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的生活

(1)

時間過得很快,快的讓人覺察不到它的痕跡。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

退伍後不久,老貓和罐頭離開了家鄉,來到了東南亞。在一個叫清水的小鎮[這是劇本裏的地點嗎?東南亞的小鎮叫清水,有點違和。][是劇本裏的地點。],老貓用所剩不多的退伍安置費開了一家火鍋店。

老貓完全是按照罐頭的設想,打造他想要的一種生活。

火鍋店從選址、裝潢、置辦桌椅器具,他都會讓罐頭參與到其中。罐頭看著這樣一家火鍋店慢慢成型,也樂此不疲地忙來忙去。

火鍋店開張之前,要選定一個店名。老貓問罐頭:“火鍋店的店名你覺得叫什麽比較好?”

罐頭嘿嘿地傻笑,看著窗外,他連聲喊說:“夏天,夏天……”

“好,那就叫‘夏天火鍋’好了。”老貓笑了笑說。

話音剛落,罐頭已經跑了出去,老貓也跟著走了出去。他問罐頭,“你跑出來幹什麽?”

罐頭突然有些沮喪,皺著眉頭,認真地說:“我剛才看見夏天了。”

“夏天?一定是你看錯了,夏天不在這裏。”在自己退伍後,老貓倒是試圖去找過夏天,不過每次都是無果而終。

他有時候又想,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她還能接受一個這樣的罐頭嗎?

說不定夏天已開始自己新的生活,說不定夏天已經忘記了罐頭。就算找到了她,難道還能逼迫她和現在的罐頭在一起?

這不現實,也不可能。

自己沒有權利去安排和掌控別人的生活,選擇怎樣的生活是每個人的自由,這一點別人無法幹預。

況且,找到了夏天對罐頭來說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倘若夏天還沒有忘記罐頭,還對罐頭有著真摯的感情,那麽她早就會出現。現在她沒有出現,隻能說明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如果自己仍舊固執地去找夏天,見到了罐頭她會說些什麽?

讓罐頭去接受夏天當麵拒絕自己,這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很殘忍的事情。

他不能拿罐頭去做賭注,因為那樣隻是在道德層麵上成就自己,其實反而是害了罐頭。最終,老貓放棄了去尋找夏天。

他告訴罐頭,夏天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他希望罐頭一直等著她。

罐頭信以為真,每天數著日子,有時候還會問“夏天到底去哪裏了”,老貓總是笑而不語。

老貓覺得,留下一個念想總比告訴他冷冰冰的現實要好上許多,畢竟現在的罐頭,在某些方麵來說隻是個孩子。

沒有找到夏天,但他找到了清水鎮。

這裏符合罐頭對未來生活的全部設想:地方不大,臨在水邊,清靜中不失熱鬧。重要的是,這裏沒有人認識罐頭,沒有人會向他提及他的過去。

清水鎮人口十萬不到,離鎮子不遠的地方有個不大的碼頭,來來往往的商船絡繹不絕。清水鎮也因此繁華。這裏雖處東南亞,但華人占到了總人口的一半以上,漢語也是這裏通用的官方語言。毗鄰赤道,氣候上算是熱帶地區,當這家火鍋店剛開張的時候,並不被外人所看好。

但老貓還是力排眾議在這裏開了這家店,他說:“就算是賠錢也要開起來。”

火鍋店開張的那一天,兩串一萬響的鞭炮炸得震天響,紅紙碎屑滿地都是。罐頭捂著耳朵笑嗬嗬地看著新掛上“夏天火鍋”招牌,開心得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跑來跑去。

“還要什麽呢?”老貓當時在想,這就足夠了。

跟開店時候的熱鬧相比,開店後的幾日就顯得冷清許多。

火鍋店剛開張的時候,幾乎無人問津。這裏常年都處於高溫天氣,誰會在大熱天裏跑來吃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離他們火鍋店不遠的地方,是一家做潮汕菜的中餐館。店老板姓馬,潮汕人,大家都親切地喊他老馬。

老馬個頭不高,身材敦實,常穿一件滌綸襯衫和大褲頭,腳上一雙拖鞋,走起路來呼呼有風。他為人熱情,老貓搬過去的第一天,他便主動地邀請老貓和罐頭去自己家的飯館裏吃飯,當天還送了他們一些自己做的特色菜,傳授一些在這裏的生存之道。

前前後後,老貓去他家店裏吃過十來次飯,也給他帶了一些家鄉帶來的白酒作為禮物,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悉了。

聽說老貓準備開火鍋店,老馬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拍著厚厚的肚皮,彈了彈手裏的煙灰說:“兄弟,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在這裏搞火鍋店,就好比去給廟裏給和尚賣梳子,是搞不通的。”

老貓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老馬又說:“咱們都是中國人,我老實跟你說吧,你不如關了這家店改開一家中餐館,生意保證好的不得了。”

老貓聽後笑了笑,“那樣豈不是搶了你的生意?”

“這個不礙事,我做潮汕菜,你做北方菜,咱們之間不衝突。再說了,都是中國人,出門在外就應該相互幫助。”老馬胸脯拍的撲通直響。

老貓依舊笑了笑,“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想開火鍋店。”

老馬見勸說不行,便搖搖頭說老貓真是死腦筋。

老貓並非不知道火鍋店開的艱難,隻是這是罐頭的夢想裏的生活,在罐頭的設想裏生活中,他不想改變任何東西。

老貓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每天都在虧損,自己也要把這家火鍋店開下去,直到開不下去為止。

上天似乎並沒有給他們關上大門。漸漸地,清水鎮的人們開始注意到這家不起眼的小店。一個人、一桌人、一群人……慢慢地,走進夏天火鍋店的人越來越多。

每天中午開始,麻辣的鍋底香味便會從火鍋店裏傳來,彌漫在整個清水,香味吸引的人越來越多,火鍋也逐漸被這裏的人們所接受。

在夏天火鍋開張一年後,這家店已經成為了清水鎮最具特色的餐館之一,清水鎮的人幾乎都知道在街角有家“夏天火鍋”,火鍋店有一對誠實的兄弟在經營。

生意雖好,但老貓卻並沒有繼續擴大店麵規模,甚至連這樣的打算都沒有。

火鍋店經營幾年了,店鋪的位置依舊是在街角,依舊是不到二十平米的門麵房,依舊擺著七八張桌子,也依舊是他和罐頭兩個人。

隻是,他們變了。

老貓變了,頭發長長了,身上換上一件黑色的襯衫,係著圍裙,耳朵上時常別著一根鉛筆,腳上穿著一雙涼鞋,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火鍋店老板。[這裏再加上罐頭的變化會更好。][已作處理。]

罐頭也變了,他比之前更加壯實,眼神裏也多了一絲神采和希冀。

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更沒有人會想到,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火鍋店老板,竟然曾是一名身經百戰的特種戰士。

有時候,甚至連老貓自己都會忘記。

隻有當忙碌的一天結束,他脫去一身疲憊洗澡的時候,看著身上結實的肌肉塊和數不清的傷疤,他才會想起那段閃亮的日子。

“嘿,瞧瞧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每每到此,老貓總是自嘲幾句,然後將花灑的水開到最大,嘩啦啦的,任憑水衝刷著自己。

老貓每次都比罐頭睡的要晚一些,忙完一天,他才會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老貓又會早早地起來,準備好早飯後再喊醒罐頭。

兩人吃過早飯,他會騎上摩托車,帶著罐頭一起,去不遠處的菜市場采購食材。菜市場的商販們跟他都很熟悉了,他也交了幾個熟識的朋友,賣海鮮的大媽、賣蔬菜的大哥,還有菜市場裏來來回回跑鬧的小孩,沒有人不認識這兩個身材魁梧、待人和善的中國兄弟倆。

菜市場裏進來了一輛三輪,蹬三輪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奶奶。蹬得很吃力,一車西瓜不輕,她的年紀很難搬得動。

罐頭看後,對老貓說:“老貓,我想去幫幫她。”

老貓點點頭,“嗯,去吧。”

罐頭飛快地跑去了,他把三輪車推進來,將西瓜都卸了下來。罐頭力氣很大,一下能搬動兩籃西瓜,老奶奶在一旁說著聽不懂的泰語,罐頭嘿嘿一笑。

搬完之後,罐頭一抹額頭上的汗水樂嗬嗬地回去。老貓這邊已算好賬,他問罐頭,“弄好嗎?”

“嗯。”罐頭點點頭。

“那好,咱們回去吧。”說著,老貓發動了摩托車。

罐頭跨上摩托車,戴上一頂迷彩頭盔,老貓正要走的時候,賣西瓜的老奶奶捧著一個大西瓜走來。

“孩子,這西瓜送給你,謝謝你剛才幫我忙。”老奶奶說著泰語,還不時地比劃著。

罐頭連連擺手,“老奶奶,我是軍人,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

老貓笑了笑,用泰語道了聲謝,然後表示不用了,便騎著摩托車走了。

老奶奶捧著西瓜看著他們的背影說:“這孩子,長得英俊,人也好,真是可惜。”

買完菜,回到店裏,老貓便開始製作當天用的火鍋底料。大鍋裏兌上各種比例的調料和新鮮的食用油,先是大火,再是小火,這時候老貓一刻也不能離開。

火鍋底料是一鍋火鍋的關鍵,火候的掌握,材料的配比,都曾讓老貓下了不少功夫,在經曆過不少次失敗之後,總算掌握了其中的訣竅。罐頭則收拾著當天要用的海鮮、蔬菜,分類清洗,裝盤準備。

這一切弄好,便是中午了。大約十二點鍾開始,店裏便已是顧客盈門。

清水鎮的人員流動性很強,不過來火鍋店的大都是一些老主顧。這些人中有一些華人,在異國他鄉吃到一口地道的火鍋對不少人來說,是鄉愁地寄托。

當然也有不少當地人,他們會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說道:“老板,再給我們加一份牛肚。對了,還有羊肉卷。”

生硬的口音並不妨礙老貓理解他們的需求,有時候大家都驚訝老貓是怎麽從那些模糊不清的吐字中明白對方的意思,老貓總是淡淡一笑,不予回答。

每每聽到有人點單,老貓一般都快跑過去,從油乎乎的襯衫裏掏出一個小本,將夾在耳朵上的鉛筆拿下來,記下了之後又將小本裝回口袋,鉛筆夾在耳朵上,隨口說道:請稍等一會,馬上就來。”

夏天火鍋店老板實在,他們的名字在清水也很快被人們熟識。每到晚上,火鍋店裏冒著滾滾熱氣,彌漫整個清水鎮。

(2)

清水熱鬧的街頭也有一些特殊人的存在,爛牙仔就是其中的一個。

爛牙仔因一口爛牙得名,他本名已經不被人記得了。他喜歡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白背心,外套一件滌綸材質的花襯衫,留著有些糟亂的中分頭,脖子上永遠掛著一根小拇指粗的金鏈。

此時,他正蹲在一個街頭的馬路墩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個切成薄片的楊桃。他咀嚼的時候很是放肆,一嘴爛牙沾滿了楊桃汁。

天氣很熱,太陽也很大,周圍站著幾個染著顏色各異的頭發、穿著花襯衫、吊襠褲的青年,他們拚命地抖動著衣領,試圖扇一些風。

“牙哥,牙哥,我來了。”一個小弟急匆匆地跑來,剛才一陣跑來讓他滿頭大汗,剛停下就用衣角擦著臉上的汗。

“阿翔,你是不是不想幹了?怎麽這麽晚才來?大家都在等著你知道嗎?”爛牙仔站了起來,楊桃已經吃完了,他吧唧一下嘴唇,顯得意猶未盡。

“牙哥,我媽說不讓我過來,把我鎖在屋裏了,我是想辦法跑出來的……”阿翔撓了撓頭,有些怯懦地說道。

六仔聽後,也不好意思地說:“牙哥,我爸爸也說,下次再看到我和你一起,就打斷我的腿。你看,今天去收保護費,西街我能不能不去?”

“什麽?”爛牙仔雙手叉腰,花襯衫向後撩起,伸手指著眾人,問:“你們也都是這個想法嗎?跟著我牙哥闖**江湖,難道很丟人嗎?我也不強迫你們,不願意跟著我的就趁早離開。”

說完,爛牙仔轉過身去,背對著幾個人,但眼睛的餘光仍舊不時地瞥著他們,觀察著他們的動靜。

見幾人有些猶豫,爛牙仔又補充說:“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不跟我的話,就是等於不跟著萬坤萬老大,得罪萬老大的後果你們是清楚的。”

幾個小弟無人動作,爛牙仔轉過身來,站在他們麵前,雙手叉腰,腰杆挺直、中氣十足的說:“你們放心好了!我早晚會帶你們闖出一片天地的。”

幾個人的表情依舊很是冷漠,這句話爛牙仔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隻是那片天地究竟在哪?他們到現在也沒看到。

爛牙仔不了解他們此時的心理變化,他自己也有不少的難處。幾個小弟都是受到家裏的約束,他自己何嚐也不是這樣。

爛牙仔的父親也在清水鎮擺過攤,上次去跟他父親收“保護費”的時候,被他父親當眾扇了一巴掌,惹得周圍人一陣哄堂大笑。

可自己又沒辦法,畢竟交給萬坤的保護費總數是一定的,自己要是少收一家,那隻能自己填補上。

最近手頭比較緊,也就隻能跟他父親去收了。

想想他父親也是的,一點都不支持自己的工作。今天是1號,昨天他父親說,不許他再去收“保護費”,好在母親比較心疼他,偷偷地已經把他父親要交的那份錢給他了。

“世上隻有媽媽好呀。”爛牙仔不禁感慨。

“牙哥,你說什麽?”六仔湊過來問。

“沒什麽。”爛牙仔抬手看了看那塊山寨的勞力士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擺了擺手說:“都準備好了嗎?阿哈,把咱們的錄音機開了,出發。”

爛牙仔一擺手,眾小弟便跟著他浩浩****的朝著清水鎮大街走去,阿哈扛著的錄音機,一陣《英雄本色》的背景音樂響起。

今天的1號,每個月的1號都是爛牙仔他們收“保護費”的日子。這“保護費”倒不是爛牙仔給自己收的,他隻是代替自己老大的萬坤代收。

萬坤是在清水鎮必須知道的一個人,和羸弱的當地政府機構相比,萬坤才是清水鎮實際的掌舵者。

萬坤不僅掌握著清水鎮碼頭水運、道路運輸等壟斷性行業,連街麵上的治安維係都需要他來派人過問。在清水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經過萬坤地首肯才能施行,若是有人鬧了矛盾,有些地方出現了分歧,甚至連新的警察局長換選,都需要萬坤來參與到其中。

不過萬坤並不是那種橫征暴斂、頭腦簡單的家夥,他不像是傳統意義上的黑幫隻會喊打喊殺。相反,他頗有一些經商的頭腦,前些年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築水運碼頭,讓清水鎮成為來往繁忙的一個小水港,除此之外,在維係管理上,萬坤還是恪守一定的底線,一些非法的東西絕不涉足,也就保證了警方對他的事情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清水鎮在他的維係下不僅沒有蕭條,商貿發展反倒是欣欣向榮。萬坤也樂於從中收取自己的好處,他製定了一個不合理的規矩,每個商戶按照店麵大小不同要交上一定的“保護費”。

今天是1號,也是收“保護費”的日子。爛牙仔和一眾小弟囂張跋扈地走在清水鎮的大街上。

如今商販們都聽話了,大家都知道1號是交“保護費”的日子,也都會把“保護費”準備妥當。

商販們大都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本著花錢消災、息事寧人的態度,沒有人會抗拒繳納保護費。先前有過這樣的例子,有商販帶頭抗拒交“保護費”,甚至還打傷了爛牙仔的一個小弟。

萬坤知道後十分動怒,讓爛牙仔和一幫小弟連哄帶嚇,砸爛了對方的攤位,還把人狠揍了一頓,最後商戶還是不得不去交了更多的“保護費”。

現在收取“保護費”,其實已經沒有什麽障礙了。

清水街頭,人頭攢動,一天熱鬧的街市開始了。爛牙仔一眾扛著放著背景音樂的錄音機招搖過市,兩旁的小弟負責跟一個個商販收錢。

商販的保護費早已準備妥當,一條街走下來,他們的手裏已經攥滿了麵值大小不同的泰銖,爛牙仔還從一個商戶那裏拿來了一個菠蘿蜜,大口地咀嚼著。

“把錢都放在籃子裏,不要弄丟了,不然你們就隻能自己去補了。”爛牙仔還不時地提醒著後麵的小弟。商販們雖然眼神之中很是厭惡,不過也無可奈何。

菠蘿蜜吃完,爛牙仔又隨手從一旁的攤販上拿了一塊西瓜,咬了一口,瓜汁四溢,灑的白背心上滿是汙漬。

不到半個小時,他們便已經完成第一條街的保護費收取任務。爛牙仔停了下腳步,眾小弟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這裏。

“把錢都交上來,硬幣你們自己清點。”爛牙仔伸出手,眾小弟們將剛剛收來的鈔票都交了過來。

爛牙仔接過來後,撚出手指,使勁地啐了一口口水,一張張的點數起來。“1、2、3……”確認過數目正確,他將鈔票疊起,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正欲開口說著什麽,他看到不遠處一個女孩的身影。爛牙仔捅了阿哈一下,阿哈不明所以,他又踢了阿哈一腳說:“把音樂放大點。”

阿哈回頭一看,小茜正好路過,他趕緊把音樂調到最大聲,《英雄本色》的背景音樂響起,爛牙仔拽了拽衣服,衝著小茜微笑招手。

小茜看到了爛牙仔這一副滑稽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笑,她跟他揮了揮手。爛牙仔笑得更放肆了,滿嘴爛牙露了出來,一旁的阿翔悄聲提醒他,他又趕緊抿上嘴巴。

小茜走了過去,爛牙仔一直目送很遠。

“牙哥,這是你看上的第幾個女孩子了?”一旁阿哈有些不合時宜地問道。

爛牙仔踢了他一腳,“瞎問?忙活正經事去,看看還有沒有哪家‘保護費’沒收了?”

六仔仔細的看了看,伸出手指頭數了數,露出一副哭喪的表情,說:“那個,還剩下火鍋店。”

爛牙仔喉結蠕動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小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整個清水鎮,沒有什麽是讓他害怕的,除了夏天火鍋店。

爛牙仔想起了幾年的一幕,那時候他是一個不入流的街頭小混混,剛慕名投到了萬坤這裏成為他的馬仔。那時候的爛牙仔渴望展現一下本事,以求得到萬坤的關注。

萬坤那天心情似乎不錯,他拍著爛牙仔的肩膀說:“年輕有為,就是這口牙差了點。以後跟我好好幹,我幫你把這口爛牙換掉,換上一口美國造的全瓷牙。”

爛牙仔千恩萬謝,仿佛萬坤真的把自己一口爛牙換掉了一般。

萬坤笑了笑,“去收保護費吧。記住,不能少一分錢。”

爛牙仔在萬坤麵前把胸脯拍得撲通直響,“放心老大,保證不會少一分錢的。以後我這條命就是老大的,刀山火海,隨時聽候老大差遣。”

這條街收保護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爛牙仔早已是輕車熟路。這時候,在街尾新開了一家火鍋店,爛牙仔派人上門說過“保護費”的事情,對方斷然拒絕。

“難不成還是來個硬茬子?”爛牙仔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是派人了解了一番對方的底細,當得知老貓和罐頭是兩個外來戶時,他親自觀察過老貓和罐頭。老貓和罐頭從打扮上來看,倒像是老實巴交的人,他們穿著油乎乎的棉布襯衫、滌綸褲子再配上一雙舊涼鞋,每天見到客人點頭哈腰,看上去不具備任何威脅性。

爛牙仔覺得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一天中午,他帶了十來個弟兄白吃了一頓火鍋,接著便說明來意,並將火鍋店原本要收的保護費直接提高了一倍。

老貓並不願意惹事,他隻是淡淡地說:“我現在沒有錢交給你們,等我生意好轉了再說,你們走吧。”

爛牙仔表現的很不耐煩,抖動著身上的花襯衫嚷嚷說,“要麽現在交錢,要麽我砸了你的店,再把你們趕出清水。”

說完,為了震懾老貓,他當即掀翻了桌子,手一揮示意手下的人要砸店。

老貓看著他,眼睛裏冒著火,但卻淡淡地說:“你們走吧。”

“交錢!衰仔。”爛牙仔罵了一句,順手掄起一張椅子朝著老貓砸了過去。老貓躲開了。此時,罐頭衝了過來,一腳飛出,爛牙仔被踢飛出去好幾米遠。其他人見狀紛紛亮出了腰間的匕首。

見一夥人圍住罐頭,老貓扯掉身上的圍裙趕來,兩人一步步向前,爛牙仔一夥人卻不由自主的後退。

“現在走,還來得及。”老貓依舊淡淡地說。

躺在地上的爛牙仔鬼哭狼嚎喊道:“給我揍他們!”

十多個小混混揮刀而來,罐頭和老貓並不慌張,兩人招招到肉、拳拳重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自己和十來個弟兄全都撩趴下了。

混跡江湖這麽多年,爛牙仔看得出來對方還留了手,不然自己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他跪在地上連聲求饒,老貓給他們拿來了一瓶跌打藥,“你們走吧。”

老貓說完,爛牙仔如蒙大赦,拿著錢和跌打藥灰溜溜地跑了。

事後,清水鎮流傳了很多關於老貓和罐頭的傳言,有人說他們曾經是軍人,也有人說他們是殺手,更有甚者把他們描繪成武功蓋世的大俠,說老貓能像貓一樣飛簷走壁,就跟金庸的武俠片中大俠一樣雲雲。

偶爾有好事者問起,老貓總是淡淡一笑,說:“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能飛簷走壁的大俠嗎?當兵是當過幾年,不過都是炊事班做飯,不然怎麽能開飯館?”

大家也就都信了,久而久之,至於那些傳言便不再追問了。

可能是那一次挨的太重了,以至於現在爛牙仔聞到了火鍋味都有些膽顫心驚。

……

爛牙仔又聞到了這股麻辣火鍋的味道,他抬頭看了看,夏天火鍋的燈箱招牌還在亮著。爛牙仔喉結蠕動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身後,小弟們都戰戰兢兢不敢向前挪一步。

“走啊。”爛牙仔不耐煩地說道。

“那個,大哥,還是你自己進去吧。”阿翔對幾年前那次挨打的經曆記憶猶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對對,大哥你還是自己進去吧,我們在外麵給你把風。”阿哈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那次鬥毆,但從他們的演繹中已經知曉了老貓和罐頭的厲害,自然不敢去碰釘子。幾個小弟七嘴八舌的說道。

“一群膽小鬼!”爛牙仔惡狠狠地從他們罵了一句。他手一擺又接著說:“算了,你們還是別進去了,免得打擾了他們的生意,惹得人家生氣。”

“是是是,我們在外麵守著。”小弟們都點頭哈腰地應和道。

爛牙仔深吸一口氣,壯了壯膽後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剛到門口,他又回來了,他指著阿哈說:“把錄音機關掉。”

“好。”阿哈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把扛在肩上的錄音機拿下來關了。

爛牙仔歎口氣,又邁著步子朝裏麵走了進去。剛到門口,他又轉了回來,他把口袋裏的一把折疊刀掏出來遞給了六仔,說:“幫我拿著。”

弄完,爛牙仔又朝著火鍋店門口走去,剛到門口前,他又停下了腳步。他將身上的花襯衫扣子一一扣上,又用手壓了壓頭發,輕輕地推開門,進去了。

罐頭正在拖地,他衝罐頭嘿嘿一笑,“罐頭哥,忙著呐?”

罐頭不喜歡爛牙仔,便沒有理他繼續幹活。

爛牙仔繼續笑著,露出一嘴的爛牙。

“你別笑了,牙太難看,會把客人嚇跑的。”罐頭有些生氣地說。

爛牙仔當即捂住自己的嘴巴,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我去找老貓哥,我去找老貓哥。”

老貓正在後廚忙活著,馬上就要迎來一天之中客流高峰,原先準備的羊肉不夠用了,他又從冰櫃裏現拿出一些切好裝盤。

爛牙仔低頭哈腰走了進來,對著老貓一臉堆笑,“那個,大哥,生意還不錯啊,小弟祝你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嘿嘿,嘿嘿。”

“是你啊?吃了嗎?”老貓切著手裏的羊肉,頭也不抬地的問道。

爛牙仔看著老貓手裏那個寒光閃閃的菜刀,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吃過了吃過了。那個,大哥,最近忙不忙……嘿嘿,嘿嘿。”爛牙仔又是一臉堆笑道。

“什麽事,說主題。”老貓低頭繼續切肉。

“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你。老貓哥,咱們都是華人,雖然漂泊在外,但還都是有一顆中國心。”爛牙仔說著,便唱起了《我的中國心》。

聲音很大,歌詞也不對,曲子更不在調子上。

“你是來收‘保護費’的吧?”老貓將刀放在案板上,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

爛牙仔張大嘴巴,不敢多言。

“跟我過來。”老貓走到了店門口吧台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鐵皮盒子,將裏麵一卷鈔票拿了出來。

爛牙仔搓著手,弓著腰看著錢,臉上掛著堆笑:“這,怎麽好意思?”

“拿去吧。”老貓將錢遞給爛牙仔,爛牙仔接過來之後千恩萬謝,連連鞠躬道:“謝謝老貓大哥,其實用不了這麽多。”

說著,他隨手將鈔票中一半抽下,又還給了老貓。老貓也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爛牙仔連連鞠躬退出了火鍋店。

門口,一幫人正圍著夏天火鍋門口看熱鬧。原來,自己的那群小弟站在門口正被罐頭當作士兵一樣訓練。

“立正!稍息!”罐頭有板有眼的喊著口令,這些穿著花花綠綠的小混混跺腳整隊,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圍觀。

“爛牙仔,你不要亂跑,趕緊入列!”罐頭看到爛牙仔,生氣地說。

爛牙仔弓腰敬禮,說:“報告,我去上個廁所,上個廁所。”

說完,爛牙仔趕緊朝著店裏跑去。

被罐頭當士兵訓練,爛牙仔總覺得臉上自覺有些掛不住,可他不敢去跟罐頭交涉,隻好過來求助老貓。

他說:“老貓大哥,我們一直在你門口,也耽誤做生意,你看是不是讓他們都解散了?”

老貓走到門口,對罐頭說:“罐頭,進來幫我收拾下東西。讓他們解散吧。”

罐頭雖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對著小混混們喊道:“好吧,今天先訓練到這裏,解散。”

小混混如蒙大赦,跟著爛牙仔一起右手放在眉頭,彎腰敬禮,接著一起灰溜溜地跑了。

剛走沒多遠,爛牙仔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氣模樣,他得意地從口帶來拿出老貓交出來的“保護費”說:“老貓是什麽角色你們也都清楚,其他的我就不說了,這錢一半是我跟老貓要的,剩下的一半,是你們自己去跟老貓要,還是一起湊?”

阿翔、六仔幾人麵麵相覷,他們自然沒有膽子去向老貓要錢,隻好翻著口袋,幾人兌錢把剩下的給墊上了。

(3)

爛牙仔一夥走後沒多久,第一波客人便開始上桌。忙活的一天開始了,夏天火鍋店飄起了麻辣的鮮香。

點單、上鍋底、上菜、買單,清洗餐具,整理桌椅……每天兩人都會這樣忙活著,好在隻有七八張桌子,在兩人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就這樣忙活到了晚上,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店裏的鍾表報了時,已經二十二點了。

罐頭抬頭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搬著凳子,幾個凳子擺放不整齊,嘩啦啦的都倒了。

老貓扔下拖把,快步跑過來,扶起了罐頭,問:“沒事吧,罐頭。”

“沒事。”罐頭笑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老貓問。

罐頭湊過來對老貓道:“老貓,我……”

老貓拿起拖把,“說吧,什麽事?”

“我想出去一會兒……”罐頭知道老貓對他管理很嚴格,很少會允許他一個人亂跑。

老貓看著罐頭期待的樣子,放下拖把,笑了笑問道:“是不是去找夏天?她平時不都是零點才下班嗎?今天提前了?”

“嗯,是去找她。她說今天有舞蹈表演,想讓我去看看。”罐頭說著笑了,又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那邊有壞人,晚上我還要送她回家。”

老貓抬手看了看表,“嗯,好,不過,不要回來太晚了。送完夏天就回來,別惹事啊。”

“是!保證完成任務。”罐頭腳後跟一靠,啪的一個立正。

老貓笑了,低下頭繼續拖地。

罐頭要送的這個夏天,並不是他之前的那個未婚妻夏天,確切地說隻是一個和夏天長的很像的女孩。

在夏天火鍋開張那天,罐頭跟老貓說自己看到了夏天,老貓以為罐頭認錯人,便沒在意。不曾想過了許久之後,火鍋店裏進來了一個客人,罐頭喊她“夏天”,高興地告訴老貓說:“夏天回來了,夏天回來了。”

罐頭的舉動把人家姑娘嚇了一跳,老貓要去拉住罐頭的時候,他也驚呆了。

有人說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但卻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坐在火鍋店裏吃著火鍋的這個女孩子,跟罐頭夾在筆記本照片中的夏天幾乎一模一樣。

但老貓知道,這肯定不是夏天。他從罐頭口中和其他人那裏打聽過夏天,她和眼前這個女孩雖然外貌極其相似,但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為避免罐頭做出什麽舉動嚇到人家,老貓拿著照片去解釋了一下,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那個女孩卻很快釋然。

她笑著說:“我叫小茜,剛才我不承認,罐頭就拿出來照片給我看,我看和這照片上的人長的是挺像的,難怪會認錯。”

老貓笑了,說:“這頓火鍋我們請你了,以後想吃火鍋來店裏,我們隨時歡迎。”

小茜也不客氣地說:“沒問題,以後我一定常來。”

小茜邀請了罐頭去看夜總會自己的演出,罐頭去了,那天便執意要送她回家,從那之後,每天罐頭都會去送小茜。

不!他一直喊她“夏天”。

……

罐頭很珍惜每一次和小茜在一起的機會。每次去接送她之前,罐頭都會特意地打扮一般。

老貓看到罐頭快步地跑回自己房間,他脫掉了油乎乎的工作服,去衝了澡後,便換上一件幹淨的白襯衫,又把新買的一件西服外套套上,再仿效著電影中的鏡頭,拿起一把梳子,對著鏡子向後梳理起來。

老貓知道,這個時候的罐頭一定很開心。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罐頭一邊梳頭,一邊哼著歌。

罐頭的歌聲卻把老貓回憶的閘門撕開,那些關於軍隊,關於特種部隊,關於戰鬥的種種如同洪水一般湧向了他的腦海。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西南腹地,新兵連操場,新兵班長陳鴻飛目光掃視著他們這群新兵,穿著肥大迷彩作訓服的老貓和罐頭站成一排,兩人生疏的跟著口令踱著步子。

“老貓,原來當兵這麽沒意思,每天不是疊被子就是練隊形,哪有什麽兵王?早知道我不如去上體校了。”一旁,罐頭不滿地對老貓抱怨,似乎是他把自己拉進了一個深坑。

老貓斥責說:“這才什麽時候?就像是一個小孩一樣,連爬還沒有學會,就想著去跑?飯要一口口的吃,你看人家許三多,新兵連的時候比你還差。”

“我怎麽差了?”罐頭反駁說。

“不要在隊列中講話!你們兩個出列!”新兵班長發現了他們,大聲斥責。

兩人不得已出列,班長陳鴻飛走了過來,看著他們問:“你們在說什麽?大聲點,讓全連都聽聽!”

這本是句訓斥的話,沒曾想老貓和罐頭卻大喊一聲道:“報告,我們在討論兵王!”

“兵王?就你們這樣還想當兵王?那好吧,兵王都是從體能先開始的。來,俯臥撐,準備!”新兵班長當著眾人的麵罰了他們。

兩人趴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熬到訓練結束,兩人氣喘籲籲,本以為可以休息的時候,新兵班長又拿來一副負具和沙袋對他們說,“兩位‘兵王’,來,咱們再搞個四百米障礙。”

兵王,兵中之王!

不單指的是精湛的戰鬥技能,更是頑強拚搏、不斷進取的精神。

那曾經是老貓畢生的追求。

生活早就消磨了他曾經的鬥誌,兵王這個詞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想起過。他也說不上自己這樣是好還是壞。

想到這裏,老貓不禁暗笑,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在老貓收拾完店裏的衛生時,罐頭已經穿戴整齊的出了門。此時已是深夜十點多,多數人已進入夢鄉,但對於一些人來說,清水鎮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街道兩邊,霓虹燈閃爍,熱熱鬧鬧的夜市開始了一天的喧囂,位於碼頭不遠處的levels夜總會也進入了夜生活模式。

levels是清水鎮唯一的夜總會,也是清水為數不多的娛樂場所,規模雖然不大,但各項設施和節目卻一應俱全,自然也是清水鎮上夜生活中最常被光顧的地方。

罐頭走進來的時候,喧鬧已經開始了。霓虹燈不斷閃爍,穿著坎肩襯衫的服務生端著盤子來回走動,露台酒吧中間,有一個女子正抱著吉他唱著不知所雲的泰語歌曲。

罐頭左右張望,他最期待的小茜還沒有出現,今天小茜有舞蹈表演,他找了個空位坐下,服務員過來問他要點什麽。

“果汁,芒果汁。”罐頭期待著看著舞台中央,依然沒有小茜的身影。

這時候,夜總會門口進來幾個條紋衫、滿臉橫肉的男子,他們粗魯地將周圍人推開,引著一個穿著白西裝、手裏捏著雪茄煙的老頭,朝著夜總會的包廂走去。

“陸先生,包廂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您這邊請。”levels夜總會的經理跑過來一臉堆笑,親自引著這個陸老頭朝著包廂走去。

“先坐在這裏看看,暫時不進去。”陸老頭指了指中間的位置,經理讓人去把場子清了。

周圍的客人嘀咕起來,“這人是誰啊?這麽囂張?”

“陸老頭你都不知道?萬坤的表舅,剛從閩南老家過來。”

“怪不得這麽大的排場,原來是萬坤的人。可他的年紀看著和萬坤差不多,怎麽是他表舅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表舅嘛,年齡不相關的。”

幾個人嘀咕一陣之後,舞池表演開始了,他們便不在討論,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舞池中間。

一陣悠揚管弦音樂響起,跟原先歡快的氛圍相比,這音樂倒顯得有幾分的藝術氛圍。燈光霎時間暗淡下來,聚光燈打在了舞池中央,小茜一習長袍翩翩而至,後麵數個同樣裝束的舞者。

音樂婉轉悠揚,忽然,一陣激昂的鼓聲響起。原本靜如處子的舞者們跟著鼓點子一起扭動,好似古老壁畫中的舞者,又如同一個個出征的將士。

這是中國古典舞,小茜專業的舞姿博得了滿堂彩。

罐頭看到了小茜,高興地站起來拍手叫好。

眾人也都拍手鼓掌,燈光亮起,舞者們撤離舞池,夜總會內又響起了歡快勁爆的音樂,眾人紛紛湧入舞池,燈光閃爍舞動、光怪陸離。

罐頭對接下來的舞會沒有什麽興趣,便去後台找小茜,準備接她回家。

此時,坐在前排的陸老頭也注意到了小茜。

他並沒有心思去關注什麽古典舞蹈,也沒有意願去聽音樂,整個舞蹈演出的過程中,他隻是注意到了這個女孩的身材和相貌,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膚,還有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足以撩動陸老頭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真是太美了,這個女人就是自己想要的。

他擺了擺手,身邊一個穿著花格子襯衫的彪形大漢立刻湊過來。

陸老頭低頭耳語幾句,彪形大漢臉上露出狡黠一笑,他點頭道:“陸先生,你放心,我這就去辦。”

……

包廂內,老舊的音響設備一遍遍的放著英語歌曲。陸老頭拿著麥克風,不知所雲的跟著哼唱,不過幾乎都不在調子上,發音也沒有什麽準確,但他嗓門極大,聲音又憨,唱起歌來就像是嘶吼,坐在他旁邊三個穿著暴露的陪酒女不時的皺著眉頭,陪唱了這麽久,還第一次見到唱歌這麽難聽的。

陸老頭喝了不少酒,消瘦幹癟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摟著一個陪酒女,一隻手拿著麥克風,一隻手在女孩的身上來回遊走。

……

包廂外,管理舞女的梅姐抱著膀子,手裏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式香煙,她長長的吐了一口,苦口婆心的對小茜說:“小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這跟之前沒有什麽區別,隻不過是換一下場地,進去單獨給陸先生跳一曲罷了,難道,連梅姐這個麵子也不給嗎?”

小茜低下頭,堅持說:“梅姐,不是我有意要駁你的麵子。隻是我說過,我來這裏隻來跳舞不陪酒。”

梅姐狠吸了一口香煙,說:“小茜,咱們都是女人,你說的我都能理解。可你也要考慮考慮我的難處。這個人是萬坤的表舅,我不能得罪。再說,你隻是進去跳個舞,最多再陪喝一杯酒便出來。簡簡單單十幾分鍾,就比以前一個禮拜賺的還多,什麽錢能比這個輕鬆?”

小茜低著頭,有些不情願,不過想想自己的處境和現在情況,她點點頭,說:“好吧,我進去。”

“這就對啦,快進去吧。”梅姐摁滅手裏的香煙,眉開眼笑地推著小茜去了包廂門口。

小茜隨手抖了一下頭發道:“我進去跳支舞,不行的話就出來。”

包廂門推開,裏麵陸老頭刺耳的歌聲傳來,梅姐拉著小茜,笑嘻嘻地說:“陸先生,你看看誰來了?”

陸老頭放下手裏的話筒,呆呆地愣在那裏,片刻之後他臉上露出了微笑,說:“來,來,坐到叔叔這邊來。”

梅姐擺了擺手,其他幾個陪酒女也都識趣地退出來,梅姐關門還還說:“小茜,好好陪著陸先生。”

陸老頭不耐煩地擺手示意她趕緊出去,梅姐走了,隨手把門帶上。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如鐵塔一般站在了門口。

(4)

陸老頭拍了拍自己旁邊的沙發,衝著小茜招了招手,說:“來,小妹妹,快坐過來,坐到叔叔身邊來。”

小茜躡著步子走了過來,隻挨著沙發邊坐下,頭低著說:“老板好。”

陸老頭朝著她身邊挪了挪,眯起眼睛打量小茜,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真好,真好看。別坐那麽遠嘛,距離拉近一點,心就近一點。”

小茜低著頭,不說話,依然沒有挪動位置。

陸老頭又向前湊了湊,一臉諂笑地問她:“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茜。”小茜的聲音有些怯懦,這人滿嘴酒氣、一臉色相讓她很是反感。

“好,小茜好,既好聽,又文雅,還好看,還好吃。”陸老頭說著打了一個飽嗝,一股子難聞的酒氣撲鼻而來。

小茜下意識地用手煽了煽,陸老頭沒有注意到她的厭惡,反倒繼續笑著說:“來,來,坐過來,叔叔給你檢查一下身體,看看你發育的怎麽樣……”

“那個,陸先生,我還是給你跳支舞吧。”小茜說完,站起來朝著舞池走了過去,她隨手把包廂的播放器關了,換了首《天地孤影任我行》的曲子。

“好,跳舞好,跳舞好,好看又好聽。”陸老頭繼續笑嘻嘻地說。

音樂響起,小茜走到了包廂的小舞台上,做著跳舞的準備。

緊密的鼓點隨聲而起,小茜深吸一口氣,身體跟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起來。

小茜穿著一件淺色的旗袍,凹凸有致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致,隨著音樂律動,她又做出不同的動作,白皙的大腿和姣好的麵龐吸引了陸老頭。

陸老頭眯起眼睛打量著小茜,不時地咽著口水。

她的臉,讓他聯想到了小時候的某個愛慕的女孩,那時候的他是什麽樣子?這麽多年了,他從未見過如此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了。

他注意到了她的小腿,纖細白皙,看著都想讓人想入非非。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身體有些燥熱。接著他解開了襯衫的領子,鬆了鬆上麵勒人的紅色領結,緊接著又端起旁邊的一瓶白蘭地,對著瓶子咕咚咕咚猛喝了一大口。

一曲還未舞畢,陸老頭便從沙發上站了下來,拎著白蘭地的酒瓶,醉醺醺的地朝著小茜走來。

小茜依舊跟隨著音樂舞動。

這時候,陸老頭爬到了小茜這邊,他一邊爬還一邊喊著:“青春,這就是青春的氣息。”

陸老頭喊著的間隙,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這女子身上所有的氣息都吸入自己的鼻腔,他伸手去抓著小茜的小腿。

小茜呀地一聲,本能地甩開陸老頭抓在自己腿上的鹹豬手。

陸老頭卻鍥而不舍,他站起來,滿是酒氣的嘴湊過來道:“你讓我找到了青春,你讓我找到了青春。”

說著,陸老頭欲撲過來,

小茜嚇地趕緊躲開。

陸老頭轉過頭笑指著小茜,“真頑皮,來,我給你檢查身體。”

陸老頭又撲了過來,小茜推開,陸老頭卻愈戰愈勇,小茜本能地一巴掌打在了陸老頭的臉上。

啪!陸老頭被這一巴掌打得似乎酒醒了,他生氣地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給我進來,幫我按住這個小娘們!”

包廂門外,兩個保鏢奪門而入。保鏢虎背熊腰,一人攥住小茜的一隻手,把她按在了沙發上。

陸老頭心急如焚地解著褲帶,嘴裏還不停地囉嗦,“小娘們,你他媽的還敢打我?現在怎麽不打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救命!救命!”小茜急地大哭起來。

此時,包廂外,正在尋找小茜的罐頭聽到了小茜的呼救,他循聲而來,一腳踹開了包廂大門。

陸老頭見有人闖入,大聲怒斥,“你是誰?滾出去!”

“你們放開她,不然我要動手了。”罐頭站在包廂門口,義正言辭道。

陸老頭氣急敗壞地對兩個保鏢擺了擺手,兩個保鏢鬆開小茜朝著罐頭走了過來。兩個保鏢身材高大,將燈光都遮住大半,黑影之下,罐頭倒是顯得有些弱小。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如果你們不投降……”罐頭還未說完,一個保鏢便一腳踹來,罐頭身子一側躲開,躲開的同時右腳已經揚起,三接頭的皮鞋狠狠地踢在了那個保鏢的臉上,頓時那個保鏢覺得臉上如同被一輛列車撞擊一番,一下栽倒了出去。

另一個保鏢見狀,抽出腰間的甩棍,不過還未甩出罐頭便已攥住了他的手腕,他額頭猛的一下撞擊那人的鼻子,那保鏢臉上滿是鮮血。

接著,罐頭身子微傾,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那個人高馬大的家夥送出去好幾米遠。

片刻功夫,兩個保鏢被收拾得幹淨利索,包廂的一角,陸老頭攥著小茜的手發抖了起來。

陸老頭這號角色並無什麽真本事,平日裏都是靠著蠻橫和保鏢仗勢欺人,遇到真正的厲害角色往往就慫了。

這會兒,他看到罐頭這般凶悍,心裏便擔心起來。罐頭上前一把推開陸老頭,對著他的眼睛就是一拳。

“我是中國特種兵,代號罐頭,番號保密。今天要教訓教訓你這個臭流氓!”罐頭說著,碩大的拳頭又朝著陸老頭身上砸去。

不一會,陸老頭就在捂著腦袋連連跪地求饒。小茜看著倒是頗為解氣,她過來拉著罐頭說:“咱們走。”

小包廂內的動靜驚動了在外麵的爛牙仔,他是奉了萬坤的命令,帶人來保護陸老頭。剛

才陸老頭帶著阿花和阿強兩人去了包廂,自己這號角色隻能在外圍。索性,他跟阿翔、六仔幾個弟兄們喝起了酒。

喝到興頭上的時候,聽人說陸老頭被人打了,爛牙仔酒勁上來,大罵一句,抓起手旁的一個啤酒瓶,啪的一下砸碎了瓶底後,帶著人衝了進去。

“人在哪?誰敢動萬老板的人?”一路上,爛牙仔罵罵咧咧,周圍的人見後紛紛避讓。

可剛到包廂門口,看到是罐頭之後,爛牙仔便愣住了。

“爛牙仔,你來幹什麽?”罐頭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路過,路過而已。嘿嘿。”爛牙仔趕忙將手裏的酒瓶子扔掉,賠上一臉堆笑。

“我們走,小茜。”罐頭拉著小茜的手,朝著門口走去。

爛牙仔和那群混混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太帥了。”其他的舞女見狀,花癡般地說道。

小茜挽著罐頭的胳膊,身子稍稍依偎在他肩上,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