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出租車爆炸案

康子文不再多想,他開始專注地觀察事故現場。

萬幸的是,死者雖然支離破碎,但是頭顱依然保存完好。而很多人不知道,其實人在死後,大腦並不會立刻停止活動,仍然會維持一段很短的時間。隻要利用這段時間侵入死者的大腦,就能讀取死者的記憶。想到這裏。康子文立刻拿出BC機。這部機器被偽造成手機的外形,普通人看不出來,康子文戴上類似耳機線的東西,戴在耳朵上。但要啟動BC技術,並不是隨意可以使用的。任何組員要使用這個技術,隻能打電話給Z組總部,得到允許後總部會遠程啟動。

簡而言之,這種技術受到嚴格限製,並不允許私用。

倘若沒有總部的允許啟動,這部BC機跟一塊板磚差不多。

為了盡量縮短時間,康子文立即給總部打電話。很快,電話就接通了,康子文忙道:“組長,延安路出現了一起爆炸事故,看起來像是人為導致的。現在我要對死者進行大腦入侵,請求總部遠程啟動。”

那頭傳來陳程的聲音:“沒問題。我立即叫技術人員啟動。”

說罷,陳程便迅速吩咐組裏的技術人員遠程啟動了康子文的BC機。

很快,BC機的啟動燈變成了綠色,可以使用了。

康子文馬上伸出右手放置在死者的頭顱之上。在大街上的路人看到這一幕,都以為康子文瘋了,才會做出這麽一個極其變態而恐怖的行為,但作為Z組的刑警,康子文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無視了其他人異樣的眼光,然後閉上眼睛。剛開始他的大腦是一片漆黑,就像處在一片漆黑的電影院裏,突然,畫麵亮了。這說明,他已經連接上死者的大腦,開始讀取死者生前的記憶。由於死者腦部受傷嚴重,康子文隻讀取到一些碎片的信息。他看到死者在一個燈光幽黃的房間裏,背景像是某處的酒店,然後便是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還有一些淩亂的畫麵:死者正打電話給某個人,語氣憤怒地質問對方是不是偷走了他大腦裏的秘密。

隨即畫麵一轉,這個記憶正是剛才死者搶在康子文之前坐上出租車,但是在死者的視線裏麵,忽然有個鴨舌帽男一閃而過。

沒過多久,畫麵便裏出現火光,這便是剛剛發生的爆炸時刻。然後,整個畫麵又猛地一黑,記憶中止了。

康子文混亂的意識也漸漸恢複,他搖了搖頭,聽覺也開始緩緩恢複,他的身後有個聲音清晰地傳來:“不許動!舉起手來!”

康子文回過神,不敢輕舉妄動,慢慢地舉起手,作投降狀。

那個聲音又道:“現在,轉過身來。”

康子文依照吩咐轉過身,發現一個年輕警察正用槍指著他。這個警察看起來年紀還小,應該是剛進入警隊不久。

年輕警察顯然經驗不足,看到康子文詭異的行為十分緊張的樣子,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結巴道:“你……你在幹什麽?”

康子文眨了眨眼,心想這年輕人一定是被他剛才讀取死者記憶的舉動給嚇到了,誤以為他是凶手吧。

看到這一幕的孔繁倩思跑過來和那位警察解釋道:“警官,你誤會了。我們是路人。”

蓓蓓也一路小跑著過來,她兩手展開,站在康子文麵前,然後仰頭對著那位年輕警察說道:“別抓我爸爸。他也是警察。”

年輕警察疑惑地看了康子文一眼,問道:“你也是警察?”

康子文這才想起來,他趕緊掏出證件,然後在年輕警察眼前展開,慌忙說道:“哦哦哦。別緊張,夥計,我也是刑警。”

年輕警察看到康子文掏出來的證件,心裏放鬆了警惕,但是當他眯著眼睛,看到證件上寫著Z組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你是傳說中的Z組的人?”

重案Z組在公安局可是非常神秘的部門。它專門負責懸案,其他組無法偵破的案子,到了Z組就能輕而易舉地解開了。所以,Z組在公安內部有‘清道夫’的美譽,也就是說,但凡多難破的案子,到了Z組的手上,一切難題都將迎刃而解。然而,正因為這點,Z組卻在其他組的成員眼裏不受待見。因為Z組的存在,反而顯出其他組的無能。

“沒錯,我就是Z組的人。”康子文點點頭。

年輕警察這才放下槍。心裏也不免對康子文生出了一點敬意。要知道能進Z組的人,那可都是在警界出類拔萃的人才。

這時,一輛警車也趕到了現場,從車上下來一位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這個男人微胖,下巴上布滿了胡茬,看起來不修邊幅的樣子,康子文認識那個人,此人便是重案A組的組長,叫楊誌豪。

“楊組長,好久不見。”康子文對著楊誌豪笑著點了點頭。那楊誌豪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便側過了頭,康子文站在原地尷尬地撓了撓頭。

剛剛那位年輕的警察見楊誌豪來了,便跑過去跟上級匯報。兩人先是對康子文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那位年輕的警察又走回來,對康子文說:“我們頭兒說得幫你們錄一下口供。”

康子文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有什麽想問的你就問吧。”

年輕警察低頭拿著一個本子記錄,他依照慣例詢問:“你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康子文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學,說道:“那是我女兒就讀的小學,我是來接她放學的。”

年輕警察看了一眼,然後又一邊記下來一邊問:“那在爆炸之前,你們看到了什麽?”

康子文如實相告:“本來這輛出租車是我們先截下來的。不過,死者搶先坐了上去。”

“等一下。”年輕警察像抓住了破綻,猛地抬起頭:“這麽說,如果不是死者先坐上去,說不定炸死的人就是你們。”

聽到這兒,康子文和孔繁倩思頓時感到背脊一陣發冷,不免心有餘悸。

如果這個年輕警察的話是真的,那豈不是他們才是死神的真正目標?

但是,康子文很快想到:“不對,不一定是出租車引起的爆炸,說不定是那個死者引起的。”

年輕警察又抬起頭,盯著他:“怎麽說?”

康子文回憶道:“因為我看到那個死者上車前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我懷疑,那個炸彈就是放在那個手提箱裏。”

年輕警察表情一滯:“炸彈?”

康子文根據多年的經驗作出了他的判斷:“沒錯,是炸彈。隻有炸彈才能引起這麽強烈的爆炸。我以前遇過這樣的案子。”

年輕警察做完筆錄,又跑回去問楊誌豪,回來才說:“你們可以走了。”

康子文向他告辭後,便截下一輛出租車,讓孔繁倩思帶著女兒蓓蓓先行離開。

“那你呢?”孔繁倩思問。

“我得回局裏一趟。”

這件事,有蹊蹺啊。

此時,公安局內一座莊重森嚴的大樓,曝露在日光的熾熱和光亮之中。這棟別院與公安大樓相隔一段距離,猶如離岸孤島。而這兒,正是重案E組的總部。它的神秘之處在於,連公安內部的人員也無法輕易進入。院子裏此刻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一片。隻有梧桐樹上的蟬鳴,孤零零的喧囂響徹了整個院內,看起來異常的神秘。

而在組長辦公室中。E組負責人陳程正坐在辦公桌上,他今年40多歲,留著小胡子,精神矍鑠。別看他年紀輕輕,卻領導著警界最神秘,最厲害的部門。此時,房間裏充斥著空調輕微的響動,呼呼的冷氣吹出,空氣涼爽極了。辦公桌旁邊的櫃子上有一部留聲機,英國老牌搖滾樂隊Pink Floyd的《The Endless River》如淙淙的溪水般,美妙的旋律縈繞屋內。他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十分認真地在玩用撲克牌疊金字塔的遊戲。

他目光專注地盯著紙牌,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邊的撲克牌一層層疊上去。眼看著高高的金字塔就差最後一張就搭好了。

陳程隱隱覺得有些小小的激動,他抿了抿嘴,嚼口香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在拿起桌上的最後一張牌之後,他瞬間屏住了呼吸,開始輕輕地往上放。就在他的手離最終的塔頂就差一步之遙時——

突然,“咚咚咚!”

偌大的辦公室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陳程神色一緊,手一抖,節奏被打亂了。手裏的撲克牌掉落壓著下麵的牌,整個金字塔嘩啦啦地倒了一片。好不容易搭好的金字塔就這麽塌了。

“啊!Shit!”陳程懊喪地詛罵了一聲,帶著惱怒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最後壓著些許的怒意喊道:“Come in!”

在門外一直等著的康子文二話不說,便推開門匆匆地走了進來。

結果一進來就看到組長似乎不爽的樣子。他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組長?你沒事吧?”

陳程看了眼塌在桌子上的牌,然後又輕飄飄地瞥了康子文一眼,目光陰鬱地說道:“哦。沒事。你有什麽事嗎?”

“哦。”康子文雖然不解陳程為何不悅,但是現在還是說正事要緊。

他站直了身子便對陳程正色報告道:“組長,關於今天在延安路發生的出租車爆炸案。我有重要的情況向你匯報。”

“嗯。”陳程忽然嚴肅地皺起了眉,他“啪嗒啪嗒”地嚼著口香糖,一邊對著康子文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坐下吧,關於這個案子,我已經接到了上級的通知,正想要了解一下。聽說當時你就在現場。”

“是。”康子文點點頭,將整個事件的經過詳細地對陳程講了一遍。

陳程聽完後,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思忖了半晌問道:“那你當時從死者的大腦裏讀到了什麽樣的信息呢?”

康子文說道:“這才是我要匯報的。我入侵死者的大腦後,發現他曾經跟一個不明人物通話,他的通話內容很奇怪。”

“哦?”陳程問道:“他說了什麽?”

康子文頓了頓,他目光微沉,緩緩說道:“他跟那個人說,是不是你偷走了我大腦中的秘密!”

“什麽?”聽到這話,陳程臉色微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康子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

他知道康子文想表達什麽意思。死者的這句話,是不是表明BC技術已經外泄了?

因為BC技術的核心,便是盜取對方大腦的記憶。這個記憶涉及麵十分廣泛,即便有些往事片段當事人已經忘記了,但它並沒有消失,隻是隱藏在大腦的深處。用簡明易懂的話來形容就是,如同你將一份文檔鎖在抽屜的最底部,你雖然忘記了它的存在,但利用BC技術就可以將它取出來,重新解封。

陳程麵色微沉地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但是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這不可能啊。”他突然抬頭,篤定地說道:“BC技術一直在警方的嚴控之下,不可能外泄。連媒體也沒有得知這項技術的存在。”

作為警方機密中的絕密,知道BC技術的人員除了Z組,也隻有警界最高層。而且,這項技術要外泄,難度更高。這可不僅僅是偷走一部BC機就能獲得這裏麵的技術那麽簡單,真正核心的技術,掌握在Z組的研究科裏。即便研究科裏有人泄露了這項技術,那要將加以運用,也是一件難事。這需要龐大的財力才能支持這項技術的運用。簡而言之,BC技術的保密程度等同於核技術。

正是因為知道這項技術不可能外泄,康子文才萬分困惑。他歎了口氣,無奈說道:“我也知道這不太可能,但是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是啊,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陳程突然站了起來。他開始在房間內踱來踱去,陷入沉思。留聲機的悠悠旋律中,他與康子文都變得短暫的沉默起來。他思考著各種可能性:先撇開技術外泄的問題,康子文從死者大腦中讀取的那句話,會不會本身就有歧義呢?

這句話的原意是:是不是你偷走了我大腦裏的秘密。從句子的意思看,就是對方從某種渠道得知了死者的秘密。而這個渠道,未必是通過BC技術獲取的。也有可能是通過竊聽,又或者竊取了死者的機密資料。更有甚者,曾經有人試過利用催眠術來獲取信息。於是,這句話可以延伸出多種可能性。隻不過由於康子文是BC技術的接觸者,所以第一時間就將這句話與BC技術聯係了起來。

聽了陳程的分析,康子文也覺得有理。不過,BC技術外泄這個可能性依然不能排除。

想了想,陳程曲起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然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他對著那頭說了一句:“來我辦公室一趟。”就掛掉了。

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人匆匆地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

“進來。”陳程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就見顧程浩推開門走了進來,他身上還穿著工作室的白大褂,臉上架著一副眼鏡,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水。應該是剛剛在工作,被突然叫過來的。

顧城浩看到康子文也在屋內,略略驚訝,輕輕頷首算是打招呼,然後才問陳程:“組長,你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陳程目光凜然,將康子文剛才的報告又重述了一遍。

“什麽?”這次,輪到顧程浩忍不住驚訝地喊了出來。“可是這根本就不可能啊!”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表示否認:“我們的技術是絕對保密的,絕對不可能泄露出去。”

“是啊。”陳程點了點頭:“BC技術的保密程度堪比軍事機密,泄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顧程浩微微低著頭,思考了一瞬,他話鋒一轉,皺著眉歎道:“微乎其微不代表沒有可能。我覺得我們應該謹慎以對。”

畢竟,BC技術是一項絕密,不能僅憑常理來推斷它是否已經外泄。倘若真的外泄了,那對社會的影響是不可估計的。因此,陳程也認為不能放鬆警惕。他坐回到座位上,拿起一張撲克牌,神色肅穆,說道:“看來,我們得深入調查這件出租車爆炸案了。”

“可是。”提到這個案子,康子文為難地攤了攤手:“組長,現在這個案子現在分給了A組,我們恐怕沒辦法深入調查吧。”

陳程苦惱地皺著眉。現在的情況還確實是這樣的,因為根據內部規則,隻有其他組無法取得突破的案子,才能交給Z組處理。

所以,這次的爆炸案,即便Z組想插手,也得配合其他組一起行動。而負責此案的,正是重案A組。

一想起A組,陳程就感到頭疼。一直以來,A組就對Z組的存在頗有異議。當年BC技術還沒研發出來之前,重案A組算是警界裏的精英。然而,自從Z組橫空出世以後,便奪走了所有人的眼球,更何況Z組的破案率幾乎是100%,連多年的懸案疑案都被查個真相大白,這讓A組的成員大受刺激,自此便將Z組當做頭號眼中釘。要讓A組配合,可謂是難於上青天。盡管如此,陳程作為組長,還是得親自出馬。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沒辦法,我去跟A組的負責人談談吧,說不定他們會同意呢。”

現如今,也隻能這樣子了。

“那你們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我就通知你們。”陳程對著康子文和顧程浩兩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康子文和顧程浩隻好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