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幫忙

“胡鬧!”王局長看著專案組五個人排成一排站在自己眼前,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手邊堆成山的檔案資料統統推到地上泄憤,“知道你們這次捅了多大簍子嗎?!”

專案組五人低著頭沒吭聲,夏茗最了解王局長脾氣,也隻默默站在原地沒動,聽王局長繼續道:

“為什麽這次任務不提前報備?緝毒隊杜隊長盯了三個月的毒販本來要在那家酒吧交易,掃黃大隊黃隊長也準備端掉酒吧的一夥賣**窩點。人家兩隊兩個月前就商量好了要在今晚統一行動,現在被你們這麽一攪和,全完了!”王局長越說越生氣,抓起桌上的杯子要摔,被旁邊一年輕警察手疾眼快地攔下,喘了半天粗氣才在辦公椅上重重坐下。

“夏茗,記處分。這三起女屍案我再給你三天時間,破不了就別當隊長了!”王局長在紙上唰唰唰寫好記錄,“嗤”地一聲撕下來遞給旁邊的年輕警察,每個動作都透露著憤怒與失望。

焦郊卻忽然攔住要出門的年輕警察,不平道:“王局,這主意是我提出來的,您罰夏隊幹什麽。再說了,我們這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才想出了這個引蛇出洞這麽一招,出發點是好的呀。”

他這前半句攬責的話讓夏茗心裏暖暖的,但後半句話聽得夏茗太陽穴一跳。

要不是他們中間隔著薑皓月,夏茗真想一腳踢飛他。

王局長更是氣得騰一下站起來,指著焦郊的鼻子,暴風驟雨般批評的話都已到了嘴邊,但他硬生生忍住,反而冷笑道:“還引蛇出洞,不打草驚蛇?你就用這話去跟黃隊長杜隊長解釋吧。這主意是你提出來的,但決定權在夏茗,你既然這麽仗義,那你也記處分!你們幾個人都記處分!”

已是深夜,夏茗帶著無精打采的四人回到專案組,焦郊在門外用腳蹭著地,猶豫著不好意思進門。

夏茗把他推進去,雖然仍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可語氣是輕鬆的:“行了,進去吧,大家不會怪你的。”

四個人整整齊齊攤倒在沙發裏,夏茗站在大家麵前作了自我檢討,躊躇著開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任務。

“還布置啥啊,三天根本不夠,大家都各回各家,自謀生路吧。”焦郊破罐破摔的樣子讓夏茗頗為頭疼。

這個時候最怕士氣低迷,仗還沒開始打,將士們先繳械投降了。

其實不說別人,就連夏茗自己也逐漸萌生了退出的想法。

查來查去總是在原地打轉,好不容易快要有點突破,卻被自己的愚蠢決定給毀了。

毀了自己的行動不算,連帶著還攪黃了緝毒隊和掃黃隊計劃已久的行動。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秦凱坐在沙發上沒動,胳膊伸到身後桌子上接起電話,有氣無力地應付了幾句後掛掉,道:“夏隊,傳達室讓你下去取快遞。”

夏茗習慣性地抬手看表,眼看著快要淩晨一點了。

哪家快遞會在這個時間上門送件。

院子裏的老鬆樹在夜幕中舒展著枝丫,微風拂過發出微弱的沙沙摩擦聲,整個城市已陷入了沉睡。

亮著昏黃燈光的傳達室在一片黑寂中顯得格外詭異。

夏茗內心陡然升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預感。

傳達室值守的大爺見夏茗站在門口,打開窗戶吆喝:“夏隊,人家快遞說這是加急件,還問我要了三十塊錢加急費,你可得給我報銷啊!”

夏茗接過那支薄薄的文件袋,卻覺得有些拿不住。

回到辦公室時,專案組另外四個人已調整好了心態,有條不紊地幹著自己的工作。

見夏茗進來,大家紛紛好奇加急快遞是什麽。

夏茗看了大家一眼,聲音異常冷靜:“江成。”

其他幾人聞言吃驚,隻見文件袋的寄件人信息是夏茗和她的家庭住址。

文件袋裏有幾張照片和一封手寫信。

漂亮的柏青字體在碎金素箋上遊弋,美好到像件藝術品:

“親愛的專案組,我是江成。相信你們已經為今晚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但請不要氣餒,今晚這場鬧劇我也有責任,在此我向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特附上本案三位凶手的照片,希望我們能夠不計前嫌,再創輝煌。另外,關於妨礙緝毒隊掃黃隊任務一事,我會竭盡全力彌補,請代我向杜隊黃隊問好。”

夏茗平靜地將江成的信疊好放起來,將隨信附送的幾張照片遞給薑皓月。

組員們原本在等待夏茗爆發,但她隻是平靜道:“我們隻有三天,大家辛苦一點扛過這一宿,分頭去查照片上人的信息。辛洋子和華信這個時候應該還在派出所,焦郊,你和我一起去一趟。”

薑皓月將抽屜裏屯放已久的咖啡豆找出來分給大家,眾人默契苦笑。

青琴長夜空寂,江成站上高樓眺望著海天交界線,他在天台上坐下,看著整個城市在自己腳下臣服。

他頗為愉快地撥通手機,過了好一會兒,電話另一頭才傳來男人疲乏的聲音:“怎麽了?”

江成點燃一根煙緩緩吸著,吐出的煙霧徐徐升到空中,順著風遊**在青琴上空:

“讓你手下去自首。”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半晌,似乎在認真思考江成的話。

江成並未催促他,而是耐心地抽著香煙,眯著眼看著一盞又一盞燈光寂滅。

“我能得到什麽?”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猶疑。

“過山虎的屍體。”香煙已燃至一半,江成任由暗橙色的火光在指尖若隱若現。

男人歎了口氣,不知是無奈還是釋然:“好。”

香煙已燃盡,火光被掐滅。

天台上又安靜下來。

一夜未眠,但此刻專案組辦公室內卻熱鬧非凡。

夏茗異常冷靜地坐在桌前翻看資料,秦凱坐在她身旁低聲道:“夏隊,我們現在已經大概知道死者和凶手之間有什麽仇恨,接下來做什麽?”

虞安平一拍大腿,憤憤不平道:“當然是把這三個人帶回來審啊!”

“怎麽帶?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她們參與了謀殺。”焦郊躺在沙發上,用一把羽扇蓋住臉,聲音悶悶的。

他們用一宿時間查清了照片上三個“凶手”的身份和她們與死者之間的關係,並且提出了相對合理的殺人動機推測。

但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扯淡。

“既然有了方向,那就照著這個方向查。”夏茗合上麵前材料看了大家一眼,拿起自己的包,“走。”

汽車在路上疾馳,三個男人擠在後座上,虞安平局促地縮起手腳,秦凱依然優雅地平整好自己的大衣,偏頭望向窗外。

夏茗從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道:“我有個思路,你們聽聽?”

四人整齊劃一地“嗯”了聲,目光紛紛投向夏茗。

如果江成所言不虛,那麽殺害三位死者的凶手身份他們都已經清楚了,經過一番調查,作案動機基本清晰。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如何找到證據證明是凶手進行了謀殺。

綜合比較這三起案件,最大的相似點不僅在於專案組發現屍體前都有目擊者在半小時內看到過活蹦亂跳的“死者”,還包括死者與凶手之間的糾葛都源自小眾服飾文化。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專案組之前忽略的一點。

那就是目擊者看到活的“死者”與死者屍體時的地點不同。

胡大茂在花店門廳看到了楚楓,在倉庫發現了她的屍體。

蒼海在單身公寓看到了呂晶晶,專案組在其工作室地下室發現了她的屍體。

薑皓月在麵包店看到了廖潔廖媚雙胞胎,半小時後她趕到小區發現屍體正是這姐妹倆。

目擊者看到“死者”與發現屍體所在地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直至最後相隔幫半座城市。

且凶手選擇的目擊者也別有深意。

上一案的幸存者胡大茂,專案組組長夏茗的男朋友蒼海,專案組組員薑皓月。

目擊者的身份越來越靠近專案組,直至最後就是專案組內部的人。

夏茗並不認為這是巧合,但也不認為這是直接謀殺三位死者的凶手的主意。

這個行為本身充滿挑釁意味。

除了江成,沒有人有理由這樣做。

這樣一來,專案組就不需過分關注被目擊到的“死者”,而要將重點放在查清凶手直接動手殺人的方式上。

專案組很快便到達了楚楓的花花花店。

店內的花已枯萎了大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

組員們在店內仔細搜索著,盡管這裏他們已經找過了許多次,始終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

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夏茗站在店門口的一個塑料桶前打量著周圍環境。

江成給出的照片中,有一張是大鬧酒吧的辛洋子,她也是華信的未婚妻。

根據專案組的調查結果,辛洋子和楚楓之間的仇怨可不淺。

楚楓是個愛出風頭的女孩,幾個月前的某日,她穿著那件大紅色的仿漢製婚服前往水月大酒店付婚宴。

她與婚宴的新郎新娘關係一般,但她要的就是在別人婚禮上豔壓群芳的感覺。

那場婚宴的新娘長相與身材不及楚楓,白色的婚紗更顯得她膚色暗沉。

身著大紅色婚服的楚楓吸引了婚禮上絕大多數賓客的目光,不少人還以為楚楓是網紅明星,爭搶著與她合照。

楚楓那天也算是搶盡了新娘的風頭。

新郎與新娘都是知識分子,他們委婉的讓保安將楚楓帶離了婚宴。

自討沒趣的楚楓並未打算離開,而是選擇混進一樓的訂婚宴中。

可笑的事情在於,楚楓並不認識這場訂婚宴的男女主角。

秦凱說,渴望被關注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心理狀態,但像楚楓這種以毀掉別人幸福為代價的心理,非常病態。

病態到讓辛洋子對她起了殺心。

因為華信的魂而都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古典美女勾走了。

這世界上的瘋子傻子人渣,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