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少時的玩伴，早已走上不同歧路，還時時發出“搶男友“的威脅，卻仍然一直不放棄，時時惦念並不斷伸出援手。羅迅本該覺得不可思議，可多年如此也習慣了，或者，這也是他愛她的一個緣由。
孫艾說，這沒有什麽奇怪，你想想她還有什麽親人，除了我們。對一個有缺點又時時惹你生氣的親人，你不也是不會放棄嗎？何況曉曉還上了大專，沒有真正墮落。
孫艾說，莫曉曉不能在咱們家鄉小城裏工作生活，她在那裏留下的事情太多，負擔太多，她得走出來。
羅迅不全知道莫曉曉在小城經曆過什麽，那是一些什麽樣的事情和人。但他們都知道會是些什麽類型的人和事。莫曉曉應該離開。
可離開小城，她有什麽樣的生計和前途呢？
羅迅很了解孫艾，但有些地方仍然不夠了解。莫曉曉來得比他想象得要快，而且到了這個大城市後，就有一個職位——Ｍ大圖書館國書管理員。
莫曉曉竟然比幾年後留校任教的羅迅更早成為Ｍ大的教職員工，雖然一開始是臨時的，多年後也轉了正。
孫艾隻是個Ｍ大的本科畢業生，畢業就離校了，居然有這樣的路子和神通，羅迅都覺得有些神奇。
“事在人為，每個困難和問題總會有解決的途徑。”孫艾說著，麵色溫柔，讓羅迅又欽佩，又憐惜。
莫曉曉到來的時候，三個老同學聚在一起，回首著往事。羅迅以為這將是一次徹底的冰釋前嫌，重新開始一種新的友誼。然而到了後來，幾杯啤酒下肚，莫曉曉又說了出人意料的話。
莫曉曉對孫艾說：“小艾呀，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你一定認為我會感激你一輩子。我確實會想辦法回報你，如果有機會的話，但我不會感激你，因為這其實是你又一次用這種方法羞辱我，別人不懂，咱們倆心知肚明。”
孫艾說：“曉曉，不管你怎麽想，對我有多少誤解，我都不會不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情。”
“是，是，你最完美，”莫曉曉嘲諷著，把麵孔轉向羅迅，這個時候，她的表情也變了，說話的聲音也輕了，“羅迅，你是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你會看不清一些真相，你看表麵。我想告訴你，可能最危險的人就是看上去最無害最完美的那個。我知道，到目前為止，我跟她比，在你身上，我輸了。但我還是不會放棄，一切還不是最終答案。”
“過幾天就有最終答案了，”羅迅平靜地說。
莫曉曉在Ｍ大圖書館報到工作之後不到一個星期，羅迅和孫艾登記結婚，又過了一周，兩個人舉辦了簡單的婚宴，隻邀請了小範圍的親友。莫曉曉自然也在邀請之列，便她沒有來。孫艾有些失望，羅迅卻鬆了一口氣。
誰知道莫曉曉來了之後，她會不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以至於婚宴舉辦不下去呢？
果然，莫曉曉雖然沒有來，卻發給羅迅一條短信：“你選擇了一個錯誤的人，一條錯誤的路，總有一天，我會重新把你打撈出來。”
這樣，莫曉曉就等於直接宣布，事情沒有結束。
但羅迅是男人，由不著莫曉曉，此後由於工作地點在同一個大院，而且孫艾仍然關懷著莫曉曉，莫曉曉仍時時向羅迅“進攻”，卻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對於這種狀況，孫艾不止表現出大度，也體現了對羅迅充分的信任，這種少年進代開始的奇怪關係維持多年，一直到了他們都不算太年輕的時候。
直到羅迅服用過一種秘密。
那是一種神奇的藍色顆粒。
在職稱外語考試前，他第一次得到那東西。孫艾說，以後不會持續供給。
但在羅迅嚴重的症狀中，她又拿來了一粒。
羅迅又一次進入了澄明忘我的“美好”境界，持續了一段日子後，一切又低落下去。
他進了一輪輪循環。
在發生了一些遠遠近近的事情的時候，又一次精神恍惚，情緒低落的情形到來了。
有人議論道，該不會是錢良毅教授的突然死亡，刺激到了他吧，更了解內情的人說，不會，哪怕錢是校內外崇敬的名教授，羅迅對他關係一般感情淡薄，何況他老婆還……
隻有孫艾知道內情和原因，看著羅迅一天天的萎靡。孫艾歎氣道：“早知道這樣，當初不應該讓你接觸回憶素了。”
“不，”羅迅一把攬住孫艾，“你沒有錯，回憶素讓我有了從未有過的感覺，老婆，求求你，幫我再找一粒吧。”
孫艾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恐地看著他。羅迅這時反應過來，他是半跪在她麵前，甚至有一種乞求的無賴樣子，這是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和他們夫妻關係一種姿態。他一下子羞慚了，站起來，坐回沙發，低下頭。
“我剛才……感覺像一個吸毒成癮的人在索要毒品……”羅迅脫口而出。
這句話還半空中，羅迅就被自己嚇了一跳，事實上，兩人都被震驚了，像突然看到了一個沒有發現的世界。
回憶素是毒品嗎？
“回憶素不是毒品，”孫艾說，“它是仍在研發，尚未完全成熟的一種保健品。”
羅迅低下頭：“那咱們該怎麽辦呢？”
孫艾凝神想了想，說：“要不然，我帶你去見見小野新平先生。”
一個下午，孫艾和羅迅驅城橫穿城市，一開始，羅迅還能辯別出城市中心大道、四環、外環高速這樣的路徑，漸漸地，他就完全認不出路了。孫艾把車開得很慢，他們經過一些時窄時寬的道路，車窗外的兩旁時而是掛著廣告牌的低矮房屋，時而是成排的樹木，在羅迅眼裏猶如閃爍而不真實的幻影。終於，他們抵達了一個地下車庫入口，孫艾對羅迅微笑了一下，將車緩緩導入通道。
這確實是一個地下車庫，但孫艾並沒有尋找車位停車，在開過了一片車庫後，是一條狹長彎曲的地下走廊。兩旁牆壁是淡藍色，塗畫著一些認識和不認識的圖案。
羅迅有一種錯覺，像是進入了一個山寨的海底世界。
車子在一堵看不出來的門前停下了，看不出來是因為的門的顏色和形狀完全融合在牆體裏，唯一的識別處是這個地方突然開闊，有幾個停車位。
孫艾和羅迅並排走去，門自動地開了。
不待羅迅的疑問，孫艾說：“人臉識別技術，我的資料在這裏有存儲。”