喂,這位先生,這是我們攔到的出租車。”

那個男人冷哼一聲:“誰搶到就是誰的。”

“先生,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您這樣不合適吧。”

那個男人不耐煩地推搡了孔繁倩思一把:“讓開讓開,我還有急事呢。司機,快開車!”

說完便關上了車門。出租車司機也發動了車。車輛緩緩向前駛去,打算匯入車流之中。

“喂!”孔繁倩思望著已經準備發動的出租車,在原地生氣地跺腳。

而站在不遠處的康子文從看到兩人起爭執時便想走過來,但是,突然——

他的腦中一陣劇痛,先是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然後漸漸地,他眼中的景物變得一片模糊,仿佛進入了斷電狀態。奇妙的是,少頃,他的大腦飛快地恢複了清晰,等他再睜開眼,他感受到了奇異的事情——他的視角已經跳躍到了馬路對麵,而且正在注視著這邊的自己,孔繁倩思,以及女兒蓓蓓。

這種現象,就像玩遊戲的過程中,突然切換到另一個遊戲玩家的視角了。

眼前的畫麵雖然已經變了,但康子文的大腦依然很清晰,他心中大驚,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難道是做夢?還是幻覺?我為什麽會切換到了別人的視角?

而這個正在馬路對麵盯著我們看的人,到底是誰?!!!

就當康子文還未從這巨大的震撼中反應過來,便聽到耳邊響起了清晰的聲音:“子文?子文?”

是孔繁倩思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很近,可是又十分遙遠,明明近在耳邊,卻如觸碰不到的幻覺一般虛幻。

這是回事?以前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現象啊!康子文幹脆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等待幾秒後,他重新睜開眼睛——他的視覺又開始模糊起來,清晰之後,馬上恢複了正常。

他眼前的人是孔繁倩思牽著女兒蓓蓓。

他的視角切換回來了。

而孔繁倩思顯然不知道他身上發生的怪事,站在他身旁疑惑地問:“子文,你剛剛發什麽呆呀?”

康子文苦笑著搖搖頭,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馬路對麵。那方向,人流熙攘,並無異常。

孔繁倩思又拍了拍他,愈加生氣道:“看,我們的出租車都被人家搶先坐上去了。”說罷,指著剛開出不遠的出租車,接著抱怨:“而你還在這裏發呆……”她指著出租車的手尚未放下,那輛出租車居然……“砰”地一聲,爆炸了!

燃燒著的碎片迸向四處飛濺,火球如怒綻的紅花噴出美麗的火焰。路旁的行人經曆瞬間的愣怔之後,便是嚇得抱頭尖叫著跑開。街上瞬間一片混亂,巨大的灼熱的氣浪撲來。康子文反應極快,多年刑警生涯鍛煉出的本能拯救了他。他迅速拉過身邊的女兒和孔繁倩思,一同撲倒在地,用身體保護著她們。

火舌從他們頭頂擦過。

耳邊是喧囂的尖叫聲,和熱浪傳來的灼熱溫度,這個場景把年幼的蓓蓓嚇得直哭。孔繁倩思將蓓蓓抱在懷裏安慰她。等身後的熱浪漸漸變小,康子文將她們扶起來,關切地問道:“你們沒事吧。”

孔繁倩思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後檢查了一下蓓蓓身上有沒有傷口,才鬆了一口氣。說:“沒事。”

沒事就好。

康子文這才想起,馬上回頭去看那輛爆炸起火的出租車。

那輛車已經被炸得絲毫看不到車型,四周的碎片散落了一地,此時火勢漸小,隻見黑煙滾滾,其中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焦臭味,周圍一片狼藉,剛巧路過的行人也有幾位不免被炸傷的。他們坐在路邊,不斷哀嚎,有的人在急匆匆地打著120,有的人在打電話報警。整個場麵充滿混亂。

康子文皺了皺眉,轉身對孔繁倩思說道:“你先帶著蓓蓓在這裏等著,我過去看看。”

孔繁倩思點了點頭:“那你小心一點。”

康子文應了一聲,然後走了過去,他站在剛剛發生過爆炸現場的一旁,注視還在著火的出租車。剛剛還搶坐上去的那個男人已經被炸死了,血肉四濺,焦黑一片,同時牽連的還有前麵無辜的出租車司機。

這是怎麽回事呢?出租車怎麽會爆炸?

他思索間,突然覺得額頭上有一股溫熱的**流了下來,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流血了,可能是剛剛爆炸的碎片濺過來時劃傷的。他當時光顧著保護女兒和孔繁倩思,所以自己受傷了都沒有發現。

康子文又抬手擦了擦,忽然,他的動作驀然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馬路對麵。

那裏居然站著一個跟他死去好友王奕軒一模一樣的人!

這不可能啊!

康子文猛然想起今天在地鐵站遇到的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心中隱隱湧上了一種詭異的感覺。等他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時,剛剛站在街對麵的人竟然消失了。

如同幻覺一般。

不,或許,這就是幻覺。

康子文不禁想起顧程浩的警告。使用BC技術有可能引起不可預知的後遺症。

所以,看到死去的好友重新出現,正是後遺症的一種嗎?

四下環顧,隻見人潮之中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慌亂,但好友王奕軒的影子卻消失了。康子文輕歎一聲,苦惱地搖了搖頭,心中暗道:難道真的是我的幻覺嗎?

為什麽今天會頻繁地看到已經逝去的好友?康子文心裏總有隱隱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