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突變

(1)

“丟!又是這個衰仔。”撈仔罵了一聲,便舉起了手裏的溫切斯特M70步槍,瞄準了正在水裏掙紮的爛牙仔。

“夠機靈的,求生的欲望也很強烈。不要殺了他,把他弄上來,我們在這裏需要幾個這樣的人。”馬格南說完,便轉身朝著海邊走去。

撈仔舉著溫切斯特步槍,扣動了扳機,子彈貼著爛牙仔的頭皮飛過,在他眼前不遠處炸開一團水花,正在遊著的爛牙仔大為驚慌,撲騰地更快了。

砰!又是一槍,這顆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飛過去的,子彈鑽進水裏又是一團水花。爛牙仔不敢再遊了,這兩槍是很明顯的警告,若是自己再不識趣,下一顆子彈可就打在自己身上了。

“喂,趕緊遊回來。不然把你打成馬蜂窩。”撈仔蹲在棧橋上,單手擎槍的喊道。

啞巴走過來,抽著煙,將棧橋上的屍體開始一個個的朝著水裏扔。屍體被扔到水裏,慢慢泛紅一片。

爛牙仔知道,對方如果想要殺自己,早就下殺手了,何況自己現在根本無路可逃,也就隻好遊回去。

“諸位老大,別殺我。我以後就跟著你們了,你們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爛牙仔還在水裏遊著的時候就喊道。

撈仔笑了,“丟,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衰仔。”

爛牙仔渾身濕淋淋地爬了上來,彎著腰站在撈仔和啞巴跟前,一臉堆笑,“幾位老大,我叫爛牙仔,現在跟著你們了。你們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盡管吩咐。”

啞巴瞥了一眼,指了指棧橋上的屍體,示意讓他搬下去。爛牙仔一陣小跑過去,吃力的搬著棧橋上的屍體,將這些人扔到了海裏。

正搬著的時候,一個人傳來一聲哀鳴,他定眼一看,是萬坤的一個保鏢,這家夥身上打的跟馬蜂窩一樣,卻還有口氣,不得不說是命大。

爛牙仔心想著要救下這人,便跑到撈仔那邊說:“老大,你看還有一個活著的,要不要送醫院?”

“哪個?”撈仔蹲在棧橋邊擺弄著手裏的小玩意,爛牙仔指了指遠處,撈仔舉起那杆溫切斯特步槍,砰的一槍打過去,那人便停止了呻吟。

爛牙仔心裏猛一咯噔,而撈仔卻跟沒事人一樣繼續說道:“現在沒了,繼續去幹活。”爛牙仔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便跟著去繼續去幹活去了。

一番忙碌,爛牙仔已是精疲力盡,不過總算是把碼頭暫時收拾出來。這時候,馬格南走了過來,他擺了擺手示意爛牙仔過去。

爛牙仔一陣小碎步跑過去,低頭哈腰,“老大,你喊我?”

“萬坤的別墅你熟悉嗎?”馬格南問。

爛牙仔並不算熟悉,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敢多說,生怕對方給自己一槍,隻好點頭說:“還行還行,我經常在裏麵聽他訓話。”

“走,帶我們過去。告訴我們,萬坤的錢和黃金都藏在哪裏。”

爛牙仔本想要拒絕,他確實不知道這事嗎,不過轉念一想還是點頭答應了。

馬格南讓撈仔去開車,幾個人上了那輛大切諾基,便奔著萬坤的別墅去了。爛牙仔坐在後座跟馬格南坐在一起,他屁股隻占著座位的一小部分,不敢多坐一點。啞巴坐在副駕駛,用著史密斯威爾熊爪刀剔著指甲縫裏的汙泥。

“你說,萬坤究竟有多少錢?”馬格南身子向後靠去,眼睛半張兩臂伸開。

爛牙仔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確不知道萬坤有多少錢,更不知道他的錢藏在哪裏。他在盤算著,若是自己到時候找不到,會不會被這些人幹掉?

好在自己對萬坤的別墅還算熟悉,他知道其中的幾條小道,到時候自己就找機會逃跑。如果能跑掉的話。

“喂,老大問你話呢。”爛牙仔心裏盤算著的時候,便被撈仔的話打斷了。

他哭喪著臉說:“老大,老大,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萬坤的錢應該不算多,他這些年都把錢投到了其他地方……”

馬格南沒說話,實際上他對萬坤家裏有多少錢也並沒有報什麽期望,接下來這筆生意如果順利完成,自己獲得的報酬不在少數,他並不太在意萬坤別墅裏的錢財,隻是斬草要除根,殺了萬坤和他這一夥,現在應該去他別墅一探究竟。

大切諾基飛快地在公路馳騁,路過清水鎮街道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減速。撈仔一邊狂按喇叭一邊踩著油門,嚇得周圍人紛紛避讓。

車子路過“夏天火鍋店”門口,小茜和罐頭正牽手走過,大切諾基快速駛來,罐頭立刻拉起小茜,車子濺起一地泥水。老貓開門出來,正巧和車內的馬格南目光對視,片刻之間,卻已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什麽人呀?在街道上還開這麽快的車?”小茜看著罐頭身上被濺起的汙泥,不滿地說道。

老貓走過來問罐頭,“沒事吧?”

“沒事,就是濺點泥。回頭我洗一洗就行了。”罐頭笑著說。

“你回去換一下,我給你洗。”小茜說。

“不用,我自己能洗。”罐頭說。

“趕緊回去換下吧。”小茜推著罐頭進了火鍋店。老貓站在那,看著漸行漸遠的那輛黑色大切諾基,再聯想到之前萬坤一夥人囂張跋扈要去碼頭的場景,心裏有了幾分計較。

車內,大切諾基朝著萬坤的別墅開去。駛過清水街之後,路上的行人便少了,開的也就更順暢了。

馬格南睜開了眼,他拍了拍一旁的爛牙仔說:“你,認識那個火鍋店的老板嗎?”

“什麽火鍋店?”爛牙仔知道他指的是老貓那家火鍋店,簡單一想之後他搖了搖頭說:“不認識,不認識。我不吃火鍋。”說完,他偷瞄了馬格南一眼,又覺得這樣說可信度不高,便又補充了一句,“這個人我聽說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兄弟倆。”

馬格南點點頭,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爛牙仔張開嘴巴,指著一口爛牙說:“大家都叫我‘爛牙仔’。”

馬格南看了一眼,輕笑一聲,“的確是一嘴爛牙。”

撈仔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丟,一口爛牙真倒胃口。”說完,他自己笑了。爛牙仔也跟著苦笑,拘束地苦笑。

車子開了一會後,便到了萬坤的別墅前。大門緊閉,為數不多的幾個保鏢正在屋裏百無聊賴的逗狗打發著時間。

大切諾基開到門口毫不減速,一下撞開了大鐵門,緊接著猛的一下刹車,汽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

保鏢詢聲看來,幾隻比特犬狂吠撲來,撈仔和啞巴舉起手槍,砰砰砰幾槍,幾隻猛犬一聲哀嗚之後便被打死。

院內的幾個保鏢剛要過來查看,啞巴推開車門手持烏茲衝鋒槍一陣狂掃,子彈飛過,幾個保鏢被子彈打的渾身亂舞,別墅一樓的落地窗玻璃發出叮當當的破碎聲。

不一會,他就打光了彈匣裏的子彈,槍內響起撞針的哢擦聲。啞巴將空彈匣卸掉扔在地上,重新換上之後,踩著碎玻璃渣朝著別墅內,大搖大擺走去。

屋內的菲傭嚇的躲在一個角落瑟瑟發抖,啞巴看了一眼,打著手語問馬格南,“這裏有一個女人,怎麽辦?”

馬格南打著手語說:“問問她,萬坤的保險櫃在哪裏?”

啞巴走過去,拽起那個菲傭,菲傭嚇的渾身哆嗦,撈仔走過來,問她:“知不知道萬坤的保險櫃在哪?”

菲傭哪裏見過這等場麵,指著樓上書房說:“別殺我。我帶你們去,我帶你們去。別殺我!”

馬格南點點頭,讓菲傭帶著他們上了樓。樓梯上鋪著米色的羊毛地毯,三人腳上沾滿了血跡,踩在上麵露出深淺不一的腳印。

馬格南很在意自己的鞋子,他還故意用腳在地毯上擦拭了一下,直到弄幹淨後才繼續上樓。

到了萬坤的書房,菲傭指著一副卷軸後說:“我看到他在這後麵開過保險櫃。”

撈仔聽後,上前撕下那幅墨竹卷軸,一個鑲嵌在牆內的保險櫃露了出來。

“丟,沒有密碼。”撈仔氣呼呼罵道。

啞巴掄起一個大錘,衝著牆壁“咚咚咚”砸了起來。牆麵的混凝土嘩啦啦的剝落,沒多久保險櫃便被砸了下來。

“知道密碼嗎?”馬格南對菲傭問。

菲傭搖頭,“不知道,這個都是老爺自己保管的。”

“好,那你沒用了。”說完,馬格南抬手就是一槍,菲傭倒在了血泊之中。看到這一幕,本來還想著趁機溜走的爛牙仔徹底打消念頭。

“把保險櫃帶走,咱們走。”馬格南果斷命令,爛牙仔跟在他們後麵要走,卻被馬格南攔住。

“老大,我要跟著你們一起。”爛牙仔怯懦的表起了忠心。

“不用,你留在這裏報警,就說萬坤家都被人殺了,等到警察來了你再走,還有明天晚上把你能召集的人都召集過來,去碼頭聽我的指揮。”馬格南說完,徑直向前走去。

三人上車後,便大搖大擺的開車離開。別墅內大門洞開,屋子從上到下都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爛牙仔看馬格南車走遠,長出了一口氣,他拿出手機想要報警,不過又擔心警察懷疑他頭上。思考再三,爛牙仔見馬格南等人已經走遠,便也撒開歡朝著山下跑去。

(2)

罐頭的婚禮準備妥當了,老貓將那套軍禮服拿了出來,送給了罐頭。“罐頭,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你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身?”

“真是給我的嗎?老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罐頭拿著這套軍禮服跑了出去,還一邊喊著小茜說:“夏天,快來看,快來看老貓送我的禮物。”

他拿衣服在身上比劃,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小茜也跟著說:“真好看。罐頭,你快點去換上讓我看看。”

罐頭撫摸著這套軍禮服,認真地說:“嗯,夏天,我想等咱們結婚那天再穿,可以嗎?”

小茜點點頭,“好呀。對了,這套衣服要不要我拿去給你幹洗,再熨燙一下?”

“要的。”老貓說話間從裏屋走了出來,笑著說:“這套衣服我很少打理,一直放在那裏也有些折痕,我看拿去幹洗之後再熨燙一下會顯得更好。”

“那好,夏天,就拜托你回頭幫我把衣服洗一洗了。”罐頭將軍禮服遞給了小茜,小茜捏了捏了他的鼻子,學著罐頭平時的語氣說:“是,保證完成任務。”

罐頭、老貓都笑了。

三人正說著什麽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警車警報聲。在清水鎮,警車拉著警笛呼嘯而過的場景並不多見,上次是在加油站員工被殺,這次又是為什麽?三人剛出門,警車已經開了很遠,警笛聲還在嗚嗚的叫著。

街上的人也都從各自的店裏走了出來,看著遠去的警車,紛紛聚攏在一起指指點點的討論著。

“發生了什麽事情?老馬。”老貓走過去,對不遠處潮汕菜餐館的老馬問。老馬看樣子剛從廚房裏出來,身上還係著圍裙。

“聽說是萬坤的別墅出事了。我早上聽人說,萬坤的別墅讓人給毀了,現在是一片狼藉。這警車應該就是去那的吧。”

“萬坤的別墅?”老貓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昨天萬坤帶著人去碼頭找人算賬,和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朝著萬坤別墅方向急馳而去的場景。他本來便覺得蹊蹺,現在聽說萬坤別墅出事,便更加斷定了自己的判斷。

“罐頭,你和小茜待著這裏不要亂走,我出去一下。”老貓轉身回到火鍋店,將身上的圍裙解開放在櫃台上,拿起一串摩托車鑰匙,便出門去了。

“你去哪?”罐頭剛跟出去還未問出,老貓便已經發動了摩托車,一陣轟鳴之後,摩托車絕塵而去,老貓的聲音緊隨而至,“我去去就回,你不要亂跑。”

罐頭撓了撓頭,回到火鍋店說:“老貓這幾天是怎麽了?怎麽總是覺得怪怪的?”

小茜跟老貓在一起時間少,並未有這樣的察覺,便問罐頭:“為什麽這麽說?”

“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咱們從海灘回來之後,老貓總是疑神疑鬼的,他不讓我亂跑,還說也不讓你亂跑,說是擔心有危險。你知道嗎?我有一次看到他在擦槍。”罐頭湊過來神秘地說。

小茜心裏覺察到一些異樣,老貓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是老貓發覺了什麽,不方便對罐頭說,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盡管心裏是這樣想的,但嘴上她還是對罐頭說:“沒事,別多想了。來,幫我看看這個做舞蹈學校的背景好不好?”

小茜在清水鎮租好了房子,準備開一間舞蹈培訓學校。這幾天正在裝修,罐頭和她會一起一些該購買的物品。

老貓騎摩托車趕到萬坤山上別墅的時候,警察已經趕到了。他們在萬坤別墅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幾個身著褐色短袖警服的男子正在裏麵走動著。一個警察拿著尼康單反相機在拍照片,相機上的閃光燈伴隨著相機的哢嚓聲不時閃爍,讓人覺得有些炫暈。

別墅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對著別墅指指點點,有的說是有人來尋仇,把萬坤一家都殺了,現場慘不忍睹;有的說是有人來搶錢,萬坤不知去向……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正想著,警察用擔架抬著幾具屍體出來,屍體被裝在了屍袋內,上麵蓋著白布,血已經凝固,想來慘劇發生已有一些時間了。屍體被抬到了一輛車裏,緊接著便關上車門,車子便開走了。

一個警察走了過來,眾人聚集了過去,有人問:“警官,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個年輕的警察摘掉頭上的警帽直搖頭歎息:“真是太凶狠了,連幾條狗都沒有放過。”

眾人聽後無不惋惜,說完,警察便朝著警車那邊走去了。

警察取證結束之後,便將大門關上貼上了封條,不多的警察在門口討論著什麽。人群見探聽不到什麽消息,便也都散去了。

老貓已經很確定,萬坤極有可能已經被殺。並且被殺的還不隻是萬坤一人,甚至包括他手下的整個幫派。

萬坤的那些手下老貓是見過的,雖說都是一些普通地痞流氓組成,很難說有什麽戰鬥力,但好歹也有幾十個人,且大都是青年。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被殺了,凶手一個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老貓想起了在加油站、以及那天在火鍋店門口遇到的那個人,他的眼神中有著一股殺氣。如果沒有猜測錯的話,這人的到來將會在清水鎮掀起一番不小的波瀾。

看來,清水鎮注定是要不太平了。

雖然心裏並不怎麽喜歡萬坤這個人,但老貓對他也說不上十分厭惡。這種人的存在一方麵也是清水穩定的保證。對於隻想著過太平日子的老貓來說,萬坤這樣的人存在是有必要的。

老貓一邊想著,一邊朝著自己摩托車停放的位置走去。

“好好的一個家族就這麽一夜之間消失了,人生的起起落落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一個聲音傳來,老貓回頭一看,不遠處的長椅上,馬格南正端著一個銀製的酒壺坐在那裏。

馬格南依舊是那身打扮,沙色的防刮褲配一件淺色獵裝,獵裝掖在褲子裏,袖子挽起,胳膊上不經意間露出的肌肉線條暴露出他是一個經常運動的人。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老貓停下腳步,用著蹩腳的泰語問他。

馬格南微微一笑,換了一口流利的英語說道:“是的,你能用英語交談嗎?”

老貓點點頭,“可以。”

“請問你有火嗎?”馬格南問。

罐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用拇指用力一彈,打火機在空中旋轉朝著馬格南的位置呈拋物線飛去。馬格南伸手接住,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雪茄煙出來,輕輕地炙烤了一下點著,吸了一口,品嚐一番,再慢慢吐了出來,他身子向後靠去,回味著雪茄在唇齒之間的香味。

忽然,他將打火機猛的一下朝著老貓那邊扔去,老貓不動聲色地接住,將打火機又裝回了口袋裏。

馬格南笑了,說:“謝謝。”

“不用謝。”老貓不動聲色的回道。

馬格南微微直起身子,看著萬坤的別墅說:“這麽漂亮的一棟房子,如果沒有人居住和打理的話,最多隻需要五年的時間,這棟房子便會完全被植被覆蓋。三十年之後,再結實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也會倒塌。再過個一百年,或許不會留下什麽痕跡。這麽想一想的話,人類也真是渺小和可憐。人類中滋生最多的便是欲望,欲望會像是曇花一樣,稍縱即逝。”

老貓琢磨了一下,便道:“人的欲望分很多種,有的會推動社會的發展,但有的則是會危害社會。”

馬格南似乎對他的話很感興趣,他雙手攤開問:“說的不錯,不過這有區別嗎?”

“有本質的區別。”老貓淡淡地說。

馬格南點點頭,若有所思,又似乎很是不屑,“如果,這種欲望危害了社會應該怎麽辦?”

“那就需要正義的力量來進行製止。”老貓不假思索的說。

“那樣豈不是用一種欲望來製止另一種?有點意思,不過大多數人如何判斷這種欲望是否是壞的?”馬格南又微笑著問了一句。

“大多數人判斷標準是是否可能危害到社會。”老貓道。

“我明白了。你這種想法很不錯。”馬格南舉起銀製酒壺,示意向老貓敬酒,又說:“看看這棟漂亮的房子吧,或許你說的話這裏正是驗證。”

老貓轉頭看了一眼別墅,再轉回頭來的時候,馬格南已經不見了。

老貓跨上摩托車,戴上頭盔之後,點火發動,摩托車一陣怪叫便箭一般的竄了出去,直奔著山下而去。

(3)

清水鎮警局不大,隻算是一個府警察局的派出機構,整個警局正式的警員加在一起不到十個人,還有幾個是老態龍鍾的即將退休的家夥。

局裏的武器隻有幾把德國產的USP半自動手槍和老舊美製M1911A1手槍,分攤到每個人的手中,還不到人均一支。局長巴頌自己花錢購買了一把格洛克19手槍,算得上是局裏最好的槍支了,戰鬥力可想而知。

清水鎮曆來都是一個安靜平和的小鎮,警察局在這裏的存在作用主要是維持一下基本治安和管理工作。

以前,萬坤在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是由幫派出麵解決。局長巴頌和萬坤的關係不錯,每年萬坤也都會定時的送來相應的賄賂,所以對於萬坤在這裏的作為,他通常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萬坤做事也比較靠譜,很少有讓他難堪的事情發生,這種微妙的關係維持了很久,現在這種微妙的關係卻被忽然間打破了。

巴頌這幾天去府警察局參加了一個會議,這裏的事情一直都是副局長在幫著打理,今天剛剛回來,辦公室的椅子還沒坐熱,幾個警察就進來說出事了,萬坤死了。

“怎麽會這樣?詳細情況到底如何?”巴頌對負責調查的警察說。

兩個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對視一眼,一個消瘦的警察便說道:“我們是早上接到報警的,說是萬坤的別墅發生了凶殺案。我帶人趕到現場,萬坤的別墅大門洞開,傭人和幾個保鏢都死了。院子裏到處是血,萬坤的保險箱也被搶走了。”

另一個警察接著說道:“我是帶人去的碼頭,那裏現在已經空無一人,說是昨天發生了一起槍戰,萬坤和一杆手下都被打死了。事情的起因可能是源自於前天晚上,前天晚上一夥人殺光了萬坤碼頭的看守……”

“這麽說,清水鎮的幫派已經全部沒了?”巴頌這般發問,兩個警察點點頭。

巴頌坐在椅子上,麵前的空調呼呼的吹著冷氣,但他背上的褐色短衫卻依舊汗透,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這到底都是誰幹的?有沒有什麽線索?”

“有,我們查到這都是一夥人所為。這些刀傷和之前加油站員工被殺的刀上一樣,也可以斷定是一夥人幹的。”消瘦一點的警察說著,遞上了幾張現場拍攝的傷口照片。

另一個警察接著說:“還有槍傷,死者大多數都是眉心中彈,從彈頭來看,和現場殘留的彈殼來看,他們裝備了不少製式武器。”

巴頌眉頭緊皺,自己剛走了幾天,怎麽會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這夥人是從哪裏來的?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揉了揉眉心問:“有這夥人的線索嗎?”

兩個警察搖了搖頭,那個消瘦的警察說:“我們正在通過內部網上的資料進行對比,看看最近是否有被通緝的要犯或者是團夥到我們這裏?”

“嗯,看來我們的力量不足以應付了。”巴頌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在不清楚對方目的的情況下,他們現有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跟犯罪分子相抗衡,更別提對其進行打擊了。“把你們的資料都給我,幫我準備好車輛,馬上我就出發,前往府警察局匯報,請求他們的支援。”

“是。”兩個轉身出去開始準備材料去了,他們剛到門口,巴頌又喊住了兩人,“我到來之前,不要和他們發生任何衝突,盯緊碼頭上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什麽情況的話,立刻向我匯報。”

“是,”兩個警察應了一聲後,便推門出去了。

巴頌收拾著辦公桌上的東西,馬上要去府警察局親自向局長匯報,一些必備的材料還是要準備的。兩個警察沒用多長時間就把材料準備好送了過來。

巴頌找來一個文件袋,將照片什麽的都裝進去,封好之後便提著袋子準備出門。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便走到電話前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鈴聲響了好久,才有人接。

“喂,我今天臨時有事,要去府警察局一趟,就不回家了。你帶著女兒好好在家,不要亂跑。”巴頌的電話是打給他的妻子。他家也住在清水鎮,算是地地道道的清水鎮人,妻子和女兒是巴頌最疼愛的人,這幾天外出未能回家,本想著今天給女兒帶個禮物,看來今天是不行了。

“女兒不是被你派人接走了嗎?你什麽時候把女兒送回家?”電話中,妻子不禁問道。

巴頌一聽便覺不妙,他眉頭緊皺,對著話筒大聲吼道:“女兒不該是你去接的嗎?我什麽時候派人去接她了?”

妻子一聽嚇得一下癱坐在地,電話那邊傳來了妻子著急痛哭的聲音,巴頌便安慰道:“不要著急,我去問問是不是其他同事接的。清水鎮就這麽大,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安撫好妻子,掛上電話後,來不及想其他的,巴頌便準備驅車前往女兒所在的學校,正欲開門,女兒卻興衝衝地跑了過來。巴頌蹲下來抱著女兒,長出一口氣,“嚇死我了,你怎麽沒有等到媽媽去接你就回來了?”

女兒摟著巴頌的脖子笑道:“我等了好久,媽媽都沒有來,是那個叔叔接我的。”說著,女兒的小手朝著外麵指去。

女兒手指的方向,馬格南正拎著一個的書包,一臉微笑站在那裏。

巴頌意識到了什麽,他蹲下來放下女兒,對她說:“女兒,你先出去等一會爸爸,爸爸要和叔叔談一點事情。”

女兒點點頭,撒歡地跑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和馬格南揮手,馬格南也笑著跟他揮手,巴頌看著馬格南,待到女兒走遠後,他臉色冷峻的說道:“進來坐吧。”

馬格南進來後,巴頌將辦公室的門關上,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還未坐下的時候,馬格南便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他身子向後仰去,兩腿放肆地搭在了巴頌的辦公桌上。

巴頌還未張口,馬格南便淡淡地說:“萬坤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你想幹什麽?”巴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對話,半天沉默之後才說出了這句話。

“很簡單,我在這裏,借用碼頭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就走。”馬格南隨手拿起巴頌桌上擺放的一張全家合影照片,看著笑道:“萬坤這個人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愚蠢。所以才導致了今天的這個局麵,但是局長先生,你和他不一樣。”

巴頌臉色雖然平靜,但內心卻已經卻已是驚濤駭浪,他還未張口,馬格南便將手裏的書包遞了上來。他拉開書包的拉鏈,裏麵赫然放著一遝遝整齊的泰銖。

“我在這裏待的時間不會很久,要求也不多。以前萬坤在的時候,你們的合作還算不錯,很多事情你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我隻要求你在這一個月內,全部都把眼睛閉上。”說畢,馬格南又仔細地端詳著巴頌桌前的那張照片,他指著其中的一個人問:“這個,是你的老婆吧?”

巴頌看著照片和書包,半響沒有說話,他心裏在權衡,權衡著這一切的利害衝突。馬格南笑了笑說:“不著急,慢慢想。對了,這是我剛給你女兒買的新書包,看樣子她很喜歡,你就收下吧。”

巴頌擦拭著臉上的汗珠,點點頭拉上了書包的拉鏈。

馬格南笑了,雙腳從桌子上拿下來,站起來道:“我很欣賞你這樣的人。祝我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合作愉快。”

說完,他走向門口,開門走了。

巴頌的女兒正在跟著幾個警察玩耍,馬格南還同她揮了揮手,示意再見。他女兒也揮手說:“叔叔再見。”

馬格南戴上墨鏡,大搖大擺的走出了警局。

晚上回到家,巴頌便計劃著將女兒和妻子送出清水鎮。雖說他和馬格南已經達成協議,但今天放學發生的事情總是讓他心有餘悸,更何況這種悍匪跟萬坤那樣的人不同,萬坤可能還會講一些信用,諸如馬格南這樣的人絲毫的信用都不會有,萬一撕破臉的話,妻女是他最擔憂的。

吃飯的時候,巴頌對妻子說:“你明天就帶著女兒去你媽媽那裏待上一段時間,不要問為什麽。”

妻子對他的舉動很是不解,跟他大吵了一架。巴頌不願說出真實情況,他武斷地說道:“我讓你帶著女兒去,你就過去,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妻子被他這種神態嚇唬住了,啜泣起來。

巴頌安慰著她說:“我這樣做自然有這樣做的道理,你就帶著女兒先出去一段時間好了。”妻子哭的更厲害了,問有什麽瞞著自己,巴頌大吼幾聲,便也不再說了。

晚上,他正準備派車送妻女走的時候,巴頌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拿起手機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極不願聽到的聲音。

馬格南在電話那頭說:“巴頌局長,我們之間是由約定的,你如果按照約定來辦,我保證你妻女的安全。但如果你現在這樣做,我會認為你在跟我耍花招。”

巴頌抬頭看著周圍,四下寂靜無聲,天曉得馬格南怎麽就知道了的想法,他握著手機道:“放心,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諾,一定遵守承諾。”

“那好,外麵天氣涼了,快讓你的妻子和女兒回屋子睡覺吧。”馬格南說完,掛上了電話。

巴頌待在原地,傻了。

(4)

計劃離開清水鎮的不止巴頌一個人,在離巴頌家直線距離五公裏之外的地方,爛牙仔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離開清水鎮。

當天回來之後,爛牙仔並未立刻離開,他決定留下來觀察一天。萬坤是清水鎮的當家人,他被殺肯定會引起不小的轟動,警方肯定會注意的。第二天,果然如爛牙仔所料想的那樣,萬坤別墅的槍殺事件被人發現,鎮子上的警察都去了,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但馬格南依舊逍遙法外。

爛牙仔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本來期望著警察把馬格南他們一網打盡,現在看來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

“警察一定也被馬格南收買了。我竟然還期望著他們出來主持公義,真是愚蠢。”爛牙仔暗罵自己幾句,發瘋似的向著自己的住處奔跑而去。

他現在住在鎮子外的一個小樓上,樓下是倉庫,樓上住人。這房子是租的,一個人住,鋼架樓梯正對著他的房門,長時間無人收拾,門口擺放著一堆快餐盒和生活垃圾,一堆蒼蠅嗡嗡的圍著。

爛牙仔回來的時候不時地看著後麵,不小心還踢到了堆放在樓梯口的垃圾,裏麵一隻野貓喵的一聲把他嚇的不輕。

他拿出鑰匙開了門,將門打開後便將放在床底的箱子拿了出來。接著把衣櫃門打開,將裏麵的衣服一股腦取下,扔在裏麵。

做完這些,他又翻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把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扔出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護照和兩張銀行卡。

他把銀行卡夾在護照裏,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又拿了一點值錢東西往箱子裏塞,塞完之後,便將箱子的拉鏈拉上。

爛牙仔提著箱子正準備走的時候,卻注意到箱子的旁邊有一把烏茲衝鋒槍。

他拿起槍還未反應,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這麽晚,這是要去哪呀?”

爛牙仔猛一回頭,撈仔正站在門口,他再看了一眼,啞巴正坐在馬桶上,賣力的排泄。衛生間門沒關,啞巴表情猙獰,小眼睛眯起,不一會,一聲硬物落入馬桶的“咕咚”聲傳來,衛生間裏傳來啞巴一聲舒服地喘氣聲。

爛牙仔瞪大眼睛看著,這時候,“叮咚”一聲傳來,他再回頭看,撈仔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低頭回著信息。手機屏幕映照下,撈仔那張消瘦的臉顯得格外滲人。

“丟,真是傻缺。”撈仔低頭看著手機,不由一笑。

爛牙仔愣在那,傻了。

“問你話呢?怎麽不回我?”撈仔繼續盯著手機屏幕,沒頭沒尾的冒出來一句。

爛牙仔猛一愣,才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便支支吾吾的說:“那個……那個我……我想出去看看……東西太亂了……我收拾一下。”

撈仔沒有理他,繼續看著手機,過會兒,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說:“你拿槍幹嘛?那是你該拿的嗎?”

爛牙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裏還拿著那把烏茲衝鋒槍,他趕緊把槍丟在一旁,連忙後退幾步說:“對不起,對不起……”

那邊,啞巴已經上完廁所,他從馬桶上站了起來,一聲咕隆衝馬桶的聲音傳來,他提著褲子走過來,凶巴巴的。

爛牙仔不由後退,啞巴伸手一巴掌拍過去,爛牙仔覺得眼前猶如一個蒲扇拍來一般,頓時癱倒在地,烏茲衝鋒槍叮咚一下掉落在地板上。

啞巴似乎不解氣,手腳並用,拳頭巴掌如同雨點一般砸向了爛牙仔。爛牙仔捂著腦袋連連求饒。

打了一會兒,啞巴似乎還是不解氣,他撿起地上自己的烏茲衝鋒槍,嘩啦一下推上槍膛,對著爛牙仔就要開槍。

爛牙仔連滾帶爬跑到一旁的撈仔旁邊,拉著撈仔的腿說:“大哥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撈仔繼續玩著手機,啞巴跟了過來,要開槍殺他。爛牙仔嚇的抱緊了撈仔的大腿,苦苦哀求。

撈仔放下手機,跟啞巴打著啞語說:“不要玩了,交待完事情,我們就回去。老大吩咐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辦。”

啞巴這才收起了槍,爛牙仔長出一口氣,對撈仔千恩萬謝。

“你小子,是不是想著跑路?”撈仔問爛牙仔。

爛牙仔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就是收拾一下,太亂了,屋子裏太亂了。”說畢,他嘿嘿一笑。

撈仔似乎沒心情去拆穿他的謊言,隻是淡淡地說:“你放心,你一直都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內,要是想耍花招的話,小心你的腦袋。”

爛牙仔頭如搗蒜,“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沒時間跟你廢話。上次讓你辦的事情辦了嗎?人都找齊了嗎?”撈仔又問。

爛牙仔這才想起來,馬格南說讓他召集一些以前的小混混,去碼頭給他幫忙。想想自己個把這茬事情給忘了,便不覺的後怕起來。不過他靈機一動還說委屈說道:“上次很多人都被你們殺了,沒有幾個人了……”

“這是你的事情。你告訴那些人,不去的話後果自負。明天晚上,帶著人去碼頭集合,到時候有事情分配給你做。”說完,撈仔從椅子上起身,轉身去了廁所,嘩啦啦的撒起尿來。

“我們走了,記住我說過的話。”撈仔從廁所裏出來,提著褲子大搖大擺的走了。

啞巴拎著衝鋒槍跟在後麵,爛牙仔走到門口點頭哈腰相送,兩人踩在鋼架樓梯上,發出深淺不一的聲音。

等他們走遠之後,爛牙仔才回到屋子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一摸後背,竟然全都汗透了。

……

老貓離開了萬坤的別墅後,便回到了火鍋店。

這是老貓和馬格南第二次接觸,跟第一次不同,馬格南給他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他之前的判斷沒錯,此人一定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

他們到清水鎮來究竟是來幹什麽?清水鎮本身並不算十分富裕,雖然商貿發達,但這裏還是以普通的小康之家居多,若是想要來這裏弄錢,顯然不大可能。

“那麽他們來這裏是幹什麽?又為什麽會對萬坤和碼頭下手?”老貓自己思索著,很快,他得出了結論,馬格南一行的目的是借用清水鎮的碼頭。

“看來他們有什麽東西需要用碼頭進行轉運,而這個東西一定是違法的。”老貓這樣想著,決定有時間去一探究竟,看看這夥人究竟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