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知道你喜歡我

“是啊。昨天不是給你看過了嗎?” 時光茫然的神情把宗亮也看得茫然了,“就是我研發成功的那款新貨,用你的名字和生日命名的,你忘了?”

“T”可以代表“婷”,“1107”是她十一月七號的陽曆生日。

時光在驚詫中忽然想起他剛才在洗手間裏說過的一句話:“你不是說,這新貨是你回國前剛研製出來的嗎,你是什麽時候給它起名的?”

“前天。”宗亮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甜美的事,沉了好一會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看向她的目光莫名變得灼熱了,“我其實……暗示過你的,你可能沒有注意。”

他的前天無疑指的是八月四號星期四。

時光的腦海中沒有關於這一天的半點影跡,就算是推測,她也無法想象,一個八月二號才在闊別十二年後剛剛與她再次見麵的人,因為什麽會在一天之後做下這樣一個決定?

她到底還忘了些什麽……

“為什麽起這樣的名?”

“我說過,我想讓你見證我所有的成就啊。”那雙手再次抓住她的肩膀,一股瘋狂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從那雙目光灼熱的眼睛裏奔騰而出,瞬間漫遍了整張麵孔,那層剛才還在精心維持的溫文潰不成軍,眨眼間就無跡可尋了,“婷婷,昨天我說的一切都不是隨口說說的,我是認真的,我愛你,隻要我們闖過這一關,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的,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你相信我!”

時光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抓進眼中一分一厘地看清楚。

他愛她,他要……和她在一起?

時光定定看了他好一陣子,才艱難地轉頭,垂眼看向那隻抓在她肩上的左手。那枚曾在陽光下刺得她心頭一痛的婚戒還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房間裏還殘存著一縷童爍留下的那種酸中帶苦的氣息,像條無形的繩子勒在她頸間,勒得她難以喘息。

時光咬了咬牙才把話音擠了出來,血色淡薄的雙唇禁不住微微發抖。

“那童爍怎麽辦?”

聽到話裏有了商量的餘地,宗亮無聲地舒了口氣,笑容一展,瘋狂淡下些許,手上的力氣也放鬆了些,抬手輕柔曖昧地掠了掠她有點散亂的頭發,像是要給她傳遞什麽安慰:“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她本來就沒有什麽感情,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等我們出去以後,我會讓那個女人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幹淨的,我保證。”

“我——”話音剛起,胃裏突然一陣翻湧,時光忍不住扭頭嘔了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隻有一股不知哪來的隔夜酒氣翻湧出來,激得她紅了眼眶。

“婷婷!你怎麽了?”

宗亮忙要扶她,時光揮手擋開了。

“我惡心……”

時光忍過胃裏的翻湧,抹了下嘴,又抹掉這番幹嘔在眼中激出的水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型還是那副清瘦的身型,相貌還是那副溫文的相貌,但那雙曾像月光一樣清澈純淨的眼睛裏正湧動著一股絲毫不加克製的駭人的瘋狂,仿佛仙道成魔,比生而為魔者更加可怖。

這瘋魔的人就用這樣駭人的目光關切地看著她,柔聲說:“一定是你昨晚喝多了,又睡在地上著了涼,一會兒喝點熱粥,暖一暖就好了。”

時光沒心思去想她昨晚為什麽會喝酒,更沒心思去想什麽熱粥。

時光退後半步,和他拉開些許距離,轉頭看看電視屏幕上的人,嗓音微啞:“給他注射這東西,和讓他親口認供有什麽關係?”

“這款T1107在純度上實現了最新突破,成癮性非常強,雖然還在實驗階段,但是多次人體實驗顯示,在初次注射後的兩小時內就會出現首次戒斷反應。”宗亮耐心地微笑著,嗓音因為極力壓低而顯得別有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柔,“你知道,犯毒癮的人就像套了繩的牲口,讓他說什麽就說什麽,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

不等時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宗亮已經迫不及待地撫上她的僵住的手臂。

“就照我說的做吧。隻是打一針而已,你就能保住這裏其他所有人的命。”

宗亮說著,一手攬過她的肩,一手指向電視屏幕上奄奄一息的人:“反正他橫豎都是個死。你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就是讓他這麽耗著,他也耗不了多久了。他要是就這麽死了,那死了也是白死,教授會生氣不說,我們還要再找出一個人來給教授交代。你,我,童爍,秦暉,還有那個女助理,你打算選誰?你又覺得他們都會選誰?”

一下跨過太多的過程,時光一時弄不清到底是什麽樣的因一步步促成了這樣的果,但眼前這裏正在發生的事已經在宗亮的反複規勸間說得足夠明白了,她心裏已經有了定斷,隻是還有一個疑問。

“那這一針誰去打不一樣,為什麽要讓我去打?”

“這是為了救你啊。”宗亮小心壓低的聲音歎起氣來聽著格外苦口婆心,“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原來就不是教授的人,你是霍明遠私收的賬房先生,是幫他對付教授的。再加上你昨天勸他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隻有親自動手,表明和霍明遠斷絕關係,才能活命啊。否則一旦我們把霍明遠交出去,這件事一結束,教授接下來要處理的人就是你。”

時光抿緊雙唇,轉眼看了看電視屏幕上仍然一動不動的人。

宗亮說得沒錯,不用動手,就隻是這樣耗下去,這個失血又高燒的人也耗不了多久了。

時光緩緩地沉了口氣,才又緩緩地問:“宗亮,如果我照你說的做了,你真的會讓童爍消失,然後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宗亮目光灼灼,“我喜歡的人從來就隻有你。你不知道,直到現在我都還是覺得,你重新出現在我麵前就像是做夢一樣……”

要說做夢,恐怕沒人會比她更覺得現在像是在做夢了。

“如果我不照你說的做,教授一定不會放過我,是嗎?”

“是,教授的手腕你也是知道的,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又一次緩緩吐納之後,時光不動聲色地掙開那雙按在她肩頭的手,一切錯愕驚駭在她蒼白的臉上消散一空,終於又是一片一如往常的平淡。

時光轉頭看看窗外,隨著太陽升高,濃重的霧氣已經有淡去的趨勢了。

“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就現在,別再耽誤時間了。”

“好。”宗亮笑著鬆了口氣,“我去準備。”

“還有,”時光轉回頭來,又朝屏幕上一動不動的人看了一眼,“我要一盒冰激淩。”

“沒問題。”

時光拿著一盒冰激淩和宗亮走到酒窖門口,鐵門前又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暉拎著一隻銀灰色手提箱站在門前,黑西裝從頭到腳紋絲不亂,和裏麵的人相比,一點不像是在什麽逼迫下做過什麽抵抗的。四個腰間別槍的陌生男人跟在他身後,既不恭順也不倨傲,就像電腦遊戲裏的NPC一樣按著程序設定漠然地跟著。

見宗亮走來,秦暉低了低頭:“宗先生。”

雖然眼下是八月六號,但是在她的記憶裏,這個人以同樣的姿態對著霍明遠叫“霍總”才不過隻是幾個小時以前的事。時光胃裏又是一陣翻湧,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宗亮的手搭上她的肩:“別怕。”

時光悶悶地“嗯”了一聲。

守門的兩人在宗亮的示意下打開那隻陳舊卻結實的鐵鎖,緩緩拉開了厚重的門扇。

酒窖裏似乎沒有可用的燈,宗亮拿著一隻手電筒,朝前麵投出一道緊湊的亮白光束,一手照著下台階的路,一手擁著時光走下去。秦暉帶著那四個男人緊隨其後,原本鴉雀無聲的酒窖裏一時間回**著深深淺淺起起落落的腳步聲。

死寂被打破,昏暗深處忽然傳來起一陣低低的嗚咽。

“別,別殺我……”

宗亮聽若惘聞,徑直往前走。

再次走回到她剛才睜眼醒來的地方,時光才忽然發現,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或者說八月五號星期五的晚上,就睡在離霍明遠差不多兩步距離的地方。

不遠不近,剛好是這個被鎖在牆角下水管道上的人無論用身體哪個部分都將將碰不到她的地方。她是在躲他嗎?

那為什麽沒躲到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