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童爍
時光的聲音還在抖，但比起剛才的驚嚇，更多了幾分氣憤和幾分委屈：“要不是你把我扯進來，我現在還在好好地當賬房先生，不至於得罪教授。”
“你還怨我？”霍明遠的臉色眼見著沉了一重，時光的身和心也都跟著他的臉色往下沉了一重，“誰想拿我的命到教授那兒當投名狀來著？星期一晚上是誰準備睡我啊？啊？還準備先奸後殺，誰啊？我還沒記仇呢，你還好意思怨我了？”
“可是我沒有真的睡你，也沒有真的殺你，但是你已經真的快害死我了！”
“那是因為我有把握保護你的安全！”
時光已經後仰到幾乎平躺在那隻有一握粗的欄杆上了，臉色煞白，渾身直抖，一雙眼睛還是直直地瞪著這個給她唯一支撐的人。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教授？”
“你還沒完了是吧！信不過我就別掛我身上啊！鬆手！”
霍明遠剛衝她嚎完就後悔了。時光平時看著總是淡淡的，但她骨子裏有種說不出的倔勁兒，一旦這種倔勁兒犯上來，自己爬上欄杆跳下去都是可能的，別說是區區鬆手了。他也不過就是隨口冒出來的一句氣話，但眼見著時光咬肌一繃，分明是要較真了。
沒等霍明遠心虛服軟，就感覺到這一副纏在他身上的手腳活動起來。
不過不是把他鬆開，而是手腳並用地把他纏得更緊了。
時光還是那麽瞪著他，既生氣又委屈。
“我不敢。”
“……”
霍明遠一個飽滿的白眼還沒翻完，手機突然在他褲兜裏響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火氣被手機鈴聲打斷，還是被她的認慫澆滅了，霍明遠臉色稍緩了些，終於帶著她一起直起身來，騰出一隻手摸出手機來看。
時光還掛在他身上，輕輕鬆鬆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電話是韓照打來的，霍明遠沒接，也沒掛斷，直接把還在響鈴的手機塞回了褲兜裏，然後伸手把她從欄杆上抱了下來，又把她脫在不遠處的鞋子拎到她腳邊。
時光還背靠著欄杆兩腿直抖，霍明遠就轉身去拾他剛才隨手扔下的立牌了。
從樓頂上呼呼刮過的大風送來他一貫低沉醇厚的嗓音。
“一會兒拿了手機，你愛上哪去上哪去。”
他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韓照已經拿著一張電話卡和一個還沒拆盒的新手機站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霍明遠喚了韓照一起進來，接過手機和電話卡，熟門熟路地擺弄。
毫不意外，這手機和她在八月四號用過的那個，又在八月六號扔掉的那個，一模一樣。
“遠哥，研發中心那邊安排好了，現在就能過去了。”韓照頓了頓，話音放低了些，“還有，研發中心剛報了一批九號實驗室的采購單子，說是挺急的，已經發到您郵箱了。”
九號實驗室？
時光心頭微微一繃。
她記得她聽過這個地方，是在八月六號，剛從西雁山那棟房子裏逃出來的時候，她告訴霍明遠這一個星期的事她就隻記得八月二號那一天，霍明遠就問了她還記不記得九號實驗室。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什麽實驗室，現在看來，這個九號實驗室顯然說的就是教授在西雁山的那間秘密實驗室了。
那現在……
霍明遠還不知道，她也不能讓他知道。
且不說會對時空秩序有什麽影響，隻看他剛才在樓頂上的反應，再告訴他這些，她今天剩下的打算就全都要泡湯了。
教授的事對她來說性命攸關，她現在隻敢，也隻能指望自己。
“知道了。”霍明遠隨口應了一聲，埋頭擺弄完，把裝好電話卡的手機和包裝盒一起塞給了時光，“我的手機號給你存上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說明書擺弄吧。”
“好。”時光收起手機，又把包裝盒塞進韓照從一旁幫她拎過來的行李包，轉身朝門口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些什麽，腳步一頓，又回頭說了一句，“西雁山的那棟房子，我真的想買，你能幫我跟宗亮再談談嗎？”
霍明遠已經坐回電腦前忙活了，隻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時光這才在韓照的目送下出了門。
“時姐慢走啊。”
時光不但沒慢走，還恨不得能長雙翅膀飛起來。
上午十點半，時光在雁城大學正門前的馬路對麵下了那輛被她催促了一路的出租車，沒過馬路，而是拎著行李包轉頭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部手機雖然是全新的，但她在八月四號已經和它磨合了一天，現在用起來已經沒有那麽手忙腳亂了。
時光邊走邊撥出了八月一號在快遞箱子上找到的童爍的電話號碼。
待了足有七八秒，電話那頭才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
“喂，哪位？”
時光壓了壓嗓音裏因為走路帶起來的氣喘：“我是星期一下午給你打電話的人。”
電話那頭的人倒吸了一口氣，嗓音驀地繃緊，混在急促的喘息聲和高跟鞋踏在瓷磚地上的碎響中細細發顫：“你還想幹什麽！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宗亮他去過西雁山了，一個人去的，都和你說的一樣，你還想怎麽樣？”
時光快步走過一家熱鬧的臨街店鋪，才既輕又快地說。
“十五分鍾後，你到學校南麵的文化廣場來。你一個人來，到了廣場再打這個電話，我會告訴你到哪裏——”
時光話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頭滿含驚懼和憤怒的尖細嗓音截斷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來了就會知道的。”
電話裏接連傳來幾聲深深吸氣的聲音：“你們那些事跟我沒關係，有什麽事你們直接去找宗亮，他已經回來了，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會去見你的。”
“等等。”
時光無聲地歎了口氣，放眼朝四周看看。
工作日上午的人行道上行人不多，人人都躲著毒辣的日頭，貼在有樹蔭的一邊走，時光往另一側的太陽地裏挪了幾步，才淡聲開口。
“童爍，你在吸毒，對吧？”
頓了兩秒沒聽到回音，時光心下了然，接著說。
“你身上有一種酸裏帶苦的氣味，像醋酸的味道。我相信你身邊的人也有注意到的，但是你經常在化學實驗室，應該沒有人會去想，那是其實是海洛因的味道。”
“你……你到底是誰？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時光幾乎能在這刺耳的嗓音中想象到那張美人臉滿是恐懼的樣子，她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說破這些，但時間已經不多了。
“十五分鍾後，我在廣場等你，你一個人來。如果在廣場等不到你，我就隻能去學校找你了。你考慮一下吧。”
說罷，不等對麵回話，時光就把電話掛斷了。
雁城大學附近的文化廣場麵積不算大，但是周邊除了雁城大學之外還有一所中學兩所小學，學校之間插空蓋了不少學區房，又有雁城大學的教師公寓，所以雖然是個大暑天裏暴曬的工作日上午，廣場上還是一派亂哄哄的熱鬧。
距離電話掛斷不到十分鍾，童爍就打來了詢問見麵位置的電話。
時光在電話裏指引著她兜了幾個彎，看清了她確實沒被人盯著，才放心地讓她走過一片喧嘩的輪滑場，朝著鑼鼓喧天條幅招展的保健品推銷展台走過來。
童爍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地站在人群外層四顧。
“我已經到了，你到底在哪？”
“再往前走。”
童爍擺手拒絕了迎上前來發傳單的推銷員，照著時光的話往前走了一些，又往前走了一些，還是不見時光。豆大的汗珠順著她兩頰直往下淌。
“你到底在哪！”
話音未落，時光一手拎著行李包，一手拿著手機，從距離推銷展台不遠的雕塑後悄然走出來，在離童爍背後一步遠的地方不高不低地喚了她一聲。
童爍驚弓之鳥般地慌忙轉身回頭，一眼落在她的臉上，愕然呆住了。
“你……你、你是……”
從童爍朝這邊走來開始，那種熟悉的頭痛就陣陣襲來，所幸不像四號在電梯裏的那樣劇烈，隻是一陣接一陣的疼著，像是無聲的警告。
時光忍著太陽穴處針刺般的疼痛掛斷電話，收起手機，輕一點頭。
童爍難以置信地大睜著眼睛盯著她，無意識地搖頭，仿佛下意識地否定著什麽。不等時光開口，童爍忽然間像是想起些什麽，猛然一個激靈，慌地退了一步，驚惶四顧。
“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時光說著，轉眼朝周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