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抉擇

(1)

機艙內,水鬼和老歪正在給教授的傷口止血,教授傷情很嚴重,那顆子彈打穿了他的頸動脈,繃帶纏上去便被鮮血浸透。

他眼睛癡癡地看著上麵,嘴裏的血不時地湧出,不一會就沒了呼吸。

老歪不願意相信,依舊捶打著他的胸口,給他做心肺複蘇,但連他自己都知道,這一切已是徒勞。

另一邊,老貓將罐頭的頭放在自己腿上,這樣做是防止有血液或者其他什麽流出堵塞住他的呼吸道。

剛才老貓已經給他進行了傷口的簡單處理,但情況依舊不是很好。頭盔有些變形,彈頭鑲了進去,腦部極有可能受到了重創。

氣流地顛簸讓罐頭不時地挪動,老貓盡力避免氣流波動帶來地震顫,但罐頭依舊沒有任何意識,眼睛癡癡睜著。

剛才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轉眼之間就變成這樣,老貓不禁失聲痛哭起來。恨不得飛機再快一些,趕緊將罐頭和教授送到醫院。

飛機一落地,罐頭和教授就被轉到了醫院。老貓、水鬼和老歪以及其他隊員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也被送進了醫院。

“我要去看我的戰友,我沒事,醫生。”老貓拒絕醫生給自己治療,要跟著罐頭、教授一起進去。

“不行,你的傷情也很嚴重,請配合我們治療。”醫生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用,不用……”老貓推開他們,朝著前麵走去,剛走沒兩步,他便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一下倒了。

……

老貓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長,也很亂,夾雜著中學運動會、新兵連、地獄周還有執行的各項任務。夢裏,他和罐頭被困在了一場大火裏麵,罐頭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卻陷在了裏麵。他想要掙紮起來去救他們,卻發現自己怎麽也動彈不得。

“罐頭!”老貓大喊一聲,醒了過來,發現渾身是汗,單薄的病人服已經汗透。

在門口的水鬼和老歪趕緊衝了進來,兩人看到他醒來後,扯著嗓子喊道:“醫生,醫生,他醒了!”

一會後,醫生和隊長獸醫都趕了過來。醫生給他做了初步的檢查後,便說道:“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不過幸虧你身體基礎好,恢複的很快,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又能夠重新再上戰場了。”

“我怎麽了?”老貓看著身上的繃帶,不禁疑問。

醫生和獸醫對視一眼,獸醫說,“你的腿部被火箭彈彈片傷了,你也是真夠大意的,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後來失血過多,你就昏倒了。”

老貓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昏倒,嘿嘿一笑,“當時我還以為是別人的血。”

獸醫說:“不過血沒有白流,這次打擊成果斐然,桑猜一夥連同他的武裝分子都被幹掉,這顆毒牙算是被我們拔掉了。”

聽到這話,老貓才覺得心裏寬慰了許多。

他隻記得當時從飛機上下來,罐頭被抬上了急救床,自己也想跟過去看看,走到一半的時候便昏倒了,他接著就問說:“對了,那我昏迷多久了?”

“到現在來算,已經是75個小時。夠長的了,要是在以前這樣睡懶覺,肯定罰你圍著後山跑三十圈。”獸醫抬手看表道。

“沒關係,我和水鬼也都昏迷了,不過沒你的時間長,受罰的時候肯定陪著你。”老歪打趣說。

老貓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麽久,撓了撓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猛然間想起了什麽,便問:“對了,罐頭和教授怎麽樣了?”

獸醫原本有些笑容的臉瞬間凝固,他連愛說愛鬧的老歪都不說話了。水鬼吸溜了一下鼻子,這種情況想必不是很好。

獸醫長出一口氣說:“教授犧牲了。過幾天舉行追悼會和安葬儀式,你到時候看身體狀況能不能去參加?”

“我一定去,我一定去!”老貓不停地念叨著。

“對了,罐頭呢?”老貓又問。

水鬼、老歪和獸醫都看了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還是獸醫開了口:“他醒了,沒什麽大礙。不過……”

“不過怎麽樣?”老貓緊接著追問。

“不過……算了,一會兒我帶你過去看看吧。”獸醫說完,示意讓他輸完液。

一天的輸液完成後,護士過來拔針。老貓起身下床,坐在輪椅上,跟著獸醫來到了不遠處的一間病房。病房裏,穿著條紋病服的罐頭正坐在病**,開心地玩著什麽東西。

老貓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罐頭看來恢複得不錯,隻是腦袋上裹著紗布,其他的都和正常人一樣,不過罐頭這個鐵腦袋疙瘩肯定不會有事。

想到這裏,老貓覺得心裏有一絲地安慰。

在征得了護士地同意後,老貓樂嗬嗬地推開門,快步上前坐在病床前,雙手扶著他的肩膀笑道:“罐頭,我的好兄弟。”

罐頭緩緩抬起了頭,他咬著手指頭,嘿嘿笑道:“你,你是老貓?報告老貓,我叫罐頭,是一名中國特種兵,我的部隊番號保密,我的職責是保衛國家和人民……”

老貓猛然一驚,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獸醫,他這才明白了剛才難以啟齒之處了。

獸醫點點頭,哽咽道:“醫生說,那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腦部,對一些腦組織造成了影響。現在他隻能記得自己參軍之後的事情,其他的都忘記了。最可怕的是,現在……罐頭的智商隻相當於……”

說到這裏,獸醫用手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示意讓老貓跟著他出來,顯然,他不想當著罐頭的麵說這件事。

老貓會意後起身跟著獸醫出來,兩人站在門口,獸醫長吐一口氣後道:“那顆子彈傷到了他的腦部,他現在的智商隻是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什麽?”老貓聽後錯愕不已,愣在那裏,半天都沒有說話。

“能治療嗎?”老貓接著問。

獸醫搖搖頭,“部隊方麵已經找到了國內不少專家前來會診,目前這種生理性創傷幾乎不能治愈。”

這話猶如一顆子彈,狠狠地擊中了老貓,讓他半天不能動彈。

他回到了病房,坐在了罐頭跟前。罐頭一個人在那玩著什麽,不一會,護士走了進來。罐頭親切的跟他打著招呼。護士說要打針了,罐頭嚇得趕緊抓住了一旁的老貓。

“不怕不怕,打針不疼。這裏還有一顆糖,打完針就給你吃,好不好?”在護士哄騙和誘導下,罐頭才捋起袖子。打針的時候,他扭過頭去,咬緊牙關,雙眼緊閉。

打針之後,醫生要來給罐頭檢查了,老貓和獸醫走了出去。

“我推著你下去轉轉吧,呼吸一下外麵的新鮮空氣。”獸醫說。

老貓點點頭,兩人便去了醫院後麵的草坪小道。

“罐頭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母親就離開了他……”談起罐頭的身世,老貓覺得有些難過。

說到這裏,他有些哽咽,鐵打的漢子也有些動容。獸醫的眼角也有些濕潤。過了一會,老貓問道:“罐頭接下來怎麽辦?”

“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他現在的情況,很顯然已經不適合再留在部隊了。另外,他的家庭情況比較特殊。部隊已經和地方的民政部門溝通過了,決定考察後把他送到社會上的福利機構去,或者讓他回到地方原籍……。”

說畢,獸醫又說道:“目前,這個方案正在研究,我們的人正在對這些社會機構進行考察。這也是大多數人比較傾向的一種方案。對了,你是和罐頭一起長大的,你有什麽建議?”

老貓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或許是最合適的一個辦法,也是不得已的辦法。

罐頭如今這樣,不可能在部隊繼續留下去,但他總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麽。不是他不信任那些社會上的福利機構,隻是他擔心罐頭到了那裏後能不能適應?

看著罐頭剛才的樣子,老貓的心裏就一陣陣地絞痛。他知道,如果不是替自己擋著的那一槍,罐頭肯定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而躺在病**的就可能是自己。

結束了談話之後,他和獸醫又去看了罐頭。罐頭已經睡著了,他睡得很香,還留著口水。兩人沒有進去打擾他的美夢,歸隊的時間到了,獸醫離開了醫院,老貓也回到了病房。

這個晚上,老貓徹夜未眠。躺在病**的老貓腦子裏都是那天戰鬥和罐頭在病房裏嬉鬧的場景。這些,就像是沉重的鎖鏈,連連環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沉重無比。

“我得做些什麽……”老貓對自己說。

這一夜,是老貓渡過得最漫長一夜。他沒有睡,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想了整整一夜。

……

教授的追悼會和安葬儀式在兩天後舉行,盡管醫生多次告誡老貓,他的身體還不適合去外麵活動,但老貓還是執意坐著輪椅參加了追悼會。

按照慣例,長刀隊員們的追悼會都在後山的烈士陵園舉行,不算隆重,隻有長刀部隊內部人員參加,人數不多,但很肅穆。

身材高大的儀仗隊官兵抬著靈柩,緩緩步上台階。兩旁,儀仗隊端著錚亮的禮槍。教授的家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胸口別著白花,臉上難掩痛苦和悲傷。

教授的父親是一個真正的教授,消瘦的身材,稀疏的頭發向後梳著,臉上還掛著一幅眼鏡,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卻表現足夠堅強。

朱文良走到教授家人跟前,動情地說:“老哥,沒能照顧孩子,是我的責任。”

教授的父親擺了擺手,“人生自古誰無死?不必太過介懷。”接著,他又說,“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但我知道孩子的性格,隨我。太過執拗,但他有理想、有追求,不會如同一個行屍走肉一般,這一點也是我一直很欣慰的。”

說到這裏,現場的人都幾度哽咽。

和教授告別儀式舉行,獸醫將一枚長刀利劍臂章放在了教授靈柩上,還將一枚授予他的勳章釘在了上麵。

“鳴槍!”

兩旁的儀仗隊整齊一致地操槍、上膛、扣動扳機。

砰——!

一陣槍響,山中一陣鳥兒飛起,這聲音,連綿不絕。

朱文良看著眾人,擦拭了眼角淚水說:“今天,我們送別一位戰友,緬懷一位戰友。我沒有什麽豪言壯誌,也沒有什麽壯誌豪情的話。我想,吹奏一首歌送我們的戰友,來懷念我們的戰友。”

風聲沙沙,山上沒有任何雜音。

朱文良拿出口袋裏的口琴,這種樂器現在已屬罕見,但看得出來,他將口琴保養的很好。

他雙手捏著口琴,放在嘴邊,一陣婉轉的音樂淼淼傳來。

“天山腳下是我美麗的故鄉/當我離開她的時候/就象那哈密瓜斷了瓜秧/白楊樹下住著我心上的姑娘白楊樹下住著我心上的姑娘/當我與她分別後/就象那都達爾閑掛在牆上/瓜秧斷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師回來都達爾還會再響……”

大家不自覺的跟著唱了。

“當我永別了戰友的時候/好象那雪崩飛滾萬丈/啊,親愛的戰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偉的身影……”

歌聲震動,在這山上,久久回**……

(2)

兩個星期後,老貓出院了。

雖然出院了,可腿上的傷讓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不得不依靠輪椅行動。水鬼和老歪來接他,推著他回了宿舍。

原本熱熱鬧鬧的宿舍如今變得很冷清。宿舍內打掃的很幹淨,每個人的鋪上,都還是一塊整齊的“豆腐塊”。

老歪說,“水鬼和我鋪的,我們當戰友們都還在。”

老貓點點頭,他推到教授的鋪前,一張教授穿著軍常服的照片掛在那裏。照片中的教授臉上洋溢著一些書卷氣,嘴角上掛著淡淡地微笑。

接著,他又來到了罐頭的鋪前。水鬼說,“罐頭現在這個情況,恐怕不適合再待著這裏了。前幾天我們收拾了一下他的物品,你跟他關係最好,幫他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少的?”

老貓接過那個透明的袋子,清點著裏麵的東西。罐頭的東西不多,一本被翻爛的《中國兵王》,還有一些私人物品,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他翻著翻著找到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上麵印著“八一”軍徽,這是他們的學習本,罐頭在裏麵記錄了諸多學習要點和心得。

老貓正要把本子放起來的時候,裏麵夾著一張照片掉落下來。

老貓撿起來,是一張女孩子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笑起來很甜。

“這人是誰?”水鬼走過來問。

“咦,背麵還有字。”老歪也走了過來。

老貓翻到照片後麵,上麵有兩行字,一行像是罐頭的筆跡:夏天,退役之後我們便去一個臨水的小鎮,開一家火鍋店。

另一行娟秀的筆跡:罐頭,到你退役的那天,我會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你走進教堂 夏天。

“這是夏天的照片,也就是罐頭跟我們說的,他的未婚妻。”老貓說,老歪和水鬼都明白了。

老歪感慨,“長得還挺好看,就是罐頭現在……”

他還未說完,水鬼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老貓把照片夾在本子裏,放進了儲物袋裏。

水鬼似乎想起了什麽,他說:“對了,老貓,上次獸醫說你的服役期快到了,下一步準備推薦你去軍官學校,你最近準備一下,寫個申請報告。”

“哦,謝謝。”老貓應了一聲,陷入了思考。

罐頭是有追求的,他一直以為罐頭沒有什麽目標,罐頭的生活就是隨波逐流,但現在看來,罐頭不光在部隊追求成為一個兵王。

對於未來,他也有自己的考慮。

臨水的鎮子,開一家火鍋店,擺那麽七八張桌子,和自己的愛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麽像是一曲田園牧歌。

真想不到罐頭這樣的一個糙老爺們,竟然也有這麽一出柔軟的地方。或許,每個人的心都有一片柔軟的地方,隻是很多人未曾發現。

……

老貓又去醫院看了罐頭,罐頭在醫院鬧了情緒,這些天很是不配合醫生和護士的治療,他一直鬧著回部隊去。

老貓問罐頭,“為什麽一直想回部隊?”

罐頭立正挺直,“報告,我是一名中國陸軍特種兵,我必須要回到部隊去。”

老貓不忍心告訴他,他已經回不去部隊了。

“除了部隊,你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老貓試探著問。

罐頭搖搖頭,“沒有什麽地方。”

“那夏天呢?你有沒有想和她去的地方?”老貓又問。

罐頭想了想,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火鍋店,水邊的小鎮?”老貓看著罐頭問。

“嗯,火鍋店,水邊的小鎮。這是我跟夏天的約定,老貓,你怎麽知道的?”他問老貓。

他還記得這個夢想,罐頭還記得。

……

老貓回憶著和罐頭認識以來的一件件事:從中學生體育運動會、新兵連、地獄周、訓練營,甚至是臥底毒販……往日曆曆在目,一幕幕仿佛電影膠片一般,在他的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幀畫麵,每一個鏡頭,都是那麽的熟悉和親近。

一直以來,罐頭都圍繞自己身邊。從中學生運動會之後,罐頭就一直把自己當做目標,所以做什麽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為自己考慮。

訓練營,他拖著自己去終點;演習中,他暴露自己引出敵人;戰鬥中,他又替自己擋了飛來的子彈……

自己該為罐頭做點什麽,尤其是當他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

老貓又想了整整一夜,他想清楚了,想明白了。

……

距離老貓服役期限越來越近,獸醫找到了他,跟他說準備推薦他去軍校就讀,讓他這些天自己填寫一份申請。

“越快越好,這些天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時間也多,我看趕緊把這件事弄好,回頭交給我。”獸醫對他說。

“那罐頭呢?”老貓又試著問。

獸醫止住了,“部隊已經和地方聯絡了,現在製定了幾種安置方案,回頭看看哪一種合適。”

老貓沒有說話,獸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數天之後,老貓遞上去一份申請報告,不是去軍校學習的申請,而是一份退伍申請報告。

“你寫錯了,拿回去重新寫。”獸醫憤怒地說道。

“報告,我沒寫錯,這就是我的申請。”老貓腰杆挺直。

“這是服役期滿的退伍申請,你有沒有搞錯?”獸醫怒不可遏。

“報告,我要交上去的就是退伍申請報告。”老貓挺直而立道。

“你、你——”獸醫不知道說些什麽,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腦子有毛病!”

老貓服役期滿申請退伍的消息傳遍整個長刀部隊。這令所有人都感到詫異,誰都知道,老貓這次立功申請很快就要批複,誰都知道老貓最大的願望就是一輩子留在部隊。

這是他離這個願望最近的時候,下一步他將會被推薦到軍校學習,回來之後他就正式授中尉銜,成為一名軍官,留在這個他一直深愛著的軍營。

這是老貓一直以來的夢想。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提出了退伍申請?

水鬼和老歪勸他,沒用。

獸醫勸他,也沒用。

總之誰說都沒用。

後來,朱文良親自找到了老貓,詢問他這麽做的想法。

在首長麵前,老貓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報告,我這麽做是為了戰友罐頭。”

“為了戰友?”

“是的,首長。罐頭和我是發小,我們一起長大。他現在這樣,也是因為救我,一直以來都是罐頭在幫著我完成夢想,我想我也應該去幫他完成一次夢想。”

“……”朱文良目光如炬,看著老貓的臉。

老貓一言不發,如同一杆標槍站立。

“失去罐頭這樣優秀的戰士,我很心痛。從一個指揮官的角度來說,你和罐頭都是最優秀的戰士,我不希望你們這樣優秀的戰士離開軍隊。”

朱文良說完,是片刻地沉默。

“你知道,上次臥底任務,為什麽我們選擇了罐頭而非你嗎?”朱文良娓娓道來,原來,當天中午休息的時候,罐頭來到了首長辦公室,向首長再次申請自己去執行臥底任務。

罐頭說:“首長,老貓比我更適合成為兵王,老貓以後的成就可能會更大,而我的上升空間有限,所以我想通過這次機會來實踐自己。”

朱文良笑了笑,“其實我當時知道,罐頭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什麽自我實現,他就是考慮到你去太危險。不過有一點他說的沒錯,你比他更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兵王。”

這話說完,老貓沉默了。

朱文良繼續道:“罐頭是一個好兵,教授也是好兵,你更是一個好兵。你們現在都離開了部隊,我很心痛。”

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從個人的角度來看,我欣賞你們這種敢於擔當和有情有義性格。你做的沒錯,是條漢子!”

“謝首長!”老貓依舊筆直站立。

說完,朱文良轉身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打開抽屜翻出一個精美的小木匣,他將木匣遞給了老貓。

老貓打開一看,竟是一枚金燦燦的勳章。

“這……”老貓一時語塞。

“你的立功申請正在走程序,而你的服役期已經即將滿了,現在你提出退伍申請,恐怕來不及了。這一枚是我個人的勳章,我個人送給你。”朱文良又斬釘截鐵道:“不要推辭,你當的起這枚勳章!”

老貓看著那枚勳章,眼眶有些濕潤。

朱文良接著伸出厚實的右手道:“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來找老部隊,這裏是你的家。”

“是!首長。”老貓中氣十足道。

“長刀的兵,一個比一個軸!”朱文良看著老貓的背影歎了口氣。

……

老貓離開部隊的那天,正逢大雨。

老貓背著背包,牽著罐頭和戰友們一一告別。

罐頭記得這些戰友,也記得這座軍營,不過他並未意識到自己將要離開這裏,反而還和大家有說有笑。

獸醫,老歪、水鬼一個個的戰友們站在這裏。

老貓和他們一一擁抱告別。

“上車吧,咱們的老規矩,一路向前,不要回頭!記著!無論你走到哪裏,你永遠都是長刀的兵,你永遠都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的一員!”說完,獸醫狠狠地在老貓胸口捶了一拳。水鬼嘩啦拉開了勇士吉普車的車門。

老貓站在車旁,立正,向大家敬了最後一個軍禮。

長刀的隊員們也都立正還禮。

大雨瓢潑,雨水打濕了老貓身上去了肩章領花的軍裝。禮畢之後,他鑽進車裏,頭也不回的對司機說:“走吧!”

老貓想要壓抑住內心的衝動,可眼淚卻在這個時候一點也不爭氣,一股腦地都流了出來。他哭得像是一個孩子一樣。

坐在他一旁的罐頭看到他哭了,趕忙安慰說:“老貓,老貓,你……你別哭了……”

老貓摟過罐頭,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立——正!敬——禮!”車行至大門口,隻見長刀所有隊員在門口站成兩列,如同接受檢閱一般。

大雨瓢潑,官兵們如同鋼鑄一般向他敬禮。

老貓搖下玻璃抬起右手,向所有的官兵敬禮。

老貓記得在一本書看過,說部隊就是一張軋鋼的車床,煆鐵的大砧,可當你慢慢地習慣裏麵特有的那股子剛硬後,它也是一張能讓人睡得舒舒服服的大床。

現在,他離開這張大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