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影帝
“這又怎麽了？”霍明遠仍然操著滿不在乎的語調，氣息四平八穩，還有意無意地把秋千搖**的幅度加大了，晃得時光不得不牢牢摟緊了他，“你都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了，這有什麽奇怪啊？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後來戒了，不行嗎？”
“先不說沾上這種東西到底能不能戒掉，就算是能戒……”時光頓了頓，在秋千的晃**中又和他挨近了些，貼在他耳邊幾乎隻用氣聲低低地問，“戒完還能當警察嗎？”
被她黏著的這副身體從頭到腳忽然一滯，好像連心跳呼吸都跟著停了一停，隻短短的一瞬，卻恰好錯過了蹬地的節拍，隻遲了不到一秒，秋千搖**的節奏就一下子亂套了。
霍明遠忙把一通亂**的秋千停了下來。
時光趁熱打鐵：“你辦公室洗手間的馬桶水箱裏有個手機，有緊急情況的時候，你會用它聯係你臥底任務的負責人，市公安局分管緝毒的副局長，陳慶東。”
說罷，時光抬起頭來，看看忽然刹停秋千之後臉上還略有點淩亂的人，隨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又戳了戳肩膀，捏了捏手臂。
“那麽多女人在你懷裏坐過，你還緊張得像塊石頭，肯定不是因為害羞。差不多到十分鍾了，你也別瞎扯淡了。”時光淡聲說著，站起身來，照著他剛才的樣子把手裏的半截碎酒瓶子塞還給他，然後反握住他的手，把碎玻璃碴口對準了自己頸側大動脈的位置，“你能對著這裏紮下去，隻要紮進一公分，我就相信我的判斷是錯的。”
別說一公分，就是兩三毫米，也足以刺穿她薄得幾乎透明的頸部皮膚，紮破下麵的動脈血管，使得血如井噴而出，不消一分鍾就能死透了。
時光手上剛一使勁兒，酒瓶子還沒挪動，霍明遠就一把掙開了。
“學這個學得倒挺快。”霍明遠沉著臉看她片刻，從秋千椅上站起身來，遠遠丟開那半截碎酒瓶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頭到腳看了兩個來回，才壓著低沉的嗓音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琢磨這些事的？”
“昨天晚上做了很長的個夢，忽然就明白了，信不信隨你。我知道我原來的計劃已經全都沒有意義了，我現在的活路隻有一條，就是幫你抓到教授。我今天早晨一直想跟你說，就是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你相信我，現在既然說開了，你也不用勸我，我決定就選這條了。”
時光平淡又認真地說完，垂手老實站著，靜待發落。
霍明遠嘴角微微**了一下，臉色頗有幾分複雜地盯著這棵還沒刮風自己就往下倒的牆頭草看了幾秒，才嗤笑出聲：“沒事別瞎琢磨，老實點，才是最安全的。”說著，霍明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低頭看看手表。
“先吃飯去吧。”
“等等，還有一件事。”時光喚住起腳就要走的人，“你是不是已經把那棟房子的所有地方都摸查過一遍了？”
“你不是也摸查過一遍了嗎？”
時光不理會他話音裏的戲謔，皺眉低聲問：“你有沒有發現一個銀灰色的手提箱？”
“手提箱？”霍明遠一怔，搖頭，“沒有。你一大早的四處轉悠，是在找這東西？”
現在跟他提什麽實驗室什麽密室還太早，不但有再次擾亂時空秩序的風險，而且，她現在就是說了，沒有那口箱子裏的東西做憑據，這個人能信幾分，她心裏也沒底。
搞不好，剛剛才在他這裏爭取來的三分信任也要土崩瓦解了。
實在劃不來。
時光點頭：“算是吧。”
“箱子裏裝的什麽？”
“我也想知道。”時光不管他那好氣又好笑的神情，正色說，“你要是想知道，就安排個可靠的人，明天在我家附近蹲守著，隻要宗亮拿著這樣一個箱子出現在我家附近，就假裝搶劫的，把箱子搶回來。”
霍明遠怔了片刻，哼笑出聲：“使喚我還使喚出癮了啊？你想得美。”
時光沒接話，跟在他身後踏踏實實地朝酒店走去。
反正她想得再美，也不如他在八月四號做得漂亮。
走到酒店大堂門口的時候，霍明遠的手機響了。
霍明遠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打發了時光先跟著迎賓進去。二十多分鍾以後，他又打電話把韓照叫了出去，直待到外麵的霧氣都漸漸開始消散了，兩個人才一起回到早餐餐廳。
“公司裏的一點破事，不好意思啊。”
宗亮似乎覺察到了氛圍裏有點什麽不對，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今天是工作日，你們工作這麽忙，我去公司參觀的話，會不會太打擾了？”
“沒事，這跟你教學生一樣，不能慣他們這種什麽破事都找我的毛病。”霍明遠頭也不抬地在餐盤裏撕下一塊麵包，挖起一大勺冰激淩扣在上麵，送到嘴邊之前垂眼朝時光腳下掃了一眼，“時光，你穿這鞋就別再回去了，一會兒你直接跟韓照的車走，咱們在公司見。”
“可是我的行李還沒拿。”還有那間實驗室的位置沒有找到，現在就走，太可惜了。
“我給你拿著就是了。”霍明遠嚼著那口麵包漫不經心地說。
“可是我還沒有把東西都收拾進包裏。”
霍明遠被她“可是”得不耐煩了：“你出門從來都是帶那幾樣東西，我還能不知道什麽東西是你的嗎？大不了回頭少了哪樣讓宗亮再給你送，你還非跑上去一趟幹什麽？”
宗亮也隨聲附和：“是呀，你就別再跑一趟了。”
再堅持下去，恐怕不等霍明遠覺察她另有用意，宗亮就先要起疑了。
“好吧。”時光妥協完，又提了個請求，“不過我不想去公司了。我昨晚沒睡好，不太舒服，我想直接回家，行嗎？”今天有很多事在排著隊等她去做，而且，她實在不想再和宗亮一起晃**在霍明遠的眼前了。
霍明遠微一怔，咽下那塊裹了冰激淩的麵包，才皺眉說：“還是去一趟吧。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回公司讓你看點東西。用不了多長時間，看完了就給你放假。”
時光倒是沒忘了這件事。
她之所以帶了身上這套衣服來，就是霍明遠因為這件事專門囑咐她的。隻是她以為霍明遠打算帶她去公司說的事，剛剛就已經在庭院裏說完了。
現在看來，好像是一件和她的身份立場沒什麽關係的事。
時光一時想不出能是什麽。
“好吧。”
因為她這一句“昨晚沒睡好”，等著晚來一步的霍明遠把飯吃完的功夫，宗亮不是噓寒問暖，就是來來回回地說些照顧不周的話。時光支應的話都說盡了，也沒能讓他消停。
好在霍明遠也沒打算慢慢享用，隻胡亂吃了幾口，就招呼他們走了。
韓照開來的是一輛陌生的黑色商務車，停車場出口的電子屏上顯示，星期二一早他們還在市裏那家五星酒店的下午茶餐廳裏吃早飯的時候，韓照就已經來到這裏等著了。
現在想想，霍明遠非要跑到一個不在營業時間的地方鬧騰半天吃一口冰激淩，也許就是為了磨蹭時間，等韓照順利抵達這裏的消息。
這個人不當演員，實在便宜那些影帝了。
當著霍明遠、宗亮和秦暉的麵，韓照像往常一樣客氣地把時光請上車，在車外三人的注視中輕快地鳴了聲喇叭，穩穩地開車駛進山間還沒徹底散盡的薄霧裏。
還沒離開西雁山，時光就感覺到一陣陣熟悉的頭疼，持續時間不長，不等走到西雁山腳下，頭疼就和西雁山的霧氣一樣消散了。
時光想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
這陣頭疼大概是霍明遠在房子裏搜尋那隻手提箱引起的。
他本不該在今天知道這個箱子的存在，更別說去找它。此時此刻宗亮甚至還沒有開始著手去準備那些作為所謂證據的信，霍明遠再怎麽找，肯定也找不到那隻他將在他的明天，八月四號，順利截下的箱子。但是……
那隻在八月六號裝著T1107的銀灰色手提箱呢？
時光沉浸在自己的千頭萬緒裏，沒去在意前麵開車的人，前麵開車的人似乎也沒有在意她。直到離開西雁山，進入雁城西郊，開上通向運河大橋的那條路，韓照才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說了上車來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