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時刻準備著殺你
活動在這附近的除了賣力吆喝的推銷員，就是孩子和看孩子的老人，喧鬧，安全。
“你放心，我已經幫你看過了，沒有人跟著你。就算被看到了也沒有關係，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說，我看上了你家在西雁山的那棟房子，來找你談買房的事。這件事我今天已經和很多人提過了，宗亮不會懷疑什麽的。”
童爍愕然聽著時光平淡地說完，塗著熟透番茄般顏色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了片刻，才收了一直僵握在手上的手機，踉蹌著上前來，一把將時光拽回進雕塑後的陰影裏，顫聲問。
“你見過宗亮了？在西雁山？”
時光點頭，微皺眉看著眼前這張被汗水化了妝後分外狼狽卻也分外淒豔的臉：“宗亮在星期一收到一條短信，說有危險，不讓他去西雁山，署名是婷婷。是你發的吧？”
童爍脫力地靠在雕塑上緩了幾口氣，才默然點頭。
“為什麽？”
為什麽已經聽從她的要求讓宗亮去了西雁山，還要發這樣的示警短信，又為什麽要用宗亮不認識的手機號，以這樣的署名發給他？
童爍明顯明白時光的一肚子疑問，不等她一個個問號全問出來，就歎聲說：“隻有讓他看到這樣的信息，才能滿足你說的，讓他一下飛機就立刻去西雁山，而且是一個人去。”
時光不但沒明白，反而更糊塗了：“為什麽？”
童爍靠著雕塑定定看著她，幾乎要把她看出個窟窿了，才抬手抹了一把一路趕過來趕出的汗，淒然笑笑：“你可能不知道……前兩年，有一次他隔著馬路看見你了，等他追過去你又不見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擔心哪天你會突然冒出來，所以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殺你。隻要是有你的消息，他就一定會去，而且不會讓別人知道。不過我真沒想到，那天給我打電話的人居然是你，你居然自己跑到西雁山去見他，他居然還讓你活著回來了。”
愕然的神情隨著童爍這些話換到了時光臉上。
“他要殺我？”
難道八月四號藏在箱子裏的那包海洛因和注射器，是宗亮準備拿來殺她用的？
還有那些現在可能還沒有被他趕出來的信，他三番五次催她看看那些信，是想趁她看信的時候失於防備，好有機會下手嗎？
一個常年以做些見不得光的賬目為生的獨居女人，和全雁城最肮髒的人群打交道，如果因為注射毒品過量死在那樣一棟破舊又人員複雜的居民樓裏，確實是再合理不過的了。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
“他為什麽殺我？”
“還能為什麽……你不信就算了。”童爍淡聲說著，又深呼吸了一口氣，挺起腰背，“我不知道你從時候開始盯著我，盯著宗亮的，我也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是不管你想幹什麽，我和他的事都不是你能摻和的。你相信我，你能從西雁山活著回來已經是你走運了，有多遠走多遠吧，別在雁城作死了。”
童爍說著要走，被時光一把抓住胳膊截住了。
拽住童爍的同時，太陽穴間的疼痛毫無預兆地驟然加劇，疼痛像電流一樣從頭頂瞬間過遍全身，時光渾身一軟，拎在手上的行李包“噗”地掉到地上。
童爍一驚，忙把她扶住了：“你怎麽了？”
時光靠著童爍的扶持挨在雕塑方正的底座邊上席地坐下，一時說不出話，隻勉力搖頭。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童爍驚詫間緊張地朝周圍看看，在保健品推銷展台那邊發出的如雷樂聲裏竭力壓低了嗓音，“你也吸毒了？”
時光下意識地搖頭，抬眼間正對上童爍滿眼絕望的恐懼，不禁心頭一涼。
“沒有，我沒有……太熱了，我就是有點中暑。”
童爍像是沒聽見她說了什麽似的，兩手顫抖著捋起時光左右兩邊的襯衫袖子，仔細看了一遍，親眼看到這兩條蒼白細瘦的胳膊上沒有任何針孔，才鬆出一口氣，整個人也一下子鬆垮了下來，蹲在她身邊煞白著臉色微微搖頭。
“我不是故意的……就那麽一次，一次，我就……”童爍哽咽著頓住，咬著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又顫聲恨恨地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沾上了這種惡心的東西，和一個生產這種惡心東西的人渣。”
“他生產這種東西的事，你一直知道？”
童爍沉沉閉起眼睛，咬著牙輕點了下頭。
“你還給他處理賬目？”
童爍驚得一下子睜開了眼：“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是……他在給一個人研發毒品，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麽人，就隻知道那個人會定期給他錢，有時候也會要求檢查他研發經費使用的明細，他不懂做賬的事，就讓我做。還有他賺的那些錢，也要我給他洗成合法收入。我沒辦法，我，我父母，全都在他眼皮底下，我沒法拒絕……”童爍臉色煞白地說著，發紅的眼睛朝手指上的那枚婚戒掃了一眼，自嘲地揚了揚嘴角，“領證那天我居然還在想，和你比來比去的，到底還是我贏了。”
“你——”
“我現在該怎麽叫你？”
時光冷不丁被截了話，怔了一下才答：“時光。”
“時光，你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對吧？”
時光忙搖頭：“不是。我來找你是——”
童爍擺手截住了她還沒說完的解釋：“時光，我和你可能天生八字不合，從第一眼見你我就討厭你，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討厭。到現在也是，看見你就煩。我以前從來沒好聲好氣地跟你說過一句話，但是你相信我，我現在說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算我求你，不要沾這些事，趕緊離開雁城，去哪都行，好好活著。”
童爍和她一起縮身在這片廣場中為數不多的陰影裏，兩手按著她的肩膀，冷淡、淒楚又絕望的聲音混在周圍市井平凡的喧鬧裏，分外刺耳。
時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霍明遠打聽到的童爍在學校裏那些的神經病一樣的言行，恐怕不是出於疑心和妒忌，而是出於恐懼，唯恐再有人被宗亮溫文爾雅的外表蒙蔽，落入她這般地獄生活的恐懼。為了嚇退那些無辜的人，這個像孔雀一樣驕傲的女人竟一口一口啄光體麵耀眼的羽毛，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人人敬而遠之的瘋子。
想著這些，太陽穴處疼痛見緩，心口又泛起一陣憋悶的鈍痛。
時光定定看了她片刻，沒點頭也沒搖頭，隻看著她一把話說完就微微繃起的紅唇，淡聲說：“你的口紅顏色真好看。”
童爍一愣，笑著翻了她一個白眼：“這是正宮紅，適合上戰場用的色號，有空自己去商場試吧。不過你沒我白，塗上也沒我好看。”
“可能是我沒見識，反正，你一直都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時光看著這張精心修飾過的美豔麵孔，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讓你也好好活著。”
“你怎麽就——”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件事我已經沾上了，不是我了結它，就是它了結我。你就不想結束現在這樣的生活嗎？”
“我這日子總有一天會結束——”
“那你的父母呢？你的日子結束的那一天，他們的日子也就到頭了。”時光平淡但堅決地說罷，看看童爍眉眼間流露的恐懼和猶疑，和她再次微微繃起的紅唇，才接著說，“你不用害怕，我找你隻是想問兩件事，問完就走，我和你都不會有危險的。”
不等童爍表示同意還是拒絕，時光就開始問了。
“第一件事，你在家裏有沒有見過一個銀灰色的手提箱？”
童爍還沒從情緒裏抽離出來，一時有點發懵。
“手提箱？”
“大概這麽大。”時光兩手比量了一個尺寸，“他給那個人研究的新型毒品，在他去國外交流的那段時間裏研究成功了，就裝在一個銀灰色的手提箱裏。我在西雁山沒有找到，他是不是直接寄回家了？”
“你是剛從秦朝穿來的嗎……”童爍哭笑不得地搖頭，“現在這種東西，不管是從機場入境還是郵寄，都不可能，而且他也沒有這麽幹的必要。既然是已經研究成功了，那隻要把數據帶回來照做就行了。如果連樣品都不能複製出來，還怎麽實現量產，這還算什麽研製成功？”眼看著時光被她說愣，童爍忽然明白了點什麽，“你讓他一下飛機就去西雁山，就是為了能在西雁山截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