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審判
“虞哥，快給我倒杯水，小月亮，過來給我捶捶背。”焦郊忽然推開辦公室的門，鬆鬆垮垮往辦公椅上一坐，仿佛得了重病似的。
夏茗抱臂歪頭看著焦郊，轉身對剛進門的秦凱道：“怎麽樣？”
秦凱抬手揮了揮手中的筆記本，瞥了一眼一邊喝著茶一邊享受著捶背業務的焦郊，道：“都清楚了。”
夏茗翻開筆記本，除焦郊外所有人一窩蜂湊過來。
秦凱的手寫字體同樣是柏青體，隻不過與江成比起來，秦凱的字少了幾分張揚與霸氣，反倒添了幾分含蓄與內斂。
“你要是知道柏青體的創始人是誰，就會知道我的字才最得老先生真髓。”似乎是看出了夏茗的想法，秦凱扶了扶金絲眼鏡，語氣溫和又傲嬌。
夏茗沒搭理他，將筆記看了幾遍，在腦海中細細回想了一遍與江成在天台上的對話，總算將其中關竅琢磨明白。
其實這三起案子從頭到尾，包括屍體處理與模仿者行為，統統不是出自江成之手。
根據於娉婷的交代，辛洋子在知道自己未婚夫同楚楓劈腿後，就對楚楓起了殺心。但她並未直接動手，而是想辦法先聯係上了於娉婷。
辛洋子知道於娉婷與雙胞胎之間的矛盾，於是便以“給她們點顏色看看”為由騙取於娉婷的幫助。雖然JK製服與Lolita洋裝圈彼此接觸不多，但李姣姣也一直在關注於娉婷與雙胞胎姐妹之間的爭吵，當得知於娉婷打算對雙胞胎姐妹采取措施時，李姣姣毫不猶豫的參與進了她與辛洋子之間的計劃。
於娉婷雖說憎惡雙胞胎姐妹，但她從未想過要殺人，因此她並不知道辛洋子與李姣姣真正的計劃。她交代稱，自己隻是在雙胞胎姐妹身上寫下侮辱性文字，然後將她們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並且錄了視頻。
她以為這樣對待雙胞胎隻是惡作劇，她手中有她們的視頻，因此不怕她們報警。
但當於娉婷發現雙胞胎姐妹的求救聲越來越微弱，嘴唇逐漸青紫，最後窒息而亡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辛洋子與李姣姣的圈套。
是她親手用繩子將雙胞胎綁起來吊在半空，是她眼睜睜看著雙胞胎從大聲呼救到逐漸力竭窒息。
於娉婷的行為，是無可辯駁的謀殺。
她想報警，想自首，但當她知道自己在拍攝雙胞胎受辱的視頻，辛洋子也在暗中拍攝她時，於娉婷屈服了。
她被指派到一樓樓梯間取辛洋子早已準備好的麵粉和雞蛋以處理雙胞胎的屍體，江成出現了。
“你們是沒看到啊，於娉婷提到江成的時候整個人都精神了，眼睛放著光，聲音都抬高了八度，花癡。”焦郊擠在薑皓月身邊，大剌剌地從她手裏的袋子裏摸著薯片吃，臉上滿是鄙夷之色。
於娉婷說江成幫她處理了那些麵粉雞蛋，還向她承諾最後雖會被判刑，但絕不會死。
江成是於娉婷能抓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論江成是否騙她，局麵總不會更糟。
“博弈。江成最擅長這個，他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論忽悠人，這個世界上沒人是他對手。”秦凱忽歎氣道，“大部分犯罪分子都是本我占據人格的絕對主導，但我現在發現江成是個非常特殊的個例，特殊到我的專業知識幾乎無法對他進行詳細剖析。”
“嗯，目前看來於娉婷已經被江成洗腦了，我不相信她對辛洋子和李姣姣的計劃一無所知。”夏茗合上筆記本，想了想才道，“關於模仿死者的事情，於娉婷怎麽說？”
秦凱尷尬地推了推眼鏡：“這個……於娉婷替江成傳話，江成說他已經給我們幫了很多忙了，我們要學會自力更生。”
大家聽後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焦郊早在秦凱說這句話時就已經在悄悄地遠離夏茗，生怕她生氣時砸東西連累到自己。
夏茗有些奇怪，自己隻是不愛笑，為什麽大家都覺得她脾氣不好？
“是否坦白交代會影響法官定刑，這麽好的機會，不要拉倒。”夏茗嗤笑一聲，拿起桌上的包，臉上表情嚴肅，“師兄，你和皓月去把那兩個姑娘帶回來，焦郊把驗屍報告還有亂七八糟的資料都整理一遍。於娉婷不是讓咱們自力更生嗎，我就讓她見識見識，走，老秦。”
同精神抖擻的夏茗比起來，其他人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狀態，焦郊更是三步並作兩步撲在夏茗麵前，蹲在地上抱著她的大腿哀嚎：“姐啊！今晚可別通宵了，我可是個醫生，聽我的，再這麽熬下去，等不到結案咱們全都壯烈犧牲了！”
夏茗嫌棄地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焦郊，再回頭看看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發的虞安平等人，於是輕踹了焦郊一腳：“我就是看在你是法醫的份上才不讓你出外勤的，現在你要麽乖乖站起來整理資料，要麽就跟著小月亮一塊去抓人，你自己選吧。”
焦郊一聽這話，麻溜站起來，順手撈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挽著虞安平和薑皓月的胳膊往門外走，還不忘回頭朝夏茗打招呼：“不能因為我是法醫就給我特權啊，抓人我也可以的。”
辦公室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秦凱忽對夏茗道：“夏隊，之前我聽王局長說，青琴市每年的射擊比賽你都是第一名？”
這話莫名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夏茗唇邊勾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笑：“你以為今天我是故意放江成走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秦凱似乎沒想到夏茗會徑直將他話中的潛意思直接說出來，既已至此，他也便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了，“作為男人，作為一個犯罪心理學顧問，夏隊，我有必要提醒你，正義警察愛上邪惡罪犯的事情從心理學上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夏茗陰著臉盯著他看了半晌，抬手扯開自己的襯衫，指著左胸心髒處的一個駭人刀傷，語調冰冷：“我剛實習那會兒有一次接到群眾報警，一個女孩被小流氓堵在胡同裏侵犯。我衝上去把小流氓摁在地上戴手銬的時候，那小姑娘從正麵給了我一刀。”
秦凱緊抿嘴唇盯著那個疤，一言不發。
“後來審判的時候，小姑娘說她很怕被侵犯，但更怕她前男友，也就是那個小流氓被判刑。她有刀，卻不用來對付傷害她的流氓，而是捅在救她的警察身上。”夏茗冷笑一聲把衣服穿好，“秦大顧問，你說被我保護的普通群眾尚且如此，愛上江成後，他又會怎麽對我？”
夏茗沒搭理他，率先進入了訊問室，秦凱緊跟在她身後，大氣不敢出。
於娉婷端坐在審訊椅上，眯著眼打量了夏茗一眼：“江成說了，你們要自己想辦法。我殺了人，再怎麽判都逃不過牢獄之災，別指望我會告訴你們。”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夏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她，自己今天絕對可以將江成擊斃，他一天不歸案，這個城市就多一分危險，“關於目擊者在發現屍體前半小時左右見到過活的死者的情況，請你詳細，如實交代。”
於娉婷冷笑一聲閉上眼睛，倨傲而又冷漠。
夏茗打開訊問室的燈，驀然亮起的白色燈光刺激到於娉婷，她眼皮微微一皺，但並未睜開眼睛。
“根據我們的調查，模仿楚楓的一行人應該有三人，一人假扮楚楓同目擊者胡大茂交流，另外兩人偽裝花店顧客將假扮楚楓的人帶走。你在這一行人中扮演什麽角色？”夏茗雲淡風輕地說起第一起模仿行為，語氣不摻雜一絲一毫感情。
於娉婷卻並未睜開眼睛，隻仰著脖子輕聲道：“假扮楚楓的人是李姣姣，她們倆身高差不多，五官類型也都差不多，簡單一化妝就比較像。我之前並不知道她們去花店幹什麽，我隻負責跟著辛洋子進門，在那個老頭身後裝成買花的樣子，等李姣姣從裏麵出來後和她們一起離開。”
秦凱衝夏茗點點頭，夏茗繼續道：“對呂晶晶的模仿就簡單多了吧，唯一的難點或許就是提取她的指紋。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你們怎麽能保證蒼海一定會在那個時候幫呂晶晶取快遞呢？”
“本來沒打算讓住她隔壁那個男的參與，辛洋子她們本來的目標是傳達室大爺，但後來知道那個男的是你夏隊長的男朋友，辛洋子和李姣姣反而覺得很刺激。”於娉婷忽然睜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夏茗，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模仿雙胞胎的案子，你有眉目了嗎？江成可告訴我，你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警官，不然當年也不會費盡心機將他關進二監。”
秦凱默默觀察著於娉婷的表情與動作，試圖從中解讀出她的心理。
然而於娉婷此刻的狀態根本不需要任何解讀，因興奮而張大的瞳孔，上唇一側輕抬表現出的厭惡與妒忌，鼻孔微張，嘴角翹起更是在向他們傳達一個明顯的信號：她看不起夏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